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潜伏

当夜萧冠闽跟随魔蟹帮人十几里,悄悄跟至一处宅院前,似乎是魔蟹帮分舵所在。

朱二爷和帮众全部进了院子,萧冠闽翻墙跟进,跃上屋顶,悄悄来到他们聚会的厅堂屋瓦上,伏下身掀开一片瓦,往下看,只见下边朱二坐在为首右侧榻上,左侧榻上则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三四十岁,中等身材,应该也是魔蟹帮的首脑人物,其余人众都站在下首。这中年男子问道:“事情不顺利么?”

朱二爷此时伤势好的差不多,他丧气地说道:“没想到,临安萧家庄的萧冠闽也插手此事,此事颇为棘手,萧家虽然不如当年的盛况,这萧冠闽却是武功高强不好对付。”

左侧的中年男子叹道:“那依你看,精钢剑真的在宋家人手上吗 ?”

朱二爷沉思道:“我看不太像,宋家庄在江湖上虽算不上名门大户,却也是响当当的,宋万剑那老小子不像狡诈诡计之人,但他那儿子我真看不出来。”

中年男子道:“咱们本无意那精钢宝剑,却也被逼的淌这浑水,如今对付不了他们,该怎么办?”

朱二爷道:“杨舵主,你瞧这样如何,咱们再找那人商量商量,宋萧两家若联手其他江湖门派,咱们执意捉拿宋家少庄主,江湖上肯定又起轩然大波,告诉那人解了咱们帮主的毒,请他们另寻高明,他们若想捉拿宋家少庄主,为何独找我们魔蟹帮?”

萧冠闽在屋顶听到这里登时明白了,果然和齐天教有关系。肯定是齐天教给魔蟹帮帮主下了毒,以此威胁魔蟹帮其他人替齐天教效劳,这是姓陆的惯用的手段。

中年男子杨舵主道:“他们来历不明,手段狠辣,肯定不是名门正派,如果讲什么江湖规矩,就不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了。”

朱二爷道:“那咱们明日再多带上一帮人,赶紧追过去,等他们逃出魔蟹帮地盘就不太好办了。”

杨舵主道:“眼下只能这样。”

还没说完,萧冠闽突然身子往下一沉,身体直从屋顶上摔下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伴随砖瓦“哗啦啦”破碎的声音掉到地上了。

屋内众人大惊,朱二爷和杨舵主起身,都抬头看屋顶上的洞口,此时洞口倏地钻进一个人影,像飞的一样飘进来,落在地上。

此人一身黑衫,手上一把黑刀,正是冷夙。

掉在地上的萧冠闽心知落到地上,不能叫旁人看着他的面目,赶紧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遮住脸,这才敢站起来,起身一看,冷夙正站在他对面。

原来自己悄悄躲在屋顶已经被冷夙发现。冷夙能在屋顶上行动而不被萧冠闽察觉,内功造诣让人吃惊。

朱二爷和杨舵主见到冷夙,一方面惧他武功高强,一方面又气他小人所为,都不愿先同他说话。他们再看看萧冠闽,不知从何处跑来这么个人,此时他脸上蒙布,都没认出来。萧冠闽见朱二爷和杨舵主的面目表情,知道就是冷夙逼迫他们。

冷夙冷冷地说道:“闲杂人等全部退下。”

朱二爷不服气地说道:“这是我魔蟹帮分舵,由不得外人发号施令。”

冷夙轻哼一声,一刀甩出,一瞬间刀气袭人,满屋生风。众人都以为他有意炫耀武功,没想到,他黑龙刀一收,站着的魔蟹帮帮众有一人一声不吭倒下来,头颅被齐齐砍掉,横躺的尸身脖颈上鲜血如注。

朱二爷气地浑身颤抖,一手指着冷夙说不出话。杨舵主挥枪怒道:“咱们魔蟹帮受不得这等侮辱,否则传扬出去,在江湖上颜面何存。”

下首站着的帮众也各个举枪而立,人人一副不惧死的架势。

冷夙面容冷峻,道:“早死的都是不怕死的。”说着要抬刀。

萧冠闽喝道:“住手!”

冷夙看着萧冠闽,声音里有了一丝笑意,道:“公子果然料事如神,你果然跟过来了?”

