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控制
像一朵渐渐凋谢的鲜花，她的脸色像是久违阳光般的苍白。
“我被控制了。”她幽幽地说。
“慢慢说。”我安慰道。
“一开始的交往是很开心的，他阳光帅气又有上进心，当别人晒美食的时候，他的朋友圈里只有他加班、健身。交往之后，我很有耐心，克服了自己的小情绪，一点也舍不得看到他不开心，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培训机构的会员，那个机构叫做御女联盟，我偷偷查看了他以前的一些日志，发现他仿佛提到一个叫做pua的东西。”
我心中一震。PUA的概念发源于二十世纪80年代一本专门讨论泡妞的书籍，90年代，美国开始出现像罗斯杰弗里斯等人使用神经语言学理论开创“极速引诱学”，意图让最短时间内让女性沉迷，而广泛应用于精神疗法和人类行为学的研究中的基础上完善了原始的邪道攻略，罗斯杰弗里斯是这种理论的创始人，为PUA科学化理论化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为后来的各种泡妞流派提供了科学理论基础。
以上就是PUA的大概意思，搭讪艺术家，其实就是在外表的包装，到内在的包装，利用这个世界的第一法则去实现第二法则。第一法则就是大家明面上制定的规则，所谓的正义，道德，标准。第二法则则是私欲。打着第一法则的名号，去实现第二法则的利益。这就是搭讪艺术家常用的伎俩。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来，这些理论扎根于本土发展得颇为迅速，在网上有一个叫“妇仇者联盟”的PUA教学网站，学员可花钱购买相关课程，网站负责人还会亲自拍摄讲解视频，当作课程售卖给学员。
这些内容大部分是教授学员如何塑造自己形象、假装“高富帅”，还有一部分是以“自杀鼓励”、“宠物养成”、“疯狂榨取”为卖点，把女性直接称为“宠物”或“猎物”，教唆男人伪装成功人士**涉世不深的女性骗取财物，还传授如何暴力征服，让女性崩溃、失去理性甚至自杀等。
看看这些课程的部分标题，“自尊摧毁”“情感虐待”“极恶心态”都令人触目惊心，总之，都是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行为。
“知道一个人是带着某种目的来接近你的，就应该远离他，当然我知道，这可能很难，因为双方的前期准备都是有差距的，对方有理论的指导，深谙人类心理的某种弱点，而你毫无防备，还期待着一份美好的爱情。这一切都对你十分不利。因此，你要制定计划。”
“计划？”
“嗯，这就好像下棋一样，如果对方做好了周密的计划，你也必须用有策略的方法去摆脱他。”
“那我具体要怎么做呢？”
我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纸张，说道：“这是我前几天刚刚写好的‘防pua攻略’，本来想在微博上分享给网友们，鼓励大家发展更为健康的恋爱关系，也保护好自己，刚好你来了，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先看一看，我们可以就此再进行交流。”
“谢谢。”小许低着头接了过去，“但是，高医生，这个真的管用吗？”
“其实所谓防pua攻略，并不是什么高超的心理技巧，而是长久以来人类两性情感关系中一些比较基本的东西，只不过在如今这个生活节奏飞快、颜值当道的时代，有些重要的原则反而被忽略了。”
“比方说，一些pua的实施者喜欢速战速决，利用各种高大上的宣传为自己打造人设，营造出高不可攀却又甘愿为女孩俯身的姿态，是针对目前社会交际比较流行的‘光环效应’。而古老的爱情哲言告诉我们，最好的感情不是因为某种光环的吸引，而是两个人心灵的互动，所以，发展感情要对一个人有长久的相处和观察，于长远处去了解对方。”
“有句话说得好，真的爱情该在春天相遇，在夏天热爱，在秋天结出果实。相互付出、相互支持。而喜欢速战速决的pua实施者肯定不愿意进行这种长期的坦诚的交流，所以最主要是审视自己的内心，避免刻板化的感情模式。”
小许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她一走，我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迫不及待从抽屉中抽出了一张纸，把硅胶娃娃案件中的人物关系图画了出来，并且在后面加了一个人名。
邢稻山。
得知秦典的死讯和邢稻山的供词之后，案件侦破似乎出现了一丝新的曙光。
我的思维有了比较大的转变。赵泽也许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神经兮兮的，也许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希望我们认为他是那样。
