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陷阱

(一)

蒲城虽然是一个小城,但因地处漕运要道,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因此还算繁华。城中酒楼茶肆林立,生意都还不错。门号虽然众多,但要找仁和茶坊并不难。

茶坊门面并不大,有个很小的招牌,所处环境则很幽雅,一看便是个街坊老友闲暇小聚、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午时尚未到,石敢当与何强已来到仁和茶坊的门口。只见大门内外不时有人出出进进,似是在搬家。

“请问田七可在?”石敢当上前问一个伙计模样的人。

“这里只有七叔,没有田七。”伙计白了他一眼走了。

石敢当无奈地笑了笑,这伙计倒很像他在陈州的那些兄弟们,浑身带刺儿。

“二位可是贵姓石、何?”一个笑容很甜,看上去很机灵的小伙计此刻迎上前来。

“正是。”

“请跟我来。”

这小伙计方才一直斜倚在门口,看上去像是在晒太阳,实则是在那里望风。两人跟着他直入内庭,走进一个开满了百合花的小院,来到一间墙上贴满了爬山虎的小屋门外,那小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悄然离开了。

两人推门入室,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是那种庸俗市侩的香气,而是一种发自天然的沁人心脾的茶香。

“请坐。”一个人坐在紫檀木茶几旁的雕花青藤椅上,正微笑地看着两人。

这人看上去接近四十岁,微胖,气色很好,衣着也很考究,一看就是个过了很长时间悠闲日子的人。他看人的目光充满了善意,一点也没有江湖中人惯有的戾气。他便是秦中云所谓的“自己人”,田七。

石何两人报上姓名,落了座,这个田七给他俩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请用茶”。田七优雅而白皙的手指向桌上摆好的三只淡青色天目茶碗,茶已沏好。

石敢当但见碗内茶叶条索纤细,形如**之蕊,银白隐翠,发着阵阵清冽之香,一闻便知是上等好茶,只是不知是什么品种。

“两位可知这是什么茶?”田七果然像个茶坊老板。

石敢当苦笑道:“在下生性粗鄙,一向只是喝些路边的盖碗粗茶解渴,对于茶叶之道一窍不通的。”

何强轻轻端起茶碗,闭目轻闻一下,再浅啜一口茶水,呵呵笑道:“此乃江南上等霍山黄芽,没想到在这里还有机会品到。若我没有弄错,此茶额外隐隐有一种清美花香,想必是昨夜将茶叶置于半绽放的百合花花心处,再扎紧花瓣,清早将其取出焙干后再用的。还有,这泡茶之水质地极纯朴,我看既非泉水更非井水,恐怕是收集的清晨荷叶之露水。”

田七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在下只听说陈州的勾魂何强是条硬汉子,想不到今日一见,不但外表风度翩翩,于茶道也是精通之极,真是难得。”

何强冷笑:“饮罢仇人之血,再品茶去腥,本就是我的一大乐事。”

田七闻言大笑:“我等品茶只是附庸风雅打发时光,比起何兄弟来,看来品味又差了不少。”

石敢当忍不住抱拳道:“七叔,我俩前来不是为了品茶,而是有事相求。”

田七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石兄弟莫急,我已收到秦中云的飞鹰传书,知道两位有紧要之事前来。不然的话,两位此刻恐怕已跟在秦护法身边准备行动了吧。”

石敢当与何强互视一眼:“你知道行动的事?”

“当然。”田七的表情依然很平淡,但语气中却透出一种感慨:“两位来时想必也看到了,我已将此处家产全部变卖,今天与两位坐在这里,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品茶了。”

两人吃了一惊:“莫非,你也要参加行动?”

田七笑了:“不错!”

他的眼光投向窗外院内那几株傲然绽放的百合花,看上去颇有些留恋之意:“我在此地潜伏了十年,已渐渐喜欢上这种悠闲的生活,本以为这辈子都要在这里喝茶了。没想到形势变化得这么快,江湖上最惊心动魄的一战就要在附近发生,我田七又怎么会错过。”

何强不由问道:“十年,不知七叔属于哪个分舵?”

田七淡淡道:“我乃朔风堂弟子。”

两人闻言更是吃惊不小,他们从未见过朔风堂弟子,只知道蝙蝠山庄四大圣堂里,最神秘的便属朔风堂。堂下弟子人数并不算多,但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他们潜伏在各地,负责收集信息、刺探情报、联络报信等,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蝙蝠山庄才能及时知晓江湖上各个角落发生的事情。有时候这些隐居的高手,偶尔会现身助各地分舵做一些紧要之事,但近年来这种事情发生得很少。

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一个朔风堂弟子,两人顿时对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茶老板肃然起敬。

石敢当忍不住问:“既然你是朔风堂的人,那么是否见过庄主?”

