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青梅竹马

1、

夜色下,戴着口罩的蔡小米一个人孤独的走。当她走到早晨投信的信筒面前,看上面写的是一天开两次箱,两次开箱时间都早已过去。这让她很沮丧。信肯定已经发走了,而且发到马顿的学校,并且就算是送到学校,他远在上海也是看不到的。看来,难道马顿去上海他先前并不知道?不然他信里他为什么不提。也许他早知道了,但是他不想告诉她。

蔡小米心里很乱,继续往前走,走到平房街口超市。透过大玻璃窗看向里面,还有人在买东西。蔡小米就忍不住走进去。选了两样小零食放在收银台,付款,石贵珍给她找零,一边找零一边开玩笑地说:“姑娘,这又不冷不热,又没有太阳,还怕晒啊?小姑娘就是爱美,现在也是,城市污辱太厉害。”

蔡小米没吭声,她其实很想跟自己的生身母亲撒个娇,可母亲就在眼前,她却不能。而且她不能以本来面目见她,怕她看出自己是她的女儿。自己已经是有父母的人了,何必再伤了他们去认这个亲?走出超市,蔡小米深深的叹了口气。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不出一个星期,马顿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格外吃惊,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小米,我回来了,怎么你不欢迎我?”马顿笑着说。

“我有什么欢迎不欢迎的。你家在朝阳区,你回这边很正常。”说完,蔡小米仍旧往前走。

“小米,从上次揭广告到现在,你还是每天出来都戴口罩?你听我的吧,摘下去吧。真的,我是为你好,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还有父亲,要是我父亲在,我也不会事事都听我妈的话。这次去上海,我妈提前就买了票都没告诉我,放假那天,她就给我送学校去了,逼着我去了车站。我也没有办法通知你,我都要急死了。我妈让我在上海等她和马克一块去过年,我等不及就跑回来了。”

“你还没回家?”看着风尘仆仆的马顿,蔡小米忍不住又流露出了心疼。

“没回,我直接先来看你了。这么久没见面,我可想你了。”说完这话,马顿的脸红了一下,被蔡小米捕捉到了。

蔡小米的心脏也扑腾腾的跳了起来:“你还说这话,你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回来了,一定是你妈交待的。你还是听她的话吧,不用来找我了,免得她来大吵大闹。我做模特,在你妈眼里就是一个花瓶,就是个摆设,一点用处都没有。你是名牌大学生,我只不过是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穷人。”

“小米,让我进屋跟你说吧。”马顿往前走,蔡小米就在门口堵着,不让他进。

最终蔡小米拗不过马顿,当屋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马顿用额头抵在蔡小米的额头上,蔡小米嗅到了她熟悉的气息。尽管以前两个人总见面,但还从来没有这么亲昵过。蔡小米有点不适应,躲开去,坐下来,哗啦哗啦翻画册,不巧那页寻她的启示从里面掉了出来。

马顿拣起来,打开看了下说:“小米,你看你一天出门总要捂个口罩,何必呢?你就去认下亲生父母吧?他们把你丢了不定有多心疼呢,再说你已经知道他们的电话号了,干嘛不联系他们呢。父母在身边多好啊。”

“我有父母,不过一个是拣破烂的一个是盗墓贼而已。这无所谓呀,这些影响不了我的成长。倒是这些会影响到你妈她老人家的胃口,要时不时的来我这里羞辱我一番,她才会舒服。马顿,说真的,你以后不要来了。我受不了她的羞辱。”先前的蔡小米还硬撑着,当她说到这里,眼泪冲出眼眶。

“小米,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小的时候,她并不阻碍我们和你接触,我也不知道我们都长大了,她反而变了。”马顿对于母亲的行为,也无力在蔡小米面前辩解。

“马顿,你回去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受不了她的羞辱。我真的扛不住了。我怕自己在她面前失了分寸,以小犯大。”

“小米,你放心好了,我妈她以后不会来找你的,你要相信我。”

蔡小米吃惊地看着马顿:“马顿,她是你妈,她再怎么不好,和我相比,她是你最亲的人。你?”

“我会说服她的,给我时间。”马顿离开以后,蔡小米觉得自己的心里塞的满满的,又好象是空空的,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和马顿都不配拥有相互给予的爱。她应该离他越远越好,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母子反目成仇。

这时出现在脑海里最多的竟然是赵正清,当马克跟赵正清叫大叔的时候,蔡小米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微许倾向于赵正清的情愫。只是,她真的没有料到,赵正清的妻子虽然没有去学院闹,但是他们之间彻底分居了。赵正清的周末自由日,由一天改成了七天,他彻底自由了,搬到宋庄租住的大院子里居住。这还是蔡小米在老程工作室的时候得知的。

“老赵可真行,和老婆闹就闹了,再闹也不能有隔夜仇啊,怎么还搬宋庄来了?”老程挂断赵正清打来的电话,和他的小女友说,“我得过去看看,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家搬过来了,也没早点跟我吭一声。”

