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沟里的恶战3

“老叔,我好气啊、好恨啊!狗日的居然暗藏了机枪火力点,一下子就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我对不住他们呀!”看到身边两个牺牲的游击队员,趴在地上的二愣子,顿时泪流满面,悔恨交加。

“已经这样了,后悔又有什么用?等会儿我们一起为他们报仇就是了!血债血还,没得商量!”徐有源也很伤心,但他毕竟老成,能够压得住心中的愤怒和悲伤。

他现在除了服从指挥、狠狠打二鬼子之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保护自己这个作战勇敢却有点冒失的侄儿,这也是二蛋队长暗中交给他的一项特殊任务,他不敢不服从,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一年前,大家推举二愣子当一小队队长的当天晚上,二蛋队长就单独把徐有源找去喝酒,特意交代徐有源说:“有源叔,愣子就交给您了。您老成持重,点子也多,您不但要多给愣子出主意,给他当好参谋,还得好好地保护他。这是一项特殊任务,您绝对不能推辞。愣子太爱冒险了,打仗勇敢,很能玩命,这一点让我很喜欢他。可他很不注意保护自己,这样太危险了,我好担心他沉不住气,一急眼、一冒火,就干出傻事来,到那时后悔就晚了!”

“队长放心!他是我的亲侄儿,我哥我嫂又走得早,愣子从小就没了父母,孤身一人。我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我一直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儿子一样,我会好好关照他的!”

“有源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此时,气得暴跳如雷的二愣子,再次开口大骂起来:“徐小恶,你这个王八犊子,居然暗藏火力点,杀害我的人,实在可恶,老子今天非活剐了你不可!”

“臭愣子,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呀!光骂娘有什么用?今天老子既然杀回来了,就没准备活着回去,老子要是怕死,就不是爹娘父母养的!”徐小恶话音刚落,轻机枪又是一阵“突突突突”的扫射,打得二愣子他们潜伏地点上面的石头连连冒着火星。

“臭愣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对你的回答。你看看,我这挺机枪还可不错吧?用来杀你们这帮穷鬼,那是最好不过的武器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恶棍居然也懂得心理战术,一次又一次地激怒脾气暴躁的二愣子。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先把二愣子的暴躁脾气激出来,忍耐不住,冒险冲出,他就好再次开枪杀人了。

在大石砬子下面指挥作战的二蛋队长,看到二愣子、徐青松他们攻击受阻,心急如焚,巴掌一拍石头,也大骂了起来:“奶奶的,侦缉队这帮瘪犊子,秋后的蚂蚱还要咬人,太可恶了,看老子一会儿怎么收拾他们?”

他随即转向身后,低声问道:“你们手里谁还有大‘鹅蛋’?马上递给我几个,我要先试探一下乱石阵。”

“我这有!”

“我这还有俩!”

……

大家一凑合,还有五个土手雷,这玩意儿象鹅蛋,比手榴弹轻一点,杀伤力却一点也不比手榴弹差,只是没有手柄,投掷起来会受到一定影响,不掌握诀窍的人,一般都投不远。而我们的二蛋队长,恰恰就是属于那种已经完全掌握了诀窍的人。

“都给我拿过来!”话音刚落,五个土手雷马上送到了二蛋队长的手里,他拿起一个,一拉拉环,轮手就撇了出去,投了大约50多米,离刚才那个轻机枪火力点还有10多米远。

“奶奶的!你们这帮狗日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杀我的人,你们活腻歪了是不是?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包括徐小恶,还有刚才开枪杀人的那个王八蛋机枪手,一会儿让老子逮住,老子都要活埋了你们,就这句话,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二蛋队长拿起第二个土手雷,撇了出去,然后大声咆哮起来,山谷里回**着他的骂声。

其实,他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还有一种威慑作用。尤其是对那些并非死硬到底的伪军和侦缉队员,作用可能更大,他们也许就此罢手,不再开枪杀人。

徐小恶也不客气,透过石头缝隙,跟二蛋队长对骂起来:“他妈的,臭蛋子,你不是徐庄的游击队队长吗?你不是领着100多人来这里打阻击吗?有本事你们就下山来呀,我们就在山道上决一死战,看看谁最厉害?机枪手,马上给我转过枪口,对准半山腰的大石砬子,给我好好的‘突突’几下,让山上那帮穷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作歪把子机枪的威力!”

这一次,刚才那个火力点居然没有回音,机枪也没有发出“突突突突”的声音。

骂战也精彩

“机枪,机枪!赶紧给我往大石砬子扫射,把上面那块大石头给我打烂了!”徐小恶再次呼叫起来,可刚才那个扫射杀人的火力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刚才二蛋队长发出的几句粗鲁的威胁语言,多少还是起了作用,估计那个机枪手也怕被游击队和乡亲们活埋,就开始退缩了。谁都很清楚,被人活埋的滋味,肯定不会那么好受。

“你们他妈的是不是都死了?为什么不开枪?想背叛老子是不是?徐二蛋那个穷鬼骂了两句狗屁话,就把你们的胆子吓破了是不是?没出息的东西!告诉你们,进了侦缉队,就得听老子的招呼,就得给我往前冲,谁要是胆敢有二心,敢背着老子玩花花心思,老子马上毙了他!”

骂声刚起,乱石阵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枪响,不用说,肯定是徐小恶那个恶棍开枪杀人了,估计杀的就是那个不听他“招呼”的机枪手。

“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不服老子命令的下场!谁要是敢逆着老子,贪生怕死,往后缩屁股,老子马上让他‘吃’枪子儿!”徐小恶举着王八盒子,正在那里恶狠狠地威胁自己手下残余的侦缉队员,逼着他们拼死抵抗,连连往半山腰放枪。

这一招还真有效果!

枪杀了一个手下之后,火力点的机枪马上响了起来,子弹打得二蛋队长他们上面那块有一座小楼那么大的石砬子的正面石壁,连连冒着火星。

“怎么样?臭蛋子,死穷鬼,你们手里那些破铜烂铁不行了吧?我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大日本帝国制造,比你们那些个土枪土炮强多了吧?”不知死活的徐小恶,还在那里挑衅,连连气着二蛋队长。

他就是想用这种“战术”,激起二蛋队长的愤怒,然后,命令游击队员往山下冲锋,那样正好中了他的奸计。机枪一扫射,肯定又是打倒一大片,那样他才开心呢!只要是能屠杀游击队,对他来说,就是最开心的事情。

不过,这个恶棍也就只是躲在石头底下叫阵,不敢露一下他那个乌龟脑袋,因为他也知道,山上那个百发百中、说打你眼睛肯定不会打你鼻子的神枪手徐洪水,此时可能正瞄准他这个地方,随时准备给他一枪,把他的脑袋“蹦爆米花”。

再说,二蛋队长可不是二愣子,要论骂人损人气人、玩歪门邪道这一套鬼把戏,徐小恶跟他比,可能连个孙子辈都算不上。

另外,二蛋队长也不象二愣子那么沉不住气。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从子弹里滚出来的他,还顶不住几句激?笑话!

至于他的反击战术,那就更有趣了!

这不,徐小恶不但没把他气急了,反过了把自己气了个好歹。

下面就让我们来欣赏一下敌我双方两个队长这场歪门邪道的骂战,或者叫作独家所有的“心理战”!

骂战开始之前,二蛋队长就低声招呼小顺子:“二愣子的一小队受了气,我得赶紧给他们找回来,我准备拿乱石阵开刀。”

“队长,你想怎么干?是不是想让我……”小顺子求战心切、杀敌心切,他也很想亲自冲下去干一下,立个功,捞点战利品。

“你马上顺着山涧溜到下面去,赶紧找到小栓子,传达我的命令。爆破队已经跟着青松叔冲下山去了,现在小栓子就跟青松叔隐蔽在一起。”

“我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就在那颗大松树后面趴着,在一起嘀咕什么事情。队长,你要我下去传达什么命令?”

“到山下见了小栓子,你就指着乱石阵直接问他,乱石阵的石头是怎么来的?就这一句话,其他的不用罗嗦。”

小顺子一愣:“队长,你这叫什么鬼命令?栓子哥能听明白吗?”

“他要是听不明白,就不配当爆破队的队长了。你马上照着他的屁股踢两脚,踢上三脚四脚也行,就算是替我踢的,然后对他说,‘栓子,队长说你被撤职了,就你这死脑筋,已经没有资格当爆破队队长了,赶紧把队伍交给青松叔。’你就说,这是我的原话,一个字都没改!”

