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分之一个鞑靼骑兵

一个大超市,走失了一个理货员。

他掀翻了货架,用一柄坚硬的冻鱼逼退了保安,下楼沿着马路往西走。

走了就是走了,走了不回来称为走失。民警摊开大本子写上:LOST。

然后合上本子,说又有人要去上游了。

黄昏时分,夕阳不是书里那种夕阳,但空气是好闻的,理货员沿着路边的大杨树一棵一棵走过去。

过了铁西,马上就要出城,有人一路小跑赶上来,在耳边低声告诉他,再走10分钟,事情就将发展成为颠沛流离,颠沛流离是无法挽回的。

但是他不听不听不听,翻过铁路,穿过蠡县,头也没回。

他47岁,体内有。往西走的冲动来自基因的召唤,那是来时的路。

月亮很高,炊烟低垂在地平线上一动不动,青色的大地缓缓向后。

曲阳有树,灵丘有树,繁峙有树,神池有树有山,河曲有树有鱼有羊,乌审旗有羊,乌海有山有羊,张掖有山有紫色的小果子,玉门有山有哭过的人,瓜州有山,若羌有羊,且末有羊,叶城有马有羊。

一路上他沿着屠城的气味跋涉,屠城的气味是一种清冷的湿气,带着铁锈味和大雨浇灭火炭的气息。

直到看见小型的驼队从蜃楼里慢慢落到地面,破旧的清真寺露出塔尖,路边有写着俄语的废弃站牌,就在沙化的街道上停下来。

他坐在石阶上,天黑下来,三只蝙蝠飞过圆形的屋顶。觉得百无聊赖,只好在心里舞刀,嘴里发出劈劈劈的声音,想象着自己像鞑靼人一样跳下俄国人的白墙。

先是穿着红衣服带着杀气跳下来,拦住一个大公,又穿着大氅,在众人面前跳下来引起一阵**,然后穿着软铠跳下来大喝一声,斩掉信差的马腿,最后带着箭伤流着血跳下来,倒在打水女孩的面前。

不想起来了,基本上台阶应该就是此行终点,就是古老故乡的正中央。他像一个焊点一样坐着,在等一个老头在天亮之前走过来,喊一声“孩子”,然后递给他一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