“当然,我还跟他老人家一起喝过酒呢。”

“你们还一起喝过酒?”说到这里田七的形象已在石敢当心中变得高大之极,“庄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庄主?”田七淡淡一笑,“一个朋友,一位师长,如此而已。”

他笑着看了看石敢当迷茫的表情,接着道:“两位需要我做什么,请说吧。”

“我们是来找九幽堂老大赫连寒一伙人的,我俩从崇安一路追踪他们到了这里。”

田七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碗,沉吟道:“两位在崇安做的事我已有所耳闻,如果我是你们,至少不会做两件事。其一,我不会杀欧阳朔,因为黑道白道本就有互不侵犯的默契,即便蝙蝠山庄也是如此,欧阳朔论官位还要在崇安县令之上,你们杀了他势必会惊动官府,招来麻烦。

其二,我不会像两位这样,大白天大摇大摆地到我这里来。”

“此话怎讲?”

“因为从昨日起,这里大大小小的酒楼客栈,都已有六扇门的人布下的眼线,一见有类似两位这样的人,就会立即上报。我想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有捕快到这里敲门了。”

石何两人闻言苦笑,他们确实没想到六扇门的行动会这么快,消息会这么准,如此说来,他们身上又多了一件麻烦事。

田七接着道:“蒲城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虽说是交通要道,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江湖门派有十几个,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十几年前码头那边的燕子坞势力很大,但是自从他们的老大有一天酒后被发现溺死在自家的船坞后,燕子坞数百帮众就作鸟兽散了。其后燕子坞的最大对头七煞帮接替了它的地位,其势力一度控制了半个蒲城,可是有一天,七煞帮的总瓢把子在自家开的妓馆里寻欢作乐时突然暴死,余下几个头目为了争老大之位自相残杀,结果七煞帮很快也烟消云散了。从此再没有哪个帮派能成气候,时至今日,反倒是九幽堂的势力在蒲城有了一定的影响,因此我很早就开始注意他们了。他们老大赫连寒,曾去过几次城里的拜月楼喝酒赏月,这人行事很低调,从不搞排场,行踪有些飘忽。不过我可以告诉两位,这次赫连寒并未来到蒲城。”

“你为何如此肯定?”

田七呵呵一笑:“我在此地经营了十年,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绝对逃不过我的耳目。请别忘了我的职责是什么。不过,虽然赫连寒没进城,但我多半能猜出他去了哪里。”

“请讲!”

“我曾发现,每隔一段时间,九幽堂都会有一辆马车从崇安来,前往城外的吉祥寺,马车总是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石敢当一脸凝重道:“那马车里,多半载的是用来练血幽魔功的孩子。”

“血幽魔功?”田七闻言脸色立刻变了,“你是说,当年那个血幽老怪威震天下的邪门功夫?”

“不错。我们也是意外得知,现在可能还有人在练这魔功,那赫连寒多半跟血幽老怪有关,或许就是血幽老怪漏网的弟子,当年逃得性命后隐居在崇安。我们要找的那几个孩子,便是他掳来此地供人练功的。”

田七闻言默然片刻,脸上表情复杂,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道:“这种情况有几年了,如果你们所说属实,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孩童已遭了他们的毒手。”

石敢当问道:“那吉祥寺是什么地方,离这里多远?”

“就在城西五里外。那吉祥寺原本是个破庙,十来年前有个叫枯木的云游僧人定居到那里,很快将那里修葺一新,也不知这枯木从哪里弄来的钱。

石敢当沉吟道:“我俩来此的路上,遇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伏击,身手都还不错,其中有两个光头,不知是否跟这个吉祥寺有关?”

田七沉思片刻,点头道:“有可能!我一直觉得这吉祥寺有些邪门,那里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出没,不像个佛门清静之地。此外,当初枯木和尚来此地不久后,燕子坞和七煞帮就出事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我们这就动身去那里。”石敢当说着便要起身。

“且慢。”田七止住石敢当,“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们。”

他的表情很凝重,缓缓道:“那些去吉祥寺的马车,并未立刻折返崇安,而是呆一段时间后,继续向西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最终的去向。”

……

田七看着一脸沉重的两人,安慰道:“二位莫急,如果不出意外,那赫连寒顶多昨日才到吉祥寺,应该会在那里呆一段时间。”

然后他话锋一转,赧然道:“你们若是早来几天,我也能助你们去救那几个孩子,只是……”