“跟你吭声,你不就挡着他不让他瞎折腾了?”小女友说。

蔡小米听在耳里,没插话。晚上收工以后,蔡小米的脚步不自禁的就走向了赵正清的住处。大门紧闭,她的手正想拍向大门,才发现身后站着赵正清。蔡小米尴尬地笑了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赵正清神态自然:“小米来了,你早来一步都碰不上我。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于是开门,邀蔡小米进院。

踩着从砖缝里钻出来的枯草,以及少许冷冻着的白雪,蔡小米越发觉得这个院子是如此的空旷和冷清,仿佛许久都没有人住了一样。

“怎么样,在这里定居不错吧?小米,以后你要画大画就来我这院子,工作台也大,工作室也大,你怎么折腾都行。省了将来办工作室了。”

“不行吧,要是您夫人知道了,又跟你吵架了。”蔡小米试探的问,她希望老程说的是假的。

“不会,我们说好了,她以后不再干涉我。”蔡小米捕捉到了,赵正清的情绪瞬间低落,但很快又被他掩饰掉了。

婚姻是这样的吗?两个人相互不干涉,各做各的事情?蔡小米此时彻底迷茫了。“她没去学校闹你吗?”

“没有,她确实想去的,被我挡住了。我付出的代价就是离家反醒。”赵正清浅笑过后,邀请蔡小米看他的新作品。赵正清在自己家里,脱去外套,很家居的样子。他的一颦一笑,瞬时扎进她的心窝,她觉得那笑很温暖,那腮上浓浓的络腮胡子透着成熟,这是马顿没有的。

赵正清的院子,从此成了蔡小米常来的地方。她开始跟赵正清借画册,赵正清这里有很多画册。借走以后,很快就归还,蔡小米在归还画册的时候,就很想象马顿当初对她那样,每次都写一首诗夹进去。她却不敢。在躲避马顿的日子里,蔡小米也是倍受煎熬。每天她交待母亲,只要马顿来找她,就说她不在家。并告诉对方她已经住在宋庄的工作室了。

有好几天赵正清的工作室都是大门紧锁,无论蔡小米怎样砸门,都没有人来开门。手里拿着画册的蔡小米,觉得倍加失落,她特别想见到赵正清,听他跟她说画,说人生,当酗酒的赵正清,把自己喝的一塌糊涂的时候,蔡小米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赵正清偶尔喝酒,但从来不喝过量。

这天,赵正清打开门的一刹那,蔡小米就知道他喝多了。他走路歪歪斜斜,都要靠倒在蔡小米的身上了。蔡小米赶紧扶住他,把他扶进屋。她这才知道,他是喝醉了,正躺在沙发上休息。

回到屋子里的赵正清,一头倒在沙发上。蔡小米搬过椅子坐在他旁边,他疲倦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蔡小米,又合上。合上眼睛的赵正清说小米你怎么来了。

蔡小米说自己挺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这不是来还他画册吗。赵正清忽然哽咽地说:“我父亲去世了。现在,我就剩孤家寡人一个了。”

蔡小米浑身的神经一紧,止不住哆嗦了一下:“赵老师,你这屋里太冷了,你不怕睡着凉?”说完找了一件衣服给他盖上。

赵正清微闭着眼睛:“小米,不要笑话你老师,我现在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婴儿。我知道我迟早会有这一天,这是报应。世上本来就有因果这件事。”

蔡小米听的云山雾罩,不清楚赵正清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米,我现在头很疼。也不想说话,你想画画就自个儿画去吧。让我安静的躺会儿。”

蔡小米听说他头疼,就用手背试了下他额头:“你发烧?我去给你买药吧。”说完,蔡小米就跑出去。没理会身后说的不用。

服侍赵正清吃完药,先前的没有精神,仿佛因为这几粒药片和冲剂给了他力量,赵正清躺了一会儿就坐起来,看着坐在案前看书的蔡小米。

“小米。”赵正清一声小米,小米就放下书跑了过来。“小米,你说我父亲去世,她来也不来,她到底怎么回事?算了,你是小孩,你不懂。”

“她?哪个她?您爱人?”小米想了想,“那她肯定忙呗。”

“忙。再忙这么大的事也得出场吧?这明明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有什么事还能大过丈夫的父亲去世这件事?”

“可能她真的忙。”蔡小米不知道怎么参与他们的家务事。

“唉,她总跟我揪着那两次我带学生去外地考试,她父母去世我都没参加。我知道,她这是在报复我。”赵正清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裹紧外套,又躺回沙发上。

蔡小米去烧了点开水给他喝,在递水的时候,又碰了下他额头。“没事,药吃了一会儿就好了,小米你回去吧。回家晚了小心你妈着急。”

“给你做好饭我再走。”

“不用,我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去,等好了自己煮点面就行了。”

看着缩在沙发上的赵正清,蔡小米心底涌上来不少同情,那眼神就象看孩子一样的看着他,有点心疼。坐在他身边,也就不舍得走了。她其实心里也是满腹委屈,想说给谁听,说给赵正清吗?他在病着,再说,说给他有用吗?

