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航班上的神秘旅客

“女士们、先生们:机上有一位突发病人,乘客中如有医生或护士,请马上与乘务员联系。谢谢合作!”在3万英尺的高空中,正有些睡意朦胧的陈辰听到飞机的广播里传来空姐的声音,呼吁有医疗经验的人士提供帮助。

陈辰看了一眼手表,凌晨4:25。从洛杉矶国际机场起飞已经4个多小时,此刻的飞机应该正在太平洋上空飞翔。乘客们睡得东倒西歪,零星亮着的几盏阅读灯,成了机舱里微弱的光源。

广播里,空姐重复着刚才的播报,紧张与焦虑让原本温柔的声音带着颤抖,甚至有些哭腔与绝望。陈辰仰起脖子,巡视了一圈机舱,有两名乘务员在过道里焦急地来回走动,等待着乘客的回应。

被广播吵醒的乘客,有的伸着懒腰,有的则探出脖子,像是在寻找哪位乘客突发疾病,或是看看是否有医护人员站出来。机舱里开始发出议论的声音,有人担心航班会紧急迫降到最近的机场救治病人。

陈辰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左前方,在他目光的落点处,一位穿着浅蓝色套裙的白人女性带着眼罩,塞着耳机正斜斜地靠着椅背熟睡,周围的**并未能打扰她的清梦。

这时候,坐在蓝衣女士身边的同伴轻轻地摇了她一下,摘下她的耳塞,在她耳边低语。大概不到十秒的样子,蓝衣女子倏地站了起来,虽还有一些睡眼惺忪,她冲着乘务员说道:“我是医生,病人在哪里?”乘务员带着女士急匆匆地往前走去。看来病人并不在经济舱。

“航班遇到麻烦了!”坐在陈辰左手边的男人,双手交叉垫到后脑勺,像是自言自语。男人看上去40多岁,精瘦身材,一双深邃透彻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登机后,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打得震天响的呼噜声,令陈辰倍感懊恼。若不是这次被超级流脑疫情专家小组紧急召回,临时改签机票买不到商务舱,他并不想和这样的陌生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影响自己工作。

陈辰转过头去,看了精瘦男人一眼,不知其为何做出这样的判断,却发现对方也正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

“陈教授,你怎么不站出来?”精瘦男人缓缓闭上眼睛,从嘴里蹦出了一个让陈辰颇为意外的问题。

“我做的是基础研究,不擅长临床救护。”陈辰冷冷地回答道,他并不好奇精瘦男人怎么会知道他。因为超级流脑,陈辰一直在接受媒体的采访,安琪拉曾打趣说陈教授的媒体曝光度已经堪比影视巨星。

“陈教授,你谦虚了!”精瘦男人微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又开始闭目养神。

不过是一句客套,在陈辰听来总觉得精瘦男人话中有话。陈辰没有再接过精瘦男人的话茬,甚至,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回答这个陌生人的提问——那副傲慢无礼、似是可以看穿一切的态度,实在令人讨厌。

站,还是不站出来,陈辰的确犹豫。他虽然是一名脑神经科学家,但有非常丰富的全科知识和精湛的手术技巧,这也是他可以在超级流脑疫情中,担任专家小组组长的因素之一。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并不想站出来,他知道这架飞机上,懂得医疗的人并不止他一人。左前方的那名蓝衣女子,陈辰在一本医疗杂志上看到过,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心胸外科专家。

4:50,蓝衣女士进去20分钟后,飞机的广播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一个男性的声音:“我是美国航空AA218航班副机长奥利科尔,本次航班机长理查德因为突发疾病,丧失飞行能力,乘客中是否有人拥有飞机驾驶执照,我需要您的帮助!”副机长奥利科尔的呼吁,宣布航班进入了紧急情况。

