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卡特族的篝火晚会
广场的正中，燃起熊熊篝火，火光直冲上六七米高的夜空。夜幕下的土堡和一张张散落在广场四周的脸被照得通红。居住在这里的人，带着特色美食盛装而出，他们要用美酒佳肴欢迎一位远道而来的科学家，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待一位非卡特族的人。
一个小男孩坐在哈利族长的右手边，约摸六七岁的样子。他长得很秀气，一头松软的金色头发下，是一张雪白灵动的脸，眼神温柔，眼角处散布着几粒雀斑，一件墨绿色松垮的运动服衬得他身材纤细。约翰逊告诉陈辰，这就是哈利族长的继承人，雅各布。约翰逊坐在陈辰身边，为他实时翻译。
他们坐在这个广场的东北方向，其他人隔着火堆，在广场的另一边狂欢。这里既有热闹的喧嚣，也有交流的私密。哈利族长向大家宣布陈辰为卡特族带来了中国的美酒和酿造技术，当然，这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不会让族人了解邀请陈辰来的真实目的。
“陈教授，这是你们中国的杜康酒，我敬你一杯。”哈利族长豪迈地朝着陈辰举起酒杯。这杜康酒，正是哈利族长对外宣称由陈辰带来的。今晚，卡特族里的所有人，都在品尝这种有着悠久历史的东方佳酿，却没有人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谢谢。”陈辰心不在焉地答道，一边飞速地思考。他还没有答应哈利族长的请求，但哈利族长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满，依旧待他如贵宾。他总是大笑，对每个人都很友善。
不仅仅是哈利族长，这里的每一个人脸色都绽放着阳光的色彩。除了坐在哈利族长身边的雅各布，他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一个披着一头棕色长发，身穿一袭黑色无袖紧身连衣裙的性感女人，端着一杯白酒，嘴角含笑地朝着陈辰走来。约翰逊介绍她是哈利族长的夫人梅根，负责卡特族人的医疗卫生。每次重大活动开始前，梅根夫人都会端着酒杯向卡特族人一一致敬，活动的主角则会留到最后碰杯。
“陈教授，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中国人。”梅根夫人眯着她深邃的墨绿色的眼睛打量着陈辰，仿佛能把人看穿似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站在桌子后面的陈辰面露尴尬，他猜测梅根夫人意有所指。
“陈教授真谦虚，你会是拯救我们卡特族的英雄！”梅根夫人微微扬起她那精致的下巴，一口气吞下了一杯白酒。
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酒精，陈辰看着酒杯中斟满的杜康皱了皱眉头，刚才哈利族长敬的那一杯，因为隔着些距离，他只是微微地抿了一下，甚至都没碰到酒水，可现在，梅根夫人正端着空酒杯，直直地看着他。
“不喜欢酒？”梅根夫人像是读懂了陈辰的心思，轻柔地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另外倒了一杯卡提递给陈辰，“以茶代酒，卡特族人尊重每一个人的意愿。”
“谢谢！”这令陈辰感到意外，他疑惑地喝下卡提，这里的人，真像看上去那么和善吗，可为什么他们还要绑架父亲。
“陈教授，考虑得怎么样了？”哈利族长低沉的男中音从右边飘来，他黝黑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雅各布作为卡特族智商最高的两个人的孩子，非常可惜，没有得到很好的遗传，他的智商在我们族里只能排到中上。为了卡特族，我们必须帮助他提高智商。”梅根夫人落座到哈利族长的左手边，搭腔道。
“实在是抱歉，走得匆忙，MTX没带在身上。”先把缓兵之计用上，等到老莫来了再想对策，陈辰心里盘算着。
“哈哈哈！”哈利族长发出大笑，他豪爽地喝下一杯酒说道，“陈教授，这个好办，只要你写出所需要的原料和仪器，卡特族应有尽有！”
“我可以做您的助手，这一定会是我的荣幸。”梅根夫人接过话茬，热切的眼神看着陈辰，“我在化学方面的能力，不会比夏楠博士差劲。”
他们居然还知道夏楠，看来是把他调查了个底朝天，如果卡特族能找到夏楠，说不定也会把她一起绑来。幸好他们不了解MTX在安琪拉身上，只是，不清楚安琪拉此刻有没有找到艾伯特教授的日记。
“哈——嘿——哈——嘿——”对面传来了一阵欢快的歌声，打断了陈辰的思绪，跳动的火焰令他陶醉，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这歌声有一种魔力，让陈辰感到兴奋。
他望了一眼雅各布，小男孩正抬头看着他，他的焦虑显而易见，却又被好奇心压制了。孩子是无辜的，陈辰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陈教授，如果你愿意，我们卡特族欢迎你的加入。生活在这里，没有烦恼、没有纷争。相信你已经看到了，不同肤色、不同血液的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族人，一起在这里快乐生活。”见陈辰沉默不语，哈利族长又抛出了一个他认为非常诱人的理由，“这里的生活，是一种人类真正梦想的生活。”
“看来，卡特族突破了我对‘民族’这一定义的认识，有着不同遗传基因、外貌各异的人，怎么可以成为一个‘族”？”陈辰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他刚进入这里，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的心里徘徊，这些人为什么会从不同的地方，聚集到这里成为卡特族呢？
“进入卡特族的基本条件是智商达到198，比全球顶尖的智商社团门萨俱乐部148的智商门槛整整高出50！”哈利族长得意地笑着，“陈教授，你完全符合这个条件，不过除了智商，我们还会有一系列的考试，高智商并不能代表一切。”