石敢当摆摆手:“七叔不要客气,这等事我俩本就不会麻烦别人,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他不想让田七把话说完,他从来都不会勉强别人。既然人家为难,又何必逼人家说出理由。

田七苦笑一下:“枯木和尚这伙人在此地经营的时间不算短了,又和赫连寒等人勾结在一起,并不是好对付的。你们若是去吉祥寺找他们算账,要多加小心。事不宜迟,两位这就动身吧,不过你们已不能从大门出去,外面多半已有了六扇门的眼线。”

他说着拍拍手,方才那个小伙计便幽灵般冒了出来。

“带两位兄弟从密道出去。”田七吩咐一声,接着对两人道:“后厨有个地道,可悄悄离开这里,请跟着他走便可。”

“多谢!”石何两人抱一抱拳,郑重告辞。

两人跟着小伙计来到后厨,掀开一块地板,便看到一个地道入口,三人鱼贯而入。地道比想象的要长得多,每隔几步就点着一盏长明灯,走了近百米才到达尽头,出口竟在一个马厩里。

几匹骏马正拴在马厩内,似是专门养在这里等人取用的。石敢当与何强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奔西而去。

送走两人,那小伙计即刻返回来见田七。

田七问:“茶坊的事料理得如何了?”

“已基本收拾妥当。”

田七点点头:“此地已不可久留,你即刻动身去绸缎庄那里,我晚些时候会去与你会合。”

小伙计领命,匆匆而去。

此刻坊内一片宁静,该走的人都已走了。田七环视四周,看上去有些留恋,也有些伤感。

这个他呆了十年的雅室,曾留给他许多美好的回忆,他一度已把这里当成自己颐养天年的家园。但是,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

石何两人离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铁恨水便迈入了田七的家门。

房内已空无一人,桌上的茶还是温的,雪白的墙壁上却多了一首诗:

春去残梦醒,

刀兵声渐扬。

沙场饮血雨,

绝地忆茶香。

墨迹尚未全干。铁恨水端详了那首新诗片刻,冷笑一下,端起桌上的香茶,一饮而尽。

(二)

三更时分,石敢当和何强悄悄摸到了吉祥寺门外。

连日来不断地赶路与拼杀,他俩已相当疲惫。但他们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因为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还有很多无辜的生命等着他们去拯救。

田七提供的线索无疑很重要,这让两人有些感慨,若非自己是蝙蝠山庄的人,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赫连寒一伙人了。

寺院内外沉寂一片,只能听到蛐蛐儿的鸣叫。看不到一点灯火,整个吉祥寺仿佛已沉睡。

两人不费什么气力,便翻墙而入,落地时他们的脚步声轻得就像灵猫。

几个起落,他俩便来到了大殿附近,远望去大殿内漆黑一片,下一步看来应该是去禅房内抓个人问问情况。

可就在这时突然火光一闪,面前黑魆魆的佛殿突然变得灯火通明,四周不知何时已站满了手持火把的人!

这些人着装出奇的一致,用果敢和坚毅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两人,仿佛一群经验丰富的猎人,看着两只刚刚落入陷阱的猛兽。谁都能看出这是六扇门的人,是听命于朝廷的捕快!

两人吃惊不已,并不仅仅因为这吉祥寺已成了六扇门布下的陷阱,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方才他俩进来时竟对此毫无察觉。

能躲过他们两人的耳目设下埋伏的,一定是经过极其专业和艰苦的训练之人,而且这些人的武功绝对都不弱。

面前这些捕快,腰间都挂着长短一致、宽窄亦一致的宝剑,甚至连剑鞘都是一模一样的枣红鲨皮鞘。

江湖中人都知道,天下的捕快里,只有京畿大理寺的捕快,才几乎都是用剑的,因为他们绝大多数都出身于五大剑派!可以说,他们腰间那灵秀清贵的宝剑,赋予了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和地位!

石敢当死死盯着其中一个捕快,这个人是所有捕快中唯一没有带剑的,除此之外此人的装扮和其他捕快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石敢当知道他一定是老大。

有一种人,即使长相很平凡,着装很普通,但永远有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铁恨水就是这样的人。

石敢当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大理寺的捕快!”

铁恨水道:“看来你还算识货。”

“你是南宫玄还是铁恨水?”

“铁恨水。”

石敢当闻言心里一沉,大理寺第一名捕的名头谁都听说过,这绝对是个难缠的人,看来今晚又是一场恶战。

铁恨水看着两人,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就像在看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你们两位的确没让我失望,我猜你们要到这里来,你们果然就来了。只是二位来的好快,我刚把这里布置好,你们就到了。”

何强忽道:“既然你猜到我们要到这里来,一定也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铁恨水淡淡答道:“还能做什么,一定是忤逆王法的事情。”

何强笑了:“我们明明是来救人的,难道救人也犯法?”

