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威尔的拥抱
太平洋高地，威尔的别墅。
夏楠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黑暗正慢慢褪去，远处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却依然是绝望的一天。外面到底怎么样了？警方找到真正的杀手了吗？还是仍旧在怀疑她是杀死艾伯特教授的元凶？
她被关在这个清冷惨白的别墅里已经整整五天。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都无从知晓。这里没有电脑、电视、手机一切可以获知外界消息的电子设备。虽然
那次她撬坏了房间的门锁，威尔允许她自由地在这所别墅里活动。但对夏楠来说，这毫无差别。无论她躲在别墅的哪个角落，都能被威尔轻而易举地找到。威尔在这所别墅的每一个房间都装了监控。
威尔囚禁了她，却对她很好。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从生活用品到换洗衣服，他都细心周到地为她准备，还会给她制造惊喜。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在她面前温柔得像只小羊，永远用怜惜痴缠的目光捕捉着她的身影。甚至，他都很少出门，除非工作上的事情催得急了，他才怏怏地离开别墅。
威尔爱上了她。这种爱，令夏楠备感窒息。威尔越是爱她，她就越是无法逃出这个囚笼。“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从今往后你只是我威尔的女人”威尔常在她耳边呢喃这些话语。
昨天晚上威尔没有回来，夏楠感到一丝放松。连着三天，她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威尔喜欢把她抱得紧紧地睡，这让夏楠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酸痛，但她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唯有实在困得不行的时候她才能稍稍眯上那么一会儿，但马上又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十四五岁的她在被人强暴，她挣扎、反抗，可是没有人来救她！每一次，她都被自己惨烈的叫喊声惊醒，每一次，威尔都会紧紧地将她抱住。刚刚，她又被这个噩梦惊醒。这一次，威尔不在，她觉得空落落的。
不是陈辰，是威尔！她竟然在渴望威尔的拥抱。这种感觉，令夏楠害怕。
她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这让她感觉要疯了。她怀疑自己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症状，她在依恋那个强奸了她的男人，她的脑子里常常泛起威尔温软的舌头，强健的身体和他撞击自己的快感。她甚至相信威尔可以帮助自己摆脱现在的困境。
太可怕了！必须立刻离开威尔，否则只会越陷越深。温热的眼泪沿着脸颊滑落，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倚着落地玻璃窗慢慢向下滑去，跌坐在地板上，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开始抽泣。
“怎么了？又被噩梦惊醒了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对强健的手臂将她环绕。
夏楠丝毫没有察觉到威尔进来的声响。这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平复了她的心情，她抬起头，看到威尔，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环住了威尔的脖子。
“我带了早餐回来，先吃早餐吧。”说着，威尔抱起团坐在地上的夏楠，向餐厅走去。他的脚步很是轻盈，这是夏楠第一次主动抱他。
两份大大的黑松露炒蛋、煎得金黄的培根牛肉卷，一壶黑咖啡，竟然还有皮蛋瘦肉粥和油条，一桌中西合璧的早餐散发着搅动味蕾的香味。
“我让诺菲的厨师做的，还有点儿烫。”威尔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诺菲制药现在有不少中国员工，餐厅特别聘请了两位中国厨师。”
“我在旧金山长大，在中国也是吃西式早餐。”夏楠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她不愿意领这个情，刚才的动作让她觉得自己非常失态。
“你应该留在美国发展，如果愿意的话，诺菲非常欢迎你。”威尔并不在意夏楠显得冰冷的言语，此刻的他，有种升入云端的欢快。
“威尔，你不要忘了，我现在可是一个通缉犯。”
“警方已经分身乏术了，也许很快他们会忘了这件事情。”
“超级流脑更加严重了？”
“是的，正在加剧，有媒体查到疫情的源头正是陈辰的实验室泄漏。”
“你说什么？超级流脑的病毒是从陈辰的实验室泄漏的？”夏楠停下正在给黑松露炒蛋撒胡椒粉的右手，抬头看着威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是我说的，”威尔看到夏楠这么大的反应，心里有些不快，“有媒体查到第一例超级流脑患者是陈辰实验室的研究员，那个研究员发病前恰好实验室发生了化学泄漏。”
“那只是普通的流行性脑炎，”夏楠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实验室研究员患脑炎的事情，陈辰跟她提过，病发时间和实验室泄漏非常接近，但那名研究员通过治疗，很快就痊愈了，“这些媒体不仅缺乏常识，更缺乏作为媒体的职业道德！”
“如果是误会，他可以自证清白。只要陈辰把实验室研究用的化学物质告诉中国调查小组，证明与超级流脑无关就行。”
“他的实验室里没有病毒，我可以证明！”夏楠知道让陈辰公布实验室正在进行的MTX研究来自证清白，这会比杀了他更加痛苦。
MTX是她和陈辰从大学到现在一起研究的心血。艾伯特教授还调侃过他们，一个天才的脑神经科学家和一个天才的化学家在一起，是会产生特殊的化学反应的。MTX就是他们的化学反应。
