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又无踪

帝剑惊鸿,渺渺无踪,浸血得重生。

旧主皆已随风去,难忘往日雪中行。

悲凄凄,切惨惨。

追忆旧时梦,何日重为君手剑,挥洒豪情破九重。

黑龙殿,北面的屋顶之上,一碗口大小的破洞,透进一屡冬日的阳光。寒风袭过,扯来了几缕冻雨后的寒。这个破洞正是被五鸠尺、冷刃之血浸泡后,化为一体的帝剑飞虹而去时,留下的痕迹。帝剑,飞过铁王座时,停顿了一下,就穿透黑龙殿顶而去。眨眼间,不知所踪。

“唉!此剑有灵。”刹帝罗长叹一声道。

“君上,您身体无恙吧?”冷雪沉关切地问道。

“朕无碍,不过折损了十年阳寿罢了。”

“唉!君上,您这又何苦呢!”冷雪沉听后,眉头紧皱,半响无语,之后长叹一声道。

刹帝罗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人生在世,快意恩仇。大丈夫生于世,何必计较岁月长短。只可惜,朕不能同以前一般了。你、我,都不是过去的我们,我们的牵绊太多,已然没有自由。”

“是啊!过去的时光已然回不去了。”

“雪沉,你可曾后悔当年的选择?”

“后悔!为何要后悔?我不杀人,人便杀我。我们当初哪怕有一丝犹豫,你我,都活不到今天。”

“没错,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我们没得选择。”

冷雪沉沉思片刻道:“有选择真是幸事。君上,您是帝国根本,您一定要保重啊!”

“好了,不用为朕担心。幽魔怎么样了?”

“太子已安定下来,臣仔细检查过了,应无大碍。”

“嗯!雪沉,你下去休息吧!这一路奔波,回来又遇到如此之多的麻烦事,辛苦你了。”二人说话时,黑龙殿的地毯已被换去,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的不留一丝痕迹。除去空中还弥漫着的血腥味,一切如故。当明日的初阳升起,谁又能记得什么!

天已蒙蒙亮,百年难遇的冻雨,终被冬日的阳光,驱赶着加快脚步离开了。冻雨后的天气更冷了,结冰的地面变得更难行。冷雪沉拜别刹帝罗后,漫步走出王城。未行多远,来到一处僻静之所。此地离王城不远,很是幽静。一片冷衫树,挺拔、倔强地朝天上,伸展着细细的长针。远远看去,颗颗冷衫树如同把把利剑,那剑林欲破苍穹,却又多么的无知。

冷衫林中,有一处空地。空地中间,有座木屋。木屋不大,院落却很宽敞。干净的院落被简单的木篱笆墙围着,一个家就这样形成了。推开小门,冷雪沉回到了家。刹帝罗在王城中,最繁华地段,给冷雪沉修建了一座府邸,他不认为那是家。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个妆饰奢华,却没有灵魂的地方。一个个如同玩偶般的家丁、仆人,组成的剧团。每个人穿梭在一个又一个房间中,扮演着不同角色。

冷雪沉很少去那里,他讨厌那里的一切。无论是高大的房屋,还是奢华的装饰,都令他感到窒息。而这里,虽然简陋,却更像个家。这里不缺乏宁静。

踏上三步台阶,冷雪沉推开小木屋的房门,走了进去。屋内的布置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长椅外,别无它物。哦!还有书桌上散乱的几本书,和一套普普通通的文房四宝。

冷雪沉关上门,身体瞬间矮了几分。多日的疲惫,终于不用隐藏了,疲惫慢慢浮现在他英俊、冷傲的脸上。拖沓着走了几步,冷雪沉的精气神,似乎又弱了几分。费力地脱下身上的血衣,自衣柜中拿出一套干净的白衣,换上。冷雪沉喜欢白,就算整个黑刹帝国都崇尚黑,他依旧喜欢,并坚持着喜欢。整个黑刹帝国,他是唯一一个不穿朝服的人,只因为爱白。

有人劝说过,并称冷雪沉着黑衣更适合。也有人质疑过,背着冷雪沉对刹帝罗进过言,称他违背圣意,竟穿贱民所着白衣。一次闲谈,刹帝罗问他,为什么不着黑?冷雪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喜欢雪。”自此,整个朝堂上再也无质疑之声。冷雪沉换好白衣后,一头栽倒在架子**。未过多久,微鼾声渐渐重了起来。

自冷雪沉离开黑龙殿后,刹帝罗一直挺拔地坐于大殿之上。一双虎目直视远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任时间如何流逝,那双眼睛都未曾眨动半分。此时的刹帝罗,与神殿上的神像一般,有的只是威严,却无半分生机。