“你们是否来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位均已犯下弥天大罪,我要将你们捉拿归案。”

“我们犯了何罪,铁捕头不妨说来听听。”

“崇安九幽堂薛劲松以下四十三人,一夜之间被人杀死,九幽堂被人放火烧成一片瓦砾,殃及无数,此事是否拜两位所赐?”

“不错。”

“光天化日之下,天福楼遍地横尸,三颗人头高悬大门之上,至今无人敢近,此事是否你二人所为?”

“正是。”

“很好!你们可知,所杀之人中,还有州府总捕头欧阳朔及其两位部属?”

“知道。”

“呵呵,如此说来,你们两位已供认了杀人、纵火、及诛杀朝廷命官几项大罪,还需明知故问?”

石敢当沉声道:“我们所杀之人,无一不是该杀之人,我们只是替天行道!”

“放肆!”铁恨水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薛人豹、阴无极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固然该杀,欧阳朔勾结奸恶贪赃枉法固然该杀,可那些众多的九幽堂弟子,还有那两位捕快,莫非也都是必杀之人?你们两个不分青红皂白一概滥杀,却不知替的是什么天?行的是什么道?你们眼中,何曾将王法放在眼里?”

何强冷笑道:“王法?薛人豹杀害赵家两人,毁去赵小凤花容之时,你的王法在哪里?薛劲松、阴无极当街杀害徐子轩、常春娥夫妇两人,夺去他们幼子之时,你所谓的王法又在哪里?那孩子和其他几位无辜孩童现正在九幽堂赫连寒手中,随时都会遭到荼毒,用来修炼血幽大法,却不知你的王法管是不管?”

铁恨水闻言,沉默片刻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大奸大恶之徒,令人发指之事,迟早难逃法网,不过却永远轮不到你们两个来管。呵呵,你何强,杀人无算食人心血,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义正辞严充当好汉?还有你,石敢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的底细。你这巧取豪夺的江洋大盗!我刚刚得到大理寺送来的消息,前几年山东道上九桩大案,恐怕半数以上都与你有关吧!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跟我强词夺理。像你们这样的人,有何资格随意定人生死?世人若都似尔等这般,天下岂非早就大乱了!?”

石敢当紧紧握住他的刀,握刀的手已有些颤抖,他感到无比愤怒,又有几分委屈。“江洋大盗”这样的称谓他不是没听过,不过今日再次听人说起,听一个世人公认的名捕口中说出,令他觉得尤为刺耳。他没有读过多少书,也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铁恨水,只是勉强按捺住情绪,沉声道:“我,我只想问你一句,那几个孩子在不在这里?”

铁恨水冷冷道:“哪里有什么孩子,你莫再找借口了,速速伏法吧。”

石敢当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不错,你说的那九桩大案,其实全是我干的。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大道理,只知道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干百件千件这样的案子!我已经杀了一个州府总捕头,今天不妨再杀个开封府总捕头!”

铁恨水呵呵笑了:“理屈词穷了吧?我铁恨水一向是个讲求公正的人,今日跟你们两位费这半天口舌,只是为了让你们心服口服。任你巧舌如簧,也不及我法理如山!”说着他两手向前一挥。

几乎在他挥手的同时,数道人影便扑向石何两人,比人影更快的,是森然的剑光!

铁恨水依然在那里悠然说道:“几日来两位已接连会过点苍、娥眉、昆仑等各派高手,丝毫不落下风,实在令铁某刮目相看。不过二位或许不知,今晚开封府大理寺半数以上的公门中人都在此了,他们全部出自剑客盟各大门派!现在正好与两位蝙蝠山庄的好汉,做个了断!”

他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石何二人已至少和十几个捕快交了手,对方有三人的剑法刁钻狠辣、出手奇诡,像是昆仑剑术。另有两人剑法华丽精绝,身形飘逸灵动,似是华山门下。剩下几人虽然一时看不出来自何门何派,但个个进退有据,剑法纯熟,料想也出自名门。铁恨水所言非虚,像大理寺这样的地方,一直都是有志于功名的名门大派弟子渴望一展身手之地,他们效力大理寺,当然不是用来捉拿下三烂的蟊贼的。江湖上甚至有种传言,少林和五大剑派的一些弟子,本就是朝廷送去的。官府平日里专门挑选出一些练武的好苗子,送去给这些门派培养训练,艺成之后再归官府所用。