室内如此安静,赵正清睡着了。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当蔡小米抬起头,看到眼前出现的女人,她还是有点惊慌。

“果真是在这里藏起娇了。还好意思跟我说不参加你父亲的葬礼。有人代替我参加了,还用得着我吗?”女人的话把赵正清惊醒,他爬起来,却一声不吭。见男人不说话,女人更加气愤,“怎么样,真没话说了吧?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说这个家怎么就容不下你了。你连我父母去世都不露面,你还好意思让我参加你父亲的葬礼,你怎么想的呢?你也好意思在我的孩子面前说我。是你犯错在前。”

“我说过一百遍了。那两次都是带学生去考试,我是故意躲开的吗?”

“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好,我给这丫头片子腾地方。”女人说完掉头就走了。蔡小米这才想起来刚才买药回来忘锁大门了。她进来的悄无声息,走的却轰轰烈烈。

“赵老师,我去把她追回来,你快跟她解解释释吧。”

“不用了。我们这状态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现在都懒的跟她吵,随她去吧。小米,你也回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蔡小米觉得是自己在这里给他们又一次造成了误解,心里过意不去。

2、

马顿的假期,希望有蔡小米的陪伴,而蔡小米每天都躲着他。这让他非常郁闷。马克对于马顿从上海的奶奶家跑回来,一直抱有一种欲问之的态度,可马顿就是不说。

“哥,你把大叔打败了,应该去找小米啊,整天闷在家里无精打采的干嘛?”

“别烦我。少跟我提她大叔,也许现在她大叔知道她在哪,我却不知道。”

“怎么了?失恋了?要早知道她和大叔没有发展,我一定不会把她让给你。”

“行行行了,你不考上重点高中,看咱妈怎么收拾你。脑子清静点吧。别跟我们大人比。”

“大两岁也叫大人,你真好意思。小两岁我就小人了?我看你就没我成熟,我要是你,绝对不会闷在家里垂头丧气。该找谁找谁去。谁也挡不住。你跟咱妈说那些没用,你不在家,她照样去找蔡小米,你又没有遥控视频,看不到。我看小米躲你有她躲你的原因。也许她后悔不如找她大叔了。”

“你烦不烦人?跟你说你少掺和大人的事,还没完了。妈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就做那没文化的事。我说她不听?不听拉倒,我还按原计划行事,我就不信将来她不接受小米。”

“原计划?什么计划?”

“不变心的计划。”马顿说完抬腿开门就走。他其实一直坚定小米对自己的信念,只是偶尔自己也会被莫须有弄昏了头。看不到蔡小米,自己也曾一度颓废。敲不开蔡家紧闭的门,听蔡母说小米不在家,睡在宋庄。他不信,他相信小米就睡在屋里。他想守候整个长夜,又恐自己被冷冻成冰棍,而第二天早晨一早赶过来,又总是扑空。

这个夜晚有点冷,他徘徊在街头,意想不到的是小米竟然出现了。她依然戴着黑色口罩,口罩上绣的是牡丹,这个他知道。眼下隔的太远,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另一个口罩,绣的还是不是牡丹。兴许是绣的玫瑰。马顿知道玫瑰的含意,所以他不允许别人送小米玫瑰。当然口罩上的玫瑰例外,再说肯定是她自己买的。所以蔡小米的逃避,让马顿心里虽然难过,却对她又一百个放心。他的心不变,他想她的心也不会变。

马顿想叫住她,又怕她躲他,于是跟在身后。他想看她究竟要去哪里。这么晚了,她会去哪儿?蔡小米去了街口超市,马顿就站在外面等她。想不到超市里有个男人紧紧抓住了她,这让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的马顿不明白屋里发生了什么。

“敲你家门敲不开,今天终于等到你了。你到底是嫁我还是还钱?两条路供你选。”

“我没拿你钱,你跟我要什么钱?五千块钱就想让我嫁给你,想什么呢你。”蔡小米企图挣脱开男人的双手。

“还死不承认。不承认也好,那就跟我走,老子去天涯海角,你就跟着去天涯海角。五千块钱你爸他可没嫌少,他说这是见面礼。多退少补啊。”男子刚说完,石贵珍怕影响生意赶紧说:“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隔着口罩说话,蔡小米觉得气不够用,越挣扎就越累,索性停止挣扎:“你要钱,就找我爸要去。是他拿了你的钱,又不是我拿了你的钱,你跟我犯不着要一分钱。你要是不怕,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解决这件事情。”蔡小米的不卑不亢,又一次镇住了汪氏男子。

“别拿报警吓唬人,我还真就不怕警察。好,你不嫁也好,把钱吐出来,我立马走人。”

“没有,想要就找我爸去。”蔡小米挣扎开,拿了两包方便面结帐。

“那老东西我要能联系上,我还犯得上找你?我不管,你不跟我走就得把钱给我凑上,我急用。”汪氏男子依然抓着蔡小米不松手。此时马顿已经冲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上去就打了汪氏男子一拳。

