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沟里的恶战2

再说,如果喊叫,可能适得其反,越喊就越惹少东家生气,后面的16鞭子,肯定会越来越重、越来越狠了。相反,要是一声不吭,咬牙挺住,少东家认为你有种,说不定可怜可怜,稀里糊涂就对付过去了。

“‘张大鬼’啊,你他娘的跟着我‘吃军饷’也好几年,也算是老资格了,怎么他妈的就里外不分,尽给我惹麻烦?现在县城里都是日本人的天下,小泉中队长就是这里的太上皇,我们都得靠着日本人过日子,你还去招惹他们,你这不成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你曾经为我们赵家立过功,几次救过老太爷,于我们赵家有恩,我本来不想整治你,可那个骚娘们已经告到小泉中队长那里去了,你要我怎么办?我就是想护犊子都不成了啊,你也只好认命了吧!”赵大板牙骂得差不多了,又是四马鞭下去,在“张大鬼”的屁股上增加了四道血印。

“张大鬼”还是一声不吭。不过,嘴角已经打起了哆嗦,眼泪也下来了。看来,他真的已经痛得够呛了。

“剩下的12根‘面条’,就赏给你们‘吃’了!”赵大板牙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他把马鞭子抛向其中一个大汉,一扭头就走了。

两个大汉一看,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少东家有意放过“张大鬼”,故意这样做的。所以,他们也就心神领会,准备从轻发落“张大鬼”。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接鞭子那个大汉,原本就是“张大鬼”的好朋友,“张大鬼”几次给过他大烟土,两个家伙感情深着呢!赵大板牙把马鞭子抛给他,这里面的“意思”,再也清楚不过了。

接马鞭的大汉嘿嘿一乐:“鬼哥,你好福气啊!少东家也算是把面子都给足了!”

“张大鬼”这才第一次说话:“兄弟,你来吧,哥还挺得住,哥不会给少东家丢份子的,兄弟尽管‘招呼’就是!”

嘴上虽然是“尽管招呼就是”,实际上说的都是些漂亮话儿,或者是光棍话儿,真正的意思,还是让自己的好哥们手下留情,剩下的12马鞭,下手不要太重了,马马虎虎对付过去就算了,大家也好留个面子。

那个大汉不再罗嗦,“刷刷刷刷……”12鞭子一会儿就甩完了,都是举得高高的、落得轻轻的,轻描淡写的就对付过去了……

赏了一顿马鞭子之后,赵大板牙顺手就把“张大鬼”的上士班长也给撸了,让他“返璞归真”,再次回到了大头兵的序列。然后,遵照小泉纯太郎的“最高指示”,把“张大鬼”“押送”到了侦缉队,接受“思想改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反省,或者说“闭门不思过!”

其实,小日本根本不想杀“张大鬼”,因为“张大鬼”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坯子,对自己的同胞一贯心狠手辣,这一点很对小日本的胃口。他们就是来中国屠杀中国人的,现在有中国人替他们杀中国人,他们能不高兴吗?

不过,那个骚娘们是他们日本的“女良民”,多少得偏向一点,或者说“优越”一点,反正中国人的命不值钱,东亚病夫嘛,多死几个少死几个有什么了不起?全死光了才好呢!

更主要的,这娘们以前就和小泉还有一“腿”,刚来时“专程”陪了小泉一个多月,老关系在那里摆着,不能不有所“优惠”。

为了安抚这个骚娘们,小泉也不得不做做样子,让赵大板牙惩罚一下“张大鬼”,这也算是给县城里的日本人有个交代吧!

就这样,“张大鬼”就被送到了侦缉队,因为那时的侦缉队,还有一个训诫组,类似于管关禁闭之类的机构,这下可成全了好多人。

赵大板牙呢,觉得自己已经“秉公办事”,把“张大鬼”从保安大队“清理”出去了,不管是对那个日本骚娘们,还是对小泉纯太郎,都可以交代得过去了。

“张大鬼”呢,虽然保安队的差使丢了,已经不是什么上士班长了,一夜之间成了大头兵,还被降了薪水和停了大烟土的分发,却进入了梦寐以求的侦缉队。

因为徐小恶和他是一路货色,惺惺相惜,他早就想跳槽到侦缉队了。

其实,“张大鬼”被送进侦缉队进行所谓的“训诫”,最高兴的莫过于徐小恶这个汉奸头儿了,因为这也是他梦寐已久的愿望。这里面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点,两个人都是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家伙,杀土八路、祸害当地百姓,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就这一点,两个人很对撇子,或者说臭味相投。

更重要的一条,“张大鬼”是县城里有名的老“烟民”,抽大烟不但“历史悠久”,还很有“心得”,抽出了“烟道”(不是房子烟囱里的烟道):认识了一大群“烟道”里的狐朋狗友,这里面除了一大群成天抱着烟枪“享福”的臭哥们外,还有不少走私贩毒的黑道分子,都和他称兄道弟,关系“铁靠”。所以,最近两年来,他就是不花钱,也有走私贩毒的哥们姐们给他送大包上等的“云土”,让他成天“管够”!

徐小恶正是看准了“张大鬼”这一“特长”,很想利用他的关系,走私贩毒,大发横财。因为自从小日本来到县城后,其他毒贩子都跑没影了,吸毒人员反而大增,货源紧俏,价格飞涨,钞票多多,可以说已经成为县城里发财最快的一种买卖。

徐小恶父子以前就私下走过私、贩过毒,可这几年原来的路子都断了,新路子又没有,他也不擅长营销推广,更怕小泉抓他的小辫子,借机会整治他,揪下他的脑袋,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总觉得,这笔买卖不能丢,但又没有人帮他去做。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精通“烟道”的“张大鬼”。可“张大鬼”一直在赵大板牙手下扛活,他也不敢去硬抢,就是硬抢也很难抢得过来。

“真是天助我也!老子要发大财了,狗屎运真是冀东角山长城都挡不住啊!我想要‘张大鬼’,想借助他的‘烟道’和独门能耐发大财,老天爷马上就把‘张大鬼’送上门来了。”徐小恶二话没有,就愉快地接下了“张大鬼”。

第二天晚上,他就偷偷把“张大鬼”接出了训诫室,实行“单独管教”。实际上是两个人偷偷“研究”如何利用“烟道”发大财的门道去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两个还真是“合作”得不错。

“张大鬼”感激徐小恶对他的关照,一直没有让他真正“训诫”过,更没有象“训诫”别人那样,马鞭子醮着水,“伺候”三个星期,不死也得脱层皮。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张大鬼”就利用自己的“烟道”和特殊能耐,卖力的帮助徐小恶父子贩毒走私,给徐小恶一家赚了不少的银子。当然,他也从中“打劫”了不少好处。

徐小恶也是出手大方,给了“张大鬼”很多别人享受不到的回报:大量免费供给他烟土,让“张大鬼”抽个够;先后提拔“张大鬼”当组长、小队长,还把“张大鬼”留在自己身边当护卫头领,引为亲信;每月的“工资”和犒赏,也是别的小队长的一倍半或两倍,让“张大鬼”过得很富足,甚至私下还想给“张大鬼”娶个老婆安个家,只是因为“张大鬼”嫌有老婆拽腿麻烦才作罢。

“张大鬼”这个老兵油子,不但很能为徐小恶赚钱,也很能玩命,一上了战场就像刚刚抽了大烟,非常来劲,还特别爱咋呼,匣子枪一举,就带头往上冲:“弟兄们,上啊,跟着老子冲过去,把土八路灭了,回去队长犒赏上等云土,让你们乐呵个够!”

上面这些“战斗口号”和“鼓动词”,几乎每一次都能听到,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而徐小恶呢,也乐得有人给他代劳,领着队伍往前冲。

大概是人老成精的缘故,这个家伙打仗很油,也懂得点战术,不愧是老兵油子,每次往前冲时绝对不盲目,很会利用地形地物,前面有个弹坑、有块石头,或者有棵大树,他都能够充分利用,来掩护自己不被游击队的子弹“穿眼”。所以,这个家伙活得很长,有的游击队员说他命很硬,总是打不着他。

这个家伙也很狡猾,打仗往前冲时,很会看火候,要是发现有危险,他领头冲两步,就往边上靠,或者就地卧倒,趴在地上使劲吆喝,继续赶着别人往前冲。那些不知深浅,或者冒冒失失、不懂战术的愣头青,自然就越过了他,冲到前面去“挨枪子儿”了,游击队的子弹自然也就让前面的替死鬼们“吃”了。

小鬼遇上恶阎王

这次跟着徐小恶出来偷袭徐庄,一开始他也很牛叉、很嚣张,一路上就跟大家吹嘘个没完,牛逼烘烘地说,这次“出山”“亮马”,一定要“刺刀见红”“子弹喝血”,非杀死十个八个土八路不可,甚至狂妄地叫嚣:“老子这次到徐庄,就是来杀人的,不杀人出来干什么?还不如上红粉楼去玩娘们。我就是要把那些穷鬼们统统干掉,最好把他们都活埋了,心里才痛快,顺便也给咱们队长家老太爷解解恨、出出气,让老爷子乐呵乐呵!”