所不同的是,这些捕快比起那些常年久居仙山的各大名门弟子,有更丰富的实战经验,彼此之间配合作战也颇有章法。他们似乎并不急于要将两人置于死地,只是一拨接一拨地不停地出手纠缠,不停地发起攻势,对两人保持着持续的压迫。

更让人警惕的并不是这些当面进攻的捕快,石敢当能查觉到,外围暗处隐隐伏着一些人,在那里待机而发。他们手中一定持有弓箭暗弩或其它危险的暗器,随时准备发起致命的一击!真正危险的,是这些躲在暗处的人,两人一旦有任何突围的举动,一定会遭到这些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石敢当与何强背靠着背,仍然保持着冷静。眼前的形势,显然比那天遭到九幽堂围攻时严峻得多,因此绝不能让人分割包围。他们一刀一钩,化解着对方一拨又一拨的攻势,丝毫未见慌乱。他们的镇定让捕快们吃惊不已,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巨盗悍匪,却从未见过像今天两人这样,深陷重围之中却能如此坦然。

因为他们问心无愧!因为他们胸怀坦**!

十几个会合后,一道灰影倏地加入战团,转眼间此人便向石敢当攻出五招,期间又有数脚连环踢向何强,令人目不暇接。他的攻势如排山倒海,他的出手如雷鸣闪电,他用的是少林功夫!

是铁恨水!他上来便施展出光明拳和如影随形腿,因为他志在必得!今日他定下这守株待兔之计,在吉祥寺布下埋伏等待石何两人自投罗网,本来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两人果真掉入这个陷阱,实在是天赐良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形势立即急转直下,石何二人既要应付铁恨水的奇功险招,又要提防捕快们时不时刺来的冷剑,顿时岌岌可危。虽然对铁恨水早有耳闻,但大理寺第一名捕的实力仍然超出他俩的想象,他们发现此人绝不比萧擎天好对付多少!可此刻他们并不能夺路而走,因为他们清楚,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正蓄势待发,他倆只要稍有动静,那些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到那时铁恨水必将趁机发出致命的一击!

难道他们两位,今天就要葬身在这吉祥寺,壮志未酬身先死?

有一瞬间石敢当脑海里突然闪过天残客的面孔,值此危机关头他却突然想起了他的这位师父,那个孤苦伶仃的老人是否也曾像今天他这样,被冤枉被误解被不由分说地围攻?

只是稍微一走神,石敢当就险些被铁恨水一拳击中,对方的拳风扫得他面颊火辣辣地疼,令他顿时清醒过来。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助他和何强脱困了,那就是他的绝技——天残功!

高深莫测的天残功,怪异绝伦的天残功,只要还有这门绝技护体,他就还有机会!

可是他的天残功并未很快施展出来,因为战况突然有了变化。就在两人苦战之时,有一个蒙面人,燕子般从一颗数丈高的大树上掠下,滑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单就此人这一掠的功夫,已可以说是江湖上罕见的轻功高手。现场这么多人,竟都不知何时这树上藏了一个人,直至此人无声无息地扑向那片树丛,闪电般打倒那里潜伏的两名捕快后,才有人发觉有了新情况。

于是剑光闪起,怒斥声也响起,影影绰绰有十几道人影在暗处闪现出来,很快又倒下去七八个。只因那人身法奇快,形如鬼魅,转眼间便用一种奇特的手法打倒了那些捕快。那些捕快每个人的功夫都不弱,可几乎都不及还手,只是发出短促的一声闷哼便倒下!

这边铁恨水见状不由怒喝一声,那些捕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兄弟,如此迅速地被人打倒,生死不明,他怎能不怒。只见他突然金鹏般跃起,一跃数丈,双掌一拍一合,然后一齐推出,直拍向那个蒙面人。

肉掌划过空气的声音,竟似裂帛一般,铁恨水这一招的威势实在惊人,正是他苦练多年的致胜绝技,少林韦陀掌中的一招,恒河入海!铁掌倏忽攻到时,那人已不及躲闪,便沉肩运气,同样双掌齐出,硬接了铁恨水这一掌!

只听“啵”地一声巨响,那人被打得横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而铁恨水也被震得“蹬蹬”后退,连退数步后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涌现,露出惊诧之色。

他惊诧的是对方武功竟如此高强,能硬接他一记韦陀神掌。可是紧接着更让他吃惊的事出现了,那人倒下后马上又爬了起来,大呼一声“快走!”,然后往外奔去。

他们两人这一对掌的功夫,石敢当和何强这边顿时压力大减,蒙面人的呼喊他们听得很清楚,那是田七的口音!两人登时心领神会,立即向外围杀去。围攻他们的那十来个捕快再也阻拦不住,很快让他们两人冲破了包围。

可是此时情况又一变,两人方跑出几丈远,便听机括声连连响起,数十道寒光铺天盖地般,从各个角落射向两人!