机灵的小顺子,看了看乱石阵,又看了看对面山顶,马上明白过来了:“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爆破队上山顶进行爆破,让上面悬着那一溜大石头滚落下来,砸进乱石阵,砸死那帮狗日的,我们就不用费劲巴拉的打了。队长,你真是歪门邪道,鬼点子贼多,我都服了你了!”

“你这小猴子真聪明,一点就透,我就是那么个意思!乱石阵那么险恶,硬攻很难攻下来。就是拿下来了,也会有很大伤亡,不用邪招肯定不成!”二蛋队长一摸他的小脑袋,继续嘱咐道,“你赶紧去吧。我马上就要和徐小恶进行一场‘骂战’,这也是一种拖延战术,目的就是给小栓子他们争取点时间,等这边骂得差不多了,估计山顶上的大石头也该滚落下来了,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好!我马上就去!”

“记住:一定要让他们借助四小队从上面‘溜’下来的那几条粗绳子,从那里攀上去,可以节省一大半爬山时间。”

“知道了,队长!”小顺子一抹身就没影了。

没想到,山下的徐小恶这时居然主动找茬,再度掀起了“骂战”,想再气一气二蛋队长。看来,这家伙真是属于找抽型的。

他放亮嗓子,对着大石砬子喊了起来:“臭蛋子,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突然变成瘪茄子了?看你这个穷鬼、臭文盲,也没什么出息!”

二蛋队长呵呵一笑,马上和他对阵起来;

“徐小恶,你太有出息了,小日本都投降了,你还敢来偷袭徐庄,我真是够佩服你的了。刚才你说,要是怕死,就不是父母养,这话我爱听,多少算是有点骨气!”

“那是当然!我徐小恶要是没骨气,怎么能当上县侦缉队的队长?日本皇军又怎么会那样信任我?要是没骨气,日本人投降了,我怎么还敢来偷袭徐庄?哪像你臭蛋子,和那些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死穷鬼一样,就知道躲在上面那个石头窝窝里指手画脚,有什么出息?”

“哈哈,居然有人骂我没出息,太有意思了!”

“你要是有出息,你就马上吹哨子,领着你的人从半山腰上冲下来,我们面对面的干一场,兵对兵、将对将,杀个你死我活!我这边只剩二三十人了,你的骨干游击队和其他杂碎加在一起,估计还有上百人吧?怎么会怕了我们这20多人?这不是没出息又是什么?”

“徐小恶,你激不动我的。要说玩这套鬼把戏,我大概可以当你九十九代祖宗了!”

“说你没出息,还算轻的。你这个穷鬼,还真有点不要脸!”

“呵呵,你要脸,你有出息,太有出息了!把小日本都当成了爹,当成祖宗好好供养起来,还能没出息吗?你说你是爹娘父母养的,不知道是哪个父母养的?大概不是中国人的父母,而是狗日的小日本吧?或者说不是你现在的爹徐大甭子,而是哪个野狼野狗爹吧?”

“你他妈的才是野狼野狗爹养的呢?”徐小恶一听,气得暴跳如雷。原来,他被二蛋队长揭了疮疤,说中了要害。

“怎么啦?徐小恶,生气了是不是?没有那个必要嘛,我说的可都是板子上订钉的事实啊,一句也没有编巴!是不是要我再详细的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啊:从前有个恶霸,一贯鱼肉乡里,非常好色,没完没了地要讨小老婆,欺男霸女。哪曾想,一个妖精模样的小老婆抬进屋来,他满足不了,妖精小老婆只好到外面去打野食,借种生儿子了。就是这个从妓院里跑出来的小婊子,还真能耐,嫁给这个恶霸之后,偷偷回妓院找野男人借种,还真让她借上了一个,十月怀胎,生了个乖儿子,长大了送到保定,进了日本人的学堂,出来后马上当上了狗汉奸,专门祸害中国人……”

二蛋队长说的这些花花故事,就是徐小恶的“光荣历史”,而且他在讲故事的时候,故意把嗓门放亮了,前面还套着个大喇叭,响亮、清脆的声音,连连在山谷里回**着,隐蔽在四周的游击队员们听了,一个个哈哈大笑,开心不已,接着就一唱一和起来:

“哈哈!我们队长真是歪才,居然这么会讲故事!”

“队长,你这个臭棋篓子,这个破故事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来讲吗?20多年前,徐小恶还没生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队长,你还是口下留点德吧,把人家气得翘了辫子,那可不得了了!”

“队长,赶明儿我请教书先生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到镇子里的集市上给穷哥们讲一讲,肯定能让他们笑破了肚皮!”

“到集市讲故事,绝对不能白讲了。过去说书的人,都是要收钱的。队长,你准备每人收多少钱?”

“我们队长歪门邪道,却爱憎分明,给穷哥们讲故事,从来不收钱;要是地主老财们来听,一人得交五两银子,听完了还得打他们的屁股,一人打10下都不够!”

………

对这种直接侮辱,徐小恶怎么能忍受得了?他难以忍耐,开始破口大骂:“臭蛋子,我操你们家八辈子祖宗,我要杀了你,把你剁成碎末,熬成肉汤,全都喝了!”

“哈哈哈哈哈哈!骂吧骂吧,抓紧再多骂几句!从今以后,你徐小恶恐怕再也不会有骂我的机会了,现在就让你多骂几句,高兴地骂,痛快地骂,狠狠地骂,跳起脚来骂吧,把你身上的怒气都放出来,也算是我给阎王殿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如果让你把怒气带到了阴曹地府,冲垮了阎罗殿,我的罪过就大了。哈哈哈哈哈哈,太他娘的有意思了……”大石砬子下面,二蛋队长开心的大笑起来,整个山谷都回**着他的笑声。

徐小恶还在那里大骂不止:“臭蛋子,你这个死穷鬼,你这个王八蛋,你……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们家断子绝孙!”

看来,这家伙估计被二蛋队长气得七窍生烟,已经不可遏制了。

已经冲下山来形成一个大包围圈的各个小队游击队员们,更是开心万分,紧密配合,连连大笑。有的还幸灾乐祸,添油加醋,更加起劲地气徐小恶那个汉奸头子,巴不得马上把他气死了才开心呢!

“哈哈哈哈哈哈,太他妈的开心了!”

“没想到,我们队长居然这么有才,这种花花活儿也玩得出来!”

“队长,你再讲个新鲜一点的故事吧,我们很爱听。如果讲得精彩,回庄后我们敬你三大碗酒!”

“三大碗哪够啊?我们队长是海量,起码得喝它十碗八碗才行,那才有意思呢!”

“队长,等打完小日本和二鬼子,你就改行当说书先生得了,编个故事就能赚几两银子,多省事啊,比钻山沟、打游击强多了!”

刚才吃了亏的二愣子,更是“配合”得别出心裁:“弟兄们,你们带鞭炮没有?如果带了鞭炮,赶紧放上2000响,庆贺队长的精彩故事!如果没有带鞭炮,有破铁桶也行啊,赶紧敲巴敲巴,表示庆贺。古人不是说了吗,特殊场合嘛,一切只能从简了!”

刚刚从村子里带着弹药和吃的,紧急赶来支援战斗的几名女游击队员,也接上了话茬:“队长,我们带来了不少弹药,庄里的乡亲们让我们赶来支持你们。你的故事讲得太好了,我们马上给你鼓掌庆祝!女游击队员们,马上鼓掌!”

三小队身后,马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

一贯就爱打趣趣的神枪手徐洪水,也跟着凑热闹:“金凤,你们女游击队员人太少了,巴掌不太响。看我们爷们拍拍巴掌给你们听听。各个小队的爷们哥们,大家一起鼓掌,给我们队长壮点军威!”

“好!大家一起鼓掌,给队长壮军威!”山坳里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山谷回音震**,久久不能消失。

“你……你们这帮死穷鬼,你们……你们这帮王八蛋,我……我要杀了你们,统统把你们干掉!”乱石阵中,徐小恶更是气急败坏地嚎叫起来,看样子气得差点翘辫子了。

二蛋队长这一招还真灵,编个故事就能把汉奸头目气个好歹,也算是土八路的一种土战术,这大概也是“徐庄战法”的一个组成部分吧:土得掉渣,俗得可爱,效果奇佳,天下绝无仅有。

这种歪门邪道的战术,估计也就只有徐二蛋这样的歪门邪道游击队长和徐庄游击队这样土得掉渣的土八路,才能发明创造出来,应该可以申请迪尼斯世界纪录了。

悬崖飞石造屠场

骂得差不多了,二蛋队长回头低声命令:“五小队给我做好下山的准备,估计小栓子他们已经到了山顶,大石头很快就该滚落下来了。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你们准备下去打扫战场,收缴武器,清理残敌,活捉徐小恶这个汉奸头子!”