汪氏男子当然不愿意了,两个人撕成一团,把超市的货架子也给弄翻了,零零碎碎的东西洒了一地。蔡小米站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你们别打了,你们把东西都给弄掉地上了。马顿,马顿,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可她就是拉不开纠葛在一起的两个人。

李会议和石贵珍更是急的团团转,那几个进来买东西的顾客,生怕溅到身上血迹,也吓的跑出门去。

“奶奶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汪姓男子把马顿摁在地上。

马顿一个翻身爬起来,又把对方摁在地上:“你再敢动她一根指头,我就把你手指剁掉。”

“马顿,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快起来吧。”蔡小米急的直拉马顿,“是我爸拿了他钱,我也不知道我爸给没给他。”

马顿手下一松,被对方压在身底下:“臭小子,乳臭未干就敢对你大爷动粗。今儿个爷好好教训教训你。”

蔡小米看到马顿嘴角往外流血,吓的一声尖叫:“你快住手,你不住手我真报警了。”听到报警二字,汪姓男子放开了马顿,站起来指着蔡小米说:“赶紧回去筹钱,你要是敢报警,我整死你。”

看对方扬长而去,蔡小米哭着拉起马顿,给他擦去嘴角的血,看着满地的东西,蔡小米默默的帮着收拾。石贵珍显然非常生气,从蔡小米手里强硬的拿过那些东西,仿佛不希望她碰它们一样;“罐头瓶也碎了,酒也洒了。这可咋办。”

“阿姨,我来赔。就当我买的,您算下帐吧。”蔡小米低声说。

3、

马顿为蔡小米流血,打架,她心里面非常心疼,可表面上她依然不领他的情。走出超市,她就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回去吧,你妈要知道你替我打架,就跟马克一样,挨打回去被你妈知道了,我就得被骂死。”

“我怎么会让我妈知道?假期本来就没有多少天,你别再躲我了好不好?”马顿企求的说。

“不是我躲你,是你妈坚决不让我接触你。马顿,我觉得你还是听你妈话才对。她一个人带大你们不容易,别惹她伤心了。她是为你好。”蔡小米心底叹了一声,却不能让马顿知道。

“小米,要报警吗?”马顿想起刚才的场面,提醒她。

“不用吧,就算是报警,如果我爸没把钱还给人家,我们还是要还的。我猜到了,我爸肯定是没还,不然他不可能总这样揪着这件事不放。回去和我妈商量商量怎么办,欠债还钱。”

“你也欠我。”

“我欠你什么?”当蔡小米看到马顿的眼神,她知道自己问错了。一下子就又没有了底气,在乱了分寸之前,蔡小米赶紧调整自己,对,自己没有错。并不是自己不坚持,而是她不能伤了马顿的妈妈。可谁又知道,她已经被他妈妈所伤:“马顿,你赶紧回家吧,你妈该着急了。我也回去了,我就是饿了来买两包面。呀,面忘拿了。”望着身后的路,想想也罢了。

马顿抓住了蔡小米的胳膊,蔡小米挣脱开:“别闹了。我不想一到你妈面前就被损的无地自容。你也别恨她,她也有她的道理。我没上过学,我配不上你。还有,我忘了告诉你,我和赵正清交往了,这次我说的是真的。”蔡小米挣脱开,向家的方向跑去。留下马顿一个人呆呆的看了很久,才转身回去。

蔡母见女儿才回来,着急地说:“买包面买这么长时间,这又跑哪去了?面呢?”

“妈,我又遇上姓汪的了,我爸是不是真没还他钱?他说五千块钱,我爸一分都没还给他。我看我们明天去问问爸吧,要没还我们就还上。”

“不用问了,刚才我收拾屋子,在床底下翘起来的一块砖底下发现这个了。”蔡母递过来一个布包,布包已经被打开一角,蔡小米看到那是红色人民币。蔡母继续说:“我数过了,正好五千。那小子再来砸门,就还给他。”

“妈,这是真的?是我爸藏起来的?”

“不是他是谁。自己学会藏私房钱了,还敢背着我们收人家财礼钱。等他回来和他算帐。”

“赶紧打发走吧,刚才在超市抓住我不放,要钱,不给钱就让我跟他走。把超市的货架都弄翻了,我还赔了点钱。”

“兜没钱买面了吧?妈给你煮吧。”

“哎呀,妈,面钱付了,我忘拿了。”

蔡母摇摇头:“下次从宋庄就早点回来,饿着肚子回来,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将来把胃弄坏了,我看谁管你。”

蔡母煮面,蔡小米一个人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打开画册,里面有好几首马顿写给她的诗,在一个粉红色的锦盒里,放着马顿写给她的所有信件。“我的爱情,从此烟消云散。”蔡小米这样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给马顿写信了。永远都不要写了。