他这样瞎吹胡侃,大概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表现他特别有种,敢跟八路军、游击队死磕,硬碰硬,杀人放火,小菜一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拍徐小恶的马屁,让徐小恶听了舒坦。因为他早就知道,徐老太爷是被土八路“共产”了,还差点要了老命,钻狗洞才逃出了徐庄,这可是徐小恶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和奇耻大辱,他每时每刻都想着回老家报仇雪恨。

“张大鬼”的这套“马屁嗑”,还真就拍到徐小恶的心坎上了。徐小恶一听,心里美滋滋的:“好你这个‘大烟枪’,还真他妈的会说话,嘴巴子贼油,舌头尖都能下蜂蜜,老子听得都舒坦到了屁眼子上了,肯定不能得痔疮。”

“张大鬼”在马下点头哈腰的笑着:“只要队长心里舒坦,我老鬼就是死了也值。”

“那你就好好表现吧,一会儿到了徐庄,使劲给我‘搂火’,不管大人小孩,通通给我狠杀,老子按人头给你记功,杀得越多越好,尤其要多整死几个土八路,他们分了我家的田地,共了我家的产,简直可恨至极,你最好用刺刀捅,那样杀人最过瘾。如果你立了大功、得了‘头彩’,我就派勤务兵去把红粉楼的头牌姑娘‘红牡丹’给你弄来,让你‘稀罕’个够!”徐小恶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走一边跟“张大鬼”打着趣儿、泡着哏儿。

他们好像不是去打仗,而是进屠宰场当屠夫老爷,杀人不费劲,可以为所欲为,好像这天下已经是他们的了。

可是,刚进入山坳不到100米,他们就遇到了埋伏,二蛋队长指挥游击队搂头就是一棒,地雷一响,土炮一轰,顿时打得他们晕头转向,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没到半柱香的功夫,120多人的队伍,就已经没了一大半,剩下那一小半,也有不少受了伤、挂了彩,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尤其是冲在前面的保安大队,一进大山就踏上了地雷阵,稀里糊涂的挨了炸,死伤惨重,惨不忍睹,80多人的队伍剩下三分之一多一点了,活着的也全部被拦阻在拥挤、狭窄的山道上,无所作为,进进不来,出出不去,就等着挨枪子儿。

看到这种“修罗场”式的恐怖杀人场景,一贯号称不怕死、敢于大胆玩命的“张大鬼”,也已经是胆战心惊、不寒而栗了,身上偷偷打起了哆嗦。

所以,刚才徐小恶让他冒险到下面传达命令时,他显得迟迟疑疑,就是不想去送死,毕竟每个人只有一条命,这条小命一玩完,就什么都没了。

一贯唯徐小恶旨意是从、刚才还在路上卖力表现“勇敢精神”和杀人决心的“张大鬼”,居然抗起命来了,这让徐小恶感到很意外,也很不满,马上惹来了他的满腔怒气,一怒之下,他举枪就要杀人。好在李队副在边上连连替“张大鬼”说情,才把徐小恶的怒火压下去,没有当场搂火,让“张大鬼”留下一条小命。

一看这架势,“张大鬼”想:老子今天是霉运当头,阎王、小鬼缠身,看来,不下去拼一拼是不行了。

“大鬼,赶紧去吧,不要再惹队长生气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安排弟兄们为你掩护的!”看到“张大鬼”还在迟迟疑疑,李队副怕再次惹徐小恶怒气,招来噩运,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关切地对他说。

当然,他这样做实质上也是暗中催命,就是让“张大鬼”赶紧上去送死。

“好好!我去还不行吗?队长你为什么要那样凶巴巴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张大鬼’一直在为你卖命啊,从来就没有偷过懒,身上的伤疤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张大鬼”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服从命令,提着匣子枪,就地一滚,离开了“乱石阵”。

他利用地形掩护,时而采取匍匐前进的战术,时而快速奔跑跃进,时而就地卧倒,打着滚儿向山脚下的小道突击。

这个家伙不愧是个老兵油子,非常熟悉单兵战术,前面的每一棵大树、每一块大石头,每一个大坑小沟,甚至每一个树桩子,都被他巧妙利用,“借来”阻挡土八路的子弹,很好地掩护了自己的前进道路。

“大家赶紧开枪,火力掩护‘张大鬼’冲过去!”别看徐小恶刚才下达命令时恶得象阎王、象魔鬼,好像马上就要开枪杀人的样子,但他居然没有扔下“张大鬼”这个难兄难弟不管不顾,而是马上调集火力进行支援,大声命令身边的几个手下同时开火,掩护“张大鬼”匍匐前进,到山底下传达命令。

他一边向对面的半山腰开枪,一边对身边的喽罗们说:“你们都给我往半山腰子干,狠狠的揍那些藏在里面的土八路,大家一起掩护‘张大鬼’冲过去,把保安队的剩余人员收拢过来,我们的兵力就能够强一点。”

老兵油子“张大鬼”,还真就不白给,他居然不辱“使命”,利用地形掩护,蛇形前进,很快就突到了山脚下,临近大树边上,又是一个翻滚、一个跳跃,很快就来到了保安大队二中队的周队长身边,连口气都没顾得上喘,就开始罗罗嗦嗦的传达徐小恶的命令:“周队长,仗打成这样,大家都玩不起了,千万不能乱来了。我们队长让我拼着老命‘滚’过来,就是想营救你们出去。我们队长说了,从现在开始,兵力不能再分散了,我们两股部队必须合并在一起,才有抵抗土八路进攻的能力。我们队长说了,从现在开始,保安大队和侦缉队剩下的所有人员,都得服从他的统一指挥,听从他的号令,一起往北面山脚下撤,我们才有活路。现在,你们先跟着我,往他那边的‘乱石阵’靠拢,大家拧成一股绳,然后寻找机会进行反击,集中火力,冲开一条血路,我们一起打出去,一起去投奔国军,说不定你也能捞个少校营长干干。”

“什么他妈的统一指挥?什么他妈的冲开一条血路?什么他妈的投奔国军?什么他妈的少校营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扯那个闲屁嗑,有什么用?你也不是没有看到,这一北一南的让土八路一阵猛轰猛打,我们保安大队的人都差点死光了,80多个剩了不到一小半,我还他妈的怎么反击?还有什么能耐反击?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吗?”周队长手下30人的中队,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了,他早就输红了眼,也心疼得要死,还管你这个哪个来指挥?先骂了人再说,这就是黑狗子的一贯脾气。

“周队长,情势紧急,我也不跟你罗嗦了,反正我已经把命令传达给你了,服不服从是你的事。你们是死是活,关我屁事?主要是看在我也是保安大队的老人,不想让老兄弟们都死光了,才冒着送命的危险,‘滚’过来救你们,至于你领不领情,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情’字对我已经一钱不值。至于我们队长怎么处置你们,那是他的权利。现在赵大队长已经死了,我们队长就是这里的老大,他的为人、他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刚才你也看到了,一中队那个马队长和他侄子是怎么死的,他们临阵退却,想抢夺军马逃跑,被我们队长两枪就撂倒了,现在尸体还躺在那里呢,你也不是没看到,你就好好想想吧……”“张大鬼”一看周队长耍滑头,怎么说也不管用,就开始拿出了威胁手段,想逼迫他马上就范。

围堵敌人招儿多

汉奸、黑狗子都是狗奴才,一身媚骨,奴性十足,对小日本和他们的头儿,一个个都怕得要死,唯命是从,深怕惹了头儿生气,马上摘了他们吃饭的“家伙”,那就太不划算了。

相反,他们对老百姓,却个个象凶神恶煞,露出咬人的牙齿,光吃肉还不痛快,还想把你的骨头都吞下去,他们才心安理得。

保安大队平时不隶属于徐小恶的侦缉队管辖,相反,他这个侦缉队长的官儿,还没有保安大队大队长赵大板牙的官儿大呢,很多时候,侦缉队还在保安大队的名下,接受保安大队的指挥,他徐小恶正儿八经也就是个中队长官衔,相当于一个正规军的上尉连长。