身后潜伏的六名骨干游击队员和12名只有鸟铳、散弹枪的预备游击队员,马上甩掉伪装,做好了下山的准备。

这个小队实际上是二蛋队长留下的预备队,一直没有使用,就是为了防备意外。一旦战斗进行得不顺利,或者哪个山头有了麻烦,他马上就会派出这个小队过去支援,这是他的一贯做法。虽然他没有读过兵书,不懂得什么兵法,但手头留点预备队,以备急用,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二蛋队长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对面山顶,发现小栓子他们已经上去了,正在往大石头中间的夹缝里塞炸药包,估计马上就要点火了。

他马上拿起喇叭筒,对着山谷,大声发布一道特殊命令:“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马上后撤20步,马上后撤20步!继续潜伏,瞄准乱石阵,不准一个敌人跑出来,出来一个点一个名,然后大家一起看大戏!”

他的话音未落,乱石阵上面的山顶上,马上响起了“轰隆隆、轰隆隆”的爆炸声,声音震得地动山摇。随即,一块块几百斤、几千斤甚至上万斤重的大石头,飞离山顶,接连不断的顺着悬崖峭壁滚落而下,全部飞向徐小恶他们潜伏的乱石阵,一场不使用任何冷热兵器展开的大屠杀,就此开始。

看到这种情景,侦缉队的残余分子全都傻了眼,死神来临,他们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就叫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是再机灵、再狡猾,也没有用了,石头从接近于直立的悬崖峭壁上往下滚落的速度,比人逃跑的速度不知道要快多少倍,你还能往哪儿跑?就是长着飞毛腿,也已经无能为力。

人往往都有一种求生的欲望,不管是好人和坏人,都是如此!

慌乱之中,有两个保安队员为了活命,像无头苍蝇一样,直往跟前一块大石头底下那个夹缝洞里钻,可上面两块万斤重的大石头砸下来,马上把那个夹缝洞挤死了,那块大石头也被砸成了好几段,原来在里面的五个侦缉队员和刚刚钻进去的两个保安队员,全部被挤成了肉酱,都没法子进去收尸;其他的侦缉队员和几个保安大队残余分子,不是被从高山上飞下来的石头砸死,就是被大石头压在了底下痛苦惨叫;只有对地形最熟悉、脑瓜子转得最快的徐小恶,算是有点“先见之明”,山顶上的剧烈爆炸声一响,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刻领着四个亲信,慌忙钻进了一个原始小洞中,没有被砸死,但洞口也差不多被堵死了。

一场险恶的战斗,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剩下的25个侦缉队和8个保安队,一共33人,有29人被乱石砸死,这简直就是一场变相的屠杀,而且是瞬间完成的。

其实,对二鬼子们来说,他们确实是稀里糊涂地死了;可对二蛋队长来说,一点都不是糊涂,而是他早就算计好了的结果。二鬼子们干的坏事太多了,积恶太深,血债累累,他就是想把这帮狗日的全部杀掉,一个活口都不想留。

这时,下山传达命令的小顺子,已经返回复命:“队长,你真神了!刚才我在半道上看到石头象下雹子一样滚落下来,都差点看傻眼了。紧接着我就知道,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不过,看上去够惨的了,那帮狗日的肯定都成了肉酱,这是他们的报应,我爹我娘在坟茔里,也该高兴了。”

说到这里,小顺子的眼泪马上涌了上来:他父母都是被鬼子汉奸杀害的,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为父母报仇。

二蛋队长拿起自己的衣角,胡乱的替小顺子擦擦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笑着问道:“小栓子是不是很笨?”

小顺子抬手一抹泪水,笑着回答:“开始有点笨,可我一指山顶上悬着那一溜大石头和山下的乱石阵时,他马上就明白了!”

二蛋队长闪着有点怪异的目光,逗趣地说:“你给我学学他那时的鬼样子!”

他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不想让小顺子伤心。这孩子六岁就成了孤儿,一直跟着二蛋队长娘俩长大,够可怜的了,都是这帮鬼子、汉奸造的孽!

小顺子一抹泪水,马上详细地介绍起来:“我刚跑到那里,小栓子就问我,‘小顺子,你不好好的跟着队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犯了错误,让队长撸了你的临时通信员,发配到我这里来当爆破队员了?’我说‘我来传达队长的命令啊!’小栓子就问,‘什么命令,赶紧告诉我,我也好马上行动!’我告诉他说,‘队长的命令就一句话,问你知不知道山脚下那个乱石阵的大石头是怎么来的?’小栓子一听就愣了,对我说‘这是什么鬼命令?队长是不是喝老酒喝糊涂了?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开这种玩笑!’我也没跟他废话,就先指了指山顶上的大石头,又指了指下面的乱石阵,小栓子一看,又一摸脑袋,马上大叫起来,‘我他妈的真笨,连这都看不清楚,简直成猪了。我们队长真是聪明,以后真得好好向他学习。你回去告诉队长,爆破队马上带着炸药包和地雷出发,顺着洪水叔他们悬下来的几条粗绳子爬上去,一会就‘上演大戏’,砸他个稀里哗啦。你让队长赶紧命令大家后撤一点,以免误伤了咱们自己的人!’就这样,他们就带着炸药包和地雷跑了。其实,我上下一指,跟前的青松叔也看明白了,就小声对一小队、二小队的人说,‘大家做好后撤的准备,小栓子上山顶‘演大戏’去了,战斗马上就可能结束。准备出去迎接队长下山,一起打扫战场。’就在这时,你的‘大喇叭’就喊开了!”

“哈哈!小栓子的脑瓜还不算笨,记住,回去奖赏他一大碗酒!走,我们下山去打扫战场,给你拣一把王八盒子玩玩。”二蛋队长潇潇洒洒地站了起来,也不用躲避了,而是悠哉悠哉的领着小顺子和五小队的游击队员,沿着羊肠小道向山下走去。

打了胜仗不高兴

在下山的路上,紧跟在后面的小顺子,一个劲的“泡蘑菇”:“队长,我不想要小日本的狗屁王八盒子,我一看到那玩意儿,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就想要一支你那样的镜面大匣子!”

小顺子的父亲,就是被徐小恶用王八盒子打死的,他对小日本生产的王八盒子有仇恨,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还小,不满16岁,虽然聪明机警,却还很幼稚。

“好!就给你弄一把镜面大匣子!保安大队的几个头目和侦缉队的骨干分子,都是镜面匣子,加起来有20多把,估计大部分没有被大石头砸坏,一会儿你去死人堆里拿一把,不就得了吗?”二蛋队长理解他的心情,不想让他伤心,就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小顺子很高兴,歪着脑袋加码:“队长,这可是你批准的,一会儿可不许赖账!”

二蛋队长轻轻一拍他的小脑袋,笑骂道:“你这个小猴子,还跟我罗嗦,你有完没完?这些年来,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去年五月,我们抓到了把杨庄那个新媳妇祸害死的那六个国民党兵痞,我答应杨庄乡亲们,马上毙了这六个王八蛋,杨区长不让我杀,一个劲地阻拦,我都没改口,‘铛铛铛铛铛铛’六枪,我就把他们‘点了名’,就为这事,被撤职两个月,我眨过一下眼吗?”

“队长那次干得真痛快,虽然违反了纪律,但大家都说杀得好!”

“什么好不好的?说了就得去做,这就是我的脾气!”

