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经尘埃”
“艾米丽博士，她醒了！”梅耶尔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躺在玻璃房正中间的女人正缓缓地睁开眼睛，立马拿起手机向艾米丽汇报。艾米丽是尤利西斯的第一助理，达芬奇工程的首席科学家。
两天前，艾米丽带着一个亚洲女人来到这里。女人裹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挡住了她一半的脸，露出毫无血色的嘴唇，齐肩微卷的黑色中长发油腻地耷拉在肩头，看上去应该好多天没洗了。
她低头跟在艾米丽的身后，几乎没有任何的面部表情，涣散的眼神让梅耶尔察觉到她的大脑神经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同时，对人脸识别具有超乎常人能力的梅耶尔也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亚洲女人应该是美国警方通缉的杀死艾伯特教授的嫌疑人——夏楠。
艾米丽交代梅耶尔把女人带到HBP（人类脑计划）A—0监测室，并要求他亲自看管。“她是达芬奇工程的关键人物！”艾米丽把这句话丢给梅耶尔后，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整整15小时40分钟，亚洲女人在进入A—0监测室后，就进入了昏睡状态。梅耶尔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期间，艾米丽来过两次，查看了女人的生命体征，数据显示一切正常。
接到电话后不到2分钟，艾米丽就出现在了A—0的观察房。这是正对着监测室的一个房间，透过落地玻璃可以360度无死角观察监测室里的情况。当然，监测室里面的人是看不到外面的。
在观察房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显示屏。上面红红绿绿的数字和一条条升高降落的曲线，显示的正是处于监测室中的人的各项生理数据。
“给我一个‘神经尘埃’，梅耶尔，现在就要！”艾米丽望着监测室说道。
“这……这需要一点时间。”梅耶尔有些为难，“我先请示一下威尔博士！”
新世界乐园对“神经尘埃”的使用有严格的管理规定，每一个“神经尘埃”的领用都必须得到威尔本人的批准，或者是尤利西斯的特批——但即便是有老板的特批，也需要向威尔报备，他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只有那次，尤利西斯派助理沃克秘密来取过一个“神经尘埃”。梅耶尔虽然是新世界乐园的常务主任，并没有实权，他的职责是看管好这里面的人和物。这也是他的强项。
“没这个必要，我现在打电话给老板，他会答应的。”艾米丽看起来非常着急，连正常的程序都不想等待。
凡是对达芬奇工程有利的，不要说是一个“神经尘埃”，就算是十亿美金，尤利西斯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当艾米丽告诉尤利西斯陈辰的女朋友夏楠也许是MTX配方的突破口的时候，刚刚从日内瓦飞回旧金山的尤利西斯立马带着威尔又登上了前往新世界乐园的专机。他要亲自参与，并在第一时间知道MTX的配方。
利用“神经尘埃”控制对方的意识这个做法尤利西斯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神经尘埃”进入陈辰的大脑后，竟然毫无作用。他费尽心机在“超级流脑”肆虐的时候举办了一场诺菲奖的颁奖典礼，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把“神经尘埃”注射到陈辰的大脑中。然而，他失败了。“神经尘埃”不仅不能够命令陈辰透露丝毫关于MTX的内容，甚至连在实验室里无一例失败的简单命令在陈辰身上也是见不到任何的效果。
“高智商会影响‘神经尘埃’发挥作用吗？”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尤利西斯抽着他最爱的雪茄，看上去既兴奋又紧张。
“高智商会影响‘神经尘埃’发挥作用？”威尔重复了一遍尤利西斯的问题，他感到诧异，从来没有笛卡尔因为智商高而可以抵抗住“神经尘埃”的威力，“这不可能！第35号笛卡尔的智商有185，是所有实验者中智商最高的，实验的效果非常好！”
“也许超过200，结果就不一样了。”尤利西斯调整了一下坐姿，神情很是严肃。
“我们要去见的那个实验者智商超过200？”威尔以为尤利西斯在提出他的担心，他正了正身子，用他那充满自信的宝蓝色眼睛直视着尤利西斯，“即便是达芬奇，我也有信心让他听命于‘神经尘埃’的密码。”
威尔对“神经尘埃”的自信，就如同他相信明天早上的太阳一定会升起一般，这就是一个真理！七年，这七年里他独独做了这样一件事情。他容不得任何人的质疑，哪怕是他的老板。只不过，相较于“神经尘埃”，此刻，他心里更想着一个人——夏楠。
离开旧金山的这几天，威尔一直联系不上夏楠，这个亚洲女人就像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泡泡般，在阳光下突然绚烂地消失了。他翻遍了家里的监控，都没有看到夏楠的身影。一开始，他担心夏楠的行踪被警方发现，遭到了逮捕。但他在警局的朋友告诉他，超级流脑疫情的加剧令警方自顾不暇，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一桩凶杀案了，唯有通过媒体虚张声势，请民众提供线索。通过加剧疫情来分散警方的精力看来很有效，威尔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可转念一想，不安再一次如狂风暴雨般来袭——她走了？
