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剑生

又是一年多光景过去,少年与秦氏姊妹一行三人来到湖广江西交界处的一座名为凤湖县的小县城上,在县上盘桓了几天,这几天来,每每望见县北的方向有一座大山,隐约可见山峰奇高,每到落日时分,整座山峰便被漫天红霞笼罩,观之不禁令人心旷神怡,感慨万千。偶有行人在大街上谈论道:“落霞山真是山如其名啊,山上落霞崖更是人间仙境,那落霞山庄陆庄主更是亲近人情,只要进了庄内,不论贫富贵贱,都被好生招待,若能到那落霞崖去观一观那无边落霞,人生便无遗憾啦。”其时更有文人诗云:“落霞山上落霞崖,桑榆日薄现仙霞。疑是太上炼炉烟,为睹红尘下人间。”

少年好奇心起,向秦氏姊妹道:“我要去那落霞山瞧瞧,你们也去么?还是在这儿等我回来?”秦晓晗立马点头道:“当然去啦,我可不会让你丢下我和小狗狗的,小狗狗,你说是不?”小狗“汪汪汪”吠了几声。秦晓蓉扑哧一笑,一双流转着百般柔情的眼眸凝视着身前少年,道:“你去哪儿,我便跟你去哪儿。”少年转过头去,不敢与她直视。秦晓蓉脸现娇怒,心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总是害臊的多,对我也忽冷忽热的,要是一直如那天晚上那般待我,那……那该有多好?”秦晓晗瞧在眼里,神色间微有不悦,心想:“自从那天晚上后,姊姊对小哥哥总是这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早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了,难道……难道她真的……”想着想着,见少年和秦晓蓉已去到十丈开外,忙发步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绕过县北落凤湖,来到落霞山脚下,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山上红霞早已散去。少年甚感遗憾,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要等明天才能看到了。”秦晓蓉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少年寻思片刻,道:“天黑了先别上山,等到明天天亮,我们再到那落霞崖去,再等到太阳落山了,就能看到好看的红霞了。”顿了一会,道:“今晚就在这儿睡上一觉罢。”寻了一块干净的草地,躺身睡了下去。秦晓蓉欲要跟着过去,却被秦晓晗拉住了手腕,一头雾水,回头不解道:“妹妹,可有甚么事么?”秦晓晗压低了声音道:“姊姊,你跟我过来一会。”说着拉着秦晓蓉走开了。

二人来到一处树荫下,秦晓晗也不绕弯,一开口便问道:“姊姊,你跟小哥哥他……发生了甚么事么?”秦晓蓉道:“没……没甚么啊,怎么了么?”秦晓晗道:“可我瞧你好像喜欢小哥哥他。”秦晓蓉登时一愣,面红耳赤,道:“喜欢他?他……他可是一个小色鬼,我怎会喜欢他……”秦晓晗听她语气,不禁微有怒气,伸手往她脸上摸了一把,道:“别骗我啦,我都知道了,你的脸这么烫,还说你不喜欢他?”秦晓蓉不知她何时变得这般心细,忙转过身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秦晓晗走到她身前,道:“我不许你喜欢他。”秦晓蓉道:“为甚么?”秦晓晗正色道:“小哥哥他是我的,只有我能喜欢他,你要还是喜欢他的话,便是不要我这个亲妹妹了。”秦晓蓉一阵茫然,顿觉语塞,往地上坐下身去,抬头望着满天星光,隔了良久才道:“要是……要是他不喜欢你呢?”秦晓晗道:“他会喜欢我的。”见秦晓蓉良久无语应答,道:“我现在去找他说话,你待在这儿,不要来打扰我们。”秦晓蓉脑海顿时一片荒芜,只有那句“你要还是喜欢他的话,便是不要我这个亲妹妹了”不停地回**着。

隔天早上,三人先后醒了过来,眼前所见不由得令人呆了。放眼望去,只见整座落霞山囊括方圆几十里,其峰高数百丈,伟岸雄奇,山上花草树木琳琅满目,莺啼泉流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此时正当初晨,团团雾气弥漫着整座山峰,不甚为人间仙境。三人和小狗吃了些携带的干粮后,便准备上山。哪知秦晓晗忽然扯住少年衣角,道:“小哥哥,等会再上去罢,我们……”一言未毕,少年打断她道:“怎么啦?这山高得紧,我们越早到便越好。”秦晓晗微微一笑,把秦晓蓉拉了过来,道:“不急不急,我们先来做件好玩的事情罢。”秦晓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只当她还在挂念昨晚的事,淡淡道:“妹妹,有甚么事,你便……你便说了罢。”

秦晓晗抱起小狗,微笑道:“这里花草好多,我们三个人找个地方藏起来,谁先被小狗狗找着,谁便输了,输的就要被刮一下鼻子。”摸了摸小狗脑袋,道:“小狗狗,你可明白了么?”小狗“汪汪汪”的吠了几声。少年不由心想:“哎,晓晗她总是这般好玩爱闹。”但见她烂漫天真的模样,不忍拂她意,便道:“好,我们就迟点再上山去。”秦晓蓉见他应允,又见秦晓晗似乎没将昨晚之事挂怀,暗自寻思:“妹妹她总还是很好的……”便道:“好,输了只准刮鼻子,不准哭鼻子!”秦晓晗活蹦乱跳,随即把小狗放下地来,道:“小狗狗,你吠到一百声便来找我们,可记着了么?”小狗狗长年跟着三人,颇通人性,有模有样地走开几步,“汪汪汪”地吠了起来。少年与秦氏姊妹也便各自找地方躲了起来。

少年寻了一处高大茂盛的杂草丛,匍匐着趴了下去。隔了一会,忽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肩膀,回头一看,见是秦晓晗,少年不解道:“你怎么来了?”秦晓晗半蹲着身子,朝他做了个鬼脸,嬉笑道:“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你藏到这里来了,便想……便想来跟你藏在一块。”少年道:“那赶紧趴下来罢。”秦晓晗也便趴下身去,却不知为何眉头紧皱,一张小嘴一开又合,似有话说,一番挣扎过罢,终于开口道:“小哥哥,我们先上山去罢,先别管姊姊她了,等会她找我们不着,便会自己上山去的。”少年登时一愣,瞥了她一眼,对她的用意明白了几分,一时之间百味杂陈俱上心头,不知如何是好。秦晓晗面色甚是难看。

哪知耳边忽然传来马蹄声,少年心想:“有人来了,可会是甚么人?”隔了一小会儿,只听得小狗一声惨叫,停住了“汪汪”啼吠。秦晓晗自然也已听见,心下一阵不安,忙道:“小狗狗它怎么了?”少年心想不好,忙站起身来,岂料望见不远处小狗身上插着一根羽箭,一动不动,已然毙命,秦晓蓉正发足往小狗尸体奔去。少年急道:“小狗死啦!”又望见前边山道上三个手执弓箭的男子正骑着白马向秦晓蓉驰去,少年顾不得一旁怔怔愣住的秦晓晗,忙发急奔过去,秦晓晗心知闯了祸,蹑脚蹑步跟了过去。

来到秦晓蓉身旁,少年见她抱着死去的小狗抽泣不止,跟着三个执箭男子赶到,当先一男子面目清秀,是个十八岁左右年纪的少年,余下两个男子相貌平平,一个与美貌男子一般年纪,一个年长二人十余岁左右年纪,那美貌少年此时脸上神情颇有些焦急不安,只听他道:“这狗狗是你们养的么?”秦晓蓉抬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们为甚么射死它?”美貌少年见了秦晓蓉,“啊”一声,忙下了马来,正欲开口,马上一男子神色不屑,道:“我们少庄主下山打猎,一只小狗死了便死了,有甚么相干的?”