本次航班的机长理查德是美国航空的明星飞行员,48岁,毕业于美国空军学院,拥有11746小时的飞行经验,副机长奥利科尔,35岁,拥有4278小时的飞行经验。

突发疾病的人是机长!陈辰想起精瘦男人刚才那句话“航班遇到麻烦了。”机长丧失驾驶飞机的能力,航班无疑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你说的航班遇到麻烦,就是——?”陈辰还没说完,大约有六七名乘客在空姐的带领下从机舱的前部一脸惊恐地走出来——从衣着穿戴不难判断出,他们应该是头等舱的乘客,现在被分别安置到经济舱的空余座位上。

“天呐,是超级流脑!”他们一边走,一边试图压低自己的声音和同伴低语,但声带的颤动让他们无法控制住音量。“超级流脑”这几个字从他们的口中一蹦出,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扩音器,被一遍遍放大,不到一分钟,整个机舱陷入了人人自危的状态。

“陈教授,走吧,现在只有你和我才能帮助这架航班安全抵达目的地了。”精瘦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从行李架上取出自己的背包,快步地向机舱前部走去。陈辰紧随其后,这一次,他无法再置身事外。

“你好,这是我的飞机驾驶执照,我可以协助副机长驾驶飞机。”精瘦男人把从包里掏出来的一个小本子递给了空姐,“我身后的这位是国际顶尖的脑科学家陈辰。”陈辰皱了皱眉,这个精瘦男人可真是爱多管闲事,他瞥见空姐手上的小本子是美国FAA的飞行执照。

机长理查德平躺在头等舱的座位上,全身**,皮肤已经开始出现瘀点。蓝衣女子正在给他做物理降温,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体温多少?”

“107.6华氏度!也许更高,超出了体温计的范围。”蓝衣女子话语急促,“他已经出现呼吸困难!”

“喂,”陈辰冲着正准备进驾驶室的精瘦男子喊了一声,“如果可以,降低飞行高度,降低机舱压力,帮助机长呼吸。”

“陈教授,我叫莫思杰,不叫‘喂’!”精瘦男人并没有回头,高高举起手臂挥了一挥。

陈辰没想到精瘦男人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份从容淡定,令陈辰感到这个人并不简单。

“根据他的症状,99%是超级流脑。”陈辰皱了皱眉,“情况非常严重!一个小时内如果不能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也许——”

“一个小时内根本不可能完成降落,”一旁辅助蓝衣女子的空姐带着祈求的眼神望向陈辰,“陈教授,您能救救理查德机长吗?”

陈辰略微地移开了目光,动作很快,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说实在的,以理查德现在的症状,即使是在医院,他也未必能够确保理查德生命无忧。

“距离降落还要多少时间?”陈辰问道。

“7小时28分。”

理查德机长撑不过5个小时,陈辰心里非常清楚。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不采取任何的措施,理查德机长唯一的走向就是生命的终点。

安他敏!陈辰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安他敏”三个字。在诺菲医疗中心,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从护士台上拿了一盒安他敏。世卫组织邀请全球科学家以投票方式决定安他敏的推广,依据的是诺菲制药出具的相关佐证材料,科学家们只能通过这些材料来决定投赞成票或者反对票。陈辰对这样的方式非常不认可,但这是现在国际上针对特别情况的特别办法。他能够做的,就是先对这种药物有所了解,这是他对科研的一种责任。

“准备一杯温水!”语毕,陈辰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从包中取出了安他敏。他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如果给机长服下这种药物,自己暗中偷取的行为就会暴露。最坏的结果还不止于此,万一安他敏产生强烈的副作用,那么他的科研生涯也许就此止步。

“陈教授,不好了,理查德机长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了!”头等舱里的空姐一路跑过来。

“科研是为生命服务的!”陈辰想起艾伯特教授在课上经常说的一句话。对生命的不尊重,是一位科学家最致命的缺点。试一下也许还有机会!陈辰攥紧了手中的安他敏,飞奔向头等舱。