4、

拿着蔡小米递过来的五千块钱,小汪用手掂了掂:“真不够意思,你说哥多好,你咋就相不中呢?好吧,哥走了。来世再做你情郎。”

蔡小米没功夫听小汪说话,钱递给他就扭头进屋了。把门关严。知道赵正清离婚,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还是从老程嘴里得知的:“老婆,你说老赵他闹腾个什么呢,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么大岁数离什么婚呢。”

老程的小女友轻声细语地说:“这个我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又相中谁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老家伙,准保又看上学院哪个女学生了。回头我得教训教训他。”想不到说曹操曹操就到,当赵正清踏进工作室的时候,蔡小米正要离开。相互打了招呼,只因先前听说赵正清离婚了,蔡小米就慢下了脚步。

“你们别背后骂我行不?我都老成这样了,谁还要我?”赵正清坐下给自己倒茶喝,“老程,十里河有个画展,你参与不?这次是义展,是我们学院副院长牵的头,打算把钱捐给云南地震重灾区。”

“这得参与。小米,你的仕女图画的那么好,你也参加吧。”

“好啊,我画的能拿出手吗?”蔡小米有点不自信。

“太拿得出手了,老赵,你说,是不是有机会给小米张罗次个人画展?”

“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条件允许,小米是否考虑自己成立个工作室?”

“你们不要我在这打工了?再说,我挣的这点钱哪够租房开工作室的。”

“小米,如果信得着我,我把那房子让给你,不过晚上得让给我,我现在已经净身出户,没住的地方了。宋庄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听到这里,蔡小米一阵感激,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恍惚的当口,老程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正清,赵正清被看的有点不知所措,却又直直的盯着对方问道:“怎么回事?不认识我?”

“还真不认识你,我现在终于找到你离婚的原因了。”老程也不掩饰。

“你可别瞎说,小米在朝阳的住房条件有限,没有个安静的环境创作,我这有现成的,我又不用天天在家,在你这上完课就过去画画,这不挺好吗?你这人心思太不端正了吧。”

见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自己,蔡小米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滋味,但她非常感激赵正清对自己的关照,眼下她似乎也很郁闷,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当马顿追问她,是不是和赵正清真的好了,蔡小米很诚恳的说是。马顿失望的样子久久压在蔡小米的心底,他说他尊重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看着马顿的背影,蔡小米差点就把他喊回来了,可她忍着。这种忍,直忍到马顿马上要开学的日子,这个时候,春节已经过去,真正的春天不远了。

蔡小米勇敢的跟赵正清表白,是她在那个大院里出入次数太多以后的一天,她已然觉得眼前这个孤单的男人真的太需要一个女人的照顾了。蔡小米本来想写封信跟他表达,她想他们不需要这些,她直截了当的对赵正清说:“以后,我给你做早饭午饭还有晚饭。我帮你洗衣服,你自己不要洗了,你洗也洗不干净。”

当时赵正清也贫了一句:“好啊,好太好了,我最不爱做饭洗衣服。”

蔡小米就一本正经地说:“说定了,要洗一辈子的。”

赵正清当时就愣了,说:“小米你开什么玩笑,这个活儿可不是你干的,早有人许诺给我了。要不是她许诺,我哪会离婚呢。老婆对我不关心算个啥?就是老爸去世她不参加葬礼这又算个啥?我早有红颜知己,才要求离婚的。”

蔡小米一下子愣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以为她平静的求爱会得到赵正清爽快的答应。因为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没必要客套的需要一个信封的遮掩。“你骗我。我到现在也没见到一个女人和你过分亲近。”

“有没有女人来找我?有吧,这就结了。我哪会把她直接介绍给你呢?第三者的关系总不是好听的,她现在还不愿意让我身边的人知道。你啊,小米,就象你的小男朋友说的,我永远是你大叔。”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赵正清心里苦啊,他不是记仇,可他确实想起马克的话来了。马克每次见到他都是直呼大叔。他不是自卑,他是不想让那两个小子说他帮助她蔡小米是乘虚而入,是有所图。他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是她的老师和大叔,不可能有别一层关系。

“你骗我的。什么小男朋友,马克不是。”蔡小米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不是哭她不能拥有赵正清的爱,她是哭自己怎么这么委屈怎么这么倒霉。刚刚失恋,本来以为可以稳妥的拥有和赵正清的感情,想不到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断然拒绝。一点余地都不给她留。她如果不哭,心里的难过就无处倾泄。她越哭越委屈,哭着哭着她才发现自己是在哭马顿。在哭自己和马顿的失败恋情。看着赵正清,脑子里其实全是马顿。过了一会儿,马顿他妈妈又活跃在自己的脑海里。她彻底被马家军打败了。

她不哭了,反而愣住了,愣住以后,她就不想哭了。在赵正清面前,哭给赵正清的份额太少,她不好意思了。

看蔡小米哭起来,赵正清正不知所措,忽然看到她又停了下来,这又让赵正清摸不着头脑了:“真是小孩的天,说变就变。”但他没说出来。递过去一张面巾纸,蔡小米接过去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把,想说说自己和马顿,又觉得不对。为什么不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她太想跟赵正清说说马顿了,好象赵正清能给她出出主意。

