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并不如烟
夏威夷徳索尔度假酒店。陈辰和精瘦男人共处一室，这不是巧合，是精瘦男人的强行安排。
一小时前，飞机临时降落在夏威夷火奴鲁鲁国际机场，理查德机长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治疗。机上的295名乘客和16名机组人员被带到距离机场7公里的徳索尔度假酒店。根据夏威夷突发疫情管理条例规定，所有乘客在落地后，需要接受48小时的隔离观察。
分配房间时的插曲，令陈辰觉得精瘦男人像是在刻意接近自己。混乱的人群里，精瘦男人拽起陈辰的胳膊，走到前台硬生生把自己和陈辰安排在了一个房间。他甚至拒绝了副机长奥利科尔希望和他一起住套房的邀请。看得出，奥利科尔副机长对精瘦男人很是尊敬。
安静的房间里，四目相对。两个陌生的大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陈辰觉得很是尴尬，浑身不自在。精瘦男人看上去，一副悠闲自得。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冰箱，找啤酒喝。他倒也没忘记室友，扔了一罐给陈辰，却被陈辰拒绝了。
“我不喝酒！”陈辰冷冷地说道，随手把啤酒放到了茶几上。
“陈教授，酒能解愁。”男人拉开啤酒的盖子，一通猛灌，一脸极爽的表情。飞机上发生的事情，看起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酒能解愁”，陈辰现在何止是愁。眼前的这个室友，话虽不多，却总是话里有话，但陈辰并没什么心思去琢磨对方的话外之意。
飞机落地后打开手机，跳出来的新闻让他恨不得立刻飞回旧金山。旧金山的警方已经在通缉夏楠，他们在凶器上找到了夏楠的指纹。这是凶手的诡计，陈辰更加确信，夏楠的失踪一定和凶手有关。她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还是即将遭遇毒手。
“陈教授是在担心夏楠博士吧？”精瘦男人见陈辰不说话，又顾自地说道。
“莫先生，我们以前认识吗？”陈辰有些怀疑这个自称叫莫思杰的男人是不是曾和自己有过什么交集。不过，以他的记忆力，但凡说上过一句话的人，都会在他的大脑中留下痕迹，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陈辰，新一届诺菲奖获得者，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你，夏楠博士现在在美国也是家喻户晓。当然，你不认识我。”
精瘦男人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啤酒，顺手拿起茶几上原本给陈辰的那罐：“真不喝？”见陈辰摆了摆手，他又利索地把啤酒打开。
陈辰看着精瘦男人一气呵成的动作，真是个酒鬼，心里暗想道。他不打算再理会这个室友，既然以前不认识，也就没有必要再重新认识，跟陌生人打交道对陈辰来说，是件很心累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夏楠！
“陈教授，不要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精瘦男人像是看穿了陈辰的心思，“艾伯特教授的被杀案，我也许可以帮到你。”
“你？”陈辰被精瘦男人的口出狂言惊到了。
“艾伯特教授被杀是我报的警，当然警方并不知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只有你最不希望夏楠出事。”
“你认识夏楠？”
精瘦男人还未来得及回答，手机上“叮叮咚咚”弹出的新闻让陈辰倒吸了一口冷气。
“知情人爆料夏楠往事未成年被强暴诞下一女。”
“脑科学权威强奸未成年少女少女二十年后复仇！”
“解开艾伯特教授被杀之谜。”
……
陈辰翻看着新闻里极具耸人听闻的字眼，他不敢相信媒体笔下的这个夏楠就是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夏楠。这简直太荒唐了，夏楠被艾伯特教授强奸，生下一个女儿，安琪拉是他们的女儿！太可恶了，这些媒体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胡编乱造。怒气在陈辰的体内积聚，但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恐惧。新闻里的知情人士说得不一定是假的。
“认识！21年前，夏楠父母聘请我调查过那起强奸案。”
“你说什么？”陈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这些报道都是真的？”
“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哪一半？”
“夏楠被强奸，生下一个女儿。”
“是安琪拉？”
“是的！”
“那艾伯特教授呢？”
“说不好。”
“什么叫说不好？”
“我还没找到那个强奸犯。”
“你还知道什么？”
“陈教授，这件事情原本应该由夏楠博士告诉你，但既然被媒体爆出来了，由我来说也无妨。”
21年前，一个燥热的午后，他的朋友科尔曼带着一对中国夫妇找到他。那对夫妇也是科尔曼的朋友。
男人看上去非常激动。在说案情之前，要求他必须保守秘密，这对莫思杰来说非常正常。
案情很简单，这对夫妇的女儿在放学路上被强奸了。他们不想报警，弄得人尽皆知，但父亲又不愿放过那个坏蛋，于是就托科尔曼找到了莫思杰。这对夫妇的女儿，正是夏楠。
莫思杰一般不接手这样的案子，当时他正在FBI上班，手头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案子在追查，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在男人的苦苦哀求下，莫思杰最终答应了，他看得出来，男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以他的能力，像这类强奸案出不了三天就能结案。
莫思杰在特蕾莎医院的单人病房见到了夏楠。女孩的精神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出现了短暂性的失语。他查看了夏楠的检查记录，下体严重撕裂，并伴有轻微的脑震**。
病房里神志不清的夏楠，时不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她没有办法跟人对话，当莫思杰这个陌生男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害怕得用被子蒙起自己的头，隔着被子，莫思杰看到她在瑟瑟发抖。