少年拔出小狗身上羽箭,朝那人面门掷了过去,那人伸手接住羽箭,一把将其折成两段,一脸得意之相。少年心中恼怒,走到那人马下,一把将他拽了下来,那人没有防备,“啊哟”一声大叫,重重跌在地上。美貌少年见状,向那人喝道:“小师弟,是我们的不是,莫要理亏气壮!”少年“呸”了一口,怒道:“是你们三个哪一个射死了我的狗狗,让我射死你抵账!”美貌少年忙拱手道:“是我射死的……我是落霞山庄……”一言未毕,少年已大步走到他跟前,道:“好,你便受死罢。”欲要夺过他手中弓箭,那美貌少年忙退后几步,急道:“你做甚么?此事虽是我不是,可是人狗哪能相提并论?阁下也莫要太过无理罢?”

秦晓晗向那美貌男子奔去,怒道:“你害死了小狗狗,我……我跟你拼了!”便是把责任尽数推到了美貌男子身上。美貌男子几个前驱后闪,轻描淡写便将秦晓晗来势尽数避开。落地男子“哼”了一声,冷笑道:“自讨没趣。”秦晓晗一听,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少年怒道:“你害死了狗狗,今天必须给个交待!”一招“拔山涉海”暗运于掌。美貌男子一眼便留意到少年掌上端倪,“咦”的一声,忖道:“原来不是普通人,莫不是甚么江湖骗局?”但转眼见秦晓蓉花容月貌却又泪眼潸然的模样,将方才发箭射狗之事仔细回想了一番,心想:“落霞山庄防卫紧密,他们如何能够知道我今早要下山打猎之事?这位姑娘哭得一点不像作假,况且……况且她生得这般好看,哪里会是甚么无理下流之辈?”想到这里,忙拱手道:“在下落霞山庄少庄主陆云天,敢问三位朋友名字。”说着往秦晓蓉投去目光,对她很是在意。

少年恼怒,道:“你便给个交代,问些不相干的做甚么?”秦晓蓉抱着小狗尸身,站起身来,道:“小色鬼,你别怪他,他也不是有意的,我们走罢,不上山去了。”转身便走,秦晓晗忙跟了过去。少年狠狠瞪了陆云天一眼,无奈扭头走了。陆云天将弓弩箭袋取了下来,交到马上男子手里,道:“大师兄,今天不打猎了,你帮我带回山庄去罢,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马上男子微一点头,以示答允。陆云天转头向落地男子道:“小师弟,你跟大师兄一块先回山庄去罢。”落地男子道:“师父问起怎生交代?”陆云天道:“照实说了便是。”未待落地男子答允,陆云天已大步向少年一行人奔了过去。

少年心知身后有人跟来,但见秦氏姊妹难过,也不想去搭理,仍径自往前走着。不一会儿,陆云天追了过来,道:“方才我当真不是有意的,三位不如到我落霞山庄作客罢,我爹爹他最好客了,且有他解释,你们定能信我!”少年不耐烦道:“狗狗都死了,信你又有甚么用?你别再跟着我们了。”陆云天心下无奈,道:“相见便是有缘,不如我们交个朋友罢!”但见少年神色不屑,无奈走到秦晓蓉身旁,拱手道:“还未……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秦晓蓉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应话,只往少年身旁挪了几步,道:“小色鬼,我们走快些罢,我不想见着他。”少年白了陆云天一眼,有些瞧他不起。秦晓晗此时已浑然将小狗惨死之事抛之脑后,嬉笑着向陆云天道:“姊姊她跟你又不认识,为甚么要告诉你名字?”陆云天闻言,又见二人眉目间生有几分相似,心下一喜,道:“就是不认识才想知道她的名字啊,嗯……你可是她亲妹妹?”少年插口道:“晓……别理他。”秦晓晗倒似没听见少年言语,活蹦乱跳地道:“对啊对啊,我呀,我叫秦晓晗,你叫我晓晗便好啦。”陆云天“哦”的一声,顿时心花怒放,喜道:“秦晓晗……嗯……秦姑娘,那你姊姊叫甚么名字?”秦晓晗脱口便道:“她叫秦晓蓉!”陆云天暗自嘀咕几遍,吟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顿了一会,道:“秦晓蓉,很好听的名字!嗯,秦晓晗,也很好听!”秦晓晗道:“大哥哥,你可真会拍马屁,你只是觉得姊姊的名字好听罢?”陆云天被她点破心思,忙挠了挠后脑勺,道:“没有没有,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真心话。”秦晓晗目光一闪,瞥了他一眼,道:“你可是喜欢姊姊她罢?”陆云天一闻此言,知心事已被看破,登时面红耳赤,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作何应答,一时间思绪缠结,浑然无措。秦晓晗转而微笑道:“不用说啦,我早看出来啦,你从一开始便很在意姊姊她。”

隔了一会,陆云天回过神来,见身旁只秦晓晗一人,没了少年与秦晓蓉二人身影,心下一慌,忙问道:“他们到哪去了?”秦晓晗道:“你放心,小哥哥和姊姊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他们定在前边等着我呢。”陆云天“哦”了一声,一番心理挣扎过罢,终于道:“我陆云天是个明白人,是,我是喜欢你姊姊,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便喜欢上她啦!”秦晓晗扑哧一笑,道:“你能叫她喜欢你那才好!”陆云天道:“我们赶紧跟上去罢!”秦晓晗叹了一口小气,道:“只可惜啦,我姊姊她啊,她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便是小哥哥他。”陆云天犹如吃了一个晴天霹雳,呆在原地,秦晓晗也不等他,径自往前走着,隔了一会,陆云天才追了上来,问道:“秦姑娘刚才可不是戏言?”秦晓晗问道:“戏言?戏言是甚么意思?”陆云天心下嘀咕了一小会,道:“便是诳语的意思。”秦晓晗肚无墨水,又问道:“诳语?诳语又是甚么意思?”陆云天暗自苦笑,道:“便是……便是说假话的意思。”秦晓晗哭笑不得,道:“不信你亲自去问姊姊罢?瞧我可是在骗你。”陆云天又是一阵心灰意冷,秦晓晗见他模样,嬉笑道:“不过啊,我瞧你跟姊姊倒挺像一对儿!”陆云天埋头寻思一会,道:“我们……我们先跟上他们罢。”