相较于逮捕，这个猜测更令威尔寝食难安。他太想夏楠了，这种思念如同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大脑，他的肌肤。他感觉自己的思想、灵魂随着夏楠的消失，被抽空了。
“这个实验者也许就是解开达芬奇密码的关键！”尤利西斯抬手看了一眼表，正好还有一个小时，“要不要再来一杯？”
“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威尔摆了摆手，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17小时的飞行，他已经喝掉整整两瓶红酒了，“酒入愁肠愁更愁。”
“最近喜欢上了中国文化？”尤利西斯端起盛着半杯红酒的高脚酒杯，隔空敬了一下威尔“还有一句你应该没学到，叫‘一醉解千愁’。”
“中国文化还真是有点意思！”威尔的两个拇指在一只空了的红酒杯上来回摩挲，用低沉得几乎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自语道，“中国女人更有意思！”
“中国女人？这几天你的心不在焉是因为中国女人？”威尔这些日子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尤利西斯的不满，碍于“闪电计划”的推进，他对威尔一直保持着忍让。
“一个迷人的中国女人！如果你见到她，也会对她赞不绝口的。她像是一首古希腊的抒情诗。”威尔丝毫没有听出尤利西斯的言外之意，一提到夏楠他便有些停不下来，“就像潺潺的小溪旁，她的七弦琴，会催我合上眼皮，进入梦乡。”
威尔对古希腊抒情诗《乡间的音乐》稍作了改动，这个画面让尤利西斯再次想起那年夏天，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看到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那就是夏天里的一阵风。此后的每一个夜晚，尤利西斯都是**漾在这样一幅画面中入眠。为了得到她，他背着事业上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对女人展开了热烈的攻势。
“听说您的夫人也是一位美丽的中国女性，可惜我们至今都没有机会一睹她的芳容，是怕她的追求者太多……”威尔突然想起沃克曾私下跟他八卦过老板的女人，那也是沃克去老板家送材料偶然间撞见的，之前他一直以为尤利西斯保持着单身的状态。
“威尔，你该把心思放在‘新世界乐园上’！”尤利西斯打断了威尔的问话，“休息一下，一会儿有的忙了。”
艾米丽和梅耶尔呆坐在观察室，等待着尤利西斯一行的到来。应该快到了，艾米丽算了一下飞行的时间。其实她只是想要一个“神经尘埃”，对于夏楠是否知道MTX的配方，她的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幸好在和老板汇报的时候，她用了极其委婉的词语，给自己留了余地。可即便是这样，老板在一听到可能可以得到MTX配方的时候，还是立马决定飞过来亲自参与。
梅耶尔双眼盯着面前白色长方形的塑料小盒子，里面装的就是“神经尘埃”。他抬头看看监测室里的女人，再看看眼前的小盒子。一会儿，这个女人就会是第243号笛卡尔，而且，是迄今为止智商最高的笛卡尔。刚才，他给女人测过智商，203，这个数值让他和艾米丽都大感吃惊。
“都准备好了吗？”尤利西斯推门进来，一脸的急不可耐。威尔跟在尤利西斯的后面，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随时可以开始，老板！”梅耶尔一看到尤利西斯，像膝跳反射般地从座位上弹射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威尔朝着监测室里望了一眼，女人虽然背对着他们，但这个背影，像一颗子弹般击中了他的心脏，怎么会是她？不可能，一定只是相像！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看着她慢慢地侧过身来。高挺微翘的鼻子衬托着她清丽的脸颊，低垂的眼帘让她看上去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真的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威尔震惊了！他楞在了原地，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了。尤利西斯他们已经朝着监测室走去。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他虽然对夏楠日思夜想，但在这里见到她，是他极不情愿的。
没有一个笛卡尔可以离开新世界乐园。今天如果把夏楠变成了笛卡尔，就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这个女人。如何才能把她救出去？
“等一下！”威尔冲进监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