简直禽兽！愤怒之火在莫思杰体内燃烧，强奸未成年少女是他最痛恨的。看着眼前的夏楠，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莫思嘉。5年前，才15岁的妹妹走不出被暴徒强奸的阴影，跳楼自杀，当时他正在位于中东的伊卡办案，都没有见到妹妹最后一面。
莫思杰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十恶不赦的强奸犯。但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唯一的提示是在夏楠放学回家的路上，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地点，21年前，街上还没有监控，这可怎么查。
他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沿着夏楠学校到家的路调查。逐一排除了各个路段，最后，只剩下距离Heaven贫民窟不到一公里远的一条巷子。强奸案事发的前一天夜里，Heaven贫民窟发生了一起惨烈的残杀事件。住在贫民窟里的人像中了诅咒一般互相砍杀，无一幸免。
莫思杰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陈辰察觉到他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讲。
案发现场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毕竟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他在一个墙角发现了一根一头被削尖的棍子，棍子上还刻了一个L，他认得这根棍子，Heaven贫民窟惨案发生的当晚，他见过，棍子的主人叫赖恩。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警方通报Heaven贫民窟所有居住者在事发当晚全部惨死。难道他没死？难道是赖恩强奸了夏楠？他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陈教授，你相信直觉吗？”莫思杰讲到这里突然反问陈辰。
“在科研领域，直觉具有一定的启发性。”陈辰保持着他一贯严谨的风格。
“我相信！直觉告诉我强奸夏楠的人99%是赖恩。”莫思杰手里的易拉罐已经被捏得变形。
“但你没有找到这个赖恩？”陈辰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他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莫思杰的言语中带着沮丧。
“夏楠后来怎么样了？”
“我没有完成任务，夏楠的父母拒绝我再接近他们的女儿。”
“你如何知道安琪拉是夏楠女儿。”
“这件事情，夏楠的父母做得极其隐秘。他们为了这个女儿的未来真的费尽了心思。但我在FBI做事，只要我想知道的，就瞒不了我。”
“你继续跟踪了夏楠？你不知道这样反而会打扰她的生活吗？”
“夏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甚至她对发生的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陈辰猛然间想起来，夏楠丢失了的那段记忆。他庆幸自己阻止了夏楠寻找记忆。否则，夏楠必将再度经历一遍痛苦。
陈辰突然明白，夏楠为什么去找艾伯特教授了。艾伯特教授的记忆提取器可以帮助她找回丢失的记忆。看来夏楠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记忆。他不敢接着往下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前额皮层蹦出来，他为自己的这个猜测感到恐惧。
“你的直觉会不会出错？”
“陈教授，你在怀疑艾伯特教授吗？”
“没有！”
“陈教授，我猜你在想，夏楠找艾伯特教授用记忆提取器提取记忆，在记忆中看到了当年强奸她的人，那个人就是帮她提取记忆的艾伯特教授，于是，夏楠把艾伯特教授杀死了。”
FBI的人，果然厉害！陈辰暗想道，只是这么简单地一问，竟然马上看穿了他的心思。还未等陈辰开口，莫思杰又紧接着说：
“表面证据、杀人动机都对夏楠非常不利，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年强奸她的不是艾伯特教授。”
“莫先生，说了这么多，你今天专门来找我，应该不仅仅是要跟我说这些吧。如果不是新闻爆料，你原本并不打算跟我说这些。”
“陈教授，终于被你看出来了。”精瘦男人笑了一下，“你们这些教授，观察力还是欠了点儿。”
“莫先生，不必再拐弯抹角。”
“我怀疑艾伯特教授的死和超级流脑有关！”
陈辰的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响。天方夜谭，艾伯特教授和超级流脑，两者之间毫无关联！
“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莫思杰，美籍华人，前FBI探员。这次专程来找你，是需要你的帮助。超级流脑极有可能是一场人为的恐怖行动，艾伯特教授被害也许是因为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短短的几句话里，信息量太大。超级流脑、恐怖行动、艾伯特，艾伯特被杀案中，夏楠也被牵扯进去了。
“我能帮你什么呢？”
“一起找出超级流脑的幕后策划者。”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因为夏楠，也因为艾伯特教授。找出真凶，夏楠就安全了，也能让艾伯特教授安息。”
陈辰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精瘦男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超级流脑会是一次恐怖行动！
“超级流脑是一次恐怖行动，你有证据吗？”
“本来也许有，可惜艾伯特教授死了。”
“你认识艾伯特教授？”
“教授在五年前通过暗网秘密雇佣了我，帮他调查一个人。”
“艾伯特教授雇佣你调查？”
“是的，他发现我在调查的一个人正好是他想要调查的。”
“谁？”
“尤利西斯！”
“你为什么查尤利西斯？”
“这又要回到2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