看到大林子带着一大帮男女游击队员,远远走了过来,小顺子低声说:“队长,这次大林哥又立大功了,是他第一个带人冲到山底下,其他几个小队才跟着行动的……”

小顺子从6岁开始,就跟着二蛋家过日子,和二蛋队长早已情同兄弟。同样,他也把大林子看成了自己的堂兄弟,哥俩好,自然就亲近一点,说话也偏向一点。

二蛋队长远远对着自己的堂弟一笑,算是一种赞赏:“洪水叔他们、小栓子他们,也立功不小,还有二愣子猛打猛冲,吸引住了乱石阵的火力,其他小队才解除了危险,按这个理儿,他们也是功劳不小,可惜他们的牺牲太大了,前前后后牺牲了5个弟兄。剩下的十几个人,也大都挂了彩,愣子更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这让我很心疼。这个时候了,本不应该让他们牺牲和受伤,都怪我‘招呼’得太晚了。要是早点提醒愣子多加小心,可能会好一点。”

一小队吃了亏,二蛋队长心里根本没有责怪二愣子的意思,却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失误,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种胸襟、这种思想境界,你还能说他仅仅是一个俗不可耐、爱喝酒骂人的山沟土八路吗?

看到二蛋队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似乎心有痛苦,机灵的小顺子马上安慰道:“队长,这也不能怪你,愣子哥就是那个样子,总爱猛打猛冲,总爱冒险行动,有时候很成功,有时候就出大问题,每一次他们小队的伤亡也多。就连有源叔在他跟前都拢不住,有源叔可是足智多谋,还把他当儿子……”

“哎!愣子啊愣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学会多动动脑子,用脑筋打仗啊?”二蛋队长禁不住自言自语起来,他好像是在问二愣子,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他是徐家庄的优秀子孙,他爱徐家庄的老少爷们、兄弟姐妹,希望徐家庄的所有父老乡亲都平平安安,迎来新社会,早日过上安宁的日子,可现在……

“这帮该死的狗汉奸,日本鬼子都投降了,他们还来造这么大的孽,太可恨了,我非把他们杀光不可!”一说到牺牲的兄弟姐妹,二蛋队长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把那些顽固不化的汉奸走狗统统干掉,一个不留。

这时,各个小队的人都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没有受伤的游击队员,抬着牺牲了的游击队员们的尸体,满脸悲切的走了过来,一路默默无语;那些只是受了轻伤的游击队员,扶着或者抬着身受重伤的游击队员,也是默默的走了过来。

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根本就没有刚才打仗、拼命时那种嗷嗷叫的高昂士气了,有的只是满脸的悲伤。

确实,刚才还是一起出来的,现在却成了阴阳两隔、生死相别,能不使他们感到悲伤、感到痛心吗?而且今天才是1945年8月17日,是日本鬼子宣布投降的第三天,大家本应该敲锣打鼓,扭着秧歌,欢天喜地的庆祝胜利,可现在却……

“哥,不要这样!打仗总会有牺牲,这是免不了的,谁当队长都一样,这不是你的过错,都是这帮狗日的造的孽!”第一个来到跟前的大林子,看到堂兄的脸色,就知道堂兄开始伤心了,马上强装笑脸,伸手拍了拍堂兄的肩膀,连连低声安慰。

其实,大林子也很伤心、很痛苦。他手下的弟兄也有3个牺牲了,剩下的连他自己全部都受了伤。他的脸上也挂着泪水,只是强忍着,毕竟他是徐庄年轻人中比较沉稳的一个,是所有游击队员中的佼佼者,他要给大家做个榜样,也要给予当队长的堂兄心理上的支持。

二蛋队长伸手回拍着堂弟的肩头,转而笑着:“好兄弟,你是我们徐庄的骄傲,很多地方哥都比不上你,哥太爱动感情,打仗的时候还行,可一下来就差劲了。尤其是看到牺牲和受伤的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们,我心里就发抖,总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总觉得我这个队长没当好,辜负了乡亲们对我的信任。乡亲们选我当徐庄的游击队长,就是希望我带着他们去打胜仗,不是带着他们去受伤和牺牲……”

“哥,不要这样!你是徐庄游击队的主心骨,更是徐庄父老乡亲的主心骨,大家都依靠着你,你应该更加坚强,给每个人做好样子。看到了吗?你一伤心,所有人都伤心了,一句话都没有,这不像个打了胜仗的样子,这种情绪非常不好,会影响乡亲们的心情。你应该给乡亲们一种鼓励、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我们都是徐庄的汉子,任何东西都压不垮我们!”

进城抓老太爷

大林子的父亲有点文化,以前在村子里教过书,虽然死得早,但做儿子的多少继承了一点老子的衣钵,私下里偷偷读了点书,思想开通一些,说话也有水平一些,不象自己的堂兄那样,粗得俗气,土得掉渣。

二蛋队长双手扶着自己堂弟的肩头,装作轻松一笑:“大林,这游击队长应该由你来当才对,你比哥强多了。”

大林子马上摇摇头,笑着说:“哥,你说错了!你是我们徐庄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游击队长,就连大伯和你相比,都差远了。你比我强的地方多去了,至少你指挥打仗时的那种沉着冷静,还有你那些歪门邪道的鬼点子,我就没有,也根本想不出来,那才是让敌人防不胜防的独特战法,也是我们徐庄游击队这几年越打越强、几乎每次战斗都取得胜利的‘秘密武器’。还有,你那么丰富的恶战经验,我也基本没有。所以,乡亲们才推举你当游击队长,就是看准了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哎!什么狗屁人才?你哥就是个混子,只能算是个有点歪门邪道的小混子!”二蛋队长根本看不起自己,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居然不高兴,还拿自己开涮。

不过,经大林子劝慰几句,他也开心多了:“小顺子,马上吹哨子,让大家都过来集合,我要清点人数,看看一共死伤了多少人,然后开始打扫战场,收拾残敌,缴获战利品。”

小顺子拿起哨子,“嘟嘟嘟、嘟嘟嘟”的连吹了五下,这是全体集合的哨声。

徐庄游击队没有军号,他们也不会用那种洋玩意儿,就想用自己的土哨子,因为他们已经用了十来年了,早就用习惯了,也扔不掉,扔了怪可惜的。

看到二蛋队长连连看着已经安静下来、正在一边吃草的战马,一句话也不说,大林子就已经知道,堂兄又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就低声问道:“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事需要马上去办,你就吱一声,我马上带人出发,指定给你办好!”

二蛋队长还是没有吱声,还在那里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自己的脑袋。大概摸了五六下,他的右手突然凌空向下一挥手:“好!就这么办了!大林,你马上去把前面那四匹高头大马牵过来,把马鞍子重新系好,你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的,马鞍子有没有被打坏的。然后,从你们小队带两个人,要机灵点的,再带上小顺子,你们四个一起进县城,骑马过去,速度要快。”

“哥,你想干什么?准备让我们四个进县城做什么?”大林子不解地问道。虽然他脑瓜灵活,但堂兄只说了不到半句,最后的意图是什么,他也不太明白。

“先不要问,你带两个人去把马弄好牵过来,一会儿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队长,我现在干什么?”小顺子主动问道。刚才队长点了他的名,知道队长要派他出去执行任务了,就是不知道出去干什么。

“你带两个人去扒死人的衣服,专门找侦缉队的死鬼往下扒,扒三套最大的、一套最小的,四个黑狗小帽也一起带过来,再扒一双鬼子大皮靴回来,要大号的;顺便捡一把王八盒子和三把镜面匣子,赶紧拿到我这里来。”

虽然还是说了半句话,可这次小顺子却听明白了,马上逗趣地问道:“队长,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化装成二鬼子,趁机进县城搅和一把?”

二蛋队长满意地一笑:“就你这小猴子鬼道!去吧!不要多问,按照我说的去做,一会儿你就会知道,我要你们去干什么了!”

“好咧!只要能整死狗日的就行!”小顺子也没再多问,马上带人扒衣服、捡枪去了。

也就过了不到两分钟,两伙人都回来了:大林子他们三个,牵着四匹战马,整装待发;小顺子他们,也抱着四套侦缉队黑色服装和四把短枪,来到了二蛋队长跟前。

到了这个时候,大林子和豹子兄弟,也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小豹子笑着说:“队长,你是不是想让我们进城干一票,给这场战斗添点‘油水’!”

二蛋队长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声命令道:“大林、小顺子、大豹子、小豹子,你们四个马上脱衣服,换上侦缉队这身黑狗皮,小顺子人小,穿那套最小的,你们三个个头、身材都差不多,另外三套随意穿。大林换上鬼子大皮靴子,临时当个官儿。”

四个人心里都明白了大致的意思,也就没再提问,马上脱下短袖褂子和长裤子,换上侦缉队的黑狗皮,带上黑狗小帽,还真像个黑狗子的样子,难怪人们都说“人是装,马是鞍”呢,一点都不错!