少年与秦晓蓉一路前行,来到一间破庙门口,少年道:“晓晗她还没跟来,我们进去歇歇罢,顺便把狗狗给埋了。”进了庙去,少年赤手在一处地上挖了一个小坑,秦晓蓉虽极不舍,终究还是把小狗埋了下去,堆起了一个小土冢,跪下拜了几拜。少年见状,嘴上虽然不说,脑海里却也是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二人在一处台阶坐下身去,一阵相对无言,秦晓蓉道:“小色鬼,你要是也不在了,我和妹妹可怎么办?”少年眉头一拧,侧过脸去,把手往秦晓蓉手心一搭,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秦晓蓉斜睨他一眼,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又觉手心温暖异常,不由得会心一笑,双目中流转着脉脉柔情。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过罢,破庙外传来脚步声响,秦晓晗与陆云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秦晓蓉忙把手缩了回来,只是秦晓晗早已瞧见,白了她一眼便即转脸,大步走到二人中间一屁股坐了下去。陆云天颇感尴尬,见了土冢,便即会意,忙朝它跪了下去,拜了几拜,嘴里念念有词。秦晓晗扑哧一笑,道:“大哥哥,你这样姊姊可是不会喜欢你的。”陆云天恼怒她当着少年与秦晓蓉之面说破,要翻脸不是,不翻脸也不是,无奈起身负手踱了几步,站到三人身前,道:“三位……三位若是不忙的话,可否随我到落霞山庄盘桓几日?”少年见他衣着华丽,知他所言多半不假,神色举止之间倒与这些年来看在眼里的不计其数的富家弟子颇不相同,不像作假,对他倒生出几分好感,只是嘴上却道:“我们只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不是你们有钱人家瞧得上的。”陆云天正色道:“何以见得?爹爹总说四海之内皆兄弟,要我多在江湖上交些朋友的,就算……就算不是……”“为了秦姑娘”终究是说不出口来。顿了一会,才接着道:“我射死了你的狗狗,你也很讲道理,没有过分相逼于我,我瞧你人很好,总之我是真心要交你这个朋友的!”这句话却是出自陆云天真心了。

少年面无表情,不作应答。陆云天想起一事,忙拱手道:“还未请教阁下姓名呢,可否相告陆某?”少年冷冷道:“我没有名字。”陆云天误以为他不肯相告,拱手又问了一遍,少年颇感耐烦,没再去搭理他。秦晓晗道:“大哥哥,你不用问啦,小哥哥他没有名字,我一直都叫他小哥哥的!”陆云天一愣,心想:“原来如此。”随即微笑道:“没有名字那也无妨,不如我们就在此间撮土为香,结拜为兄弟罢!我瞧你年纪没我大,那我便是你大哥,你便是我……”一言未毕,少年已径自出了庙去,陆云天一阵无趣,只得和秦氏姊妹跟了出去。哪知三人刚出得破庙,便见少年身前立着四五个黑衣蒙面人,那几人各自手操乌黑弯刀,秦晓晗不由得吓了一跳,躲到少年身后,面有惧色,颤声道:“小哥哥……他们……他们……”

众黑衣人哈哈大笑,陆云天上前几步,道:“光天化日之下何必遮头蔽面,你们都是何人?来此贵干?”领头黑衣人耍了耍手中弯刀,指着陆云天,笑道:“瞧你样子,便是落霞山庄少庄主陆云天没差了!弟兄们,把他给我抓起来!”一黑衣人叫道:“三当家的,那这三个不相干的人呢?”领头黑衣人冷笑道:“既然撞见了,便一块儿擒了回去!这姓陆的小子由老子亲自来收拾!”少年与陆云天暗叫不妙,众黑衣人已朝这边扑了过来,陆云天忙展开落霞掌法护住周身,回头急道:“二弟,你赶紧带着秦姑娘她们离开这里!”少年未及转念,三个黑衣人已扑到他身前,当先一人一把黑刀至上而下劈了下来,秦晓蓉急道:“小色鬼!”少年武功于江湖好手而言平平无奇,好在有惊无险,于千钧一发之际退开了几步,只割下来额上一撮头发,却也惊得直冒冷汗,秦氏姊妹只得跟着到他身后,兀自惊魂未定,一黑衣人冷笑道:“小子,你可是以为方才那一刀是你自个儿躲过的?哼哼,那是老子手下留情!识相的便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些皮肉之苦!”少年怒道:“我们三人与那甚么落霞山庄少庄主素不相识,凭甚么牵连我们?”三个黑衣人俱是冷笑一声,又攻了过来,少年忙发掌拆解,哪知每一招均被他们避过,顿感灰心绝望。另一边陆云天两手空空,加之武功远不及那领头黑衣人,几十个回合之内虽不至落败,却也斗得难解难分,眼见少年与秦氏姊妹屡跌凶险,心下转念,收招喊道:“他说的没错,本少庄主与他们素不相识,只要你们不与他们三人为难,你们既要抓我,我给你们抓了便是!”话音一落,众黑衣人俱都收起了招式,领头黑衣人见他此时殊无防备,顺手便给了他胸口一掌,陆云天“啊哟”一声大叫,身子往身后飞去几丈,重重跌在地上,嘴角溢出一道血丝,白了领头黑衣人一眼,暗暗叫苦。领头黑衣人几声冷笑,道:“都给老子抓了,一个不留!”陆云天怒道:“你……你怎能出尔反尔!”领头黑衣人收起弯刀,朝他走了过去,笑道:“老子几时答应过了?再说,你们几个在这破庙里鬼鬼祟祟的,老子岂能信你片面之言?”陆云天虽有百般不甘,却也只能认栽了。领头黑衣人点了陆云天穴道,跟着喝道:“还愣着干甚么?都给老子抓起来!”三个黑衣人应声称是,几个起落,便将少年与秦氏姊妹制住,点了他们穴道。

秦晓蓉穴道被点,开口不得,流转的目光却与少年目光交织在一处,便是在跟他说:“小色鬼,只要跟你在一块,去哪儿我都不怕。”少年知她心意,不由得柔肠百转,无奈之下,只得自认晦气,只是见陆云天甘愿为了三人束手就擒,却也对他又生出些许好感。秦晓晗见他二人模样,心头一酸,跟着喘着粗气,在心底里将二人骂了几百几千遍:“臭娘们,死小鬼,臭娘们,死小鬼……”跟着四人眼前一黑,已被领头黑衣人点了麻穴,身子顿时没了知觉,跟着上了一辆马车,不知被黑衣人带到甚么地方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四人于模糊中隐隐听见耳边有人呼喝道:“进去!”身子便被人猛地一推,待得片刻,神志转醒过来,才知被推进了一间三面环壁的石牢里,四人手脚俱为铁链所缚,少年与陆云天不由得眉头紧皱,寻思脱身之法。一番寻思未果,少年问陆云天道:“他们为甚么抓你?这里又是甚么地方?”陆云天叹道:“我也……不知道。”一阵鸦雀无声,忽闻滴水落地之声,陆云天摸了摸牢房石壁,沉吟片刻,道:“这石壁嶙峋不堪,又有滴水落地,可见这里本应是个山洞,这牢房便是山洞的尽头。”少年心想:“我也知是山洞,又能如何?”一阵无奈,走到一旁径自坐下了。陆云天往牢外望去,见山洞甚宽,绵延十余丈,洞口处光亮耀眼,左右各有一名腰挂乌黑弯刀的汉子站岗,暗忖道:“那天我瞧得清楚,却没来得及细想,那状如弯月的乌黑弯刀岂不是黑风帮的拿手兵器乌月刃?我们莫不是被黑风帮的人抓到黑风山来了?爹爹说过前些日子曾与黑风帮结下了梁子,他们莫不是要借我要挟落霞山庄?多半……多半没错了,难怪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武功那么高,想来便是‘黑风三霸’之一罢?”