可侦缉队是铁杆汉奸,很像特务机构和流氓组织,专干跟踪、追捕和“包打听”之类的恶事,个个极端反共反人民,骨子里流的是“黑血”,他们以残害共产党、八路军和抗日游击队为乐趣,是不折不扣的鬼子鹰犬和耳目,对抗日队伍危害最大。而且这帮人对小日本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做日本鬼子的走狗和卖国贼。

相比之下,保安队的官兵,却相对靠近正规军一些。他们虽然也作恶,但没有徐小恶的侦缉队那么丧心病狂,总是把杀人当玩儿。

眼下的情形是,保安大队的头儿赵大板牙已经死了,他的两个大队副也早玩完了,现场官儿最大的,就是侦缉队队长徐小恶了,他有责任承担起统一指挥的义务。

按照以前鬼子中队长小泉纯太郎给他们定的规矩:为了防止部队失去指挥,陷入混乱状态,成为一盘散沙,每次联合军事行动中,任何一方的指挥官阵亡,部队统一由另一方的指挥官统领,保证部队继续成为一个主体,形成一只拳头,不服从命令者就地枪决,不留隐患。

现在,虽然日本天皇已经“波茨坦”了,小鬼子也投降了,但他们的规矩还没有被废止,至少眼前这些二鬼子们还在继续“遵照执行!”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徐小恶的命令是生效的,他这样做也是“合法”的,也算是一种临机处置办法。

你别说,“张大鬼”这一招恐吓战术还真管用,那个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的保安队二中队的周队长,马上就“疲软”下来了:“好好好!我他妈的就算怕了徐家这个小瘪犊子好了。大头鬼,你说得对,仗都打成这个吊样了,还是保命要紧。只要他徐小恶能把我们这些剩下来的弟兄从这个死亡山谷里带出去,找到一条活路,能够让弟兄们留下一条小命,我们就听他的,我姓周的绝无二意,扛着肩膀跟他走。”

“好!周队长,你也算是个明白人,我们两个就这么说定了。现在你马上下命令,赶紧收拢队伍,包括保安大队其他中队的人员,统统收拢过来,统一归你指挥。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让他们往你这边靠,不要再分散挨打了。人员收拢后,我马上领着你们往北撤,利用这两棵大树的掩护和北面的有利地形,往我们徐队长那边的‘乱石阵’靠拢。到那里之后,我们再好好合计一下,看看怎么组织大家反击,怎么打上半山腰去,消灭土八路,真正杀开一条血路,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张大鬼”说完,就贴着身边的大石头站了起来,准备四处张望一下,看看怎么往回走比较合适。

刚才他那么小心翼翼,可是这次他似乎有点太大意了。也许他这个动作是无意识的,或者说根本没有想到所面临的危险性,或者说感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心里高兴,有点忘乎所以了。但这种“无意”或“忘乎所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小命完蛋也说不准,“无意识”可能就会变成“无头鬼”,“忘乎所以”可能变成“呜呼哀哉!”

其实,徐小恶的私下算计,还有“张大鬼”的这些特殊举动,哪能瞒得过别人?这一切,早就让一直在石砬子下面指挥战斗的二蛋队长看得一清二楚了,只是没有直接点破而已。

二蛋队长虽然嘴上没有任何“反应”,心里却早就合计好了最后清理残敌的计策,因为这帮二鬼子今儿个绝对逃不出他所布下的天罗地网了,只是怎么彻底收拾他们,又要尽量减少自己队伍的伤亡,却是个很动脑筋的活儿。

“小顺子,你马上给最北头的小栓子发信号,让他们马上下山干活,在北面山道出口处埋几颗大地雷,就是在原来埋地雷的左右地方,布个小小的地雷阵,防止黑狗子们利用地形,集中兵力突围,冲破一小队、二小队的拦截,拼死逃出去一部分,我们就不可能‘一勺烩’了。出了落网之鱼,老子下顿饭都会吃得不痛快,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队长,我们已经把狗日的围得铁桶一般,他们还能往哪里逃呀?北面三个小队堵着‘屁股门儿’,南面大林哥使劲按着他们的‘脑袋’,中间更是大棒子一棒接着一棒,削得他们都抬不起头来,他们还能有什么招儿?”

小顺子年小幼稚,没有二蛋队长看得那么透彻,他以为二鬼子的气势已经被打下去了,主要力量被消灭了,没几下蹦达了,一会儿大伙直接冲下去,简单一收拾就完事。或者四面压缩包围圈,最后大伙儿一顿扫射,统统让他们去见阎王,也就解决战斗了。

“你罗嗦什么?‘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还能上瓦房’呢,更何况山道里还趴着好几十个不要命的二鬼子呢,他们可是困兽犹斗,一个个都想玩命,而且他们武器好、火力强,为了活命,肯定会拼死冲杀,我们不得不小心了。脑子里多长点‘花花肠子’,准亏不了!你先把酒壶递给我,我要先捞两口解解渴。现在赶紧给我发信号,他们要是逃出去了,看我不拿柳树条子抽你屁股?”二蛋队长一摸小顺子的小光头,爱惜地笑骂道。

“好咧!我马上发信号!”小顺子说完,马上从背后抽出一面红得像火焰一样的小旗,先吹了一声哨子,然后前后左右挥了七八下,“队长,我告诉他们了!”

红色小旗代表烈火和火药,是专门用来指挥爆破队的。小顺子的哨声一响,马上就引起了在最北面那个山头上的爆破队队长小栓子的注意,当小红旗挥到最后两下,小栓子马上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走,我们赶紧下去埋地雷,队长那边发话了,要我们多长点心眼儿。他估摸着二鬼子们要集中兵力往外冲,直奔北面来。队长怕一小队、二小队拦不住,让我们先有个准备,提前布置个小雷场,把北面的路子堵得严实合缝,不给狗日的留下任何缝隙……”

石砬子下面的二蛋队长喝了两口老烧酒,继续发布命令:“小顺子,你别闲着,接着给青松叔他们发信号,让他们做好拦截准备,土炮装好火药!我估摸着山道里的二鬼子们不会老实挨揍,一会儿兴许就会往一块儿集中,仗着强大火力,拼死往外冲,告诉青松叔他们那边,绝对不能大意了。”

“好咧!”小顺子又是一声哨子,然后拔出刚才试用过的那面小黄旗,挥了五六下,一小队、二小队的人也发现了,马上行动起来。

青松叔回头低声吩咐炮手:“你们赶紧把火药装上,对准下面那两棵大树底下,队长估计他们会有大动作。”

一个炮手回答:“火药早装上了,刚才您正在指挥大家射击的时候,我们就抓紧干了,就等着您老人家下令开炮了!”

“那就好!你们都给我把眼珠子瞪大了,把狗日的看紧了。等着队长的信号,你们就开炮,狠狠打他狗日的,把这帮残兵败将统统坑杀在山沟里。”

“知道了,青松叔,我们肯定狠狠地揍他们,北面山道就是他们的坟茔地。”

“屁话!这么好的山道,怎么能让黑狗仔们当坟茔地?那也太埋汰了我们的山神爷了?惹来山神爷他老人家生气,还不把你扔到渤海去喂王八?”

“有那么严重吗,青松叔。”

“有没有那么严重,等臭蛋子队长拿柳树条子抽你,就知道该有多严重了。出发之前,他的命令是把这伙二鬼子统统坑杀在山坳里,争取一个不剩。你现在把人放走了,‘拆卸’了他的鬼主意,他不扒你的皮才怪你!”

“我的妈呀,您老人家该不是刚刚从阎王爷那里‘修炼’回来吧,怎么越说越渗人?差点把我们的魂儿都吓跑了。我看队长挺仁义的,不会那么凶吧?”

“魂儿吓跑了,总比没了脑袋强多了!”