而真正的他，也许是一个冷静的、深谋远虑的复仇者。而于汶秀被杀前也尝试告诉我，赵泽就是陆楷被杀案的凶手。
而娃娃，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故布疑云的手段。当调查者的目光被诡异的娃娃所吸引的时候，他真实的动机便被隐藏了起来。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还不清楚。
不过，为什么于汶秀被杀的时候，赵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呢？
如果假设不变的话，还有一种可能性：他有一个帮凶。这很好理解，因为在一起案子发生之后，赵泽已经被警察盯上了，如果再次犯罪，警方一定会轻而易举的逮住他，这时候如果让其他人代劳，不仅可以完成任务，更可以洗刷自己的嫌疑。
而那个帮凶，会不会就是秦典呢？
据周彤调查之后说，秦典和赵泽都是娃友协会的人，两个人有共同的爱好，关系也不错，秦典属于少数能走进赵泽世界的人，这样一来，双方就有了合作的可能。
而赵泽利用完秦典之后，就趁机把他杀害了。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够指认他了。
假设说秦典和赵泽本来就是一伙的，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的？原来我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但是现在，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动机和那个画家邢稻山有关。
这时候，周彤来了，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
这一次，周彤也带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哦对了，高医生，上次于汶秀死亡地点的调查也浮出水面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赵泽以前住的地方，也就是旧房子。他们是八个月前才搬到现在的房子去的。”
“没想到啊，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又是赵泽。”
“我们再去见一次连素影家吧。”
再次坐上周彤的警车，往赵泽家中方向行驶而去。
站在门口，又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悠扬的钢琴曲，这一次，我认出所弹奏的曲目是《致爱丽丝》。
跟上次听到的曲子中所蕴藏的忧伤意味不同，这一次给人的感觉非常明媚。
进入屋内的时候，我瞄见了沙发上的一件东西，那是一件礼物盒子，好像还没有打开。看样子应该是一件首饰，大概是项链之类的。
“不好意思再次打扰了。”周彤说。
“没关系，配合你们工作是应该的。”连素影机械式的说。
“请问昨天晚上，您儿子在家吗？”周彤问。
“在家。”连素影的态度比第一次要冷淡。
“他在做什么？”
“他在直播，因为拿到了新的硅胶娃娃，所以他很开心，决定和粉丝们分享。”
“您亲眼看到他在房间里直播吗？”
“没有，因为他一直关着房门。”
“直播中间您也没有进去过？”
“没有。他不希望我进去，破坏他和娃娃的相处时光，我们因此吵过一架，所以我后来就不想自找烦恼了。但是，我能听得见他和娃娃之间的对话。”
“全程都听得见他的声音吗？”
“嗯。那是我儿子的声音，我相信我不会听错的。警官，你到底在怀疑什么？”连素影似乎对周彤的追问有些不耐烦。
我心中暗想，这个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因为视频和声音是可以事先录好，再在直播间进行播放的。周彤当然也能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并没有当场揭穿她。
离开赵泽的住处之后，我们首先讨论的，却是连素影所弹奏的钢琴曲。
“你有没有发现，连素影好像有些变化？”我说。
“是的，这次我有仔细聆听，连曲子也变得欢快了起来。”周彤点点头表示同感。
一个人弹奏的钢琴曲，是最能够反映她的心情的。心情苦闷的人弹不出轻松的曲调，开心的人能把低沉的乐曲也弹出快乐来。
连素影为什么那么开心？难道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证词成功的为儿子提供了不在场证据吗？
各种可能性都应该考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