换好黑狗皮之后,四个人各牵一匹马,站在一排,等候队长的命令。其他两个游击队员则拿起那四把枪,站在队长身后。

二蛋队长把王八盒子接过来,交给大林子,把其他三把镜面匣子分发给另外三个人,然后下达命令:“你们四个给我听好了,仗打完了,我们也该讲点‘排场’了!徐小恶钻了‘老鼠洞’,一会儿我就把他‘挖’出来,拖回庄里去,准备活埋了他。你们现在就是侦缉队的人了,马上给我赶往县城,从城北直接赶到徐小恶家,‘接’他们家老太爷回徐庄。从城北进去一般遇不到鬼子,你们快马直接冲过去就成。到了他们家就直接说,大少爷他们偷袭成功,侦缉队和保安大队把徐庄拿下来了,杀了个鸡犬不宁,大少爷请老太爷马上回徐庄,好好清算那帮穷鬼!注意,把他们家的大管家也‘捎’出来,那个恶棍卖国求荣,作恶多端,不能留着他了。你们不要跟他们罗嗦,把他们抱上马就往回赶,出了城就把那个恶管家干掉,多开几枪,然后把他的尸体扔在那个石桥上,让过往行人都能够看得到,也开心开心!一路上,你们都要机灵点,随机应变,多加小心,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你们四人小组,由大林指挥,现在就出发!”

“我等着你们回来,一起看怎么活埋这一对老少恶棍!”

战场血铸成

大林子他们他们刚走,徐青松、徐洪水、小栓子、徐金凤和徐有源就默默的走了过来,并排站在二蛋队长前面。这五个人当中,前四个都是游击队小队长,而徐有源则是代替二愣子过来听命的。

“队长,刚才你在安排大林子他们‘活儿’时,我们几个领着大家清理了战场,把咱们牺牲的人和死了的二鬼子们分开了,把我们的人做了单独放置,我们一起过来,请你过去看看!”说话的是年纪最大的徐青松,看来,他的脸上也是泪痕斑斑,似乎刚刚哭过。

二蛋队长一听,眼圈马上红了,但他记住了堂弟大林子的话,他是队长,是大家的主心骨,一定要坚强,给乡亲们做好样子。

“青松叔,洪水叔,这次战斗,我们一共伤亡了多少人?”二蛋队长抬头看着朗朗天空,以免泪水流下来。

徐洪水马上回答:“我们先后出来了55名游击队骨干队员、74名预备游击队员,一共129人,牺牲了19人,受伤的人很多,一共是71人,伤亡总数达90人,其中有12人重伤,‘神仙叔’正在抢救;只有跟在你身边的5小队没有牺牲的,损失很小……”

还没等徐洪水汇报完,二蛋队长的手就按在了枪柄上,眼睛里含着泪水,但依然没有流下来:“他妈的,这帮狗日的……哎,都怪我没能耐,让大家遭到这么大的牺牲!”

徐青松马上劝慰道:“队长,这不能怪你,今天这仗能打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手里只有土枪土炮,却打败了120多人的二鬼子,双方基本上是一对一,他们的武器那么好,却没有干过我们,这也算是我们徐庄有史以来的一个大胜仗,都是队长你布阵得法,指挥有方!”

“哎!”二蛋队长又是一声叹息!

徐洪水继续汇报战果:“队长,我们几个刚才把山脚下都梳理了一遍,来的120多二鬼子,基本上都被我们干死了,保安大队的人只死剩五个,都是血债满身的老兵油子和死硬分子,我们已经把他们俘虏了。”

“什么俘虏了?不要提‘俘虏’两个字,给我统统把他们毙了,就是主动投降了,也照杀不误,凡是欠下我们徐家庄血债的,都得拿命来还,这就是我徐二蛋的规矩。”二蛋队长抽出镜面匣子,对着天空“铛”的就是一枪,可见他知道战友们牺牲之后,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队长,不能这样干,枪杀俘虏是违反战场纪律的,还记得去年5月份你在杨庄杀国民党反动派的事情吗?”老成持重的徐青松低声提醒道。

“我才不管呢!我早就知道一条:血债血还!原本小日本投降了,大家都是中国人,他们向我们认个罪、陪个不是,双方握手言和算了,可他们居然坏了良心,还来偷袭徐庄,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人,我怎么能饶过他们?”二蛋队长越说越愤怒,似乎马上就要开枪杀人了。

二蛋队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向徐有源问道:“有源叔,愣子呢?”

这一问,徐有源也掉眼泪了:“刚才把牺牲的人抬到一起摆放时,几个丫头都哭成了泪人儿。我们一小队牺牲的人最多,愣子自责、懊悔,感到特别伤心,也跟着在那里哭,一个一个地对着牺牲的弟兄们磕头跪拜……”

看到徐有源似乎说不下去了,站在最后的爆破队队长小栓子马上插进话来:“后来,愣子哥就跪在长眉叔的前面,一直哭着,我们拽了他几次,都拽不起来,有源叔家的大菊小菊姐妹俩,也在一旁跪着哭。”

“啊?!长眉叔也牺牲了?”听到这个噩耗,二蛋队长简直难以自制,因为长眉叔这个人物,对整个徐家庄和徐庄游击队来说,实在是太特殊了。

长眉叔名叫周寿山,由于眉毛长得又长又黑,大家都叫他长眉,很少有人叫他真名。年轻人都叫他长眉叔。

徐家庄基本上是个独姓大庄子,全村只有四个外姓人,可这四个外姓人却是对徐家庄贡献最大的:

赵家声是个裁缝,徐家庄300多户、近千口人的衣服,基本都是他们一家三口做的,却很少收乡亲们的钱,顶多接受点的粮食维持生计,一家人劳累几十年,却一无所有;

万家兴是个教书先生,和大林子的父亲是好朋友,6年前,接替铁骨铮铮、为了抗战而牺牲了的老友,来到徐家庄,专门教穷苦孩子们读书;

年纪最大的胡胜明是个乡村名医,走乡串村来到徐庄,被徐大刀夫妻挽留,全心全意为徐家庄乡亲们和游击队当医生,治病救人无数,没有收过大家一分钱,几乎每个游击队员,都得到过他的治疗,至少有50人是他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乡亲们都叫他“老神仙”,今年已经71岁;

而对徐庄抗日队伍贡献最大的,要数周寿山。

周寿山是当地有名的铁匠,以打造土兵器和维修铁器闻名。

日本鬼子的小泉队长来了之后,让赵大板牙领着,来到周寿山家,“请”他去县城当军械所所长,给鬼子中队和保安大队维修武器,周寿山坚决不从,当天晚上就被关进了大牢。

徐大刀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三天晚上就领着老婆、儿子和其他五名游击队员,偷偷潜入县城,劫了牢房,把周寿山救了出来,留在了徐家庄,专门为徐庄游击队打造土枪土炮。从此,徐庄游击队开始大刀梭标换土枪土炮了,队伍越打越强。

周守山的牺牲,无疑是这次战斗的最大损失,也是徐家庄游击队的最大损失,难怪二蛋队长听了之后,会感到那么惊愕。

按照村庄划片管理,周寿山的家在一小队区域内,归二愣子管。以前,周寿山是不出来参加打仗的,一心一意就在铁匠炉旁打造兵器。可这次突然来了兴致,非要跟着二愣子出来参加“最后一战”,二愣子拗不过,就答应了他,没想到……

“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长眉叔,看看大家!”二蛋队长一抹眼泪,就带头向南面走去,因为牺牲的人都摆放在南面山坳的一块平坦草地上。

跟在后面的几个人,虽然都没有哭出声来,但不管男女老少,都已经是眼泪汪汪。走在最后的女游击小队队长徐金凤,更是哭成了泪人,掏出手帕一次又一次地擦拭两眼的泪水,依然泪如涌泉。

二蛋队长知道身后的每个人都在流泪,他觉得这样很不好,容易使大家伤心过度而丧失斗志,就低声对大家说:“我们都把眼泪擦干。告慰‘走’了的老少爷们,不需要眼泪,而是需要我们这些没有‘走’的人更加勇敢、更加顽强地去战斗,他们肯定希望看到我们去干死更多的敌人,为他们报仇雪恨,不希望看到我们只会流眼泪,而无能为力!”

