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卜宋三卦(一)

冉琎想好了主意,就跟蒋奇说了,蒋奇让冉琎放心回去,这里有他们可以了,一旦有发现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的。于是过夜后天刚蒙蒙亮,冉琎就飞马奔回潭州府。

冉琎回到府衙时,真德秀去了麓山别院,因为赵汝谠刚刚派人约他去那里会面。真德秀到了别院,只见赵汝谠正坐在花架下面独自沉思。真德秀知道一定有事,却故意笑道,“你今日好雅致,先来此独自消遣?”赵汝谠苦笑说,“与其衙门里枯坐冥想,不如来此跟你说话,也更为方便。上回我派出去的几个侦缉,有一个失踪十几日了。昨日在城外发现了尸体,身上遍体鳞伤。跟提刑司捕快一起查了一整天。不知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用刑杀害衙门公差,这是在示威警告我们吗?”

真德秀不禁吃了一惊,“这实在骇人听闻,有线索了没有呢?”赵汝谠摇头,“已经派出了差役继续调查此事,暂时没有什么进展。想着必须告知你一下,你也得防备再有不测事情发生。”真德秀怒道,“这真是猖狂至极?”赵汝谠思索了片刻,说道,“从今日起,我虽不会经常来此,这里就是我们合署办案的地点了。我的府衙眼线不少,恐怕你那里也不会好很多。”真德秀点头同意。于是两人商定,各自抽调心腹干员,从今日起就正式在麓山别院开始办案了。

真德秀想自己这里冉琎肯定是第一人选,得让人通知他回来。中午回到衙门却发现冉琎已经回来了,正在伏案认真阅读,桌上还摊着很多地图。难道他已经有一些进展了吗?冉琎此时在比对不同的地图,正入神的时候,真德秀走到他身边,冉琎赶紧起身施礼。真德秀问此行可有收获?冉琎回答说目前仅有一点线索,衡山驿的驿差告诉他曾经听说盐贩们提过太平镇这个地方,自己正在顺着这条线索向下走。

冉琎递给真德秀一张地图,“大人请看。”真德秀看这张图,是整个荆湖南路的详细官图,冉琎以潭州为中心划了一个圆圈,这圆圈北至鄂州,南到衡州为止,冉琎把所有跟太平二字有关的地方都标注了出来。冉琎解释说道,“潭州辖地并没有叫作太平的地方。为了防止误听的可能,我扩大了搜索范围,目前看来,有三个地方最为可疑:蒲沂太平城,袁州新昌太平乡,和江陵府太平镇。从盐贩的行路方向上判断,可疑的地方应该是在潭州以北。而它们都在潭州的北面。”

真德秀点头说,“你的想法很有道理。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麓山别院,赵大人可能还在那里。你也跟他讲一下这个想法。”于是两人赶往了麓山别院,赵汝谠还在里面书写一些公务。真德秀让冉琎通报了一下刚才的想法,赵汝谠非常赞赏地看着冉琎说,“你的推断很好,我这就派人到这三个地方勘查。快地话两三天就可以回来了。”冉琎进言道,“蒲沂那里须得去两人,其他地方一个人就行了。要紧的是,如果有所发现,千万不能惊动他们。”赵汝谠问道,“这么说来,你认为蒲沂太平城的可能性最大了?”冉琎回道,“是的,那里距离淮南西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和京西南路这四路的交界处都很近,而且就在江边,便于水运。尤其此地名气不大,不太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我选择地点,这里会是首选。”

赵汝谠和真德秀两人都点头称是。赵汝谠笑着对真德秀说,“真大人,还是你会选人,这样的人才我这里可没有。”冉琎赶紧躬身说道,“不敢,大人过誉了。现在还不知道是否正确呢。”赵汝谠说道,“我认为有收获的可能性很大。”

真德秀问赵汝谠,“那些潭州的大户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呢?”赵汝谠轻声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些大户非常谨慎,很难得到有用的消息。”真德秀问,“那还有很多中户甚至零卖的小户,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赵汝谠回道,“倒也是可以去盘查,就怕惊了那些人。”