原来还有第二批潜伏的捕快,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大理寺特制的机弩,一扣机括便能射出十二只劲弩,一时间暗器如疾风暴雨!

石何两人身形急转,同时手中兵器疾速挥出,扫落了大多数弩箭,然后继续向寺外奔去。

可是铁恨水看得很清楚,有一个人,也就是石敢当,向外冲的时候身形趔趄了一下,背后分明是中了一箭!

“哪里走!”说时迟那时快,铁恨水苍龙般腾身而起,右手一抬又一翻,然后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泰山压顶般拍向石敢当的天灵盖!

这是少林韦陀掌的另一招,佛祖降妖!其威力丝毫不亚于方才那招恒河入海。铁恨水毕其功于这一掌,因为他已不容有失。今日这场伏击的成败全在于此,他相信对方绝对逃不过他这一掌!

石敢当感觉到了身后排山倒海般袭来的掌力,他停下脚步,转身!

他方才中箭时的痛苦还清楚写在他的脸上,于是铁恨水看到了他血红的眼睛和恐怖的表情,那一瞬间连铁恨水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时石敢当突然出掌,两人也对了一掌!

又是“啵”地一声巨响!

铁恨水只觉得一股大力铺天盖地而来,登时被震得倒飞回去,直飞出数丈,踉跄数步险些倒下。左右几个捕快连忙扶住,关切地问道:“大人没事吧?”

铁恨水并未回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中了暗箭、又接了他一掌的石敢当,此刻竟似毫未受伤一样,雄鹰般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里……

铁恨水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良久才缓过劲来,他望着石敢当离去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了句奇怪的话:“真的有这么巧?”

(三)

石敢当、何强跟着田七逃出吉祥寺,上马狂奔出数里,见并未有人追来,方才停下来歇口气。

三人看了看石敢当背上的箭伤,伤势不算重,上点金疮药包扎一下,料无大碍。石敢当看田七脸色惨白,问道:“你受伤了?”

田七苦笑:“跟铁恨水对那一掌,让我受了点内伤,不过不妨事,调息两天就好了。”说罢他面带一种诧异之色看着石敢当,道:“石老弟,我自问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却大大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的武功竟如此高强!”

他方才看到了石敢当力拼铁恨水,一掌击退对方的情景,深受震撼。能硬接铁恨水一记韦陀掌的人,无论如何都令人肃然起敬。

石敢当苦笑一下,并未作答。若不是恰好中箭激发天残功,方才他可能也被那一招佛祖降妖伤了。除了何强,没人知道他是天残功的传人,他也不想跟人说这个。

“七叔,你的功夫也很了不起,今日多亏你前来相救,否则我俩恐怕凶多吉少。”

说着石何二人一起拱手,郑重道谢。今天见到田七出手,他们才知道蝙蝠山庄朔风堂果然名不虚传。这个斯斯文文喜好饮茶的中年雅士,武功实在是他俩生平罕见,似乎并不在秦中云之下。

田七摆摆手:“两位客气了,我本该和两位一起来才是,但有要事在身,唯恐耽误了不好交待。但你们走后,铁恨水很快便找上门来,我摆脱他后左思右想,觉得你们今夜的行动恐怕会有风险,便决定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同时也算对那些孩子尽一份绵薄之力。所幸我来对了,铁恨水果然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如果今天你们有了闪失,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并未怀疑你。”简单而诚恳的一句话,令田七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他笑了笑,和两人虽然相识不久,可是经过方才一战后,他们便已成了兄弟。

石敢当道:“今日逃脱实属侥幸,只是孩子们若不在吉祥寺,却会在哪里?”

田七道:“六扇门的人出现在吉祥寺绝非偶然。我想那些孩子们必被带来过这里,六扇门多半也知道孩子们被掳的事,只是他们先到了一步,在这里设下埋伏等你们。”

“可是,听铁恨水的口气,他似乎并没见过那些孩子们。”

“或许,是枯木和尚察觉不妙后先跑了。”

石何二人闻言沉默不语,六扇门的介入令事情更加复杂,线索就这样断了,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田七沉吟片刻:“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哦?还有什么办法?”

