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抱病入乡云梦泽,神人鞭草解其毒
“师父让我过来看看你!”门外福满说道。
奕睁眼往窗外一瞧,虽是月隐西山,外面还是夜色朦胧,奕不耐烦喊道:“大半夜来看我作甚?你只等太阳出来再来。”
福满踢了门一脚,嘟囔道:“没有我,谁来这般看你,操心你!你现在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峨眉弟子们都起来晨练了,耍梦绿枪,变幻莫测,运柳絮飘灯轻功,半个时辰还落不得地儿,听说今日还有新人拜我师父为师呢,这等好事你岂是要错过?”
奕听罢,一跃而起,虽说自己以往听闻师兄们谈说起峨眉晨练的仗势,只是恨不得见,今日听福满如此说来,便一跃而起,睡意全无,仗剑就开了门。
“呵呵。”福满轻声一笑,进来道:“你倒不像是中毒之人么,起来这么利索。你是不脱衣服睡觉。”
“习惯了。”奕冷冷一句。
“咚!咚!咚!”外面几声鼓声敲响,紧接着人声响起,福满笑道:“走!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峨眉的宏大习练场面。”
奕随福满出来,夜色还是有些冷,练武台早已列阵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男女同阵的,也有女子一阵列,也有男子一阵列。福满看到奕有些不解,轻声道:“虽说我们峨眉福地讲究男女弟子双双修炼,但一个人若是没有个习武的底子,岂能轻易步入高门?于是那些男女首先要分开练习基本功,达到一定级别,若是遇到有情人,结合便可拜我嵋月老妪为师再深造。”原来如此,奕长了见识,继续看弟子们修炼。
只听又几声击鼓后,众人在原地打坐,手作莲花状,静默运气,福满也跑回去带来一方木琴,轻拢慢捻,净化众人心。一挑琴弦,便是电光一现,甚是奇怪。不一会儿功夫,只见众弟子打坐悬空,一股股热气逼仄而来,暖的奕出来一身汗。稍后,琴声渐渐平息,只见正堂里飞出一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花容月貌的嵋月老妪,如风中柳絮般轻轻漂浮,风小则定在半空,风大了则盘旋打转。众弟子也悬空而立,齐齐拜谒,只听嵋月老妪道:“世间之人,若要做得举世无双,便要定下心,沉住气。”说着,便漂浮在弟子们头顶盘查,忽然嵋月老妪一出手,福满的两根琴弦便飞出,从人群中绑出一男弟子和一女弟子来,两人吓得齐齐跪拜在地上。嵋月老妪骂道:“你们之间已经没有半点情谊,如今还混在这里做什么。比起在这里耗费岁月,不如离山各自谋生去,也好清理清理我这日益颓败的峨眉。”俩人欲要说话,早就被人拖出山门去了。
琴弦又归琴上,奕看得目瞪口呆。弟子们运气完毕,都归地,站起,只听一大弟子道:“启禀师父,今日有双弟子情谊美好,且都是过了基本功,现请求入列学习梦绿枪,还望师父定夺。”说着便见两个少男少女弟子,奕险些叫出声儿来,这俩不是昨晚月夜里纵情的那两个人么?只听俩人齐声道:“谭青,硕艾,叩见师父!特此献上风雷轻裳,望师父欢心!”只见这位叫谭青的手里捧着一衣物,大弟子忙着拿起打开来,如丝绸,又如蟒蛇皮,搓揉之间点点闪光。女弟子硕艾见师父不发话,便笑道:“我们谭青祖上乃是衣饰匠人出身,今日为师父奉上的乃是出自谭青之手,把前些日子奕大侠打死的蜘蛛人剥了皮,集日月之光烘干,所成风雷轻裳。”嵋月老妪这么一听,倒是提起兴趣来,众人也是,忙踮起脚,探出头,想看个究竟。
谭青也道:“之所以叫‘风雷轻裳’,是因为这蜘蛛人不属于人、仙、魔、妖、冥,所以其皮乃是上宝,穿在身上可避开风雷,云气便绕行,且轻重如一鹅毛,天下拥有此物者,非师父莫属。”说着便移交给福满,福满接过,等嵋月老妪飘飘落地,才上前给嵋月老妪穿上。嵋月一穿上这风雷轻裳,只见风吹衣袂不动,忽见头顶云朵散开,远处而来的云朵也是绕过而去,众人惊奇。嵋月老妪看了也是高兴道:“谭青果然好手法!”说着,转过脸问身边的女大弟子道:“是否已经结合?可是你情我愿?”女大弟子道:“是已经结合了。”老妪点点头,谭青、硕艾便归入梦绿枪队列。众弟子解习武起来,飞檐走壁,武艺千般。
东方已吐出鱼肚白的天空,习武完毕,已是早膳时分,奕忽然有些累,准备回屋,忽然呕出一口紫色血来,昏厥在地。众人皆吓住,嵋月老妪慌忙过来看,惊道:“不好,毒气这般厉害,已经攻到腹内!”说着便一出手,从身边树上摘得雪水,往奕嘴里灌。奕醒来,老妪舒了一口气,便道:“不得再耽误时日!今日好汉毒发,需你们其中几位弟子护佑他前往云梦泽求取解药,不知谁肯去?”众人见是个苦差事,皆不言语,渐渐后退,福满上前道:“是我受了师父的嘱托,没照顾好奕。我陪他去就是!”嵋月老妪听罢,便把手里刚得的风雷轻裳赐给福满,福满高兴都来不及,众人见了羡慕,后悔没有早早答应。嵋月老妪又道:“谭青,硕艾,你们二人陪福满去,算是一修行,完成任务,我便教你们独门绝技。”俩人听了,自然是喜悦,口头答应。嵋月老妪又嘱咐福满道:“此去路上小心,师父虽是没有让你入队列训练,但你这木琴绝非寻常,乃是上古宓妃所用,可定人心也可乱人心。医治好他,速速回来。”福满听罢,点头答应下来。三人便护着奕,驾着轻快的马车,谭青策马,一路飞奔,往云梦泽行进。
