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废墟

1、 那句话,同样也在罗斐耳边回响。

此刻,她正站在浮氏工业园外。

她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竟是浮氏——以规划严密,园区整洁,一向号称“管理的极致是有序”、且以此自夸的浮氏。

浮氏是什么?

是一个可以把一个又一个水泥盒子垒在一起,聚合成空间,就从那水泥盒子里掏出一串串新奇电子产品的大企业。仿佛一场魔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每个人都看到他们确实做到了。

可眼前这个浮氏……

罗斐出于职业敏感,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居然是:如果要用文字描述眼下这场混乱的话,她该怎么描述?

2、 一个多小时前,在那间私人公寓里,林亦可顾不得满屋电器的鸣响,接了电话后,飞快地穿上衣服就冲了出去。

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有。

他根本无暇理会刚才还跟他有过**的女人。

罗斐站在满屋鸣响的电器中间,呆了一呆。

接着,她冒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浮氏工业园也遭到了袭击?那肯定还有所谓的“冰丝试验室”!

而与这个公寓相比,那儿只怕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看林亦可刚才接到电话后的神情,那儿肯定已经乱套了。如果那儿乱了套,那安保说不定也乱了套——现在岂不是去查探的最好时机?

林亦可离开不到两分钟,罗斐在深夜的街头幸运地拦下了一辆的士,叫司机马上奔往浮氏工业园。

还没开到时,就听到一辆辆警车、一辆辆救火车、与一辆辆救护车在自己身边呼啸而过。

连见多识广的夜班司机都开始吃惊了,口里喃喃着:“怎么?爆炸了?起火了?跟遭遇了恐怖袭击似的!”

他当然不能想像。

如果罗斐没有经历过刚才那一幕,她自己也完全不能想像。

更难以想像的是那种鲜明的对比:满屋电器的爆烈声中,她耳边似乎还在同时回响着那晚那通好容易接通的电话——电话那头儿,一个瘦小的少年正被人拖到网吧外,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殴打……

她怎么会想到,就是那个少年,居然能对一整个工业实体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袭击!

可她没想到浮氏工业园会乱成这样。

她在园区外一千米外被迫下了车——车根本就开不进去——她一看到周边的情况,本能地就在想着如果用文字,自己该怎么描写这种乱象?

——设想一个十余万人的密集区里,所有人都炸了锅会是个什么样子!

——道路都已经拥塞,到处都是不明状况、饱受惊吓的人们。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恐慌,因为工业园的广播系统中,警报声一秒没停地在那里啸响。

罗斐无法往里走,好在这儿曾是她的报道重点,对路况很熟,顺着几条小巷子钻过去,就到了工业园边的一座小山脚下。

她顺着台阶爬上那座小山,小山上有个浮氏出资修建的观景台,整个浮氏就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然后,她看到整个工业园区像对着她眨了一下眼。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一整个工业园区的路灯——约好了似的,一齐对她眨眼!

耳边,是所有广播汇成的声浪;似乎整个园区附近,所有的手机一齐被拨响了,那么多混乱的,各种歌曲、各种音效的铃声一齐鸣响。

那个网吧里的少年为这一切准备了多久?一个星期?他用一个星期就策划好了如此大规模的攻势?

这算……一场战争吗?

3、 罗斐没能如愿混进内厂区,搜寻冰丝试验室。

因为,路上,她遭逢了一场小小的“战争”。

浮氏的外厂区几乎完全失控,所有的安保人员都乱套了,因为他们严重依赖的电子监控设备都已失控,包括电子门禁。

如果是往常,没有预约登记,就这么混入浮氏工业园是不可能的。但今天,罗斐轻松地做到了。

可靠近内厂区时,罗斐感受到了林亦可的反应速度。

通往内厂区的道路都被人密实地把守着。

相比喧闹的外厂,内厂此时安静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就在罗斐在外厂区寻找小路,想突破到内厂区时,当她转入宿舍区的一条小巷,猛地发现暗巷里正有两个人在扭打着。

那是一男一女。

黑暗中,本难看清两个人的相貌,好在还有外面大路上传来的一闪一闪的灯光。

罗斐本有事在身,只匆忙间扫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记者的素质充分体现了出来。她目测那个女的一米五九左右,腰很细,而臀部相当触目。更让人难忘的是,她居然穿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穿着高跟鞋在跟对方厮打。

罗斐遗憾自己不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一眼看出那双鞋的牌子,让她印像深刻的是:那双明显是名牌的鞋跟那女孩儿的衣着很不般配。

她的裙子分明是廉价的地摊货。

而跟女孩扭打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有一些谢顶,在这阴暗的拐角里,一闪一闪的外面传来的灯光下,他那点秃顶的反光更加引人侧目。

只听那女的叫骂:“就这么想把我甩了?你就这么想把我甩了?!”

她的臀部虽然大到看着累赘,动作却灵快得跟只猫一样,骂一句手就飞快地挠一下,那男人已满脸是血,低沉的喉咙里发出兽吼般的声音,可打斗中的他分明落在下风,罗斐一眼已经判定:倒不是那男人在相让,而是他真的打不过。

她本已要快步走过他们身边。

这样低档次的社会新闻不在她关注范围内。

可一句叫声却让她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只听那个男人低沉着喉咙在叫:“璩玲!我让着你,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璩玲?!

罗斐猛地停住脚。

却听那男人叫道:“怎么?你祸害得一个小子跳了楼,还不够!还要把我祸害死不成?”

这句话明显地挖了那女人的心窝子,她的手突然慢了下。

趁着这个空儿,那男人果断地抓住了她的双手。

倒底是男人,仗着体重优势,顺势把那女人推倒在地,骑在了**。

他得手后并未手软,抓到空儿就开始一掌一掌地狠批着那女人的脸。

然后……罗斐就冲了上去。

这不是她这辈子打的头一场架,却是头一次跟另外一个女人联手、跟一个男人打架。

那男人最后且伤且逃,口里骂道:“好!你有本事别叫别的鸡来!算你有种!你们一个棍儿戳、一个病得的女人我没办法。但我说得没错,你生来就是鸡,一辈子都得当鸡!以后永远都是鸡!”

罗斐意图趁乱突入内厂的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但好在,她找到了璩玲。

就象在一场灾难面前,她终于抓到了可能的祸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