“蒲城有个绰号叫‘竹竿’的人,整日游手好闲,嗜好赌博。大家都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但我却知道他是个飞贼,而且功夫很不错。此人性格怪异,虽已家财万贯但仍嗜偷成性,我看纯粹是因为手痒,或许还因为有些窥私癖。每隔一段时间,此人都要出去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却并不偷贵重物品,只偷一些特别的小物件,越是位高权重戒备森严的人家,他越有兴趣去偷。偷的过程也是他窥探人家隐私的时候。此人知道的八卦极多,诸如赵太爷暗养了几个女人、张大户的新生儿子是不是亲生的这种事,他都一清二楚。

我之所以知道他的身份,是因为有一次他竟摸进我的茶庄,想偷一把紫砂茶壶,被我当场发现,教训了一顿。不过我之后也并未难为他,因为我跟他一样属于身份见不得光的人,不想节外生枝;他倒也很知趣,并未去揭穿我。我俩就这样呆在蒲城,一直彼此相安无事。我想,整个蒲城若还有比我知道秘密更多的人,就只有这个‘竹竿’了。他多半也去探过吉祥寺,或许知道一些有关枯木的事情,我们不如去问问他。”

石敢当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咱们何时行动?”

田七道:“我在此地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城南周记绸缎庄的账房先生。现在天色已近破晓,白天无论如何不能进城了,只有等到晚上。我明日必须得离开此地,去完成上头交待我的事情,因此救人之事成败与否,只在今晚!我且先行一步,两位等到今日夜幕降临,去绸缎庄与我会合。我带你们去找‘竹竿’。”

三人商议完毕,田七先行离去。石何两人连日鞍马劳顿,加上方才一场恶战,又累又饿几近虚脱。他俩拿出点干粮饮水,匆匆填饱肚子,然后在林间找了处干燥地儿,倒头便睡起来。

……

待何强睁开眼,天已大亮。林间的鸟鸣声吵醒了他,他看看四周,却不见石敢当。

他走出林子,便看到石敢当正迎着朝阳,坐在一个开满了牵牛花和野丁香的山坡上,望着远处山坡下的马道怔怔发呆。

“你在看什么?”他上前问。

石敢当喃喃道:“这里的样子,倒和我当初在山东做响马的地方差不多。”

“江洋大盗?”何强笑了,他明白了此刻石敢当的心思。

石敢当目光悠悠:“不错,我的确曾是个江洋大盗。”

何强看着石敢当,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笑着问道:“前几年山东道上知名的响马有两个,一个叫厉顶天,一个叫独狼,现在都不知去哪里了,却不知你是哪个?”

“独狼。”说起自己以前的绰号,石敢当不由笑了,“厉顶天是被我杀的。”

“原来如此。”何强哈哈一笑,“铁恨水说的九桩大案,真的都是你做的?”

“何止九桩,我到底做过多少案子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只不过我打劫的都是不义之财,很多钱本就来路不正,因此事主被劫后都不敢报官而已。”

何强道:“你莫要太在意铁恨水的话,此人空有名捕之名,满口公知王法,其实还不是为了头上那顶乌纱帽。这些狗官都一个德行!”

石敢当怅然道:“我石敢当,自幼便崇拜好汉英雄,立志做一个行侠仗义之人。告别师父出道后,本想投靠蝙蝠山庄,但找不到门路。我做过趟子手,但看不惯镖局里拉帮结派、任人唯亲的作风;还给一个大户人家当过保镖,可是那家人狗眼看人低,保镖也没干长。那段时间我尝尽世态炎凉,后来干脆出没山林做了响马。在山东做的那些事,我自认都是侠义之举,却令我背上恶名,实在让人想不通。起初,我对此感到有些委屈,但后来我想通了。一个魔功的传人,本就是这个江湖上的异类,又岂能得到江湖上那些人的理解!”

何强看着石敢当,忍不住道:“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想。即便那位救过你的前辈不是庄主,也不妨碍我和弟兄们把你当作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谢谢。”石敢当感激地一笑,“我知道你们并不相信我的话,其实连我自己也不太信。这世上唯一还相信那位前辈是杜七的人,就是我那个已经半疯半残的师父,或许连他也是在安慰我。可我还是希望那位前辈就是庄主他老人家,是他告诉我,只要牢记一个‘义’字,纵使所学武功来路不正,也并不妨碍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你恐怕想象不到这句话对我有多重要。在此之前,我一直鄙视自己的武功,抱怨自己的命运,甚至痛恨我自己!就因为这句话,我才第一次对自己有了信心!我告诉自己,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挺起胸膛,行走在江湖上!如果那位前辈真的是庄主,那我迟早有机会能让他知道,当年他搭救的那个少年,一直没有忘记他的教诲,一直在渴望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一直在努力成为一个好人……”

“你本就是个好人,所以你才会痛苦,才会迷茫。在这世上想做个好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强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石敢当的话似是令他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过什么样的志向和抱负?他又是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石敢当能够感觉到,自从上次和秦中云见面后,这些天何强的情绪明显有些起伏不定。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还会紧锁眉头怔怔望着远方,一看便是在回忆往事。秦中云嘱托他们参加的这次护貂行动,对何强而言似也有额外重要的意义。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蝙蝠山庄助他完成?