她终究没说出来,她想自己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赵正清笑的,刚跟他求过爱,又说她前任男友。是的,她现在在心底只能把马顿放在前任的位置上。她还没有现任男友,她本来打算让赵正清成为她的现任的。一想到这里,委屈又涌了上来,止不住又是一顿哭,哭的赵正清心里疙疙瘩瘩的,好象他刚刚把她怎么样了一样。

“快别哭了,一会儿我的女朋友要真是赶来了,象我前妻一样,不又是一场误会呀?”赵正清调侃着,他其实是想让蔡小米放轻松。想不到蔡小米听他这么一说,愈发伤感,哭起就没个完。

赵正清看蔡小米停不下来,心里不禁动了怜悯,伸出手臂想把她揽在怀里,伸出去的胳膊却又缩了回来。蔡小米忽然抬起头,泪眼汪汪的说:“你就是嫌弃我,你也嫌弃我没上过学,你们都嫌我。”画也不画了,蔡小米收拾好东西,抬腿就走出大院。回平房去了。只留下赵正清,心里面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5、

“小米,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会一直默默的祝福你,我更会在这里等着你。我会一直等着你。”

当蔡小米回到家,看到马顿留给她的这封简短的信件,眼泪止不住又掉了下来。这是马顿留给她的最短的信,却信誓旦旦。仿佛给了她很大的力量,可这力量却根本没法儿动摇她即将放弃对对马顿的这份爱恋。她实在太怕马顿妈妈那张嘴了,如果那张嘴又出现在眼前,光是一字不吭都会让她倍加绝望。

第二天一大早,蔡小米就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起不来床。蔡母摸着她的额头说她头滚烫,必须要赶紧去输液。蔡小米摇摇头,说吃些药就会好的。蔡母赶到药房买回药,吃完药的蔡小米一直昏睡。

蔡母不放心,就喊醒她,看她精神状态比先前好些了,这才放下心来。马顿是午后来的,他用大半天的时间去逛了西单图书大厦,买了几本画册给蔡小米送来。他没想到蔡小米没去上班,这让他既吃惊又欣喜:“小米,你不舒服吗?还有两天我就返校了,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一定。我想多买几本画册给你,也不知道买的对不对。”

蔡小米闭上眼睛,有眼泪从眼角滑过。马顿束手无措,他笨拙的用手背给她抹去眼泪。小米没拒绝,不敢正面对他,侧过脸去,紧咬着嘴唇。如果马顿还爱她,就算自己心里也依然有他,可蔡小米觉得自己自从经历了追求赵正清的片断,她已经不配再拥有马顿的爱了。就算马顿说服了他妈妈能够接受她,她觉得自己也不纯粹了。一个人的心里怎么可以同时装两个人?蔡小米不敢睁眼面对马顿。

马顿是心花怒放的,他看到此时的蔡小米和先前的一点都不一样了。她是如此柔弱,她分明是允许他为她擦泪的,也许那封短信给了她力量,给了她一份接受他的力量?他这样胡乱猜疑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倒是蔡母走进来,看到两个人不说话,搬过椅子让马顿坐下。

“马顿啊,不是姨说你,你对小米什么样我知道,可是你妈接受不了我们小米,小米心里也苦啊。”蔡母的一番话,给了马顿力量,他赶紧说:“阿姨,我都是成年人了,可以左右自己的幸福,我会一直对小米好的,我妈以后也一定会理解我。她是拆不散我们的。”

“有你陪小米,那阿姨去买点菜,一会儿在这吃饭吧。小米还没吃饭。”

马顿用纸巾又给蔡小米擦了擦眼角。蔡小米抓住马顿的手,她终于睁开眼睛:“马顿,我不是个好女孩,你还是不要等我了。”

“怎么了?你真不能生我妈的气,我妈就是急脾气,你小的时候我妈也夸过你,说你虽然没上过学,可是能自学认那么多字。她还总让我和马克向你学习呢,说我们这么好的条件如果不好好学习,还能对得起谁?我妈是欣赏你的。”

“你妈那不是欣赏,那是给你们举个反面例子而已。我真不值得你对我好。”蔡小米说着就哭了。想不到哭的愈发伤心。

这让马顿更是手足无措:“小米,你怎么了?”

“我不值得你爱,我一点都不纯粹,我不能一心一意的跟你好,我……”蔡小米就差把追赵正清,被拒绝的事说出来了,可她还是忍着,她觉得这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怎么说的出口。可她就是想哭,尤其在自己熟悉的又爱着的人面前。她肆无忌惮,恨不得撒着欢的扎进马顿的怀里哭个痛快。反正有人给她擦眼泪。

“小米,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病了,特想爸爸妈妈。现在阿姨不在屋,你不要怪我多事,你还是给你的生身父母打个电话吧,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想念你。我有个同学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是跟叔叔婶婶生活,你不知道他有多苦。我可同情他了。都恨不得让我妈给他当妈妈。你打吗?你打现在我就能把电话号说出来,我都帮你背下来了。就怕忘了。”马顿发自肺腑的劝说。

这让蔡小米格外吃惊,眼泪也顾不得流了:“那么一长串电话号,你能记下来?”