这时,山道上的二鬼子开始有动静了,随着周队长和“张大鬼”的几声吆喝,加上一连串乱七八糟的诡秘“动作”,潜伏在坑坑洼洼里、石头缝里、树丛中和大树底下的黑狗子们,一个个开始往外抻着脑袋,左右观察动静。

那个“张大鬼”呢,第一次探出脑袋没有挨揍,胆子也越来越肥了,居然第二次探出头来,随后还慢慢地直起了腰,企图借助大树的掩护,抻抻趴得麻木了的身子。可是,这一次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阎王爷马上给他打了“招呼”,勾了生死簿。

在离他的左侧不远处,就是四小队把守的那个小山包突出阵地,老猎户、神枪手洪水叔就在那里坐镇指挥。这里虽然视界不是很开阔,但透过一条石头缝瞄准过来,外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枪法准、有撇子,绝对不会影响射击效果。

洪水叔身边一个年纪很小的游击队员,举枪就要瞄准搂火,马上被卧倒在身边的洪水叔制止:“让我来!看我给你‘表演’一下。”

“好咧!好久没有看到洪水叔‘穿糖葫芦’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

“可能很难了,只能一枪一个了!”

看到“张大鬼”两次贴着石头站起来,居然没有任何危险,山上一个子儿也没有飞来过,那个周队长的胆子也壮了起来,猛的一下就跟着站了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他妈的,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本来想偷袭一把徐家庄,捞点外快,没想到,倒让他们打了个半路伏击,真他妈的窝囊死了,陷在这个羊肠小道里,进进不来,出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哎!我他妈……”

他的下半句“骂”还没有出来,小山包上的洪水叔就搂了火,“砰”的一枪,居然一发两中,真的就来了个久违了的特殊表演——“穿糖葫芦”:子弹近距离地从瘦猴一样的“张大鬼”后背钻进去,从前胸钻出来,继续穿入跟他面对面站着的周队长胸口上,都是正中要害部位,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小鬼子造的三八大盖真是威力不俗,边上潜伏的的二鬼子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在石砬子下边拿着望远镜观察山下敌情的二蛋队长,正好看到了这个精彩的画面,马上在半山腰大声欢叫起来:“洪水叔好样的,又是一个‘穿糖葫芦’,我刚才没说错吧,你今天的运气还是那么好,又是一枪俩,回去我给你赏酒、记功!”

对面山头的洪水叔大声回应:“队长,什么功不功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就喜欢一枪俩,打得过瘾!要是你愿意,就多赏我一碗酒,我就很高兴了。”

“就照你说的,多赏你一大碗酒,让你喝个痛快。奶奶的,我也很想过过‘一枪俩’的瘾,可我这镜面匣子就是不争气,没有‘大盖子’那么大的威力,穿不透两个大‘水桶’!”

“那你为什么不用‘大盖子’?日本鬼子造的这臭玩意儿,还真他妈的有威力,打得也准!”

“赶明儿我也试试。可我就是不喜欢小日本的破烂玩意儿!”

山谷里回**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伪军们听了,不由得胆颤心惊。刚才“穿糖葫芦”的“特技表演”,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能不害怕吗?

争取来个“大丰收”

仗打得顺畅,灭二鬼子灭得十分过瘾,二蛋队长心里自然高兴,对自己手下这些打仗不要命的老少爷们,自然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十二分的满意。

这不,乍一高兴,他又要喝老酒了:“小顺子,你给我带的第一个酒壶干没干了?如果还没干了,马上把酒壶递给我,我还想捞两口!他娘的,今天老子真是痛快,简单摆了个‘口袋阵’,居然有这么多不要命的兔崽子往里钻,太他妈有意思了。你看看这山底下,死的活的加在一起,足足有120多头恶狼了,就是全村的老少爷们上山打一个月猎,恐怕也找不到这么多四条腿的。”

看来,这家伙又馋酒了,可仗还没打完呢,着急个啥?

当然,知道内情的人都很清楚,这是咱们的二蛋队长的一种老习惯。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改不了的臭毛病,不赶紧捞两口,心里闹得慌!”

小顺子举起“铁皮酒壶”(也就是军用水壶)摇了摇,然后贴着耳朵听了听,估摸着还有五分之一左右,就笑着说:“队长,你今天表现不错啊,没有往死里肇,这壶老烧酒还剩一点儿,估计还有七八口吧,够你‘招呼’两次了。给你,马上肇两口,提提神,指挥打仗才有兴头。可有一点,你别一下子喝光了,仗还没打完呢!说不定还得往下抻抻。另外,今天光顾着别的事情了,只给你带了两壶酒,因为你说了,要大家一定多带弹药,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就多挂了几个手榴弹,又帮他们带了个炸药包,我个子太小,没有他们那么大的劲儿,就只好给你减减‘口粮’了!”

小顺子只有16岁,没爹没娘,是二蛋队长和他娘合伙,一手把他拉扯大的,他和二蛋队长既像父子,又像兄弟。他尊敬二蛋队长,二蛋队长也处处关照他。

不过,小顺子年纪虽小,却很有主见,从来不对任何人盲从,就连对二蛋队长也是如此,见面敢说直话、敢说真话。

“你这个小猴崽子,居然也管起老子来了,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拍成猴腚?”二蛋队长接过酒壶,猛猛地籀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巴,又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山下开始“蠕动”的黑狗子们,连头都没有回,接着问道:“小顺子,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告诉我,为了多带弹药,你就给我少带老酒了?”

小顺子胆怯地看了看二蛋队长手里的酒壶,支支吾吾地说:“队长,我这可是执行你的命令,才没有多带老酒的,我只带了……都是你事先交代要以打仗为主,我才……”

小顺子原来以为二蛋队长会不高兴,接下来肯定狠狠地撸他一顿,没想到,二蛋队长居然嘿嘿一笑,一拍他的小脑袋,关爱地说:“看你那个熊样,一点出息都没有,还想找娘们?人家还不把你按床底下了?我还没批评你呢,你就吓成那个鬼样子,还像个小男子汉吗?带多带少老酒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那句话,打仗才是主要的,灭了鬼子汉奸,才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你说实话,身上还有几壶酒?”

“就一壶满的了!”

“少是少了点,只能留着我自己喝了,不能在战场上奖赏他们了,就让他们将就点吧,回去再给他们补上。”

二蛋队长在和小顺子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望远镜,一直死死盯着下面山道上的动静。小顺子趴在他的身边,也不再说话,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正是二蛋队长仔细观察敌情、心里琢磨计谋的关键时候,绝对不能打扰他。

观察了一阵子之后,二蛋队长马上有了主意,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啊哈,这帮马猴子真不经打,老子才‘招呼’了几下,他们又把脑袋收回去当缩头乌龟了,保安大队那些残兵败将,一个个又重新窝进了大石头下面和大树后面。看来,刚才洪水叔那个‘穿糖葫芦’,又把他们打怕了。可这样拖着也不行啊,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仗不能这样打下去了,时间上也拖不起,得变换点招儿了,下午说不定还要打第二仗呢,得赶紧把这边的事了了,接下来也好再做准备。”

“队长,你想怎么干就直说,我马上给各个山头传信……”小顺子放下三八大盖,就拿出了哨子含在嘴里,准备吹哨,传达队长命令。

“好,你现在马上吹哨子,三声一下,连吹三次,让各个山头的老少爷们都绷紧神儿,准备下山进行最后一击。

这是二蛋队长准备最后一击的第一招,也算是他准备收场的第一道命令。

小顺子马上坐了起来,拿起哨子,接连吹了三次,每次三声,声声清脆,震撼山谷。这套哨声是二蛋队长要求各个山头的游击队员们准备下山,扑向残敌。

哨声一过,各个山头上埋伏的游击队员们,同时甩开了伪装,分头操枪操炮,准备一起开火。

在二小队阵地上指挥的徐青松,之前就已经猜出了二蛋队长要干什么。听到命令,心里乐开了花,马上命令自己手下的游击队员:“你们都给我准备好,我们的臭蛋队长已经看出了门道,可能马上就要干大发了,我估计他要发起最后一击了,炮手准备点火!”