半空中传来一声嘶鸣,一只山鹰盘旋在白云之上,时而俯冲几下,时而振翅高飞,享受着上天赐予它的天赋乐趣。两人看着那自由自在翱翔的飞鹰,不由思绪万千。

天地辽阔,山河壮丽,或许只有那高飞的雄鹰,才明白七尺男儿的凌云壮志!可是,在这危机四伏的乱世中,又有几人能像那雄鹰一样,毫无羁绊、随心所欲地展翅翱翔?

(四)

此时此刻,吉祥寺内外已是一片繁忙,不时有骑着快马的捕快出出进进。

这里已不再是一个清静的寺院,而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堡垒。吉祥寺距离蒲城很近,闲杂人等也很少,铁恨水将这里作为自己的行动基地,倒是挺合适。

他一夜未合眼,此刻正在一间禅房内,翻看一卷发黄的书卷。

铁恨水眉头紧锁,仔细研究着第五幅画,那画上描述的情形,和那天枯木的异变颇为相似。他长出一口气,轻叹道:“竟已达到第五级了。”

郭道成走了进来,看上去行色匆匆,说道:“追踪的弟兄们回来了,没找到昨夜那三人。”

此事并不出乎铁恨水的意料,他接着问:“枯木的下落有没有什么消息?”

“目前尚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属下正跟赵龙他们抓紧盘查。”说到这里郭道成上前一步,“不过,我们发现了萧擎天的行踪。”

“哦?他现在哪里?”

“在城里一家客栈。”

铁恨水陷入了沉思。

郭道成接着道:“大人,属下看昨夜那三人,无一不是高手,抓捕起来恐非易事,如今上面规定的期限已过半,不知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铁恨水苦笑:“这三个案犯的真正厉害之处,恐怕你还不了解。那个石敢当,多半会一种很邪门的武功,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天残功!”

郭道成动容道:“莫非就是昔年和血幽魔功并称为塞外两大魔功的天残功?”

听郭道成提及血幽魔功,铁恨水更是觉得无奈,他感叹道:“道成,这桩案子的复杂程度,已远远超出先前的预计。这恐怕是我做捕头以来,遇到过的最难办最棘手的案子了。”

此番铁恨水率大批六扇门精英前来,本以为很快便能马到功成,抓获案犯。没想到这案子竟同时牵涉到了两大魔功的传人,即便他一向是个颇具自信的人,此刻也有一些茫然失措了。

萧道成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听说这天残功颇不可思议,在受伤的瞬间竟能爆长功力,难怪昨夜那石敢当在中箭之后,还能同大人硬拼一掌!”

铁恨水道:“这两大魔功,都属于依靠邪门手段瞬间提高功力的路数。血幽魔功我倒有些了解,至于这个天残功,我本以为只是传说罢了,如今看来,江湖传说并非虚言啊。”

说到这里他颦眉思索着:“一旦受伤反而能大增功力,这样的人还真是难以对付……”

郭道成目光闪动:“大人,属下倒有个办法。”

“哦?你且说说看。”

“属下曾听人说过,天残功只有受伤时才能发挥作用,死人是发挥不了天残功的。”

“萧擎天乃昆仑名宿,武功奇高。他的剑法大开大阖威力无比,近年来同他决斗而死的人,皆被他一招毙命。他这剑法我看正好能克制天残功!如果我们能利用萧擎天对付石敢当,或许胜算就有了。”

铁恨水沉吟道:“萧擎天生性孤傲,恐怕不会同我们合作。”

“萧擎天本就是来对付石敢当的,我们只需密切注视他的动向,便可渔翁得利……”

铁恨水苦笑道:“我铁恨水办案,还从未依靠过这种手段。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眼下当务之急,是查到枯木、赫连寒一伙人的下落,只要掌握了他们的动向,我们便能找到石敢当等人,接下来再依计行事吧。”

两人商议妥当,郭道成去安排人手,铁恨水则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手中那陈年的书卷,口中不停地喃喃说着:“魔功,魔功”。

谁也猜不到此刻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