“把他扶起来!”陈辰指挥着空姐,一边从药盒中取出两粒药丸。

“理查德机长已经丧失了吞咽功能,靠他自己无法服下药物!”蓝衣女子沮丧地看着陈辰。

“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机长服下药物吗?”一直在边上协助照顾机长的空姐,几乎要哭出来了。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太危险了!”蓝衣女子顿了一下,“需要有人对着他的嘴吹气,让药物在空气的推动下,顺着喉咙缓缓进入食道。这样一来,帮助喂药的人感染超级流脑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让我来吧。他是我的男朋友,我爱他!”空姐拿过陈辰手中的药丸,小心翼翼地放入理查德机长的嘴里,俯下身去,将自己口中含着的水缓缓地注入到对方口里,并朝着里面吹气。

众人屏息看着理查德机长的喉咙,像是在等待一个孩子的降生,那是对生命的渴望。1分钟,2分钟,3分钟……空姐的脸微微地开始涨红,她把脸侧向一边,做了几次深呼吸,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继续朝理查德的嘴里吹气。

眼前的情景,令陈辰想起了夏楠。登机前的一分钟,他收到了一条微信,是夏楠发来的,只有短短五个字“我们分手吧”。他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对方的好友。他了解夏楠的性格,一旦她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包括他,陈辰。有人即使死别,也要做最后的努力,夏楠却轻巧地用短短五个字结束了他们十年的爱情。

“成功了,成功了!”紧紧盯着理查德机长喉咙的蓝衣女士喜极而泣,“药物多少时间可以发挥作用?”

“这个,我不清楚。”给出这样的回答,陈辰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这的确是他唯一能做的,而且用自己的科研生涯做的一次赌博。

“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现在飞机上有一位危重病人,虽经过我们努力抢救,但这位病人的病情仍然非常严重,我们决定备降火奴鲁鲁国际机场。航班将在1小时20分钟后到达火奴鲁鲁国际机场。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全体机组人员深表歉意并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和支持。”航班的广播再次响起。

半个小时过去了,理查德机长的病情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他全身**反而更加严重了!难道是药出了问题,根本不像尤利西斯说的具有治疗超级流脑的效果?

陈辰紧张地观察着理查德机长。他相信尤利西斯告诉他的病例是真实的,也相信自己在诺菲医疗中心看到的,他唯一不确定的是药的副作用以及需要多少时间来发挥药效,延缓理查德机长病情的发展,甚至减轻症状。坚持过这1个小时20分,到了地面,医疗仪器可以帮助维持机长的生命。

头等舱安静得出奇,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为了缓解自己焦虑的情绪,他不停地搓动着双手,而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体温下降了!”一直监控着理查德机长体温的蓝衣女士声音里带着激动。

“他握紧了我的手!你们看,他知道我是谁,他有意识了!亲爱的!”攥着理查德右手的空姐女友眼里泛着泪光。

生命体征开始平稳,强烈的**已经趋于缓和,理查德机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头等舱里发出一片欢呼声。

“陈教授,您太伟大了!”蓝衣女士向陈辰投去了钦佩的目光,“据我所知,国际上还没有一种药物可以治疗超级流脑,请问您给他服用的是?”

“暂时不方便透露。”由于无法解释药物的来源,陈辰不想节外生枝。

“超级流脑是全人类的灾难,如果中国率先研发出了治疗药物,希望你们可以与全球共享。”蓝衣女士对陈辰的回答明显感到了不满。

蓝衣女士的这一番话,陈辰听得非常不舒服,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研发出治疗超级流脑的特效药,他愿意和全人类共享这份科研成果,但是真正的研发者诺菲制药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他不想做过多解释,他还不知道,当飞机降落后,等候他的将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地面等候飞机降落的媒体已经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身患超级流脑的理查德机长在服用陈辰教授的药物后,病情减轻,超级流脑救治迎来曙光。在还没有采访到相关当事人的情况下,新闻通过互联网已经传到了全球各个角落。

“我看到你拿走了一盒安他敏,你可以对媒体说是我赠予你的!现在,你应该相信我对你所言非虚。”当飞机在夏威夷国际机场降落后,打开手机陈辰看到尤利西斯发来的一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