“好咧!4门土炮早就瞄准了大树地下,就等着开火了!”一个炮手再次点燃桐油小火把,随时准备点火开炮。

这时,大石砬子边上,一黄一白两把小旗子同时举了上来,同样的动作挥动了五六下,埋伏在半山腰的游击队员们,全都看见了。

这是二蛋队长同时在给二小队、三小队下达命令,黄小旗指挥二小队,白小旗指挥三小队,命令的内容是一致的,就是让他们马上开炮,狠狠地揍大树底下趴着的伪军余部。

哨声一响,各个小队领头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看着大石砬子这边;旗语一出,各领其命。

还是年轻人脑瓜灵活、反应够快,三小队的队长徐大林,马上就行动起来了,他不但明白了旗语的意思,更是超前理解了自己堂兄的企图,开始超前进行布置。

“都给我听好了,我们马上开炮,趁着山道里浓烟滚滚,我们马上扑下去,顺着山道直接往北面攻击,接近二鬼子时,我们就给他来个突然袭击,一起用手榴弹、手雷和小触发地雷‘招呼’他们,给我狠狠的打,压住他们,不让他们抬头。大家不要怕牺牲,这一次我们小队还是打头阵,每个人都要争取立功。我们这边冲得越猛,其他小队的压力就越小,我们立功的机会就越大,大家听到了吗?”

“听到了!”

其实,徐大林的理解是完全正确的,这也是二蛋队长心里一直在合计的作战方式,只是他为人谨慎,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不想去冒险,就没有急于实施而已。

他觉得,现在活着的二鬼子还有不少,而且他们的武器装备大大好于游击队,还有好几挺机枪,火力强大,如果保安大队和侦缉队剩余人员合兵一处,还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不易取胜,绝对不可大意轻敌,更不能随意冒进。

所以,二蛋队长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计划分两步走:让二小队、三小队拿土炮轰几下,先把二鬼子的队伍打乱了,把他们从各个隐蔽处轰出来,然后才发起全面攻击,从四面八方猛扑下去,一举收拾了这帮残兵败将。

而徐大林则不这么想,他仗着自己小队武器好于其他小队,也是年轻气盛,敢打敢冲,就想冒险干一下。

另外,也许是血缘关系,似乎使他和自己的堂兄心有灵犀,二蛋队长在想什么、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他往往都能够提前估计到。这样一来,动作自然就比其他小队超前一点了。

当然,他们这样做冒的风险也大一些,同样的道理,出人头地、立功受奖的机会也就多一些。

“三门土炮一起瞄准北面大树底下,分左中右三个目标同时开火,打他个闷头轱辘地!”

“开炮!”

“开炮!”

“开炮!”

徐大林下达命令的声音很低,只有埋伏在跟前的游击队员们能够听到,下面不远处潜伏的汉奸狗子们,根本听不到。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小顺子指挥其他小队的旗子刚刚落下,南面的三小队就率先开了炮,一炮正好打中大树底下,另两炮在两边落地开花,形成了一个三角落点,打得又狠又准,山道上顿时浓烟滚滚,接着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三面开花,打得太好了,我们马上扑下去,杀他个痛快!”浓烟中,徐大林匣子枪一挥,再次低声命令道。接着,他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出了原来潜伏的树林,像猛虎悄然下山,带着队伍猛扑了下去。

不过,他还是留了心眼,没有大声的喊“冲啊杀呀!”毕竟他们是率先冒险行动,头一波冲下去,敌人肯定会集中火力进行抵抗。所以,他想悄悄地摸到敌人跟前,突然冒头,充分利用游击队擅长近战夜战的优势,就近开火,狠狠地干他一家伙,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徐大林他们的超前行动,马上被二蛋队长在望远镜中发现了,他禁不住嘿嘿一乐:还是大林知道我的心思,这小子有脑子,歪门邪道也不少,敢打敢拼,又一次给大家领了个好头。自己这个堂兄弟确实不赖,绝对是个打仗的好手!

紧接着,北头的二小队也开了炮了,同样是三炮齐发,两炮打中大树底下靠北一侧,与三小队的三炮遥相呼应,各人管着各人的一块地盘,互相不重复;另一炮则别出心裁的轰向了徐小恶他们藏身的乱石阵,铁砂子、钢珠子打在大石头上,直冒火星子。

再说,这次又让大林子抢了头功,二小队的跑手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希望来点新花样,多少给自己找回来点面子。在二蛋队长手下干活,可得实实在在,来不得半点虚假,那家伙就认战果、就认人头,其他的都是扯淡。

整个徐庄游击队,只有二小队和三小队装备了土炮,二蛋队长把这种重武器交给他们,就是看中他们、充分信任他们。可每次都是三小队先机夺人,抢了头功,二小队的人,心有不服,总想找个机会捞回来。

他们觉得,这次要是不从别的方面想想办法,来点奇门怪道玩一下,二小队只好又一次当瘪三了,这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干的。

所以,看到三小队率先开了炮,青松叔马上命令炮手改变计划,调整炮击目标:两门炮稍稍调整点炮口,往近一点打,正好跟三小队轰击的地方相连接,互相不重复。另一门炮则炮口大角度向左转,同时压低炮身,直接瞄向侦缉队那伙人藏身的乱石阵,先轰他一炮,看看效果如何。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早就看准了敌人的一个特点:土炮刚刚轰过的地方,往往都会被对方的人认为,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赶紧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往刚才炮弹落地的地方钻,这正好中了游击队土炮炮手的游击战术。

“徐庄战法”真奇妙

二小队后面这一炮,作用真不一般,虽然没有杀死一个敌人,只是伤了几个侦缉队的人,却把一直依托乱石阵拼死抵抗的侦缉队死硬分子吓了个好歹,一个个直往最大的那块石头底下的一个石洞里钻。

徐小恶想拼死抵抗,就竭力阻止他的手下后退,更不准他们钻山洞,连连用杀人的方式,来阻止手下喽罗们的退却:“他妈的,你们都是属兔子的是不是?就知道往后退,土八路都要压下来了,你们还能往哪里退?那个山洞那么窄,这么多人能装得进去吗?就是钻到里面去了,又有什么用?一会儿还不是让土八路瓮中捉鳖,通通的死路一条?告诉你们,如果再后退,再往山洞里钻,老子就先毙了他,或者往洞里扔两个手榴弹,让你们全都死在里面!”

徐小恶说话恶狠狠的,好像又要杀人了。不过,此时此刻,他的那些威胁人的话,似乎有点不太好使了,两个侦缉队的小喽罗,根本不听他那一套,只顾着自己安全,还在继续往里钻,气得他抬手就是一枪,把那个刚刚钻入半截子的小喽罗打死了。

后面一个小喽罗想去拖开尸体,马上被徐小恶制止了:“别动,就让它放在那里。谁要是后退,谁要是再往里钻,他就是榜样!”

这时,刚才趁着浓烟“爬”出去查看的李队副,再次“滚”了回来,低声向徐小恶请示:“队长,我看这样也不是回事。土八路离我们这个乱石阵这么远,居然也把炮打了过来,这里也不安全了,我们是不是要冲出去,另外换个地方,再做打算……”

还没等李队副说完,徐小恶就骂了起来:“屁话!你他妈的也不看看前面是个什么地形?除了这个乱石阵,哪个地方还有这么隐蔽?你给我说说。刚才保安大队那些人隐蔽在两棵大树底下,算是不错了吧?可这次居然成了土八路的重点轰击目标。你好好看看,刚才的十几炮把他们打成什么样子了?剩下的四成兵力,又去了一半,能够抵抗的人估计也就20来个了。你左右看看,整个山脚下,也就只有这个地方稍微隐蔽一点,我们还能自己出去送死吗?出了乱石阵,马上就会挨枪子儿;藏在这里,我们还能抵挡一阵。这里巨石林立,他们的松树炮对我们无可奈何,至于那些破土枪,根本打不着这里。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一会儿兴许机会就来了……”

“可是,我们总是窝在这个小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估计他们马上就要压下山来了,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们还能往哪儿逃?”李队副惊恐的看着高高的山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根本不像刚才劝“张大鬼”出击时那么有自信了。

那时他还觉得,只要他们能把保安队的剩余人员收拢过来,两家合在一起,还能形成一个拳头,用近50人的精干部队对付百十来个土八路,虽然取胜的把握不大,但逃离这个鬼地方,应该问题不大。

可现在人越打越少,保安队的人基本耗光了,就剩下侦缉队这20来号人了,怎么抵挡得住土八路土枪土炮的轮番攻击。

最要害的一点,土八路诡计多端,居然不冲下山来和他们进行面对面的决战,而是连连用土炮和地雷、炸药包等乱七八糟的土兵器开打,一波一波地消耗他们的力量,这一招太毒了、也太阴损了。这样一来,土八路自己没有损失,在山脚下小道上龟缩的保安队剩余人员,却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正在他们两个唧唧歪歪的时候,南面山道上突然想起了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接着又是密集的枪声传来,徐小恶顿时一怔:“这怎么回事?土八路不是都埋伏在半山腰吗,怎么山脚下也打了起来?是不是南面潜伏的那几个保安队哗变投降、反戈一击了?”