命令一出,不管老幼,马上服从,全部用衣襟和手帕擦掉眼泪,坚强地抬起头来,步履铿锵地走向牺牲了的游击队战友们。

拐过弯道,就看见前面那块平坦的草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块块白布,下面躺着19位在战斗中牺牲了的徐庄老少爷们。

排在最前面的一位,就是对徐庄游击队劳苦功高的著名铁匠、土兵器专家周寿山,二愣子和徐有源的双胞胎女儿大菊、小菊,兄妹三个人扶着肩膀,还在那里一起痛哭,一边哭一边给周寿山磕头,都不知道磕了多少下了,三个人前面的草地上,都磕出了三个浅浅的土坑。

刚才在战斗中,周守山一直潜伏在二愣子的身后。二愣子的本意,原本是想好好保护他老人家,不让他冲到前面去。可是,看到乱石阵攻不进去,二愣子就着急了,一次又一次的狂暴跃起,准备往前冲,周寿山怕二愣子遭到山下的暗枪,就一次又一次的拉着二愣子,让他好好潜伏,不要把身体暴露在外。

有一次,周寿山跃起去扑猛然站起来大叫的二愣子时,山下发出了两声枪响,二愣子安然无恙,周寿山却身中二弹,其中一枪正好打中了他的心脏部位,身受重伤。

从上山抬下来后,“老神仙”胡胜明奋力抢救,已经回天乏力,因为周寿山的伤太重了,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简单的乡医乡药,哪能治得了这样的重创?就是八路军的野战医院,都很难说。

周寿山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死得确实很安详,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因为他知道,徐庄的乡亲们绝对会好好照顾他的女儿梅花的。

二愣子抱着周寿山的尸体放声大哭:“长眉叔,是愣子害死了你呀,愣子好后悔啊!愣子是个混蛋!长眉叔,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回去就把梅花接过来,当我的亲妹子一样看待。愣子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好好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等梅花妹子长大了,如果她愿意,愣子就娶她做媳妇,和她过一辈子……”

当时,“老神仙”胡胜明和徐有源一起,从二愣子怀里抢下周寿山的尸体,平放在草地上,给他整理遗容,“老神仙”最后给他盖上了那块白布。

徐青松走过来告诉徐洪水:“队长在那边安排大林子他们出发,可能还有行动。这边把战场打扫完了,我们该过去向队长汇报战况了。”

徐青松、徐洪水、小栓子已经走出几步,看到二愣子仍然无动于衷,还在那里跪着拜哭,“老神仙”胡胜明就对徐有源说:“有源老弟,你跟着他们过去吧,让愣子冷静一下!”

………

看到二蛋队长领着大家走了过来,还在一一查看牺牲了的游击队员尸体的“老神仙”和其他几个老游击队员一起迎了上来

“队长!”大家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有任何下文,大多数只是泪水淋漓,只有“老神仙”胡胜明比较坚强,脸上略带笑容:“队长,19个弟兄都很安详,我都给他们‘擦脸’了,让他们安心地走!”

“谢谢‘老神仙’,每次打仗,都是您老人家最劳累,您都70多岁了,还让您这样,都是我们这些小辈的无能,总是让您老人家吃苦受罪……”二蛋队长虽然没有流泪,但说话时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队长说哪里话?徐庄的乡亲们,就像是我的兄弟姐妹,你们这些晚辈,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活着的时候,我给他们治病疗伤,这是我对他们的爱护;他们走了时,我给他们‘擦脸’送行,也是我对他们的一种情谊!”老于世故的“老神仙”胡胜明,读过私塾,说话文绉绉的。

来到牺牲了的游击队员们跟前,二蛋队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腰间的酒壶。因为刚才小顺子临走时,已经把酒壶交给他本人了,他顺手就把酒壶别在了腰际。

他拔出铁皮酒壶,轻轻摇了摇,自言自语起来:“还剩大半壶,根本不够!”

“老神仙”胡胜明惊奇地问道:“队长,你想干什么?”

二蛋队长没有直接回答他老人家的提问,而是马上转向身后跟着的几个游击队小队长,低声问道:“你们几个谁还带了老酒?全部拿出来给我!”

徐金凤首先回答:“队长,我这有一壶满的,原本是乡亲们让我给你送来的,他们知道你一打仗就要喝酒……”

“好!马上给我!”还没等二蛋队长说完,徐金凤就把满满的一铁壶酒递了过去。

“还有谁有酒?”

徐青松大致明白了二蛋队长的意图,就低声回答:“我出来时带了满满一壶,刚才喝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一大半了,不知队长是不是也要?”

“大半壶也行,都拿过来吧!”

在小队长中年龄最小、辈分最低,一直没敢说话的小栓子,也把酒壶递了过来:“队长,我也带了一壶出来,打仗时怕喝酒误事,就没敢喝。刚才在山顶干完了活儿,觉得高兴,就籀了两小口,现在基本还满的,如果队长需要,就拿去吧!”

“好!谢谢你们三个,估计够了!”二蛋队长说的话,还是那么朦朦胧胧,不知道他连连找酒,准备要干什么!不过,大家知道队长这样做绝对有他的道理,也就没有多问。

二蛋队长转向胡胜明:“‘老神仙’,您老人家带了小酒盅了没有?如果带了,请借给我用一下!”

“老神仙”胡胜明也已经看出来二蛋队长要干什么了,马上把用粗布做的医药包打开,拿出了一对金灿灿的黄铜小酒盅,递给二蛋队长:“队长,这是老朽行医的必备工具,包括酒壶和小酒盅,都是用来冲洗伤员伤口的医具,哪能拉得下?”

“好!谢谢老神仙!酒壶酒盅,我都借用一下!”

“老神仙”胡胜明又从医药包里拿出了那只同样金灿灿的黄铜小酒壶,递给了二蛋队长。

“栓子、金凤,你们两个上来,帮我拿着酒罐和酒壶,我们一起过去给牺牲了的19位烈士敬酒送行!”二蛋队长拿起那对黄铜酒盅,带头向躺在地上的19位徐庄英烈走了过去,其他人跟随其后,都是默默无语眼含泪。

看到二愣子和**姐妹还在那里哭拜,二蛋队长就低声对徐有源说:“有源叔,你马上去把愣子和**姐妹扶走,我们应该高高兴兴地为这些徐庄好汉们送行,他们不需要眼泪!”

“知道了,队长!”徐有源大步走在了前面,徐洪水也急忙跟了上去,两个人先把二愣子和**姐妹扶走了,再同时返回来给牺牲了的战友送行。

“老神仙”胡胜明打开黄铜酒壶盖,小栓子拔起自己的铁皮酒壶盖子,往铜壶里灌酒,很快就把铜壶灌满了。

二蛋队长轻轻的把盖在周寿山身上的白布揭开了一点,让死者露出头部。然后把两只黄铜小酒盅摆好,让跟在身后的小栓子拿起铜壶,把酒杯斟满。

接着,他就音声哽咽的和周寿山述说起来:“长眉叔,都怪臭蛋子没能耐,还让您跟着出来打二鬼子,臭蛋子好对不起您!长眉叔,您来徐庄快满七年了,臭蛋子也没有专门陪您喝过一次酒,就连那次我和我爹我娘到县城劫大狱,把您救出来那天,徐庄乡亲们为您摆酒接风时,我也没赶上敬您一杯酒,因为我爹让我领着人到村口放哨去了。长眉叔,您是我们徐庄的第一大功臣,更是徐庄游击队每个兄弟姐妹的大恩人,没有您就没有徐庄游击队的今天,我们都会一辈子记住您的功劳。臭蛋子是游击队长,今天代表大家先敬您两杯。我自个以前欠下您的两杯,今天一并补上。长眉叔,臭蛋子现在就敬您四杯酒,请你一定收下,路上走好,我们一起为您壮行!长眉叔,您放心走吧,臭蛋子一定记牢您的话,宁折不弯,一辈子都做硬汉子!长眉叔,您不必担心,梅花妹子就是我徐二蛋的亲妹子,就是徐庄所有乡亲们最亲的亲人,只要臭蛋子还活着,一定会好好保护她,谁要是敢欺负她,我马上就去干掉他……”

二蛋队长似乎有点语无伦次,但话粗理不粗,句句情深意切,不能不让人感动万分。

祷告完毕,他把已经斟满的两杯酒同时拿起,高举过头,慢慢地斜过酒杯,让香醇老酒慢慢的流淌下来,落入周寿山前面的草地上。

酒杯倒干,小栓子再次拿起铜酒壶上前,再次把两只酒杯斟满。

当二蛋队长第二次把酒杯里的老酒往地上倒时,跪在二蛋队长身后的所有游击队骨干同时仰望蓝天,高声呼喊:“长眉叔,一路走好,我们一起为你送行!你永远是徐庄的亲人,我们一辈子都会记住你的!”