隔了一会,秦晓晗忍不住耐烦,抓着牢门铁条,朝着洞口大喊道:“快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洞口站岗的两个汉子长年未闻女子之声,这时忍不住心头发痒,一前一后来到了牢门前,一汉子道:“姑……姑娘,可别怪俺们不……不怜香惜玉,没三当家的吩咐,俺们可不敢放你们出去。”秦晓晗见二人生得丑陋,一骨碌坐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秦晓蓉忙过来安慰她。两汉子见姊妹俩美貌,流了一大口口水,挠了挠头,一汉子对另一汉子道:“算了,俺们……俺们赶紧回洞口守着去,不然要给三当家知道了,俺们又要挨罚啦。”两个汉子也便大步剌剌地走回洞口去了,只是不时便传来他二人声音:“三当家要是来了,俺便问他要了那俩个漂亮小妞做老婆!”“呸,怎么说也是俺们一人一个,岂能叫你独占了?”“嘿嘿,你瞧你生这般丑陋,武功又低,漂亮小妞可不会要你的。”“你可不丑?你不丑怎会和俺被安排在这站岗?”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身着豹皮大衣的中年汉子领着几个汉子到了牢房来,开了牢门。秦晓晗立马精神过来,道:“你是……你是要放我们走的么?”中年汉子也不答她话,向身旁几个汉子道:“把这俩个女娃娃带走。”几个汉子应声称是,便要拿人,少年和陆云天忙围了过来,喝道:“做甚么?”跟着摆了摆架势,引得身上铁链簌簌作响。中年汉子冷笑一声,先后两掌打在二人胸口,少年和陆云天登时猛地往后跌去,重重撞在山洞石壁上。转过眼来,秦氏姊妹已被带出了牢门,出了山洞去了。秦晓蓉极力反抗,一只手臂已被拽得发红,三步便一回头,望着牢内少年,怔怔出神。少年心痛不已,死死抓着牢门铁条,哭喊道:“别抓她们……快放了她们……”少年本来心性倔强,这几年来几无哭泣,此时一哭,便难休难止。陆云天深觉有愧于他,忙道:“二弟,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少年猛地回身推了他一把,怒道:“谁是你二弟!”陆云天道:“我……我……秦姑娘她们没事的,我总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少年怒道:“没事?她们俩女儿之身,被抓走了还能没事?之前……之前就差点……”说到此处,终究没法再说下去。陆云天哪能没想到此节?方才只是出言安慰罢了。

之后的几日,少年失魂落魄,汉子们送饭过来,他也不吃一点,面色已然憔悴不堪。陆云天虽知来日方长,但想到心仪之人处境,对一干饭菜却也是食之无味了。这天午后,豹皮大衣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手下来到牢房,将二人带走了。

出得山洞,此时身处一座山寨之中,便是黑风帮门户黑风寨。山寨四处搭有楼房,各处俱有帮内汉子站岗。陆云天愁眉苦脸,寻思脱身之法。跟着一路辗转,来到一处土木建造的名为“黑风堂”的大堂内,一鹿皮大衣、面目精干的中年汉子立于堂上,身后一把石椅上尽是兽骨、黄金,很是气派。那汉子身前站着两个美貌女子,便是秦氏姊妹了。秦晓晗见了少年,甚么也不顾便奔了过来,搂着他脖子,嬉笑道:“小哥哥,可又见着你啦!”但见他面色憔悴,也不搭理自己,忙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怎么啦?”少年心系秦晓蓉,望着神色委顿的她,见她额头一处红肿,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们……”秦晓晗喜道:“我也没事儿,他们要放我们走啦。”少年不解,陆云天却暗自寻思:“恐怕没这么容易。”那身着鹿皮大衣的中年汉子笑了几声,吩咐道:“快给二位小爷松绑。”两名汉子应声称是,取出钥匙将少年与陆云天手脚上的铁链解开了。中年汉子摆手道:“快走罢!”少年携着秦晓晗走开几步,见秦晓蓉没有跟来,心念一转,已然想到了甚么,忙回身一望,见她身子微微颤动,呆在原地,少年一愣,脚如沉石,再迈不开一步。陆云天二话不说,发掌佯攻中年汉子,欲要趁机带走秦晓蓉,中年汉子冷笑几声,不慌不忙,一掌攻向陆云天胁下,一招得手,继而袭向他小腹,陆云天避让不及,被掌力震得退开几步。

中年汉子笑道:“陆少庄主,何以如此不识趣?啊哟,莫非……莫非你也看上了秦姑娘么?”陆云天怒道:“废话少说!你便是江湖上人称‘黑风三霸’之一的‘色鹿’洪海罢?”中年汉子拱手笑道:“哦?没料到陆少庄主眼力不错,对江湖琐事也了解得甚多。”陆云天“呸”了一声,转向一旁的豹衣汉子,道:“‘酒豹’史石便是你了,那日便是你带人把我们抓到这黑风山来的!”豹衣汉子拱手笑道:“陆少庄主所言不错,正是史某。”陆云天摆好架势,怒道:“你们为何抓我来这儿,今日需得一五一十地交待个清楚!”秦晓蓉秀眉紧蹙,道:“陆公子,别问啦,你们……你们还是快走罢。”陆云天道:“秦姑娘,说甚么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向少年道:“二弟,你带着晓晗妹子先走!”跟着一掌往洪海攻去,洪海仍旧不慌不忙,轻描淡写便将陆云天来势尽数避让开了,陆云天见状,怒道:“怎么不还手?”洪海冷笑一声,忽然往后退去几步,右掌一招“鹿走苏台”往陆云天发去,掌力带着劲风,压得陆云天连连后退,胸口发闷,好在洪海见他疲状,收住了掌力,面带阴笑。陆云天气喘吁吁,不由得赞道:“好厉害的掌法!”洪海伸出右掌,抓了抓掌间空气,笑道:“过奖过奖,陆少庄主,你瞧瞧我的手。”

陆云天见他右掌小指、无名指、中指齐根而断,沉吟片刻,却不知他为何以此相示。洪海怒笑道:“这可是落霞山庄陆方文陆老庄主的杰作!”陆云天一呆,忙道:“此话……此话怎讲?爹爹他怎会无故断人手指?”洪海哈哈大笑,负手踱了几步,忽道:“三个月前,老子带着帮内弟子在百里外的刘家村招揽弟子,哪知陆老庄主却横加阻拦,多管闲事不说,还将老子这三根手指给断了,你说老子不该寻他晦气么?”陆云天微一寻思,道:“三个月前?刘家村?爹爹只跟我说过,那天刘家村有人带众屠村,杀男掳女,叫人好不气愤,想不到便是你黑风帮的杰作。”但见洪海面不改色,只在一旁冷笑,寻思片刻,道:“那天落霞山庄死了三个师兄弟,我问爹爹说他们怎么死的,爹爹也不说,想必你的手指便是因此而断了!”说着摆了摆架势,道:“算是便宜你了!”