“能,只要有心的事,都能记下来。”

“马顿,帮我把最下面那本画册拿来。”蔡小米指着墙角桌子上的画册吩咐马顿。

马顿把最下面那本画册拿出来递给蔡小米,蔡小米打开画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打开,上面是李先生的寻人启示。

“小米,你还留着呢?”马顿非常惊喜地说。

“是的,我一直留着。但我不想找他们,我才四岁,他们就把我给丢了,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能够才想起来找我?再说,我要是认下他们,我妈可怎么办?我妈再是养母,也养了我十多年,快二十年了。我不能忘恩负义。”

“小米,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我们认亲生父母,又不是说再也不管养父母了。你同时有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多好。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我学骑自行车,我爸是刑警,他平时根本没有时间陪我,可他一有时间就守在我身边。我那么小,骑着和我差不多一般高的自行车,他怕我摔倒,一直跟在我后面一圈圈的在小区里面跑。”

蔡小米把那页纸又夹回画册:“我需要时间,我不想现在就找他们。我心里的坎过不去,我怕我妈伤心。她会觉得我联系生身父母,就不要她了。我妈这一辈子没有亲生孩子,我真的心疼她。”

“马顿,你真的不怕你妈再来找我吵吗?是的,她吵的不是你,吵的是我。你有什么可怕的。”说到最后,蔡小米的自信又一下子一扫而光。

“别怕,只要我们能坚持,就谁也猜不散。再说,你不知道我妈多疼我们,她会理解我们的。给她点时间。”

蔡小米点了点头。

马顿返校以后,蔡小米的活动范围依然在宋庄,所不同的是她办起了自己的工作室。离老程和赵正清都远,在宋庄的最北边。地界虽说有点远,不过租金相对便宜些。这是蔡小米选这里做工作室的直接原因。这几年蔡小米觉得自己还算顺利,只是个人画展还一直没有张罗过,先前她的画选择挂在几家画室里代卖,不管钱挣的多还是少,她都不舍得花,她要攒起来,给自己和母亲买一处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而两年以后,周淀粉被释放。回来的周淀粉,背也驮了,牙掉了好几颗,少了两年前的精气神。蔡小米一直让母亲跟自己在宋庄的工作室住,她却不愿意,说她没文化,一个拣破烂的,别再给小米丢脸。说住在原来的老地方很舒服,院里放点破破烂烂的东西也方便。要是把东西放在小米工作室的院子里,那就乱了,丢人了。也许,每个人的习惯真是不好打破。蔡小米这样想。可蔡小米哪里知道,母亲只是在老地方再一次等着这个养父的回归吧。

蔡母对他说:“我这次还是住在平房,我没搬走。我要是真搬走了,这辈子就算是彻底不想见你了。就象那么多年我都住在平房,哪里也没去,是,我是在等你。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样的你啊?”蔡母说完就哭了,“你给我什么了?你都给过我什么?要不是还有个小米,我这一辈子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周淀粉想笑,那笑是硬挤出来的,也就更多了几分难堪。一回到家,周淀粉就趴到床底下找东西,折腾半天才钻出来:“老婆子,里面的钱呢?”

“幸好我看到了,要不还不得被耗子啃了?那个姓汪的小子拿走了,你这人咋这样呢。闺女不同意,你也敢收人家的钱?天天来缠着小米,幸好我在床底下找东西看见了。”

“拿走了?也好,我也怕这小子找我。他奶奶的,把我抓起来,他倒跑的比兔子都快。还是有车好啊。”

“你咋打算的?”蔡母盯着他看。

“挣钱啊,还能咋打算。买个车。”

“买车?你发财了?”蔡母瞪圆眼睛。

“买个人力车,推着换破烂啊?我这岁数去工地人家也不要,嫌老。我还是老老实实收点废品去换钱的好。咱俩这不也算是门当户对吗?不行的话,我还去盗墓?”看蔡母向他瞪眼睛,他赶紧说,“这两年监狱待的我,说啥也不去冒险了。晚上竟做恶梦。我可害怕再进去。”

而此时的马顿,坐在公交车上,正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而他和蔡小米也只不过才两周不见而已。他出地铁,坐公交车,正是驶往宋庄方向的。他毕业工作了,偶尔要出差去外地,这次是刚从杭州出差回来。

6、

蔡小米的工作室,距离彭冰川的工作室只有两站地之遥。大家平时都是紧闭铁门,各忙各的,很少能在街上相遇。而找蔡小米已找了很久的彭冰川,虽然没死心,但随着时间的流转,他的重心渐渐转移到女友和工作室上面。