敬完了酒,二蛋队长拉过白布,把周寿山的尸体重新盖好,然后再次带领大家磕头三次,送行礼仪完毕。

接下来,走到每一个烈士跟前,二蛋队长都是双膝落地,跪拜三次,然后让小栓子把两只酒杯斟满,一边向烈士敬酒,一边自责道歉。

跟在身后的几个人,马上大声呼唤着这个烈士的名字,然后一起高呼:“一路走好,不要回头,徐庄的老少爷们为你送行!”

这种送别战友的场面,看起来真是凄凄惨惨戚戚,让人禁不住泪雨纷飞。

当跪拜完最后一名牺牲了的游击队员时,十几个人的膝盖上全都成了泥土,但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拍打一下,他们都觉得,如果拍打了,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出枪!”二蛋队长带头抽出了大匣子,高高举起,跟在身后的十几个人也跟着高高举枪!

“开枪为他们送行!”随着二蛋队长的一声命令,山谷里连续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每个人都开了三枪,为牺牲的战友送行!

这种做法,已经成为徐庄游击队送别战友和告慰死者的一种特殊仪式,延续至今。

祭奠完牺牲了的战友,二蛋队长马上对大家说:“送走了他们,我们这些立着的汉子,还得接着干下去。不把狗日的统统干掉,我们徐庄的乡亲们就过不上好日子。今天虽然打了个大胜仗,但死伤了这么多弟兄,让我心里感到很不安,觉得很对不住他们。”

“队长,我们都听你的,你想让我们干什么,你就吩咐吧,我们坚决完成任务!”大家齐声回答,声音洪亮,似乎渐渐消除了刚才那种浓厚悲伤的气氛。

“第一件事,就是安葬死者,把他们的亲人安慰好,这是最紧要的活儿,必须优先去办,不能拖!青松叔,有源叔,你们两位老成持重,懂得礼数,在村子里威信很高,还是由你们两位来负责这件事吧,这样能够让我放心!你们带领一小队、二小队的人,包括没有受伤和只是受了点轻伤的骨干游击队员、预备游击队员,一起把他们19位抬回村头。到村子里找19副棺木,把他们安葬了,还安葬在离村子三里的那个‘好汉园’,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安身之地,也是我们经常去拜望他们的地方,让所有走了的徐庄老少爷们、兄弟姐妹在一起,也好在下面有个伴儿,不至于感到孤单!他们为徐庄做了他们应该做的,我们活着的人,务必不要怠慢了他们!”

徐青松首先领命:“知道了,队长,我和有源兄弟这就领着大家去办。前几次,也基本上是我门俩牵头办的,路数熟悉,知道到哪儿去找那些家什。队长放心好了,一定让走了的弟兄们满意的。”

“碑石都是现成的,不需要临时做。你们让石匠爷爷给他们简单刻个碑文,立在每个坟茔前面。还和以前一样规矩,刻上他们的名字和生日,刻上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哪次战斗中牺牲的,属于哪个游击小队?另外,再在上面刻上‘徐庄好汉’四个大字就成,尽可能一致起来。坟茔的位置,你们统一安排,下葬顺序按照年龄大小来,以老为尊,不要弄混了。”

“好的,队长!这些都是以前的老规矩,我们都明白,老石匠也很清楚,队长没有必要交代得这么细,我们会办好的。”

“那就有劳青松叔和有源叔了。我也知道,这是件很伤心的事情,刚才还一起出来的弟兄,一个个都活生生的,现在却阴阳两别,说没就没了。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爹娘送儿子,就更是……有源叔,有一件事情还得你另外费心:回去后,马上到长眉叔家,把梅花妹子接到你们家里来,让她和**姐妹在一起,告诉我娘也一起过去,好好安慰梅花妹子。我们已经很对不起长眉叔了,不能再对不起梅花妹子,一定要防止她伤心过度,受不了,出现什么意外,干出什么傻事来。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十几年,现在长眉叔突然没了,梅花妹子已经成了孤儿,她还小,一定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打击。徐庄每个人都有责任照顾她,否则我就不让!等她再大一点,到了18岁,如果她自个儿愿意,就由我们大家出面保媒,把她许给你们家愣子,也算有个落地。”二蛋队长继续交代着,一件一件都交待得很细,好像不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他心里就不安。

“有源叔,梅花妹子就交给你了,请你多操点心,也算是为徐庄乡亲们报答一点长眉叔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梅花妹子的吃粮花用,我会想办法给你弄来的,这是村子里的一项任务,不是哪个人的事情。”

“队长这样说,就打我脸了!我徐有源就是去要饭,也要好好带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寿山大哥为我们徐庄所做的一切,我们哪一个徐庄兄弟姐妹不知道?没有寿山大哥,就没有徐庄的今天,更没有我们徐庄游击队的发展壮大,我们不会让他在九泉之下寒心的!”

“有源叔,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徐庄的爷们都应该这样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神仙爷爷和长眉叔他们四个外姓人家,对我们许庄的恩德太重太重了,我们几辈子也还不清啊!”

站在身后的“老神仙”胡胜明,一捋长须,客气地说:“队长怎么总是这样说?落地徐庄,我们就是徐庄的人,我们四家人做的那些事情,也就成为本份内的事儿。再说,徐庄的老少爷们也保护了我们,给了我们很多关怀,我们从来没有感到身在他乡的孤独。尤其是你爹和你娘,一直把我们当亲人……”

“不!神仙爷爷,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比起你们四家对徐庄的大恩大德,我们做的那些事情,都没法说出口。神仙爷爷,第二件事就得偏劳您老人家了。所有受伤的兄弟姐妹们,请神仙爷爷一家好好救治他们,尤其是几个重号,爷爷务必多下点心,不要让他们再‘走’了!”二蛋队长紧紧握着胡胜明的一双老手,连连交代着。

“队长放心,我们全家会尽力的。刚才,我亲自把几个受重伤的游击队员诊治了一遍,还让我儿子专门护着他们,估计现在已经抬回村里去了。临走之前,我都一一察看了他们的伤情,虽然伤得都不轻,但都没有伤到致命处,基本没什么大碍,顶多落下些伤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其他伤号,我都让我儿媳妇、我女儿女婿,还有我孙子分头忙乎,都已经给他们上了药,包扎好了!他们自己也很配合,好几个弟兄虽然受了伤,还帮着我们忙乎。”

“神仙爷爷,要是没有你们一家为徐庄保佑,都不知道徐庄的乡亲们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些年来,你们一家救了徐庄多少人,数都数不过来!这种天大的恩德,每个徐庄老少爷们,都要好好记住了,子孙后代都不能忘记!”二蛋队长这些话,好像是在对老神仙胡胜明说,实际上更是在对徐庄的父老乡亲提出要求,让他们务必知恩图报。

“第三件事,我们也换换‘行头’,给大家壮壮威风了。今天,我就给弟兄们来个鸟枪换炮,让所有游击队全部换上缴获的洋玩意儿,大匣子、盒子炮、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全部留着咱们自个儿用,咱们徐庄游击队以后也威风威风!土枪土炮咱还留着,洋玩意儿我们也享受享受!”二蛋队长一扫刚才的悲伤情绪,开始显得有点高兴起来。

他一边走向缴获的武器堆子,一边对跟在身后、专门负责战场武器收缴的徐洪水说:“这次伏击战别的没捞着,小日本造的洋玩意儿,肯定是捞了不少,可惜就是连着几顿土炮轰炸和炸药包可劲的往下砸,把二鬼子手里的家伙祸害了不少。尤其是小栓子他们干的那一票‘天来巨石’,威力太猛了,虽然让二鬼子们很快完了蛋,可也砸坏了不少好家伙。洪水叔,你先把弟兄们所有收缴的武器类别、数量都给我叨咕叨咕,让我心里简单有个底数,我再告诉大家怎么分配这些战利品。”