这时冉琎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两位大人,世袭播州安抚使杨价杨大人的两位公子杨文杨声,他们正在石鼓书院。兄长杨文胸中有大局,为人耿直中正;兄弟杨声豪爽义气。上次我已经邀请了他们到潭州来帮忙查处私盐,他们都答应了。可不可以让他们以播州购盐的名义,去跟那几个大户们谈买卖?让他去周旋,大户们不会起疑心,说不定能得到我们想要的重要线索。”赵汝谠赞道,“妙极,这播州乃是朝廷自治的州府,有机会攀上杨家这棵摇钱大树,不怕那些大户不争先恐后。”真德秀也觉得这个想法大胆可行。于是冉琎立刻修书,派人赶往衡州,去请两位杨公子到潭州来议事。

赵汝谠见冉琎办事干脆利落,很是喜欢。当他得知冉琎有个兄弟,也被真德秀请来潭州,现在被安排去提刑司里当差了,突然想起一桩事情,脸上顿显忧色。真德秀猜赵汝谠的心思,问道,“赵大人是不是担心杨家二位公子的安全?”赵汝谠点头称是,于是告诉了冉琎转运使衙门公差遇害的事情,冉琎没有料到事态会如此严重。真德秀就请赵汝谠挑些转运使衙门军士,要求绝对可靠,保护麓山别院不受侵扰。必要时可以从潭州府外调兵。赵汝谠一口答应。真德秀和赵汝谠又商议为了保密需要,他们二人尽量少来麓山别院,麓山别院从今天起,就由冉琎负责指挥调度了,冉琎躬身领命。

赵汝谠这时递给了真德秀一个刚刚写完的奏章,原来是同阿鲁答会面的报告,说好了两人联奏的。真德秀快速阅读后,随即签名盖封。

真德秀和赵汝谠办好了公事后,让随从再添些新茶上来,两人再闲聊些其他事情。真德秀看冉琎也在院里,忽然来了兴致,让人叫冉琎进来,问道,“我知道你会推算测字,今日正好有空,赵大人也在此,可否再测一次?”冉琎笑着回答,“那些怎可登大雅之堂,冉琎不敢。”真德秀捋须笑道,“孔圣人做‘十翼’解说易经。这些都是学问,你无须过于自谦。”

赵汝谠此时已经很是欣赏冉琎了,他想起刚刚写好的奏章里有给朝廷建议的对金之策,不如问问眼前这个年轻俊才,看看下一代的年轻人如何看待现在金、蒙和朝廷的三方关系。于是他让冉琎坐下,“你知道海上之盟吗?”冉琎点头,赵汝谠问道,“那你说说看,当年的海上之盟是对的,还是错了呢?”冉琎有点惊讶,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狐疑的目光看向真德秀。真德秀笑笑说道,“今日在此闲聊,你大可直抒己见,赵大人学问精深,给你些指教实在是你的福分。”于是冉琎想了想,从容对道,“那请恕晚辈孟浪了。昔日海上之盟,实乃错上加错!我想这也是靖康之难后的共识。”

赵汝谠听他出语锐利,不禁好奇冉琎到底会说些什么,问道,“哦,那是为何?”冉琎回道,“宋金灭辽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就发生了靖康之难,可见海上之盟及随后的联金灭辽,实在是灾难性的决策。”赵汝谠说道,“那你说说看,具体错在哪里呢?”冉琎想了下回道,“晚生就斗胆了。大概有以下几条:一是除狼得虎,实乃不智;二是背弃旧盟,实乃不义,对辽落井下石,更见猥琐;三是对金暴露军力孱弱,激起金国狼子野心;四是对辽战争失败,损失大量兵力和多年累积的辎重,直接导致之后对金战争迅速失败;五是遣人用将严重失误,王黼、童贯、蔡攸、赵良嗣诸等皆为奸佞之徒,非但没有受到处罚,反而因为所谓的灭辽胜利,而加官进爵,其中王黼更是连升八阶,被任命为宰相。蔡攸只会用神变迷信之术及市井**之戏以邀宠,为了争权,他甚至不惜与其父亲蔡京反目为仇,这样的人竟然也受到了重用。总而言之,一切的灾祸归根结底都是人祸,因此这第五条乃是最致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