“你们若再这样滥杀无辜,只能作茧自缚,坏了自己计划。”萧冠闽道。

冷夙想起萧冠闽曾在芙蓉楼里阻止自己杀骂自己“黑狗”的白天宇,世上极少有他想杀而杀不得的人,白天宇就是其中一个,他心中一直很不痛快,暗想,等精钢剑事情一过,萧冠闽没了利用价值,一定连同白天宇一起杀了。“且让你苟活几天。”他说道。

萧冠闽觉得冷夙只是个惨无人道的杀手,是听凭命令的手下,同他多说无益,就问:“你们公子在哪,我要见你们公子。”

“公子觉得有必要见你的时候你就见着了。”冷夙道。

萧冠闽心底无奈,看样只能同他打交道了,但同一个没有人性的人说话实在很费口舌。他再看屋中那么多武功低微的帮众,留在这实在危险,冷夙一动气便要杀人,且自己同冷夙所谈之事较为隐秘,当下稍微变声对朱二爷说道:“叫他们都退下。”

朱二爷此时内心复杂,没有听出这个蒙面之人就是刚才伤他的萧冠闽。朱二爷和杨舵主对望,他们虽然知道这个蒙面人同杀手是一伙的,定然不是好人,可言语之间能分辨出萧冠闽尚有商量余地,知道萧冠闽不愿累及无辜,而自己也该当找个台阶下,于是朱二爷说道:“所有人等全部退下,没有命令不准进来。”

帮众领命退去。

屋内只剩冷夙、萧冠闽、朱二爷和杨舵主四人。朱二爷与杨舵主重新在首座坐下,冷夙与萧冠闽立在堂中,萧冠闽自知不是冷夙对手,幸好忌惮于陆公子的命令,他不至于对自己下杀手。

萧冠闽指责道:“你们没有同我商量就擅自行动。”

“你不是也没同陆公子报告,自己跟着宋家人,难道不是心怀鬼胎?”冷夙立刻说道。

萧冠闽知道,陆公子聪明过人,自己的行为动机可能一早就被他窥视无遗,他们虽然都想找到精钢剑,但对于精钢剑的去向却有不同想法,所以,他和陆公子亦友亦敌,陆公子肯定时时在提防自己。冷夙说他“心怀鬼胎”他不能否认。

萧冠闽道:“跟你们陆公子讲,要想早日找到精钢剑,还是收敛一点,不要任意妄为。”

冷夙哼了一声,道:“我们公子从不受人牵制,你若不助陆公子早日找到精钢剑可以自行放手,我们一样能找到,绝不像你这么拖拖拉拉。”

“此事绝不可强来。”萧冠闽道。

冷夙不屑地说道:“好,你若不肯配合,不强求。朱二爷,杨舵主,明天多带人手强行截住宋家人,若有反抗一律杀无赦,只留下宋承影那小子活口。”

朱二爷和杨舵主一听都觉得此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朱二爷恨道:“咱们魔蟹帮若强行和宋家庄萧家庄起冲突伤了他们人手,以宋萧两庄在江湖上的人脉,必定不能饶了我们魔蟹帮,到时江湖必定叨嚷不安。”

冷夙全不在意,淡淡说道:“你们帮主的命是要还是不要?”

杨舵主立时斩钉截铁地说道:“要!”

朱二爷看看杨舵主,杨舵主眼神坚定,道:“此事一完,就给我们帮主解药。”

冷夙微微一笑,好像答应了。萧冠闽知道,以陆公子的喜怒无常和冷夙的狠辣,即便事情完成也不一定给解药,萧冠闽眼看大祸在即,道:“明日我和你们同去,此事只和宋承影一人有关,其他人一概不准杀伤,你如果不同意,把你们陆公子叫出来我和他谈。”

冷夙道:“你可以同去,有没有人员伤亡我就不敢保证了。”

萧冠闽始终不愿把事情闹大、伤及无辜,且如果宋萧两庄查问下来,查到自己身上,自己不好交代,此时萧冠闽开始懊恼不该和齐天教这帮人联手,致使自己完全受人牵制,他说道:“明日咱们同去,你不可一意孤行,也不能暴露我的身份,我有法子逼问出精钢剑的下落,我想你们公子肯定同意我这么做。”