离黑刹帝国王城,十几里远的一座小山中。几名蒙面黑衣人,正抬着一个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椭圆形物件。一行人,快步前行在刚刚下过冻雨,湿滑的路面上。寒风像顽皮的孩子,钻入丛林中一般,向几人的衣衫中叽里咕噜地钻去,只要找到一丝温暖,把会自己手中的寒冷雪球,扔下就跑。几名黑衣人虽然修为很高,但在这种天气下,行进起来也并不容易。

过了半个时辰,几人来到一颗高耸入云的巨树前。停下脚步后,为首一人,自怀中摸出三枚黑色龙纹令牌。黑衣人拿着令牌,插向虚空。三枚令牌,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悬浮于空,似乎令牌插入的地方,有一座无形的墙。黑衣人抬手,分别扭动了几下令牌;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响起。伴着阵阵轰鸣,空中泛起一阵涟漪。一层淡蓝色光幕,慢慢浮了出来。随后,一道亮白色的光门,又在几人面前浮现。光门中,一片飞鸟低语,花味芬芳的神奇景色,透了过来。几人不是第一次见到此景,但还是被这种神奇的景象所吸引。好奇地看了半晌,几人抬着椭圆形的包裹,快步走入光门。待几人进入光门后,黑衣首领也随后跨入光门。进去后,一抬手收回三枚令牌,空气中再次泛起一片涟漪。光门与黑衣人全都消失不见。

就在光门消失不久,一名青衣人出现在巨树前。青衣人长叹一声道:“一千多年了,未曾想到,我还是回到了这里。是劫是缘,莫非天定。”言罢,青袍人一挥手,那道消失的光门再次浮现。青衣人一闪身,消失在光门之内。

天很蓝,空气也很新鲜。光门内的空间,空气中满是亮晶晶颗粒状微小晶体。这是由于灵气过于浓郁,形成的雾状气团。成群结队的九色飞鸟,在空中盘旋、上下翻飞着,不时发出阵阵悦耳的鸟鸣。各色植被葱葱郁郁,茂盛异常。青山绿水间,似诗如画,直如天堂一般。一座小山坳中,有一株形状奇特,苍遒古朴,却不知名的大树。大树矗立于天地之间,成群的飞鸟,各色的灵兽,绕于其间嬉戏玩闹。细细听去,阵阵溪流、鱼跃、蛙鸣声,在大树的环绕下飘**着。

不知过了多久,段千壁悠悠醒来。睁开双眼后,发现自己似乎进入天堂一般的地方。段千壁一脸惊奇地自地上跃起,大声喊道:“老子不会死了吧!”隔了半晌,却未见有人事回应。

“啪”段千壁抬手甩了自己一个嘴巴。“丫的,好疼。老子还活着。”话音刚落,一只九色鸟,飞到段千壁头顶三尺高的地方,盘旋着叽叽咋咋地叫个不停。

“小畜生,你嘲笑我是吧!你下来,看老子不烤了你。”段千壁见那小鸟,对着自己不停地叫着,莫明地心头火起。段千壁蹲身抓起一块小石子,曲指一弹,石子化做流星,打向这只九色鸟。飞射出的小石子,直奔九色鸟头部飞射而去。九色鸟看着石子飞射而来,似乎吓傻了一般,竟未有一丝躲避动作。

眼见小石子就要打中九色鸟,一层七色光罩却突然出现。“嘭”的一声,石子被反弹回来。好巧不巧地砸到段千壁的额头上。不一会儿,一个核桃般大小的青包,似气吹般,鼓了起来。

“哎呀呀!疼死老子了。”段千壁疼得捧头原地转起了圈圈,来来回回跳脚不已。

九色鸟见到段千壁那惨兮兮的模样,欢快地扑腾着小翅膀,不停地叫个不停。九色鸟似乎在庆祝着自己的胜利,段千壁看后更怒,在地上抓起一把石子,打将过去。结果,小鸟一振翅膀,直飞天际。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飞出去的石子,再次被反弹回来。这一次段千壁被打得更重了,直疼得段千壁一阵哇哇乱叫。然而,段千壁并没有吸取教训。见那只可恶的九色鸟,又飞了回来,双手不停地抓起地上散碎的石子。抛出,反弹后被打,再抛再被打。如此反复了也不知几次,段千壁似发疯了一般。最后,段千壁也不抬头查看那只九色鸟踪迹,自顾着不停地抛打石子。直弄得全身上衣服,都被石子穿得孔孔洞洞、破烂不堪。反观那只九色鸟,竟站在大树杈上,翘起小爪子,抻长脖子,欢叫个不停。

许是打得累了,许是被打得太疼了,又或许是发泄够了。段千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什么世道,人欺负我也就算了。连只鸟也欺负我,真是生无可恋啊!”