洪海笑道:“陆少庄主,你说的一点没错,但杀男掳女乃是江湖常事,落霞山庄名头再大,岂能横加阻拦?我寨内汉子众多,不去掳几个雌儿来,叫我们弟兄们日子怎生过下去?”陆云天“呸”了他一口,洪海却是一脸得意之相,道:“也要多亏了你大师兄,要不是他啊,老子也没法这么轻易便把你请到我黑风山来。”陆云天一头雾水,惊道:“甚么?”洪海笑道:“你身为落霞山庄少庄主,要掳你实为不易,不日前老子暗中寻上落霞山庄邀他相助,只是随口答应事成之后便助他接任落霞山庄庄主,他便定了个计策,将你下山打猎的日子告知我了,哈哈,想必现下他已按照约定,将你被掳到我黑风山之事告知陆老庄主了罢?”陆云天道:“大师兄……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洪海笑道:“人心诡测,陆少庄主可得长点心呐。”陆云天跟着寻思一番,觉他不像打诳,只得道:“那你抓了我,为何现在却要放我走?”洪海走到秦晓蓉身旁,搂住她纤腰,一脸轻薄之相,道:“小美人要我放你们走才肯从了我,你瞧,老子上次要用强,可害得她差点就一头撞死在墙上,老子岂能为了个人恩怨而负了美人之意?不日陆老庄主来了,大不了老子给他赔个不是,恩怨一笔勾销了便是。”说着欲要往秦晓蓉脸颊上亲去,却被不知何时上前来的少年猛推了一把,洪海不由怒道:“臭小子,你做甚么?”陆云天忙发掌过去,护住少年周身,急道:“二弟,你怎么还不走?”少年也顾不得他如何称呼自己,只怔怔地看着秦晓蓉,正色道:“她说过这辈子都跟着我啦,她不走,我死也不走。”秦晓晗醋意陡生,心下嘀咕个不停,走过来拽了少年胳膊,道:“小哥哥,姊姊她……她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就……”少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隐隐透露着一股无形怒气,秦晓晗心头犹如电触,顿时只觉委屈异常,一时无语凝噎,放开少年胳膊来。秦晓蓉神色凄然,道:“小色鬼,你……你别这样,以后就靠你好好照顾我妹妹了,你们不用记挂我……我也不会再……”一言未毕,少年发起一招“逼上梁山”直往洪海攻去,洪海不由怒气丛生,随即一掌“鹿走苏台”发出,掌力直把少年震得往后飞去数丈,重重跌在粗石板上,两边嘴角溢出一行鲜血,面色登时白如苍纸。陆云天忙奔过去扶起他身子,道:“二弟,你先走罢,我会想办法把秦姑娘救出去的!”史石与两个汉子在一旁冷笑旁观,这时只见他拱手向洪海道:“二哥私事自了罢,三弟便告辞了。”洪海拂了拂鹿皮袍子,朝史石使了几个眼色,史石便带着两个汉子大步流星地出了黑风大堂。

少年倔性不改,脱开陆云天搀扶,发掌又往洪海攻去,几番来回,少年已然遍体鳞伤,秦晓蓉早已泪流不止,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万千思绪随之蚕结。洪海有意要她死心,每次出手俱是把握好了分寸,便是要少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陆云天几番欲要从中相助,苦于洪海武功过高,无奈有心而无力。少年神志渐有些模糊,喃喃念道:“她不跟我走,我死在这儿便是……”此言此语,直把秦晓蓉听得心如刀割,想起昔日和少年之间的朦朦情愫,终究软下心来,脱开洪海胳膊,只觉人世间的一切一切远远比不上少年的生死安危,见身旁那只石椅上架着一柄乌月弯刃,秦晓蓉再也顾不得其它,一把抓起刀柄,猛地刺进了洪海小腹。剧变陡生,洪海如何也意料不到竟会是咫尺之间的柔弱女子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眼见小腹血流不止,又觉身子越发力不从心,不由狠狠地瞪着秦晓蓉,狞声道:“臭婊子……你……你敢……捅我?”秦晓蓉惊魂未定,脑海一片空白,身子发颤不止,跟着站立不住跌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子,颤道:“不是我……不是我……”洪海怒气勃发,忍痛拔出腹间弯刀,面色狰狞异常,狠狠道:“老子杀了你!”运起掌力,手中弯刀脱手射出,在空中急速地打着转儿,直往秦晓蓉面门袭去。秦晓晗眼见姊姊生死将别,终究忍不住大喊道:“姊姊!”少年受了刺激,心神也已清醒过来,嘶喊道:“不要!不要啊!”欲要抢将过去,无奈时间紧迫、浑身是伤,已然来之不及,却见一旁的陆云天丝毫没有犹豫,竟于千钧一发之际抢到秦晓蓉身前,伸开双手护住了她身子,那柄乌月刃来势迅猛异常,竟尔生生将他左臂卸了下来!乌月刃失了原来方向与来势,直直插落在离秦晓蓉身旁不远处的地板上,随之一阵因剧痛而生的呐喊响彻了黑风山谷。秦晓蓉登时花容失色,见陆云天摇摇欲倒,忙伸手搀住他身子,抹了抹眼泪,抽泣道:“陆公子……对不起……对不起……”

陆云天只觉她抽泣之间,却是给她本就绝美的容貌更添了几分秀色,此时得见,不由得会心一笑,道:“我们……我们快走……”少年目瞪口呆之际,本来伤痕累累的的他却不知如何生出来一股劲力,忙奔过去负起陆云天身子,道:“我们走!我们走!大哥……陆大哥……我是你二弟,你可千万别死啊!”陆云天趴在他肩上,微笑道:“你终于肯认我这个大哥啦……好,好,不过是断了一根胳膊而已,死不了,死不了……”说着说着,眼皮随之缓缓合上。秦晓蓉见他断臂处血流不止,忙扯下一片衣布来,包扎住他断臂伤处,抹了抹眼泪,向在一旁睁大着眼睛的秦晓晗道:“妹妹,我们快走。”与此同时,只见黑风大堂中央露天处一束青烟冲天而起,待得片刻,少年等人刚出得大堂,便见史石带着一干汉子围了过来,少年不由得暗暗叫苦,毫无对策。史石见了在他们身后几丈开外的洪海,忙快步走了过去,见他伤状,忙问道:“二哥,发生了甚么事?”洪海咬牙道:“莫要多问,把这几个该死的给老子抓起来便是!老子不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子便不姓洪!”史石道:“可是你的伤……”洪海道:“我不碍事,快!”史石知他伤势不轻,却又不想在帮内弟子面前再丢脸面,只得拱手称是,招呼一干弯刀汉子围了过来,一声令下,众汉子齐往少年等人扑去。