冷夙道:“好。”

冷夙自信萧冠闽在自己手下耍不出什么花招,且听他一时,只等精钢剑下落问出,就杀了他。冷夙又看向朱二爷和杨舵主,道:“明日你们加派人手,要想拿到解你们帮主的解药,就乖乖照做。”

说完,没等朱二爷和杨舵主反应,冷夙转向门口,使出轻功本领,三两步奔到门外消失在夜色中,接着萧冠闽也离开。

萧冠闽离开后宋家人一刻不停地赶路,连赶了一夜,早上在一家客栈吃过饭继续前行,到了第二天下午进入宜兴境内时,已是马疲人乏,他们仍强行振作继续前行。

宋万剑父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就听得外边一人大喊:“留步。”

马车戛然止步,同时脚步声密集紊乱地响着,宋万剑同宋承影同时睁眼,宋万剑身上一惊,马上掀开门帘,往外一看,前方密密麻麻集结了一二百人,把他们一行人马包围起来。

宋万剑下了马车,他的手下上来喊道:“庄主,我们被人包围了,怎么办?”

宋万剑朝手下摆了摆手,走到前面,看见在一众人前面赫然站着三个人,一个是昨天夜里见过的朱二爷,另一个是杨舵主,另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正是魔蟹帮宜兴分舵的孟舵主。

魔蟹帮除了正副帮主之外,以下设置四大分舵,分别是湖州分舵、宜兴分舵、苏州分舵和无锡分舵,此时他们正好经过宜兴,副帮主朱二爷和湖州分舵杨舵主邀同宜兴分舵孟舵主一起围攻宋家庄人马。

宋承影也下了马车跟在父亲身后往前走,还没待父亲开口,他气愤地说道:“跟你们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冥顽不灵。”

副帮主朱二爷心里也很委屈,但此时不肯露怯,挺胸说道:“知不知道已经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现在目的是把你们拿下!”

“看样你们是诚心想做齐天教的狗腿子了!”宋承影怒道。

“魔蟹帮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大帮派,如今仗着人多势众欺辱我们宋家庄,传扬出去岂不让江湖同道笑话,今后魔蟹帮还如何立足?”宋万剑道。

朱二爷道:“如果宋少庄主真的一无所知那我们魔蟹帮认栽,如果少庄主真的知道什么,还请及早言明,免了这场争斗,于你于我都有好处。我们魔蟹帮向来不过问江湖上恩恩怨怨,为难宋家庄也属无奈之举,只盼宋庄主理解。”

宋万剑听他们言语比昨天客气了许多,而且他们人多,动起手来自己绝对占不了便宜,于是说道:“小儿一再重复,于什么精钢剑完全不知,如果齐天教从中作梗挑拨你我两个帮派,今日若是争斗,不正中齐天教下怀。齐天教为邪魔歪道,魔蟹帮何苦助纣为虐。”

他所说原本极为正确,魔蟹帮各位长辈首脑也很认同,但齐天教以魔蟹帮帮主性命为要挟,他们又不能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阻碍宋家庄。

杨舵主见朱二爷明显弱了气势,当下上前一步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快快交出宋承影,放了你们其他所有人,你们若一味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宋承影暗暗握紧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

杨舵主冷哼一声,道:“你执意让你手下犯险,那好,我成全你。”

说完,杨舵主两手一挥,百余名帮众人人举起手中长枪冲上来。宋万剑见敌人不由分说以众欺寡,立马抽出手中长剑怒道:“今日我宋万剑就算死在这也不受这等侮辱!”

他此话一出所有宋家庄和萧家庄的手下全部抽剑迎上,宋承影经过这两日的恢复也取过一柄长剑。一瞬间,杀声震天,武器相接丁零当啷声不绝,宋萧两庄的十几个人被魔蟹帮一二百人密密麻麻围起来,饶是宋万剑武功精湛也敌不过这么多人,每一名手下都被四五人围攻。

混乱中只听朱二爷大喊:“不得伤及性命,不得伤及性命!”

