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人总是要经过一些事情才会成长，才会成熟。在档案室呆了一个月，很清闲，让我有时间想了很多。从内心深处来讲，我当警察的初衷或许可笑。宁萌遇害之后，我很愤怒，我很痛苦，我的想法是要为她报仇。所以我才选择当警察，而我真正成为警察，才知道这个想法的幼稚。李队长说的没错，警察一方面要消灭犯罪，另一方面也要维护正义。警察不是法官，不能宣判一个人是否有罪，但却可以心力把犯罪消灭，或者说是阻止犯罪。

如果宁萌还活着，她会支持我当警察吗？抑或她在天有灵，想看到这样的我吗？

我甚至怀疑我选择当警察是否正确，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改变了想法。

那天李队召集大家开会，讨论一个抓捕方案，我也安排了任务。我知道这算是给了我一个台阶，以后就不用坐在档案室了。

根据线索，我们要抓捕一位潜逃在外六年之久的杀人犯李海。李海曾经是宁城红运物流公司的老板，那时物流行业管理混乱，搞物流的多少都沾点黑。李海也曾是宁城道上的混子，六年前为了和对手竞争一条线路，在宵夜档上持械打人，致使另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王浩军当场死亡。随后李海连夜潜逃，警方在全国发了通缉令，却一直未能抓捕归案。李海跑路的时候，妻子已有身孕。这六年来，他妻子独自抚养孩子，转眼孩子都要上小学了，却一直没见过父亲。这家伙应该是念及亲情，据线报已偷偷潜回宁城，想看望老婆孩子。

李队把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守在李海孩子的小学周边，另一组人守在李海所住小区附近。他想见老婆孩子，这两处是必经之地。李队是我师傅，他带我还有两名同事，在小学旁边蹲点。

那是周五下午四点，临近放学，校门不远处旁边的小巷子里，出现一位身穿运动服，头戴棒球帽的男子，李队用望远镜确定，正是李海本人。他在对讲机里说道，目标出现，大家小心包抄过去。还有二十分钟学生就要放学，争取在放学前完成抓捕。

当时我距离李海最近，在巷子口的文具店假装买烟。耳机里传来李队的声音，小庄盯住目标，不要打草惊蛇。随即我已经看到李队跟着两名同事从马路对面朝我走来。我拿了一包烟向李海方向走去。

哥们，借个火。接孩子啊？我朝李海打招呼。

对方瞪了我一眼，扯了下帽沿，说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哎，算了，再去买个火机。我转身朝文具店假装去买火机，看到李队三人正朝我跑来。

只听到一声大喊，小庄，小心！是李队的声音。

与此同时，李队已冲到眼前，一把推开我。我看到李海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刺到了李队的腹部。

那一刻，我呆住了。

在电影里，我无数次看过警察与坏人搏斗的场景。却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真真切切地看到警察被坏人刺伤，而我也是一名警察。

我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一声枪响。我颤抖的从地上爬起，我的两名同事已经把李海压倒了身下。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对我，却像一场噩梦。

事后审问过程中，李海交待，起初并没有怀疑，当我转身的时候，他看到我腰部突起，行走过江湖的老混子，立马醒悟过来那是一把枪。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尖刀，想做最后的挣扎，还好我的同事开了关键一枪。

李队被送往了医院，庆幸伤势不重。下了班，我独自去医院看望。在病房外，我却没有勇气推开房门，无声的哭了。悔恨，惭愧，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如果不是李队，那么倒下的人就是我。

路过的小护士看到我说，哟，这是怎么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女朋友得绝症了?要不给你介绍个新的？

他妈的，现在的小护士都这么贫嘴。我赶紧擦掉眼泪。

病房内很安静，李队示意我坐下。

你不会刚才哭了吧？这么大人。语气很像我的父亲。

我说李队，谢谢你。

别这么娘炮，像个男人。谢什么啊，我是警察，换成别人我照样义无反顾会冲上去。

我说我错了，现在想想自己的想法很幼稚。我会争取做个好警察的。

李队说这就对了，带烟了吗，快给我抽一根，小护士比我老婆管的还严。

我掏出烟给李队点上。李队说小庄，你不用有心理压力的。其实你是个不错的苗子，我了解过你，没啥背景，吴教授的爱徒。咱们队的法医小刘说了，吴教授可是国内权威大拿，被他看中的人，能差到哪去？

李队长，其实我当警察的初衷……别说了，你的事我也知道了。这事不难打听。不管什么原因，现在你成了警察，又成了我的徒弟，就是咱们的缘分。你应该走出曾经的阴影，用行动证明自己的选择。

两个男人之间的话是不多的。我也学着抽了两支烟。然后赶紧打开窗户透透气，刚才小护士的嘴巴我可领教过了。

李队，能给我说说季长风的案子吗？我问。

季长风？你不会怀疑他一个大男人被拐卖了吧？

当然不是，只是很好奇，一个大男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想想如果是被谋害，那这凶手岂不是高手？我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的确，当时这案子就是我查的，有疑点，却没任何线索。小庄啊，全国各个公安局，都有死案，为什么叫死案？那些案子就像死了一样，除非有意外，否则这辈子恐怕都活不过来了。

我说这个我懂，全世界各地都有破不了的案。只是季长风这案子过去也才五六年，我想试试。

李队说，我赞成，同意你可以查查，但不要投入太多精力，不要耽误本职工作，毕竟咱们局里没有重启这个案子。

肖虹。这个人你有印象吗？我问。

李队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莫名的东西。他说这女人他印象太深了，特别是她的眼神，犹如黑洞。只是当时他排查过，那女人确实没有作案可能，或者你想一下，一个少女，就是想杀害季长风，恐怕也不容易啊？

那她会不会有帮凶呢？我脱口而出。

李队激动地从**坐起，是啊，当局者迷。那时我压根没想到这种可能，她一个刚从小地方出来的弱女子，我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啊。小庄，你的确有做警察的天赋，查下去吧。注意安全。

放心吧李队，我会认真查一查的，当然目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想法，我需要时间去寻找证据。

医院的走廊安静空**，如同一条时光隧道。我看另一个自己，正悄然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