“好像是上帝在给我引路！”夏楠想起了陈辰把发现镁离子对神经网络交流有特殊作用的重大发现告诉她时的那种欣喜若狂，这是一个科学家的纯粹与天真。
当时，陈辰正在用荧光染料试剂研究培养皿中神经细胞之间的交流。荧光染料试剂法是研究神经细胞交流的一项革命性工具，细胞间交流强，就会发出强烈的荧光。
有一天，陈辰发现培养皿中的神经细胞交流比往常强了很多，细胞发出了非常强的荧光。他反复研究，发现自己在做实验的时候犯了一个错误，镁离子的浓度加多了，原本应该是0.8毫摩尔，结果加了1.2毫摩尔。正是这个错误，让陈辰有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发现。经过多次重复的实验，证实了镁离子对加强神经网络之间的交流非常有用。
她低下头继续摆弄盘中的黑松露炒蛋。心里思忖着：媒体再不负责任，也不应该如此荒唐地报道。普通流脑和超级流脑虽然在症状上相似，但脑脊液的检测结果不同——那名研究员的脑脊液检测是呈阳性的，和超级流脑存在明显的区别。媒体轻易地将两者混为一谈，看起来是对专业知识的缺乏，但深究起来，像是另有目的。
陈辰曾经在一次学术研讨上，不经意间透露了MTX，自那以后很多人都对陈辰的这项研究虎视眈眈，如果可以拿到MTX的配方，就意味着一笔巨大的财富。这次媒体利用超级流脑大做文章，逼迫陈辰公布实验室的这项研究，背后极有可能是有利益驱动。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威尔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他以为是自己刚才声音太大吓到了夏楠。
“可以给我一台电脑吗？”夏楠突然抬起头，看着威尔说道。
这些日子，她被关在威尔的别墅里，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这里几乎没有一件可以与外界联系的电子产品，甚至连一台电视都没有。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威尔，如果威尔不说，她甚至还无从知晓陈辰也陷入了险境。
“你要电脑干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绝她，之前夏楠提过几次，威尔甚至都懒得回答。但夏楠刚刚主动抱了他一下，令威尔舍不得拒绝。
“呆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房子里无所事事，我觉得自己快疯了！我应该找点事情做。我需要电脑写我的论文。”
夏楠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威尔，水汪汪的的眼睛因为刚刚哭过，更加晶莹剔透。威尔觉得，她像是一只在森林中迷路的小白兔，正在向猎人祈求帮助。他很想让她开心，只要能够让夏楠笑一下，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等我从日内瓦开会回来吧，吃完早餐我就要出发了。”威尔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这所房子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它们可以帮你消磨时间。”
“车呢？我可以开车出去透透气吗？只是出去透透气，买点女性用品，买完就立刻回来，我的生理期快到了。你刚才说警察已经无暇找我了，应该不会出事的。”
夏楠发现威尔态度的松动，她看穿了他吃软不吃硬，只要让威尔感觉到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威尔会给她自由的。跟着陈辰，夏楠或多或少学了不少脑科学的知识，人脑其实是非常容易被控制的，情绪一旦被激活，理性就灰飞烟灭。隔着餐桌，她握住了威尔的手，饱含深情地看着威尔说道：
“我爱你，威尔！”
威尔条件反射似的抓紧了夏楠透着凉意的手，触电般的感觉，一股电流从他的头顶通到了脚底。他相信夏楠会爱上他，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大脑在源源不断地释放那些特殊的化学物质，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苯丙胺，这些物质令他感到无比的愉悦和强烈的激动。他相信夏楠也一样。
“我也是，亲爱的！”理智在离他而去，一股强烈的感情正喷薄而出，“书房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有所有车子的备用钥匙，你必须注意安全。”
威尔起身走到夏楠身边，俯下身去，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如果不是新世界计划，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把他从夏楠身边拉走。
“我要去机场了，等我回来。”
“给我录个开门的声纹吧。”
“一会儿在手机上设置，亲爱的。”
威尔的右手在夏楠的背部摩挲，他实在太舍不得离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甚至想带夏楠一起去日内瓦。如果不是尤利西斯在去日内瓦前安排了新世界乐园的行程，他想他会这么做的，他有办法带夏楠离开美国，那样对夏楠来说也许更加安全。
“时间不早了。”夏楠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起身送威尔到门口。他们在门口拥抱告别。
看着威尔离开，夏楠如释重负。她匆匆跑着上楼拿到了车钥匙，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去那辆法拉利上找记忆芯片，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她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她猜测可能是掉在车上了。然而，令她感到失望的是，车里也没能找到。
现在，她要计划如何离开这里，不过她得等到天黑，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至少不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