朱二爷究竟年长世故,本不愿与宋萧两庄为敌,深知今日若一旦种下祸殃,他日即使救了帮主,魔蟹帮在江湖上肯定声威日下,如果再有两庄旧友联盟一类前来寻仇,那就麻烦大了。

混乱中魔蟹帮哪里肯听进去,且此时我肯罢手敌不肯罢手,大家杀心正起,一不小心便人头落地,所以杀势仍不见缓。

朱二爷见宋家庄手下各个身上染血,急道:“全部退下,退下!”

宋家庄手下原本连日赶路体力就不支,现在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了还击能力,魔蟹帮帮众见不足为患,各自退下,站成一堵人墙把宋家庄围在中间。宋万剑和宋承影全部双眼充血怒瞪魔蟹帮。

朱二爷抱拳欠身道:“多有得罪。”

宋承影咬牙切齿地喊道:“不必假惺惺,今日杀了我也得不到精钢剑的任何消息!”他身上染血,剑上鲜血淋漓,不过没有受伤,都是别人的血,然而身后的手下多数躺倒在地站不起来。

杨舵主又一挥手,道:“绑起来。”

几名手下朗声应“是”便拿着绳索走过来,将几名尚有能力的人绑起来,躺在地上无力动弹的人不去管他们。绑到宋承影时宋承影挣扎了两下,最终因为体虚而束手就缚。

宋万剑挺剑一剑刺死要绑他的人,魔蟹帮大惊,还没等出手,便觉得阴风飒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手中黑刀一挥,宋万剑急忙后退,躲得过刀刃没躲过刀风,一个踉跄被刀风袭倒在地。宋承影连声喊爹。

凭这厉害之极的挥刀成风的功夫,宋万剑立刻想到冷夙。他躺在地上抬头看去,果然见冷夙站在前面。他胸中窒息,喃喃说道:“果然又是齐天教。”

冷夙冷道:“宋庄主,又见了。”

另有两个手下上来把宋万剑绑了,此时宋万剑已经受了内伤无法抵抗,他想,上次冷夙出手杀白天宇未遂,冷夙肯定记恨在心,今天恐怕饶不了自己,没想到,自己不能寿终正寝,今日要死在这黑龙杀手的刀下。

他们把被绑的人拖到附近一处农舍里,宋万剑父子和其他受伤不重的六名手下,宋承影骂道:“好一个魔蟹帮,以众欺寡不说,竟然还投靠了齐天教——”

他一路骂过去,魔蟹帮帮众也议论纷纷,三位首领都没话说,朱二爷只是顿足叹息。

宋家人被绑到一处杂草房里,偎坐在草堆上,冷夙走到他们面前,道:“今日若真问不出精钢剑的下落,就让你们宋家人做孤魂野鬼,我不愿跟你多费口舌,知道的话赶紧说出来。”

宋万剑明白,他们认定儿子知道精钢剑的下落,并且得不到精钢剑的消息他们绝不会罢手,他看看宋承影,宋承影也看他,宋承影望着父亲绝望的眼神,好像跟他说:如果真的知道,就全部告诉他,免去我们一家人的灾祸。

宋承影不敢多看父亲,转脸面向冷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知道。”

冷夙有点不耐烦了,他大声对外边人说道:“把宋夫人棺木抬过来。”

宋承影大惊,冷夙却接着问:“你说你不知道,那你两个月前可曾去过四川阆中?”听到这里,宋承影脸色微变,没有言语,冷夙以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说:“在阆中,你是不是遇到铁扇门的人?”

宋承影嘴唇微颤,道:“这能说明什么?”

冷夙道:“当时铁扇门的人在阆中得到一柄宝剑,想拿着宝剑向铁扇门帮主讨好,但是阆中境内的剑门派却认为剑是在阆中得到的,阆中一带归属剑门派,这剑自然属于剑门派的东西,所以两个帮派为争这一把剑大动干戈,后来铁扇门派了手下来,两方持续厮杀,死伤惨重,最后一名铁扇门的手下带着剑偷跑出来,这手下受了重伤,带着剑没走多远,就遇到一个人,就是你。”

宋承影头低着,他没法否认,这确实是他亲身经历的,看来冷夙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承认也没用。宋万剑惊讶地看着儿子,他惊讶的是宋承影竟然隐瞒自己在阆中的这些遭遇,宋万剑猜到铁扇门和剑门派大动干戈所争的剑肯定就是精钢剑,于是颤声问道:“你,你真的遇到精钢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