难怪，这里的人都没有感染超级流脑，这些人简直就是站在智商金字塔的顶端，所以他们能够把人类不同的文化融合起来，还创造出了许多外面世界没有看到过的高科技，陈辰心想道。
就在刚才等待篝火点起的空挡，约翰逊比较详细地给他介绍了卡特族。从约翰逊的描述来看，这里的确是个在任何书籍中都没有看到过的世外桃源。容纳了大约200多个民族，他们共同使用着一种非常特殊的语言，却保持了自己原有民族的特色。他们看上去生活得无忧无虑、悠然自得，当然也完全没有受到超级流脑的影响。他们拥有顶尖的科技，但人们崇尚的是自然法则，保留着最原始的东西，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感谢你的美意，不过我不会离开我的国家，我的父亲也是。”陈辰婉拒道。
“如果你现在回去，你的国家肯定会把你当成超级流脑疫情的始作俑者，立即逮捕。”哈利族长咂摸了一下嘴巴，意味深长地说，“视频已经在全球传播开了。”
“我是清白的。”陈辰知道哈利族长口中的视频指的是什么，他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又喝下一杯卡提。
“人类最擅长自相残杀了。”梅根夫人晃动手中的酒杯，“陈教授，人类大脑在200万年间不断演化的过程中，因为基因突变，改变了大脑内部的连接方式，使得人类能够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思考，并从食物链的中端爬到了顶端。但从此人类也开始崇尚人类中心主义，成了不负责任、贪得无厌、有极具破坏力的物种，不仅给地球上的生态环境带来了巨大破坏，在人类内部，也产生了严重的种族歧视，非洲人、欧洲人和亚洲人之间，不过因为肤色、方言、宗教上的差异，就不断大动干戈，互相残杀。”
“社会越来越开放，人类的科技水平、文化水平在不断地提升，不同种族之间已经越来越友善了。”陈辰不赞同梅根夫人的观点，忍不住出言反驳。他察觉到自己左边的衣角被拉扯了几下，是约翰逊干的，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为此争辩。
“卡特族人痛恨人类中心主义，也痛恨种族主义。有了种族主义，才产生了文化冲突、宗教争端和政治分歧，才导致世界范围的战争和阵营对立。 ”哈利族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陈教授，我感到非常遗憾，你没有通过卡特族的考试，现在，请你立刻交出MTX的配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卡提的作用，陈辰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兴奋，但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这种感觉就和上次诺菲奖颁奖典礼结束后，在尤利西斯车上产生的幻觉差不多。
那个时候尤利西斯也在问他MTX的事，陈辰心中弥漫起不详的预感。他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这里看起来美好，实际上危机重重。
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秘密实验基地，也许就是尤利西斯的。老莫说过，尤利西斯有秘密资金流向伊卡，可能就是为了打造这个地方。他们把他骗到这里，真正目的并不是要提高小男孩的智商，而是为了拿到MTX的分子式。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复，却看到东南方向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父亲！
此刻父亲正精神奕奕地坐在一张长条桌的后面，而两个卡特族人则一左一右坐在两侧。刚才那里明明没有桌子，应该是他和哈利族长专注聊天的时候，他们把父亲带到了这里。
长条桌上摆满了食物，父亲一手拿着一杯白酒，一边微笑地望着他，看上去非常正常，一点也没有精神疾病的迹象。
“梅根治愈了您父亲的病。”哈利族长知道此刻陈辰心中充满了诧异，“陈教授，相信自己，你也可以帮助雅各布的。”
“明天。”陈辰嘴里挤出了两个字。看到父亲的状况，他心里多了一些底气，如果父亲真的康复了，只要有机会两人说上话，以他们父子的智商，一定可以想出应对的办法。明天也不过是他的一个缓兵之计，也许，可以趁着夜色带父亲逃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陈教授。”哈利族长满意地笑了，“今晚你可以和父亲共叙天伦，作为给你的奖励。”
真是没想到，哈利族长居然主动提供了机会。陈辰看到父亲身边的两个卡特族人起身离开，于是立即快步走到父亲身边，刚要说话，却被父亲抢了个先：“我吃饱了，一起去散个步吧。”
月光狡黠，陈辰扶着父亲，远离了人群。此刻，所有卡特族人都在篝火广场上狂欢，空旷的野外没有人监视他们。
“爸爸，我得带你离开这里。”陈辰压低声音在父亲边上耳语。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仍旧这么不理性。”陈天白有些愠怒，“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阻止超级流脑的传播。”
从陈天白的神情、语言和情绪来看，确实像摆脱了精神疾病，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们抓了你！”陈辰有些不知所措，“我从小失去了母亲，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你的母亲在尤利西斯手上。”陈天白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思绪回到了2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