虽说中州冬季九年还未过,可离开了峨眉,道进云梦地带,便是湿润舒适,白雪下的药草皆是绿色,云气蒸腾,药香四溢。且此地多有水湖溏泽,残荷处新莲浮出,柳丝阴处闲鸭休憩,采药人踏雪行歌,一派静谧安详。
行至洼处,车轮便陷进水坑出不得,谭青,硕艾,福满都下车,一个催马前进,两个在后边用力推车。只见迎面走来几个背着药蓝,扛着药锄的人,边走边道:“莫再往前走了,前方是沼泽,再进去人都要沉没了。”大伙儿无奈,于是脱了马缰,把奕从里边抬出来。
谭青道:“各位大侠,帮帮我们吧!这是中了毒之人,我们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拜见云门百草药王。”众人不屑一顾。福满见无人帮扶一把,便哭道:“奕,你本是武当子休单传弟子,可惜为天下民生,除了那害人蜘蛛人,不幸中了毒,流落我峨眉福地。我嵋月尊者万般无奈,才让我带你前往云梦泽求药。久闻云梦泽药王济世救人,可惜贵地之人如此冷淡,天下传言也并非可信!”呜呜咽咽哭起来,这群人听了,才问道:“既是名门中人,此伤者还是除害英杰,也罢也罢,我云门自然要待见。”说完几人便上前来,伐下几根竹子作担架,扛着奕往云门药王处走去。
只见一巨型灵芝独挡山门,这些人学鸟叫了一声,只见一红色鹧鸪飞来,谭青、硕艾、福满齐齐拜见,以为这红鹧鸪便是药王。众人笑道:“不必多礼,此乃药王身边的灵鸟,是来试探来者是否真的来求医问药。”说话之间,鹧鸪飞去,这巨型灵芝也让开道路,众人便带领着福满一行人进来。
前方一树撑天,树洞里有个满身毛发的物在说话:“你们来此地目的我已知晓。请各位列座。”说完便看见红鹧鸪飞来,叼起奕,飞上树,缓缓放进林外一树洞里,这树洞之人一抚手,书上便坠下果子来,那人道:“这是人生果,大伙尝尝解解渴。”众人听了便谢道:“多谢药王!”福满一行人才知道这是药王,便也拜谢道:“多谢药王!”药王一听,便出洞来,只见这药王:
须发浓密,眉毛垂肩上。四肢长爪,貌似一猿猴。
福满等人见了目瞪口呆,硕艾还悄声嘀咕:“简直一猿猴!”谭青拿肘子碰硕艾,示意她不要说。
这药王猿猴一般爬上树,看了奕的脸色,又握住手脉试了试,问福满道:“可是几天了?”福满回答是,药王道:“这怕是中了元蛛的毒了。”说完飞下来,只见那只红色鹧鸪也飞下来,落到药王的手里,变成一条赤色神鞭来,扬起便是打草,一打一蓝色枝蔓,红鞭发光,药王便道:“无毒,寒也,苦也。”又打过去,说道:“有毒,凉也,味辛。”这般反反复复了几回之后,百草凝练成一枚丹药。药王手中赤鞭复又变回那只大红色鹧鸪,飞来载着福满到药王面前,福满看清这是一张俊美的脸,只是毛发忒多了些。药王把药丹给了福满,示意她让奕服下。众采药人散去,药王也便驾鹧鸪飞去。
谭青和硕艾见奕有了解药,由福满服侍,心里也是大安,又见这里如此奇花异草,便携手四处撒欢。
福满见奕服下药丹,并不见醒来,于是摘取树上的果实充了饥,一路疲惫,便守在奕身边混混睡去。
话说这谭青硕艾见这里如此养人,不免四处游逛欢喜,硕艾采摘一朵艳丽的花捧在手里弄玩,笑问谭青花儿美不美,谭青笑道:“若没有你将这花捧在手里,它开在青草间便是不美了,花再美,在你面前也是搔首弄姿!”说着抱紧硕艾,硕艾痒得嘻嘻笑起来,拿花往谭青脸上扔。谭青呢喃道:“你真是软如酥,我这一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硕艾叹道:“说实话,我起初与你结合,并非是真的爱你。如今与你越亲近,越发想和你在一起,我怕是中了你的蛊毒。”说着,便把嘴唇贴上去。谭青双手也上下移动,俩人莺莺燕燕起来。你看这青草过肩,树荫暗淡,遮蔽着这对情难自持的男女。白雪冷却着他们炽热的身体,花草暖着他们的冰冷的双唇。
福满被这莺莺燕燕的情感交流声吵醒,福满在峨眉遇到过的不止这些。再看看眼前的奕昏睡着,举目四望,不见峨眉月色,四周暗绿一片,再也无睡意。便呆看着奕,真是个美少年,玩世不恭,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她不知道,她与奕就要在这里分别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