徐洪水马上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很粗糙的记账小本子,开始汇报起来:“队长,我们这次确实缴获了二鬼子很多武器,大的有三挺歪把子机枪,其中两挺是保安大队的,说起来真有意思,这两挺歪把子还没等派上用场,就落在了我们手里,这还得归功于小栓子他们埋的那十几颗地雷。当时,保安大队的几个机枪手走在队伍后面,一个个小心翼翼,累得瘪犊子似的。没想到,前面的队伍刚走过,小栓子就在他们身后拉响了三颗地雷,就这么兜头一炸,先把他们这些拉后腿的机枪手给炸翻了,前面的二鬼子想返回来夺走机枪,可没能如意,一小队、二小队的弟兄们一开火,就把他们拦住了,小栓子他们又拉响几颗地雷,他们又挨了炸,就这样,愣是没让他们把机枪夺走,两挺都留在了被地雷炸过的地面上,成为我们的第一批战利品。战斗还没结束,这两挺机枪就到了我们手里,子弹还是满满的,有好大几匣子呢,都是上好的子弹,一串一串的。另一挺歪把子,就是侦缉队藏在大石头下面那个,子弹基本打光了,这家伙伤了我们不少弟兄,实在可恶。可巧的是,小栓子他们炸下来那么多大石头,侦缉队剩下的黑狗子们,包括最后那个机枪手,都被砸死了,可这挺机枪居然没被砸坏,真是个奇迹。刚才我们把它抠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是机枪的一个支架被砸弯了,用石头砸直了,马上就能用。”

二蛋队长顿时笑了起来:“哈哈!不错不错,我们徐庄游击队,也有自己的机关枪了,我要成立一个机枪班,把三挺歪把子集中到一起,打大仗时,当作顶梁柱使用,我们也给他们好好‘突突’两下,看他们还能牛哪儿去?洪水叔,你是神枪手,以后机枪班就归你统领,人我来挑选。”

“这有什么难的?区中队不是有现成的师傅吗?过两天区长和中队长他们来了,就让他们教一教,你们不就会了吗?”

小栓子在一旁帮腔:“队长说的很有道理,区中队的人都会摆弄歪把子机枪,拽着他们一教,你们不就学会了吗?洪水叔,你就应承下来吧,这可是个‘肥缺’,三挺歪把子都归你们,多威风!还不让其他小队的人羡慕死了?”

“光威风有什么用?到时候打仗用得上,能干掉那些狗日的,才是真格的!队长,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就先应承下来。不过,你可得多多帮我疏通,赶紧找区中队的人来教我们,这是最紧要的。”

二蛋队长马上答应他:“好!一会儿小顺子回来了,我就让他到区里跑一趟,去区中队找俩师傅来,给你们上上课。洪水叔,你接着说说,步枪和短枪,一共收缴了多少支?”

徐洪水继续往下汇报:“步枪缴获比较多,一共有104支:保安大队的80人,有74支三八大盖,基本都是新的,估计是去年年底换上的,有的都没用过几次,枪把子油亮油亮的,一看就让人喜欢;侦缉队45个人,有30支三八大盖,可惜一顿大石头砸下来,他们的人和枪都遭了殃,30支三八大盖毁了三分之一,只有20支还保持完好。侦缉队和保安大队损坏的三八大盖,加在一起一共是20支,我简单察看了一下,里面有5支可以修复。也就是说,这次战斗缴获的还能用的三八大盖,实际上是87支。另外17支都被炸碎或砸碎了,不过,我让他们把碎块都收了起来,以后送到县游击大队,兴许他们还能有用处!”

二蛋队长马上提出表扬:“洪水叔,你们做得很细,想得也很周全。一次就收缴87支三八大盖,也不少了,我们的74名预备游击队员,这次也可以鸟枪换炮,都可以用散弹枪换上三八大盖了,就是把他们全部武装起来,还有富余呢,剩下的就留给妇救会的同志用吧!我想把徐庄所有16岁以上的成年人都武装起来……短枪一共收缴多少?”

“我查了一下:保安大队6个大小队长,有7支短枪。赵大板牙一人就用两支,一支大镜面匣子,一只小弩子;侦缉队的15支短枪,有4支被徐小恶他们四个恶棍带着钻进了那个狗洞;小栓子他们那阵大石头砸下来,一共砸坏了4支,我们实际得到的能用的侦缉队手枪,只有7支,加上保安大队的7支,一共是14支短枪,大部分是盒子炮!刚才大林子他们带走一支王八盒子,是从侦缉队一个小头目尸体上扒下来的,还带走了3支盒子炮,现在还有10支好的堆在这里,等待你来验收。那些砸坏了的短枪碎块,我也让他们收起来了。”

呵呵,现在广告里都说,“今年春节不送礼,送礼就送脑白金!”当时的徐庄游击队二蛋队长也有一说:“见到区长不送礼,送礼就送匣子枪”,够特别了吧?

看到队长这么信口开河地分配战利品,徐洪水低声提醒他:“队长,我们把枪都自个儿用了,是不是有些不妥?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我记得,以前每次打仗的缴获,大部分都是要上交区里的,主要用来武装八路军正规部队,跟鬼子打大仗。尤其是缴获的武器,我们留下来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大多数都上缴了,这都已经成了习惯。如果这次不上缴,杨区长是不是会怪罪我们,连带着让你挨批评?”

“什么每次上交?什么习惯?这次不交了,全部都留下来,我们自个儿用。”二蛋队长大眼一瞪,自作主张,“我们徐庄游击队打了这么些年仗,缴获了那么多战利品,统统让人拿走了,自个儿还是个穷光蛋,到现在,我们的游击队还是土枪土炮,怪寒酸的了,连带着我这个游击队长也当得不光彩。这一次咱们换换章法,也改改‘行头’。区长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自个跟她‘磨菇’去,有什么事我担着,大不了再撤我两个月队长职务。就是关我几天禁闭,我也不怕。我们留下这么多好枪,也值了。就一句话:我就是想把我们徐庄的游击队弄得棒棒的,打起仗来嗷嗷叫,谁也不怕!”

徐洪水还是不放心,还在那里嘀咕:“就怕杨区长不肯,她可是很厉害的主儿,而且和你娘又是好姐妹,你好意思到她那里去闹脾气?你娘还不把你的脑袋给砸瘪了?”

一说到他娘,二蛋队长马上软了下来:“呵呵,哪能呢?上次保卫麦收大战时,我们缴获了40多条枪,结果都让区里拿走了,我第二天就找到区里,跟区长干了一仗。看到我来横的,她就让步了,私下对我说,下次打仗不管得到什么,都归你们自己,她这可是有把柄抓在我手里的!再说了,我也不是要独吞,多少也会往上交一点。装备所有游击队员后,不是还有十几条富余的三八大盖吗?就把那些上交了,我再从中选一支最新的镜面匣子给区长送礼,让她高兴高兴,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上次到区里开会,我发现她那支大匣子太老了,都磕出了好几个疤痕。她的通信员小郭私下对我说,都卡过好几次壳了。现在我给她弄一支蹦新的,她还能不高兴?”

二蛋队长看了看身边的几个游击队骨干,不客气地说:“你说得对,这次的枪,是我们徐庄游击队用19个弟兄的性命换来的,就凭这一点,也应该把它留下来,让‘走’了的弟兄们能够随时看得到!再说了,我徐二蛋也不是个甘心受穷的死穷鬼,我们穷酸了这么些年,也该阔气阔气了。人家地主老财发点洋财,得了几块大洋,都想着赶紧长几墒地,换个新鲜老婆。我们得了这么多的战利品,我给大伙儿换换装,威风威风,又有什么不对?”

“好你这个死臭蛋子,你说的啥呀?什么‘换个新鲜老婆’?一张臭嘴,没个正经儿。赶明儿我让杨区长先把你这个臭蛋子换了,让你去当个大头兵!”听到二蛋队长说“换个新鲜老婆”这几个字,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女游击小队队长徐金凤,马上就不乐意了,伸出细嫩的手指,捏着二蛋的后背肌肉就使劲掐了一把,疼得二蛋队长直咧嘴。

原来,她心里一直恋着二蛋队长,就想嫁给二蛋做媳妇,这事如果说地球人全知道,可能有点夸张,至少徐庄的全体老少爷们、姑娘媳妇们,没有不知道的。可现在二蛋队长居然说什么有俩钱就想换个新鲜老婆,她能愿意吗?以后要是真的嫁给了他,还不三天两头就闹离婚?那还得了?

该掐!这死臭蛋子!谁让他胡说八道的呀?

二蛋队长回头一咧嘴:“呵呵!我就随便说说,哪能当真呢?我又不是地主老财,这大枪也换不来新鲜媳妇儿!”

徐金凤脸一红,继续笑骂道:“下次再要这样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的嘴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