第三卷 第九章 真相

萧子仞在饭桌前等待，青阳观吃饭的桌子是一张长桌，除了赤蝉子道长和萧冠闽，观中共有十五名道士，他们都坐在长桌旁吃饭，萧冠良、白天宇、萧子仞三人到来也和他们一起吃。其他人都动了筷子，萧子仞还在等白天宇和萧冠良，去找白天宇、萧冠良吃饭的道童也没回来，眼看饭菜要冷了，她坐不住，自己去找他们。

雨下的很大，萧子仞一时找不到伞，只能沿着走廊前行，来到白天宇房里，没人，萧冠良房里也没人，那肯定就在柴房里给那个昏迷的老人治伤了。她冒雨穿过天井，再沿着走廊走一阵，很快来到柴房门口。她不知道，这时白天宇和萧冠良已经出门上山求见赤蝉子道长了。

萧子仞抹抹淋在头顶的雨，雨很大，片刻工夫，她的衣衫湿了。

此时天地十分昏暗，柴房里几乎没有光线，靠后墙高堆的柴草把小窗挡住，屋里更黑。她往里看看，应该没人，有人的话至少要点个灯。

没在这，萧子仞心里失落，正要离去，突然听到有动静。她从小在山林间长大，不像俗世女子那般害怕黑暗，使劲往里瞧，好像有一个黑影在里边动弹，嘴里还发出什么声响，似在嘟嘟哝哝说着什么。

萧子仞心想是道观里捡拾柴草的道童，于是问道：“谁？”

只听那人用孩童发脾气的口气说道：“哪个小王八羔子拽下来的！”

一个老男人的声音，萧子仞再定睛看，好像有人蹲地往脖子上系什么东西，她听这声音不像道观里的人，她来道观这几日，几乎和这里的道童混熟了，年龄相仿，正是爱玩的年纪，她常和他们玩笑打闹，这声音从没听过。

萧子仞往前走两步，笑问：“你是谁？”

那老男人起身，没听见萧子仞的话一样，左右上下查看，道：“什么鸟地方，我怎么到这来了。”

萧子仞突然想起来躺在这的老人，她嘻嘻笑两声，高兴地蹦了一蹦，道：“你醒了，天宇哥哥真厉害，天宇哥哥人呢？”

这人正是刚醒来的碑先生，碑先生似乎认不出什么地方，这才看萧子仞，但屋中昏暗，他看不清萧子仞长相，转而望着门外，神神叨叨地说道：“哟，又下雨了，每次都下雨。”

萧子仞见他自说自话，十分古怪，她笑吟吟走上来，想起他昏睡那么多天，肯定饿了，于是走上来说道：“老人家，饿不饿，我找点饭你吃。”

萧子仞走到碑先生对面，趁着微弱的光线，碑先生见到她秀美绝伦的脸蛋，先惊讶她的美貌，再看她眼睛，猛然浑身一哆嗦，身子一软，跌坐在柴草堆里。萧子仞伸手扶他：“老人家，怎么了？”她以为碑先生昏睡那么多天肢体不适应了。

谁知她手一碰到碑先生胳膊，碑先生身子剧烈抖动一下，猛地甩开萧子仞，同时口中无比张皇地念叨：“血，血，血！”

萧子仞摔在柴草丛里，柴禾刺痛她的身体，她轻呼一声，看着碑先生失控下扭曲的身体，此时她看不见，碑先生双眼通红，脸色惨白。

萧子仞忍着疼痛伸手去够碑先生，道：“你怎么了，你不要害怕。”她说着起身。

然而碑先生已经陷入极度恐慌，他脑中红红一片血腥，血腥中出现一张幼小稚气的女孩子的脸，女孩子脸色苍白，眼珠泛蓝，目光阴冷无神，像饥饿无力一样，那是一张多美的脸蛋，算得上倾国倾城，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碑先生头疼欲裂，此时萧子仞又上来扶他，碑先生后背着地，拳打脚踢不让萧子仞靠近，口中哭着呢喃：“别喝我的血，别喝，别喝我的血，不要，不要！”

萧子仞无法靠近碑先生，她突然听萧冠良无意提起，他是个神经不大正常的人，看来萧冠良说对了，萧子仞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他可怜，于是笑吟吟说道：“老人家，没事，别害怕，过来我带你吃饭好不好？”她再试着去抓碑先生的胳膊，她练剑多年，一身武艺，一把抓住。

碑先生胳膊被抓，突然低声号呼起来，如同野兽，他像呕着一样说道：“吸血鬼，吸血鬼，吸血鬼，多少人死在你嘴里，你是个早该死的人，吸血鬼，吸血鬼！”

他不顾被萧子仞抓住的胳膊，好像不要胳膊一样，身体蜷缩埋在柴草堆里，像一只刺猬。

萧子仞也曾听师娘师哥师姐讲过吓唬小孩的鬼故事，她长大后知道那都是编着哄她玩的，这老头一把年纪竟然也怕鬼，她心中更感可悲，道：“老人家，你醒醒，鬼都是大人编来哄小孩的。”

碑先生已经彻底失控发狂，声音好像是从肚子里呕出来的东西，浑身抽搐打颤。萧子仞弯腰凑上前去拉碑先生，碑先生突然惊恐地转身，看也不看随手抓起一根柴火棍直捅出去。

萧子仞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东西抵在她身上，也没觉得疼痛，只感到身体异样，麻麻的。碑先生边哭号边抽回柴火棍，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又捅出去一下，萧子仞叫都没叫出来。

萧子仞顿时魂飞天外，伸手摸摸肚子，又粘又热的东西从她体内出来，她意识到那是她的血。终于感到疼痛，她往后退，一个坚硬的东西抽出她的肚子，她吓的脑中一片空白。

碑先生也吓坏了，他想扔掉柴火棍，但手指攥的死死的，怎么也甩不掉，萧子仞抬眼望他：“为什么？”

他见到萧子仞的眼睛，直直站起来，发疯一样又捅出去，身体跟着向前，似乎想把她的身体穿透，萧子仞疼地叫不出声，被推着连连后退，碑先生口中兀自低声呼喝，像青蛙。他把萧子仞逼到墙上，再无退路。

碑先生牙齿打颤道：“吸血鬼，你喝了多少血，害了多少人，你早就该死的，不该活着，吸血鬼，吸血鬼，你不要喝我的血，血，血，都是血，都是你喝的——”

碑先生脑中被血充斥，看见的，想到的，全是血，这双终生困扰他的眼睛躺在血里，没有感情，阴冷明亮。

萧子仞这才意识到他把自己看成别人了，呢喃道：“你，认错，人了。”

生死关头，求生本能使她抬起手掌，费力用了不到平时一成的功力，拍在碑先生身上，碑先生被掌力击中，后退两步，带出柴火棍，他一下扔了柴火棍，出了屋子跑进雨里。

泪水溢满双眼，萧子仞感到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要伤我，我做错了什么，她用尽全力喊道：“天宇哥哥，救我！”但喊出来只有蚊蝇声一样微弱。

以她的武功和反应能力，若心存提防，一般人绝伤不了她，她不明白，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为何下此杀手，为什么？

她双手捧着肚子，感到血往外流，从小没见过杀戮，也没受过伤，上次在魔蟹帮见到众人相互残杀，知道了世上人会杀害同类，今天，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她首先想到天宇哥哥，然后是正哥哥，还有师父师娘，周师哥，姗师姐，灵师姐，枝枝师妹，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萧子仞靠着墙慢慢滑落，最终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