他赶紧举起望远镜,想看个明白。这一看,他马上傻了眼:原来,借助浓烟冲过来的,居然是土八路,看上去有近20人,一个个悄无声息的往前冲,一边冲一边扔手榴弹,或者一边冲一边开枪射击。

就是这小子,几次拿稀牛粪抹在他们家的门槛上,让老太爷摔断了腿骨,一直医治不好,落下了残疾;也是这小子他爹,把老太爷捆起来,牵着“驴”,十里八村地游斗,让他们家威风扫地。

徐大林的“私自下山”,太让徐小恶感到意外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听到游击队队长徐二蛋这小子发布向山下攻击的命令,怎么徐大林这小子就“自做主张”、带头冲了下来?

“他妈的,这小王八蛋居然还有这一手,擅自行动,却打了保安队第一中队剩余人员一个措手不及,太可恶了!给我瞄准那个小子,一枪干掉他,以解我心头之恨!”徐小恶咬牙切齿,瞪着冒火的眼珠子,通过望远镜,远远看着猛扑过来的徐大林和他的游击队员们。

“队长,距离太远了,我们的镜面匣子根本够不着,王八盒子就更不行了……”李队副看了看前面,感到为难起来。

“那就拿三八大盖‘招呼’他呀!我们不是有十几个弟兄扛的都是三八大盖吗?”徐小恶连头都没有回,就再次命令道。

“队长,这也不行了,扛‘大盖子’的十几个弟兄,基本都让土八路撂倒了,剩下几个,有的钻进洞里去了,还有两个子弹打光了,光有枪没有子弹,‘大盖子’也没有用了。我们身边这些人,全部都是拎着短枪,火力差……”

“他妈的,真是一群废物。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都没影了,白养活了你们这群光吃饭不干活的狗东西!”徐小恶在大声骂人的时候,已经从望远镜里“欣赏”到了南面那场小小的歼灭战的全过程:

“吃”了一阵手榴弹和土手雷后,趴在南头抵抗的7名保安队员,当时就被炸死了4个,其他3个受了伤的,拎着枪刚要往北逃跑,也被从后面射来的一颗颗子弹打中了后胸,全部一命呜呼,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至少中了5枪。

三小队的主动出击,对全体游击队员都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大家的信心更加足了,进行包抄围歼的胆子也更大了。二蛋队长也准备放开手脚,领着大家冲下山去,最后解决战斗。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今天这场伏击战会打得这么顺利、这么漂亮,战果会这么显著,也就几袋烟的功夫,120多名二鬼子,就差不多报销了,好像是“稀里糊涂”就打了个大胜仗。

一开始,大家还是非常怀疑,全村这次出动的130多名游击队员,手中只有土枪土炮,最好的武器就是从小日本手里缴获来的45条三八大盖,另外还有从国民党反动派那里缴获来的19条汉阳造,还不够两人一条枪,其他都是徐家庄庄稼汉们自己造的鸟铳、散弹枪、松树炮、古老铁炮、大肚子炮、土地雷、土手雷等土兵器,凭着这些土得掉渣的武器,能够战胜120多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二鬼子吗?

因为这是一场几乎是一对一的拼杀,要想用土枪土炮战胜拥有先进武器装备的同数量敌人,一般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唯有施以妙计,以窍取胜。所以,二蛋队长就只好另辟蹊径了,为的就是减少游击队员们的牺牲,用最小的代价去博得最大的战果。

现在看来,他的这个目的完全达到了,土炮和土地雷还真就不赖,威力不比二鬼子的六0炮、机关枪差到哪儿去,仅仅是头一波的地雷阵爆炸,就炸死炸伤了20多名敌人,可以说,小栓子他们那个爆破队紧急埋设的19颗土地雷,确实立下了首功。

接下来的三阵土炮轰击,更是目标明确,一打一个准,效果非常显著,不但连连打乱了敌人的阵脚,把敌人堵在了山坳里动**不得,还有效的歼灭了保安大队和侦缉队的有生力量,被土炮接连打死打伤的敌人,至少占敌人伤亡人数的三分之一强,赵大板牙的保安大队迅速溃败,土炮炮火是主要功劳,炮火轰击加上手榴弹、土手雷,成为了徐庄游击队员们在这次战斗中的主要杀敌手段。

由于步枪少,手榴弹也不多,这些正规武器在这次战斗中的作用,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和突出了,倒是徐家庄自己造出来的那些土玩意儿,却成了战场杀敌的主角,这是二蛋队长战前完全估计到了,而二鬼子们根本没有想到的。

赵大板牙和徐小恶完全清楚,徐庄游击队的武器装备非常差,所以,他们这次才敢这么大胆、这么嚣张、这么耀武扬威的来袭击徐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把徐庄这些只有土枪土炮的土八路放在眼里,他们一直觉得,土八路根本无力跟他们对抗,即使明火执仗的开打,摆上一个对抗性阵地互相攻击,保安大队和侦缉队也占据绝对优势,完全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把土八路通通消灭掉。

最重要的一点,徐小恶从小生在徐庄、长在徐庄,对徐庄附近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尤其徐庄庄子里的情况,更是十分清楚。

他觉得,趁着土八路和老百姓没有准备,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一举冲过大山坳那段两边峭壁下的狭窄山道,部队马上就可以出现在徐庄村口了,土八路想拦都拦不住,只要保安大队和侦缉队发起一两个冲锋,拿下这个300多户的冀东大村子,根本没有问题。

打仗就是这样,对抗双方针锋相对,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谁也不想输给谁。

徐小恶熟悉徐庄,徐二蛋对徐庄的熟悉程度,更是胜过他三筹都不止,哪个地方的地形地貌可以用来打伏击,哪个地方最适合摆地雷阵,哪个地方最适合土炮轰击,早就全部装在了他的脑子里,就等着在适当的时机拿出来使用了。

这里两面都是高山峭壁,山上树林密布,山下只有一条狭窄的、坑洼不平的小山道,两匹战马并排前进都不可能,正是藏兵掩阵的绝佳地方,臭蛋子偏偏就选择这个鬼地方打他们的阻击,简直绝妙透了。

二蛋队长虽然没有读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更没有看过什么《孙子兵法》,那玩意儿他也看不懂,大字不识一个的穷小子、庄稼汉,还读什么兵法?但他也有自己的长处,靠摸索、靠自己灵活的脑瓜,更靠这七八年来打日本、打汉奸、打国民党反动派的数不清的实战积累,使他渐渐地聪明起来,逐步摸索出了一套以弱对强、以土对洋、以差对好、以歪门邪道对付日寇和伪军的围剿战术的“徐庄战法”。

也正是这套“徐庄战法”,让他越打越精、越打越油,越打越顺手、越顺利,越打胜利越多、战果越大,每次消灭的敌人越多。都说人老成精,实际上岁数不大的人,也照样能够成精,就看你爱不爱动脑筋、有没有频繁实战锻炼的机会了。

我们的二蛋队长,就是那个年少成精的歪歪家伙。

这次山坳里的伏击战,就是二蛋队长脑海里的“徐庄战法”的又一次具体实践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怪只怪徐小恶他们太狂妄、太自信、太牛逼了,以为趁着游击队庆祝胜利的空档,来个突然袭击,肯定能够大获全胜,然后就有资本去投靠国民党“抗战先遣团”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偷鸡”不成,兴许还要把小命都搭进去。

愣子有楞劲

北面扎口袋的一小队、二小队落了后,感到丢了脸,又让大林子这小子抢了头功,一个个非常生气,也非常着急。

最近一年来,徐庄游击队一共打过五次比较大的仗,三次是打鬼子,一次进县城打侦缉队,还有一次就是跟抽空来徐庄抢粮的国民党“抗战先遣团”九连开仗,保卫村子里的麦收。

这五次战斗都打得很激烈,投入的兵力都不小,除了那一次进县城打侦缉队外,基本都是全村的游击队一齐上阵迎敌,双方对阵的兵力总和,都在180人以上,反击国民党军队“摩擦”,保卫麦收那场战斗,双方投入兵力总数更是超过了300人,徐庄连妇女、儿童都上战场,死伤人数达30多人,是徐庄立庄以来所进行的最惨烈的一次保卫战。

即使是那次进县城打侦缉队,最后也是打成了“一窝蜂”,二蛋队长正领着游击队的35名队员跟侦缉队的60多人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保安大队和鬼子中队200多人从两面扑来,把游击队围了起来,想把游击队包了饺子,最后变成了30多人对抗300多人。

游击队在县城被三股敌人包围后,徐大林主动请缨,钻地下道潜入日本鬼子驻地,抄了小泉的老巢,8个人打死了留守的15名鬼子兵,逼着小泉中队长马上带领鬼子和保安队回援,迅速为游击队解了围;

保卫麦收那场战斗进行到最危急的时刻,他居然带领10名游击队员,从侧面对敌人搞了个不伦不类的火牛阵,五头牛的牛角绑着鞭炮和点着了的辣椒冲向敌群,迅速瓦解了国民党军的进攻。

今天,又是他第一个冲下山去,打响了最后收拾残敌的艰苦战斗,又让这个小子抢了头功。其他小队的人能不着急、不生气吗?

