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奈文去过阿红的家,家里只有阿红的老母亲,在学校门口卖小吃维持生计。老母亲见到奈文,脸上便写满悲伤,也许她知道阿红的下落,女儿交待她不要讲出来罢了,见到奈文她总是说,孩子你走吧,别再来了。
奈文便不再去打扰对方,他意识到这样的寻找已无意义。阿红成为他心中的一道伤疤,一想起来便会痛。
也许只有时间能治愈他的伤疤。
夜晚的网吧,安静下来。奈文进入文城信息港的同城聊天室,他喜欢看别人聊天。
无数寂寞的灵魂在屏幕上跳跃,形形色色的人们天南海北聊着各种话题,当然聊的最多的还是露骨的情色内容。
奈文给自己起了一个网名:你的名字叫红。他从不主动找人聊天,有人找上门来,他亦置之不理。
午夜刚过,一位叫“红杏出墙”的网友主动找上门来。
00:12:33 红杏出墙 TO 你的名字叫红:你好,在干吗?
00:13:56 红杏出墙 TO 你的名字叫红:我的名字叫红杏,你是在找我吗?
00:16:45 红杏出墙 TO 你的名字叫红:怎么不说话啊,还在线吗?
00:18:03 红杏出墙 TO 你的名字叫红:你是哑巴吗?
00:20:15 红杏出墙 TO 你的名字叫红: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装的人,继续装。
00:21:51 你的名字叫红 TO 红杏出墙:刚才睡着了。
00:22:38 红杏出墙 TO 你的名字叫红:去你妈的 X!
系统提示:红杏出墙已把你拉入黑名单。
奈文看着聊天记录,哑然失笑,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这句话还真对。
网管,给我来瓶可乐。忽然有人叫道。
奈文拿了一瓶可乐过去说,两块五,谢谢。
对方是一位化着浓妆的小女生,正在玩一款流行的网络游戏《传奇》,她撇了一眼说我要的是百事,不是可口可乐。
奈文又回去换了一瓶百事。对方很不耐烦地说,走开走开,没看老娘正在打怪吗?
奈文说你还没给钱呢。
对方笑了,说老娘什么时候欠过别人钱?等会儿给你。
奈文回到柜台,打开电脑,找了一部张国荣的电影《英雄本色 2》看了起来。
夜深了,网吧里却坐满了通宵包夜的人,一台台电脑屏幕闪烁,时不时传来两声吹呼或是骂娘,也有人对着屏幕傻笑或是一脸凝重。这是一天之中奈文最喜欢的时刻,无人打扰,能专心的看电影和听歌。偶尔也会想起阿红,想起那些短暂的美好的夜晚,就像刘若英的歌,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理发店一般是下午开业,早上肖虹还在睡觉,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平静地说,你爸去了,你回来一下吧。
没有一丝的难过,肖虹的心头仿佛一块石头落地,甚至还有一点的庆幸,她想,母亲终于解脱了。
她的父亲老肖,晚上去找朋友喝酒,骑摩托车回来的途中摔倒在路边的沟里,第二天早上被行人发现时已经死亡。肖虹回到离开三年的安良镇,天空依然灰沉、颓败,仿佛时光未曾从这座小镇的上空流逝。
肖虹像个木头人,按着镇上主事人的吩咐机械的做着动作,当然在重男轻女的乡镇,她一个女孩儿也无太多事可做,无非是表现出悲伤然后痛哭几场。肖虹演着这一切的时候,心中十分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那毕竟是她的父亲,虽然他从来没有给过她父爱。
白事办完,已是三天之后。母亲木讷少言,问她在外面还好吗?
肖虹点点头,说挺好的。
母亲说要是在外面受苦就回来,不管怎么说,家里还有个小卖店,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
肖虹转移话题说,妈,你恨我爸吗?她天天骂你,打你,你为什么不离开?
母亲眼泪汹涌,声音哽咽,哎,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
这是肖虹听了无数次的理由,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了孩子能隐忍到什么地步?
母亲擦拭眼泪,说都过去了,他再不好,人已死了。想恨也恨不起来了。
肖虹却想,真的能原谅吗?有些恨,也许永远不能原谅。
弟弟小军已经上六年级,临走的时候,肖虹偷偷塞给他一百块钱,说喜欢什么偷偷去买。虽然父亲以前只疼小军,可小军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别的小孩子有的玩具或者打游戏,他一样没享受过,天天被逼着学习学习。她希望弟弟能快乐一点。
回到文城,肖虹远远看到理发店门口站着一人,走近才发现是洛大叔。洛永这几天发现理发店没开门,心里很是惦记,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三四遍。
洛叔,你要理发?
洛永像个小孩儿一样笑了,说没有没有,就是路过,随便看看。
肖虹开了门,洛永跟着一起进了理发店,问这几天你去哪了,看你店都没开门。
肖虹淡淡地说,我爸去世了。
洛永一时无语,说对不起。
肖虹说没什么,在我心里他早就死了。她的语气冰冷尖硬,如同在讲述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洛永思想活络起来,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肖虹长的和女儿很像,父亲又去世了,如果非要解释,他只想到一个词,缘分。
这是他和肖虹之间注定的缘分。
咖啡厅的电视里播着新闻——我国田径选手刘翔在雅典奥运会上以 12.91 秒的成绩追平了由英国选手科林·杰克逊创造的世界纪录,夺得冠军,这是值得所有国人骄傲的一刻,这是……认识大半年之后,李镜决定向白婕求婚,也许从子弹飞出的那一刻,就已注定白婕是陪伴他这一生的人。他掏出精心挑选的戒指,递给坐在对面的白婕,说嫁给我吧。
白婕掩饰住自己的喜悦,嘴角一撇,说真不浪漫,你看人家电视里的求婚多浪漫。
李镜笑着说我知道自己很笨了,希望你这个聪明人别嫌弃。
白婕说行吧,看你挑的戒指还不错,就原谅你。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李镜问。
白婕无奈地说,不答应也得答应啊,谁让枪法那么臭打伤我,万一哪天旧伤复发,我找谁赔偿?这辈子我都得赖着你呢!
同事们开玩笑说李镜一枪打出了桃花运,国庆节他和白婕举行了不算隆重却很热闹的婚礼。宾客散去,新房安静下来。穿着婚纱的白婕格外动人,李镜醉了,拉着白婕的手说,老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这样岁月静好的夜晚,对一名警察来说,是奢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