天色渐暗,黄昏将至,阴风阵阵,拂过黑风山谷。哪知忽然之间,一股浩然正气随着一个苍老的身影盘旋而入,落在了黑风大堂前,跟着一股无形罡风席卷着堂前众人,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干向少年等人扑过去的汉子纷纷仰倒在地,少年目瞪口呆之际,回过头去,见一老者披着一身青灰色褴搂道袍,银须白发,立在洪海、史石二人身前。白发老者见了断臂的陆云天,禁银眉紧锁,快步走了过来,向少年道:“且放他下来。”少年只觉老者言语间不怒自威,又见他慈蔼面容,便把陆云天放了下来,扶着他盘坐在地上,白发老者当即点了陆云天天宗穴、肩髃、肩井穴等几处穴位,运起一股真气往他周身经脉渡去,边问少年道:“你们可是跟他一块被抓来的?”少年点头“嗯”了一声。

洪海见状,怒道:“糟老头,你做甚么?”向史石道:“快,都给老子抓起来!”史石见他情绪激动,已然不分轻重,好在自身武功修为不浅,深知老者此来并非偶然,武功内力又深厚异常,哪里敢轻举妄动?只得道:“二哥,这老头武功深不可测啊!”打量了老者一会,寻思一阵,在洪海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江湖上传言落霞山庄陆庄主与武当派祖师张三丰交好,该不是此人便是张三丰?”洪海一听,吓了一大跳,欲要开口,却听得白发老者笑道:“不错,老道正是张三丰。”少年闻言,不禁一脸讶异,忖道:“这位老爷爷便是之前吴叔叔要我去找的那个张三丰?”洪海怒不可遏,负伤发掌往张三丰攻去,边叫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哪知一掌刚欺到张三丰身前,手腕已被张三丰脱住,暗叫不妙:“不好!多半不假,老子可要遭殃了!”哪知手腕虽为张三丰所缚,非但没感到一丝疼痛,反觉一股浑厚异常的真气正往丹田聚来,颇为受用,小腹剧痛登时消去几分。待得片刻,张三丰道:“去。”一把将洪海推回到大堂门口处。

史石自然瞧出其中端倪,忙向张三丰拱手道:“二哥心急冒犯,多谢张真人海涵。”张三丰笑道:“好说好说。”瞧了瞧少年和秦氏姊妹,道:“四个小娃娃老道便带走了。”史石欲要拱手应允,却听洪海阴笑道:“张真人,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您老人家自个走罢,就不劳烦您老插手了。”张三丰站起身来,笑道:“陆庄主乃老道知交,晚年得子,此时身处危境,老道岂能撒手不管?”顿了一会,道:“陆庄主此时该在前边市镇落脚,明日一早,老道与他同来黑风山将一干恩怨了了便是,不知阁下意下如何?”史石心想:“想不到来得这么快,都怪二哥一时意气用事,惹下了刘家村那劳什子祸事。”洪海却想也不想,冷笑道:“不必了!”向一名围在张三丰一干人数丈开外的汉子喝道:“快去请大当家出来!”那汉子忙倒执乌月刃,拱手道:“是,二当家。”张三丰淡然一笑,也不阻拦,那汉子也便大步流星地不知奔到甚么地方去了。

不时过去,少年忽觉周遭冷风四起,张三丰淡然吟道:“云从龙,风从虎,‘霸虎’胡山便待要到了。”洪海冷笑道:“张真人,我瞧您老人家还是速速离去的好,免得惹得一身江湖恩怨。”张三丰抚须笑道:“无妨无妨。”话音刚落,围在一旁的众汉子纷纷退开,张三丰和少年转过身去,便见一秃头的白肥胖子坦胸露乳,披着一裘虎皮大袍,正迎面而来,正是黑风三霸之首“霸虎”胡山。洪海忙招呼道:“大哥近来可好?”胡山喝道:“客套话就不必了,你的事大哥都知道了!”洪海喜不自禁,作了个揖,道:“还请大哥给二弟做个主。”胡山“哼”了一声,眼神间微有怒气,也不接他话,径自来到张三丰身前,拱手道:“久仰张真人大名,您老人家亲临此间,当真是我黑风帮的荣幸。”张三丰见他语气从容,丝毫没有凶神恶煞之相,淡然一笑,道:“莫敢当,莫敢当。”但见他胸前一大块血红伤口,问道:“胡帮主身子可是有恙?”胡山叹了口气,忙摆手打住,看了看陆云天模样,道:“这位少侠便是落霞山庄陆少庄主罢?”张三丰点了点头,胡山又叹了口气,朝洪海、史石二人招呼道:“二弟、三弟,你俩都过来,给张真人赔礼道歉。”史石一溜烟便走了过来,跟着便向张三丰拱手道:“张真人,多有得罪了。”张三丰笑道:“好说,好说。”胡山瞧了史石一眼,二话不说,一招黑风掌法的“如虎傅翼”发出,重重打在措不及防的史石的胸口上,史石吃痛,直给掌力逼得往后退去五六步,不禁气血翻涌,捂着胸口,道:“大哥……” 在场众汉子见状,登时唏嘘不已, 胡山道:“助纣为虐实为不该,今晚大哥陪你痛饮个不醉不归便是。”史石忙拱手道:“多谢大哥……”胡山挥手示意他退下,但见洪海迟迟没有过来,颇为不悦,忍不住喝道:“二弟,大哥十年前将黑风帮交与你接管,你倒忘了黑风帮初代帮主建帮之始定下的‘不恃强凌弱、多扶危济困’的初衷么?还给老子去干甚么屠男掳女的勾当出来?”张三丰忙道:“胡帮主,可莫要为了此事伤及多年的兄弟感情,让老道把这四个小娃娃带走了便是。”说着银眉一皱,道:“陆庄主来了。”