他来宋庄的时间不长,陆续的和赵正清、老程都有了联系,这天,彭冰川简直觉得世界确实很小。赵正清当时也在老程工作室,蔡小米是画累了,出来散散心,遛达到老程的工作室。早已退出模特行业的蔡小米,如今是一个正儿巴经的画家了。

老程的小女友已经给老程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一岁的时候就被送到远在湖南的外婆家。她才出满月的时候,蔡小米还送过小衣服给孩子穿。看着被抱在妈妈怀里的小婴儿,当时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在亲生父母怀里不过才待了四年而已。

赵正清始终没见再结婚,他一直说有女友,可蔡小米从来没有见过。这对她来说无所谓了,她和马顿一直坚持着他们从小到现在的感情,她很珍惜他。甚至笑着说她如今已经很少抱着字典读信了,马顿就说那是因为我也烦自己抱着字典查更多的生字难为你。如果那样,他说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个考验。好在我们平时阅读,遇到生字查查字典就够了。而实际生活当中,又哪里有那么多生僻不认识的字呢。

彭冰川的出现,或者说蔡小米在老程工作室的出现,让彭冰川眼前一亮。他直接就质问赵正清了:“赵老师,您不是说不知蔡小米的去向吗?”

赵正清倒是一愣:“你什么时候问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彭冰川想了想:“应该是我刚入学的时候。”

“三年多了,你还让我记得三年前你说的话?再说三年该有多大的变化,何况,当时你问我的时候我确实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了,你也没再问我啊。”

“那您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我告诉你做什么?你找小米?有什么事?这么多年了,我哪还能记得你当初说的话。你要是关照我以后知道蔡小米的去向,随时向你汇报,那我就用心了。”

蔡小米被眼前两个人的对话折腾懵了,心想:“彭冰川找我干嘛?我跟他又不认识。”

此时电话响起,是马顿的电话,告诉蔡小米她已经到工作室了。蔡小米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还没忘回头和他们打招呼。彭冰川岂能再让她从眼前溜掉,赶紧跟了出去。蔡小米在电话里听着马顿的声音,正感觉亲切,俩人要说点悄悄话,想不到彭冰川跟在旁边,这让她分外反感:“马顿我先挂了,我在程老师工作室,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头又对彭冰川说,“你跟着我干嘛呀。”

“我认识你吗?”蔡小米怀着敌意的神情看着对方。

“见过,我们绝对见过一次。”

蔡小米审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并不觉得眼熟。彭冰川赶紧讲述当年刚上美院的情景:“那天你是模特,我是刚入学的新生。”彭冰川原原本本给她讲了一遍,听的蔡小米直诧异:“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姓彭?简直是莫名其妙。”蔡小米心里想,就算我不姓蔡,我原来也姓李,怎么可能又姓彭?蔡小米本想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可面对着这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男人,她还是采取了保护主义。

“真的,你真的姓彭。我们的妈妈生了三胞胎,你叫彭小米,二姐叫彭小豆,我叫彭冰川。不信你打电话问咱妈咱爸。”彭冰川一着急,就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拨家里号码。

“别。打住。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不姓彭。我姓蔡。”蔡小米差点就说我是李小米,怎么可能是彭小米。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她不想伤害自己的养母,更不想让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还知道自己姓过蔡以外的姓氏。当然,马顿算自己的人。

而彭冰川这次是死了心要认下这个姐姐了。他一直跟着蔡小米走到她所在的工作室,马顿坐在屋里等不及蔡小米,已经跑到外面来接她了。看她身边跟着一个步步不离左右的高大男人,而蔡小米却是一副要甩掉他的模样,不禁警惕的看着彭冰川:“小米,这是?”

“马顿,我根本不认识他,他非说我是他姐,还说我叫什么彭小米。你说,我明明姓蔡,怎么可能姓彭。”

马顿此时想到的也是,蔡小米顶多叫李小米,根本不可能叫蔡小米。“可能他认错人了吧。”

“我真没认错,她做模特的时候,我是美院新生。她就在我的课堂上出现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见到她。说是因为画画,被学校辞退了。当时我就认出来了,她就是我姐彭小米。我还有个姐姐叫彭小豆。我们的妈妈生了我们三胞胎,两个姐姐,我是最小的弟弟。”

他说小米被辞退这件事,小米虽然觉得属实,可她无法相信自己是谁家三胞胎之一的事实。李家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还没认,怎么可能又跑到彭家认这莫名其妙的亲去。蔡小米表现的格外冷淡,彭冰川看对方没有邀请自己进工作室的意思,只好离开了。但他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姐姐工作的地方,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再跑了。

“马顿,你出差回来不赶紧先回家?我不想你和你妈闹的太僵,将来我们结婚了,婆媳关系也不好相处。”

“我要跟妈商量商量,回头带你正式去我家见你婆婆。”

蔡小米惊讶中透着欣喜地看着马顿,和马顿相处这么多年,她似乎因为马母对自己的不接受,都不敢奢求去他们家。眼下心里自然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