尤其一小队队长二愣子,心里头更是憋得慌,看到大林子突然出现在山道上,凶猛冲杀过来,急得他再次开骂起来:“奶奶的,这个大林子,究竟怎么搞的?又跑在了我们前面去了,整得我们太被动、太丢人了!弟兄们,我们也冲下去,杀他个痛快!”

二愣子刚刚站起身来,就被身边的一个老游击队员按住了:“愣子,别那么冒冒失失的好不好?你看看我们的侧面是什么?徐小恶那一大帮人,都拿枪对着我们这边呢!他们还有一挺机关枪藏在里面,枪口也是冲着我们这边,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冲下去,还不让人家当活靶子,一个个‘点了名’?”

“他妈的,气死我了!看到大林子他们大块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着,我能不着急吗?”二愣子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不肯罢休。

“你就不知道想想别的办法?你不是天天说要跟我们的二蛋队长学习吗?难道你就不知道像他和大林子那样,也来点歪门邪道?”这个老游击队员就是二愣子的老叔徐有源,在这个紧要关头,长辈训斥和启发晚辈,也是正当行为。

“老叔,你看我们怎么办好?功劳都让其他小队抢去了,我们不等着喝西北风了?我们可是一小队啊,一点功劳都没有,却站在最前面,还不把人丢死了?”二愣子开始冷静下来,虚心向足智多谋的徐有源求教。

“你查一查,全小队还有几颗手榴弹?”徐有源两眼注视着山下的动静,连头都没有回。

二愣子马上对潜伏在两侧石头后面和树林里的游击队员低声吆喝:“都报一报,谁手里还有手榴弹和土地雷?”

“我还有一颗!”

“我还有两颗!”

“我也还有两颗!”

“我也扔剩一颗了”

……

大家一凑数,还有8颗手榴弹、4颗土手雷,还有两个炸药包。

徐有源马上吩咐:“大家把手榴弹集中到大山、小山兄弟二人手里,他们是投弹能手,投得远、投得准。”

话没说完,8颗手榴弹就从两头一一递了过来,交到了潜伏在二愣子左边的大山、小山兄弟二人手里。

“愣子,查查还有多少‘辣椒火箭’?”徐有源再次吆喝起来。

“还有将近两捆、70多支。”二愣子一边数着一支支绑着辣椒面袋子的竹竿火箭,一边回答。

“好!这些应该够用了,你是队长,你就指挥大家开干吧!”徐有源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谋和战术,而是让侄儿自己动脑静、摆战术。

二愣子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过来了:“老叔,你的鬼主意真多,我真服了你了!难怪咱们队长老是让我好好跟着你学学。”

“那你就赶紧领着大家干活呀!再晚一点,我们可能连汤都喝不上了。”徐有源一拍侄儿的肩头,笑着鼓励道。

“好,愣子听老叔的!”二愣子开始给大家派活:“大山哥,你投弹投得最远,我们这个阵地离侧面那个乱石阵,估计不会少于90步远,你看看能不能‘招呼’到那里?”

高大威猛、黑不溜秋的徐大山,掂了掂手里的两颗手榴弹:“估计差不多吧,即使不能扔到乱石阵中间,贴边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一会儿你用三颗手榴弹‘招呼’乱石阵,投到跟前爆炸,能够卷起烟雾就可以了。”二愣子转向小山,接着吩咐道:“小山,你的任务是用剩下的五颗手榴弹,对付我们正面那一小撮保安队,他们有9个人,分散在三个潜伏点,你能不能把手榴弹投到石头那边去,落在他们潜伏的地方?”

大山小山兄弟二人高兴地领命:“愣子,你就看我们的吧!”

这时,徐有源也主动请战:“愣子,辣椒火箭就由我们父女管了,我们三个是全队射箭最远的,凭我们爷仨的手法,射到乱石阵应该没什么问题。”

二愣子咧嘴一笑:“我原本也是这个意思,还没等说出来,老叔就抢过去了。老叔,你和大菊小菊妹妹好好‘招呼’徐小恶那帮兔崽子,拿辣椒面给他们‘洗洗眼睛’。趁着他们‘吃辣椒面’的时候,我就带着剩下的人冲下山去,干掉那些没有被炸死的保安队,然后向南挤压,争取包围到乱石阵前面,让二鬼子们动**不得。”

猛虎下山来

其实,就在二愣子布置战阵的同时,其他几个山头也没闲着,都在准备最后冲下山去消灭残敌。

二蛋队长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透过那具从小日本手里缴获来的望远镜,他完全了解了战场上的一切。

他的指挥地点设在大石砬子下面,位置极佳:南北几个山头游击队员们潜伏的地点,都是一目了然,哪个点有什么动静,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居高临下,对下面山道上的敌情,也是一目了然,哪个地方的敌人开始运动了,都在他的目光监视之下。

这里虽然有一条小山道通向山底下,但小路崎岖险峻,要想从下面冲上来难度很大,尤其中间还有两个豁口,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所以,徐小恶好几次驱赶侦缉队和剩余的保安队往这里冲,都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四周半山腰的交叉火力压制下去了,只能乖乖的回到那个比较隐蔽的乱石阵躲避,负隅顽抗。

从望远镜中看到一小队的二愣子和他老叔徐有源正在嘀嘀咕咕,二蛋队长就已经估计到,二愣子可能也想步大林子的后尘,也要冲下山来了。因为一小队今天所处的位置地形不太好,侦缉队的火力完全可以压制他们。所以,二蛋队长就让他们一直扼守在那里,没有让他们猛打猛冲,以免增加伤亡。

望远镜镜头转向二小队,他发现二小队那边也要有大动作了,两个老游击队员围在老车把式徐青松身边,一会儿三个人对着说话,一会儿又对山脚下的敌人指指点点,不用猜,他们也是在商量怎么往山下打的事情。

对面山头徐洪水指挥的第四小队,他就看得更清楚了,原来潜伏在后面的8个游击队员,都已经压到了第一线的突出阵地。

那个地方还真绝,一大片石山大包鼓突兀出来,后面却是一片凹兜,凹兜里长满了碗口粗的大树,一颗挨着一颗,枝繁叶茂,地点很隐蔽,游击队员们藏在里面,从山下往上根本看不见,但二蛋队长所在的指挥位置地势比较高,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四小队的突出阵地,就是由十几个鼓出的大石头排列组成的,从第二波炮火开始,神枪手徐洪水就领着6个资格老一点、见阵战比较多一点的骨干队员摸了过来,首先占领了这里,6个人一人把住一个石头垭口,也就是把住两块突出的大石头中间的豁口。

这个突出阵地,正好处于山道东侧悬崖峭壁的中间位置,也正好把剩余的二鬼子们一分两半,南面山脚下主要是保安队的残余分子,侦缉队员不到10个人;北面却是侦缉队的骨干力量,包括隐蔽在乱石阵的徐小恶及其几个死党,这些汉奸才是需要认真对付的。

徐小恶及其十几个侦缉队死硬分子,借助几千年来从山上滚下来的几十块大石头高低错落组成的乱石阵,进行顽固抵抗,居然扼守住了一小队二愣子他们下山的道路。

而徐洪水这边,虽然有悬崖峭壁的掩护,自身安全没有问题,但仅仅透过每个人两块石头中间的豁口对外观察和射击,视界受到重大影响,尤其无法射杀乱石阵的侦缉队骨干分子,这让神枪手徐洪水英雄无用武之地,一直耿耿于怀,又无可奈何。

现在需要集中对付的,就是剩余的侦缉队员了。徐小恶及其手下虽然只剩20多人,已经被分割成两处,但这些人极为反动,个个都是玩命徒,投降的可能性不大,几乎都会拼死抵抗。

为了消灭侦缉队,徐洪水也准备来点花样,他低声向大家提议:往山下扔几个炸药包,趁着爆炸的威势和滚滚浓烟的掩护,利用一处背对敌人的斜面峭壁,全小队分成4个小组,用绳子滑下峭壁,对南面那一小股侦缉队发起攻击,打垮他们,为其他小队进攻另外两股敌人创造有利条件。

“洪水叔,我们干吧!”