陆云天“咳咳”几声,道:“大师兄,你平日对我都很好,想不到……想不到却全是假的……”云万平慌道:“甚么?我没有!”陆云天道:“可不是你将那天我下山打猎的事告知黑风帮的么?”云万平一张方脸涨得通红,回身四顾,见大堂门口处的洪海朝着自己阴笑阵阵,心知计策败露,手中长剑出鞘,剑指洪海,怒道:“姓洪的!你……你出卖我?”洪海冷笑道:“便待如何?还不是你自个鬼迷心窍,信了老子随口附和的鬼话?”陆方文喝道:“平儿,你们说的都是甚么?快给我说清楚!”云万平急道:“师父,师弟,你们别叫那姓洪的恶贼给迷惑了!”陆云天心想十几年来的师兄弟感情顷刻间化为乌有,难过已极,闭上眼去,不再言语,两行眼泪沿着眼角流淌下来。洪海笑道:“陆老庄主,我来告诉你罢,你的好徒弟为了要取代你坐上庄主之位,不惜来和我串通,要把你陆家搞垮呢!”陆方文怒视云万平,道:“平儿?当真有此事?”云万平急道:“没有!没有!别听他胡说八道!”但觉陆方文凄厉的眼光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似要将自己吞没,索性拔剑跳开,大笑道:“洪恶贼说的不错!再过几年落霞山庄庄主的位置便要落到师弟手里啦,我武功才学哪一样及不上他?为甚么我不能做庄主!”张三丰叹道:“落霞山庄是陆家几百年的基业。”云万平叫道:“是!我是外人!但师父从小收留我,我对他比对亲生爹娘还亲!凭甚么我要一辈子低声下气地给他陆家做事?我要出人头地!”陆方文终究念及多年师徒感情,暗叹一声,道:“平儿,你走罢,今生莫要再回我落霞山庄。”云万平“哼”了一声,阴笑几声,叫道:“陆老儿,既然事情败露,你便不再是我师父了!哈哈,顺便再告诉你罢,这件事我已经筹划很久了,我留心江湖琐事多年,想给山庄结下点梁子,好让我有机可乘,黑风帮在刘家村屠村一事虽是我无意间打听到的,却是刻意回山庄向你通报的!”跟着朝洪海笑道:“姓洪的,你当是你在利用我,却不知反过来被我利用了罢?”顿了一口气,喝道:“只是事情未成,你为何出卖我?”洪海一双色眼往秦晓蓉瞧了过去,发出阵阵阴笑。秦晓蓉颇不自在,打了几个哆嗦,忙埋头依偎在少年怀里。

张三丰纵身一跃,回到众人身旁,不知为何,忽的发起太极神功第二式“枯木回春”向胡山打去,一股至阳真气直袭其胸口血红伤处,洪海、史石异口同声地叫道:“大哥!”夹杂着黑风帮众汉子“大当家”的叫嚷声。胡山本当张三丰德高望重,岂料他竟会施此奇袭?当下肥大的身躯为张三丰那股至阳真气震得后退不止,张三丰见状,闪到他身后,双掌发功拖住了他身躯,笑道:“不知胡帮主身子可有好受些?”胡山被他点醒,见胸口血红伤处比之先前褪淡了几分,平日的疼痛之感也随之减轻了不少,忙转身向张三丰跪下,拱手道:“张真人大恩大德,胡某此生难忘!”此言一出,众黑风帮汉子虽不明情由,却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洪海、史石二人忙奔了过来。张三丰招呼胡山起来,抚须笑道:“老道瞧胡帮主这伤口之状,心想该为至阴真气所伤,恰好老道的太极真气属至阳,与之相克,只是这至阴真气已在你体内根深蒂固,老道也没能尽数化解。”顿了一小会,问道:“这至阴真气非同寻常,不知是何人出手伤了胡帮主?”胡山叹道:“是叫那玄冥血掌所伤的。”张三丰“咦”的一声,道:“玄冥血掌?可是那玄冥教教主的拿手功夫?”胡山与洪海、史石二人对视一眼,道:“正是。十年之前,魔教中人无故杀我帮内数名弟子,胡某怒不可遏,便杀了他一个甚么劳什子堂主,之后那魔教教主竟亲自找上了我黑风帮,先是杀了我帮内数十名无辜弟子,又用那玄冥血掌打伤了我,说要我永生受这掌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哎,要不是胡某逞着自个皮糙肉厚,这会儿估计早已武功尽失,成了废人了……”张三丰叹道:“那就难怪了,老道于医学造诣之浅有如薄纸,胡帮主若想彻底根除这多年的至阴真气,不妨去苏州太湖平台山岛的长恨谷一趟,那谷主便是江湖上人称“长恨医仙”的于百河,是老道的老朋友啦。”胡山喜不自禁,又欲双膝跪下,张三丰忙打住了他,笑道:“举口之劳,不必如此。”胡山拱手笑道:“胡某多谢张真人指点,感激不尽!”一番客套作罢,随着张三丰来到陆方文等人身前,二话不说便运起黑风掌法的第十掌“猛虎下山”,重重打在自己那布满血红肉块的胸口上,登时红黑相间,好不可怖。

一路上,张三丰问起事情缘由经过,少年也便照实说了。张三丰不由叹道:“老道若是能早些赶到就好了。”陆方文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三丰前辈不必挂怀。”张三丰瞧了瞧他背上面色有些苍白的陆云天,叹道:“只可惜了一个翩翩美少年。”陆云天颇感难为情,见秦晓蓉面带微笑瞧着自己,顿觉一阵害臊,埋头不语,不时便偷偷瞧她几眼。隔了一会,张三丰问少年道:“小娃娃,你叫甚么名字?”少年道:“我没有名字。”张三丰“哦”了一声,脸上微有讶色,隔了一小会,又问道:“那你们三人日后待要何去何从?”少年摇了摇头,埋头沉吟一会,道:“老爷爷,吴叔叔跟我说过你的,你是他的大恩人。”张三丰不解道:“吴叔叔?”少年便将关于吴平波的事尽数说了。张三丰恍然大悟,道:“吴平波啊,记得早年前他曾遭仇家围困,恰巧给老道撞见,便出言化解了,只是那时他已身受重伤,老道便损耗些功力保住了他性命。”少年道:“吴叔叔说得对,老爷爷是大大的好人,刚才那个穿鹿皮大衣的恶人要打你,你不但没打他,还给他治伤。”张三丰面露疑色,打量了他一会,心想:“老道果然没看错人,这小娃娃于武学上颇有天赋,倘若加以指教,金麟岂是池中物?日后如何不飞升化龙?不如老道便将他……”

篝火燃起,众人围坐其畔取暖,张三丰望着篝火渐生,心念一动,道:“渐生剑生,小娃娃,老道给你取个名字罢,就叫剑生,刀光剑影的剑,九死一生的生,字便是敬吾,姓嘛,便随老道姓张罢。”陈、顾二人已知他心意,齐向少年道:“小师弟,还不快拜见师父?”少年未及转念,道:“甚……甚么?”陆方文笑道:“小娃娃还不明白么?上有剑平,下有剑歌,现下又多了一个剑生,三丰前辈是要收你为徒啦。”少年心下大乐,道:“真的么?真的么?”张三丰抚须笑道:“那还有假?”陆云天自也替他高兴,道:“二弟,张真人可是当今武林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亲传弟子现下也只寥寥两个,你要再不拜师,可要后悔一辈子啦。”张三丰连道:“那可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各位江湖朋友瞧得起老道罢了。”少年当即朝张三丰作拜行礼,道:“徒儿拜见师父!”三叩首过罢,张三丰忙示意他起来,笑道:“日后便随为师回武当山去罢。”少年喜不自禁,道:“张剑生,我终于有名字啦。”秦晓蓉见他开心,自也跟着乐在心里,秦晓晗也不顾旁人众多,扑进他怀里蹭了又蹭,道:“以后我就不再叫你小哥哥啦,嗯……就叫你阿剑哥哥好啦。”张三丰道:“女娃娃,我武当派向来不收女弟子,明日老道便把你们姊妹二人送到峨眉山学艺罢,风华师太定会喜欢你们的。”秦晓蓉不解道:“峨眉山是甚么地方?风华师太又是甚么人?”张三丰笑道:“峨眉山啊,那山上有个门派,便叫峨眉派,风华师太便是峨眉派的掌门,也是你们日后的师父,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秦晓蓉道:“要和小色……”指了指张剑生,道:“要和他分开的么?”张三丰点了点头,秦晓蓉不由得愁上心头,一阵踌躇,道:“我……我不知道,你问他便好了。”张剑生把秦晓晗挣了开来,道:“你和晓晗都去罢,日子还长,总能再见的。”秦晓晗娇声道:“不,我永远不离开阿剑哥哥你的。”张剑生道:“别胡闹,自己不学点甚么,别人总没法护着你一辈子的。”秦晓晗欲怒又气,两只大眼怔怔地瞧着他。秦晓蓉不由得一阵茫然,心想:“妹妹她总是喜欢你的,我……我又何尝不是呢?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突然要和你分开,我不知道该……哎,你不是记得我说过要一辈子跟着你的么?”陆云天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忙道:“秦姑娘,明日我跟你们一块去峨眉山罢,送你们到那了,我再回山庄去。”陆方文知他心意,颇觉不妥,道:“云儿,你还是随爹爹先回山庄养好伤的好。”陆云天起身走了几步,道:“爹爹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况且有张真人在,您就放心地先回山庄去罢。”陆方文听罢心下无奈,却也只能应允下来。