干嚎几声后,段千壁突然跳将起来,大声叫道:“呸呸呸,死什么死。段千壁,你还要修仙长生呢!你不是说好,要和小师妹一起快活逍遥吗!怎么能在这点小挫折面前软蛋。像个什么玩意儿。”

就在段千壁自说自话时,三名蒙面黑衣人,慢慢向段千壁走了过来。树上那只还在欢叫个不停的九色鸟,见到来人,突然没了声音。见人走近,九色鸟“嗖”的一声,钻进树叶丛中,不见了。

待三人走近后,却才看清。三人中有一人双手空空,背于身后,看那模样应是首领。余下二人:一人手中拿着吃食;另一人捧着一个乌黑铮亮的坛子。那坛子上,粘着一张整整齐齐的红纸,纸上书写着一个飘逸漂亮的酒字。未等走到段千壁身前,捧坛子的黑衣人,一拍酒封,一股诱人的酒香,滴溜溜地钻入段千壁鼻腔之中。

“哇!好酒。”段千壁闻到酒香,肚中的酒虫立刻活了过来。翻腾不止地催促段千壁,讨要酒喝。“快快拿过来,好酒,真是好酒。”

拿着饮食的二人,听到催促,就把酒水、饮食,放入一个长把手托盘中后,就向光罩内一推。七彩光罩闪动了一下,却未阻隔托盘的进入。放好饮食后,三人如守卫般,站在光罩外,默不作声,静看着段千壁胡吃海酒。

段千壁见到酒肉,也不客气,更没怀疑什么,抓起酒肉,大吃大喝起来。吃得酒足饭饱后,段千壁舒爽地摸着肚子,笑道:“舒坦,真舒坦。人生自当如此,有酒有肉,有太阳。啊!好久没这么舒坦了。哎!你们几个有没有剔牙签?老子塞牙了。呀!你们怎么能往里送东西,我怎么出不去?呀!那小破鸟也能进来,还能出去。为啥我不行呢!”

叫唤了半天,段千壁却发现无人理会,有些发怒地大嚷道:“你们怎么不说话,都死了吗?是不是被小爷吓死了?是不是心生惭愧?是不是怕我以后报复?要不这样,放了我,我大人大量,不与你等计较。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哑巴吗?”段千壁一口气,呼喊了近两个时辰,竟没有一句重样的话题。

开始还好,三名黑衣人,就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一个时辰后,三人依旧不动地站着,但手心却开始出起汗来。又过了半个时辰,三人全身开始颤抖起来。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三人真有一种生不如死之感。太闹心了。若非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好生招待这个家伙;死也要看守好这个混蛋;三人早就拎刀砍人了。

就在三人心烦不已时,一名青衣人却慢慢走了过来。“什么人?”一名黑衣人发现后,大喝道。那青衣人似未听到一般,径直走向三人。三名黑衣人见后,大怒。拔刀向青衣人奔去。未做任何试探,三人对着青衣人,搂头就是一刀。那青衣人仿佛未看见刀来,依旧缓步前行。就在三把钢刀临近青衣人身上时,空气中却泛起一阵涟漪。三名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三把钢刀砍入青衣人体内。黑衣人心中不由大喜,随后发觉不对,钢刀未有砍到骨肉之感,却如砍到棉絮一般。未等三人想个明白,脑后却传来一阵刺痛。三人头一晕,脚一软,齐刷刷地栽倒在地。

一个时辰后,秘地中轮班的看守,发现出了问题。“困仙笼”中竟空无一人,三名守卫也是昏迷不醒。警报拉响后,黑衣人,封锁了所有出入口,并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冷雪沉。

一个时辰后,一身白衣满面疲惫的冷雪沉,来到祖地。

“什么情况?”冷雪沉看着空无一人的“困仙笼”,寒声问道。

黑衣人对冷雪沉行了一礼,忐忑地道:“国师大人,我们轮班时,就现在人不见了;守卫也被击晕。现下,已把所有通道关闭,但还未发现传承人踪迹,我们还在努力寻找。但找遍整个祖地,还要一段时间。”

“需要多久?”

“以现在的人手,还需要三天。”

“加派人手,一天内,必须寻出线索。‘困仙笼’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大人,请随我来。”

很快,一行人来到“困仙笼”前,冷雪沉定睛向“困仙笼”内一看,眉头不由得皱成一团。

冷雪沉抬手一指,厉声喝问道:“这么明显的痕迹,你们没发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困仙笼”的光罩之上,书写着几行劲健雄奇、朴拙浑厚的大字。

“大人,刚刚并未有字啊!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话间,黑衣人汗如雨下。

冷雪沉冷哼一声,转头望向光罩上的留书。

寻仙,寻仙,仙境在君前。

大道于足下,何必远求仙。

贪念,贪念,勿贪他人缘。

万载传承皆为梦,霸世基业终成空。

若求自在修自身,勿让他花迷眼眸。

留书者,前迷人。

冷雪沉反复看了几遍,长叹一声,久久不语。不一会儿,“困仙笼”的光罩,闪烁几下后,几行字迹慢慢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