“大林子开了个好头,我们也不能落后了,队长在对面大石砬子底下看着我们呢!我们可不能当熊包!”

“四个炸药包扔下去一爆炸,山脚下肯定浓烟滚滚,一会儿都散不开,正好掩护我们顺着绳子往下滑。象大林子那样,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边比较隐蔽,峭壁很直,距离山脚下最近,一会儿就滑下去了。”

“洪水叔,你就下令吧,我们组打头阵,第一个冲下去杀那些狗日的。”

游击队员们纷纷请战,都争着要第一波冲下去。

看到大家积极性这么高,徐洪水心里非常高兴:“好,我们马上开干。好久没有当过‘猴子’了,今天我就领着大家当一把‘猴子’。”

说完,他马上收枪,从身后拿起一大盘粗绳子,就向左面走去,来到那个斜面峭壁顶上,把绳子的一头绑在一棵大树上。

其他几个游击队员照葫芦画瓢,也把另外3盘粗绳子的一头绑在邻近的3颗大树根部。

“大家都过来,我们马上下去。每个组的最后一个人负责扔炸药包,炸药包一响,浓烟就会拱上来,各组其他人员马上行动,拽着绳子依次快速下滑。下去后马上卧倒,匍匐前进,靠近敌人就开火,每个人都带好自己的武器。现在准备扔炸药包!”

徐洪水的命令一下,他手下的15名游击队员,同时快速行动了起来:各组的最后一名游击队员抱起炸药包,同时一拉导火索,同时把炸药包抛了出去。

“呲呲”冒着白烟的三个炸药包同时落地,一起爆炸;另外那个炸药包,却被悬崖上伸出来的一颗大松树的树枝挂了一下,延缓了下落的速度,还没等落下去,就在离地面约有六七米的低空中爆炸了。没想到,这样反而更加增强了爆炸的效果,上下衔接,浓烟迅速笼罩了一大段山谷,有效地掩护了四小队的游击队员一起冲下悬崖,而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大家刚刚扑下身子,就听见对面山下和北面山下都响起来“轰隆隆、轰隆隆”的爆炸声,有手榴弹爆炸时发出的清脆声,也有土手雷和炸药包爆炸时发出的沉闷声。

原来,远远看到四小队就要从悬崖下滑时,一小队的小队长二愣子也等不及了,奶奶的,又有一伙人要抢功劳,他能不着急吗?他本想捞个头功,现在却连二功都捞不上了,这是他最难忍受的。

“马上投弹!给我狠揍山下那些狗日的!”二愣子大手一挥,手下的游击队员马上动手,在不到半分钟时间内,八颗手榴弹、四颗土手雷,就接连飞向了敌人的两个阵地:保安队残余力量靠北一个抵抗据点,“吃”了的五颗手榴弹、两颗土手雷,另外三颗手榴弹两颗土手雷,则飞向了乱石阵。

但是,乱石阵离他们的阵地太远了,至少超过70米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徐大山撇手榴弹的最大极限,手榴弹和土手雷全部落在了乱石阵北面边上。

只有一个延期爆炸的“大鹅蛋”(也就是土手雷),落在一块大石头表面,高高的弹了起来,居然抛向了乱石阵中间,把隐藏在里面负隅顽抗的两个侦缉队队员炸了个半死:一个炸断了右臂,肩头以下都被炸飞了,当场昏死过去;另一个两条腿的小腿骨头都被炸断了,倒在石头底下惨叫起来,那个恐怖的惨叫声,连连在两面山墙峭壁中回**,游击队员们听到之后,一个个都开心透了。

然而,侦缉队队长徐小恶和几个死硬分子隐藏的地方,却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只是浓烟潦过了一下。看到这种情景,二愣子后悔得不得了,再次对着乱石阵大骂起来:“奶奶的,徐小恶,又便宜了你这狗日的,手榴弹炸不死你们,还得麻烦老子下去亲自干掉你们!”

匿藏在乱石阵中的徐小恶听得清清楚楚,马上回骂起来:“二愣子,你他妈的就是个笨蛋,没用的东西!有本事你就打过来呀,老子正等着你呢!”

“奶奶的,气死我了!徐小恶,看老子不把你活捉了,马上劈了你!”二愣子一抬手,对着下面“铛”的就是一枪,也不管打不打得到。

看到二愣子又要去冒险,他老叔徐有源马上低声提醒他:“愣子,你可别乱来,二蛋队长说了,徐小恶欠乡亲们的血债太多,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了,这次一定要抓活的,也好拖回村子批斗游街,游斗够了,再活埋了他!乡亲们一人一锹土的往里填,让大家都来解解恨!”

“老叔,我会有分寸的!”二愣子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带头“飞”下了石壁,他和三个游击队员是抱着大树滑下去的,其他的游击队员,有的象四小队队员一样,是拽着粗绳子滑下去的,有的是拽着树枝打秋千“抛”下去的,有的是顺着能够跑过一个人的羊肠小道,直接冲下去的,还有两个打猎出身的游击队员,则是攀着石壁上的藤条滑下去的,反正他们下山的办法五花八门,不像四小队那么统一行动,有规有据。

一小队的人冲下去刚刚落地,青松叔就带着二小队和爆破组从对面山腰冲了下来,有效地配合了一小队的攻击行动。

他一边带着大家沿着山涧小道往下冲,一边低声命令道:“把剩下的几个手榴弹都扔出去,全力掩护一小队攻击。愣子是个愣头青,就知道猛打猛冲,当心他们遭到侦缉队的火力拦截,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青松叔,还是您老人家对愣子好啊!”烟雾中,二愣子听到青松叔的说话声,马上高兴得跳了起来,接着回头低声命令大家:“赶紧往前冲,不要辜负了青松叔和二小队哥们姐们的一片好心,先消灭前面那几个剩下的保安队狗杂碎。”

还没等他说完,一小队、二小队的游击队员们,一左一右同时开了火,北面剩下的保安队6个“活物”马上变成了“死物”,有的被穿了好几个枪子儿。他们真的按照二蛋队长的要求做了: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愣子小心!”看到二愣子冒险行动,在远处拿望远镜观察的二蛋队长感到不妙,马上大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还真让徐青松猜对了,一小队和二小队突到山脚下的20多人,在二愣子的率领下,刚刚冲出不远,对面乱石阵左侧一个暗火力点就突然开火了,一挺轻机枪“突突突突”地射出了一排排罪恶的子弹,马上就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五个人,其中两个游击队员当场牺牲,他们都是二愣子的手下。

二愣子也受伤不轻,左臂挨了一枪,还有一颗子弹擦他的左脸而过,划开了一道一寸多长的大口子,鲜血流了一脸。

暗藏火力点

“打得好!打得好!”乱石阵中间传来了徐小恶的高声嚎叫,原来他正在那里幸灾乐祸呢!这个该死的狗汉奸!

都不用猜,这挺机枪,就是这个恶棍暗藏在里面的一个火力点,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发言”,专门用来对付斜对面冲过来的土八路的“秘密武器”。

这个暗藏的火力点对游击队的威胁的确不小,马上就挡住了一小队和二小队的联合进攻。看来,土枪土炮攻击力不强,确实有很多局限性,如果没有了手榴弹、土手雷、炸药包相互配合,威力确实大打折扣。

可眼下大家基本上都把手榴弹、土手雷扔光了,游击队所拥有的土优势基本不存在了,下面就看谁的脑瓜管用、谁的战法灵活、谁的招式独特有效了!到了这个时候,就成了双方互相玩心眼、斗智斗法的时候了。

“趴下!趴下!赶紧爬下!”二愣子顾不上自己多处受伤,马上按倒了跟在身边那个二小队的游击队员,自己却再次中枪。不过还好,子弹只是“咬”了他的大腿一下,撕去了一块肉,没有伤到骨头,没有什么大碍,根本不影响他指挥作战和带头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