众人一番闲聊过罢,时至子夜,张三丰道:“各自找块地稍作歇息罢,明日一早便要赶路。”秦晓蓉心事重重,无心入睡,朝张剑生使了几个眼神,便即走开。张剑生会意,不顾秦晓晗阻拦跟了过去。二人来到林外一处斜坡,没了林中树木繁密枝叶的遮挡,浓浓的月光如涓涓清水一般映照在二人身上,二人心中烦闷之意顿时消去了几分。张剑生立在秦晓蓉身后,道:“怎么啦?”秦晓蓉走前几步,转过身子坐了下去,一阵相对无语,张剑生无奈,只得往她身旁坐了下去。秦晓蓉往张剑生肩膀靠去,道:“到了峨眉山,我们就要分开了,你不伤心的么?”张剑生只觉她青丝香气沁鼻,顿时心神俱醉,浑不知她说了些甚么,待得秦晓蓉道:“小色鬼,我问你话呢!”张剑生这才忙道:“啊?你说甚么?那个鹿衣老色鬼对你动手动脚了么?你身子可没……”秦晓蓉摇了摇他手臂,嗔道:“叫你小色鬼总算没叫错,尽想那些有的没的。”斜睨了他一眼,见他面有疑色的模样,嘟了嘟嘴,道:“那天他要对我和妹妹用强,我宁死不肯,跟他说他若毁了我和妹妹的清白,我便一死了之算了,他开始以为我说着玩的,便朝我……朝我扑了过来,要扒掉我的衣服,我便一头撞在了墙上,昏了过去,之后他托妹妹对我好生照料,没再没对我们动手动脚了,只是一直不肯放我们离开。”张剑生抚了抚她有些红肿的额头,道:“之后你就叫他放我们走,自己便留在那里了么?”秦晓蓉道:“我也没办法……只能那样了……”张剑生道:“原来如此。”

微风习习,牵动青丝,二人望着茫茫明月,秦晓蓉柔声道:“你在武当山,我在峨眉山,你会想我的么?”张剑生愁上心头,想与不想俱都说不出口来,无奈道:“大哥他为你断了一臂,他很喜欢你的,我们……我们……”秦晓蓉被他触动另一件心事,起身道:“是我对他不起。”顿了一小会,道:“我总会想办法偿还他的……”张剑生道:“如果时间能够停止在这里,那该有多好啊。”秦晓蓉低下头去,道:“我也……我也这样想的。”话音刚落,忽见一个人影从前边草丛奔出,不一会儿,便去得远了。秦晓蓉认了出来,转身向张剑生道:“是妹妹!她都听到我们讲的话了……”张剑生道:“我们回去罢,别叫她和我师父他们挂念了。”秦晓蓉点头“嗯”了一声,二人携手沿着来路折返。

陈剑平忙道:“小师弟,我先回去找师父了,你们自己……”张剑生道:“好,连累大师兄了。”陈剑平客套了几句,便即离开。秦晓蓉终于掩抑不住满腔凄苦,泪如雨下,忽然脑海一片空白,昏了过去。张剑生心慌意乱之际,顾不得其它,忙过去扶住她身子,抱着她回去了。秦晓晗终究担心姊姊安危,也便跟着去了。

第二日一早,五六个年轻人表面上相安无事,心里却俱是百味杂陈、各有所思。张三丰与陆方文看在眼里,也不好去说些甚么。之后,陆方文去到前边市镇与同来的山庄弟子会合,一同回往落霞山庄。张三丰一行人齐往蜀中峨眉山的方向赶去。

不日来到峨眉山,张三丰给秦氏姊妹引见了风华师太,说明了缘由,风华师太对姊妹二人俱感颇合心意,也便收她们为峨眉派第四代弟子,传授峨眉一派武功绝学。张三丰笑道:“事既已成,老道便不在峨眉山多留了。”告辞了风华师太,携了陈、顾、张、陆四人下山去了。

二人携手来到一株相思老树树荫下,张剑生忍不住又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二人耳鬓厮磨,一阵无言过罢,张剑生发觉胸口湿热,道:“你哭啦?”秦晓蓉柔声“嗯”了一声。张剑生问道:“晓晗呢?她没来么?”秦晓蓉道:“我趁着师父教她练功,才偷偷下来的。”张剑生一时语塞,无语凝噎。秦晓蓉挣开他怀抱,一双流光盈盈的眸子怔怔凝视着他,哽咽道:“小色鬼,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内你若来峨眉山带我走,我便甚么都不顾了,此后与你远走高飞,浪迹天涯,你说……你说可好?”张剑生不由陷入一阵茫然,喃喃念道:“三年?远走高飞?浪迹天涯?”秦晓蓉望着身前男子眉目,不禁心血**,闭上眼去,微微张开她那有些苍白的双唇,往张剑生嘴边凑去。张剑生顿时血气翻涌,不能自己,缓缓张开双唇吻去,待得片刻,二人唇齿相依,缠绵缱绻。哪知忽然传来陆云天声音:“秦姑娘!不用三年,我随时都可以来带你走。”秦晓蓉心头一怔,忙与张剑生分了开来,转眼见陆云天青丝飘扬,衣袂飘飘,长身立在小道之上,秦晓蓉颇感尴尬,忙道:“陆公子,你怎么……怎么没走?你都看到啦?”陆云天愁容满面,点头“嗯”了一声。一阵凉风吹袭而过,满山相思落叶随之簌簌飘零。

他日武当山上,一翩翩少年时而舞剑发掌,时而熟读四书五经,昼夜不分,因为只要他一停下来,便会被那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所困扰。峨眉山上,一美貌女子练武习文,在煎熬中等待着世间那个唯一能牵动她情丝的男子的到来。

四年之后,阳春正半,落霞山庄十里桃花,漫天云霞,一对男女共拜天地,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