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大块冰滑落下去,摔在山下粉碎,好在另外几个汉军身上都和赵弟连系着绳子,几个人奋力地承重,赵弟悬在半空晃**着。攀岩伍长喊:“大家固定好。”又向赵弟喊,“自己攀上来。”赵弟努力在绳索上提升着自己,终于快到崖壁了。他用冰镐坚实地凿进冰中,固定了自己。他们继续攀登,越到顶峰越是小心翼翼。赵弟基本上是双脚完全悬空的。终于到了崖顶雪莲花处,赵弟咬牙用臂力将自己翻上顶峰,小心翼翼地摘下冰山雪莲花,放在包中,他站起身来晃了晃背包,看见山下的人都在欢呼。

“好。好。”山下一片鼓掌。

李哆抚着胸口说:“哎妈呀。吓死我了。不行不行,我可整不了这玩意儿,我有恐高症,换我早就掉下来了。”

王恢也兴奋地说:“这小子真是有几手,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众人凯旋下山,风雪宛如伴奏。黄昏时分,大家归队,军医调理制药,月萌服了药,渐渐地高烧退了,睡觉也香甜多了。王恢抚摸着月萌的长发,流露出慈爱的目光。

两天后,月萌逐渐恢复了健康。众人渐渐走出了边境,此时前方又有城邦,乃是路过焉耆国,王恢带着蜀一刀进城去觐见国王。焉耆王满面胡须,秃顶,矮小,细眼睛看起来很狡狤。坐在厚厚地地毯上,手里捏着一把手串。

焉耆王笑着说:“王大人,真是不敢想象,您又千里迢迢地走西域了。上次您带兵平了楼兰国,是离得近。这次您带兵走这么老远是干嘛来了?”

王恢说:“去西域大宛国。”

“您别开玩笑了,我劝你哪来哪回去吧。就您这几百号人,我听说黑暗王在疏勒有支正规军呢。您碰上不是送死吗?”

“皇命难违呀。所以,也是需要您的帮忙。”王恢说。

“需要我们提供什么?”

“我需要牦牛、粮食、铁箭。医生,为伤员疗伤。”

“在我们这个小国家,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焉耆王把玩着手串说。

“谈谈条件吧!”王恢说。

焉耆王笑了,摸了摸胡须:“和浩候见面也不是第一次了,您应该知道我的性格。”

王恢一摆手说:“说个价格,敞亮儿的。”

焉耆王说:“这样吧,留五百匹丝绸加上一百万钱。”

王恢拂袖起身怒道:“焉耆王你不要太过份!你这是勒索,我们啥都不要,也可以支持走到轮台国。”

“呵呵,就轮台那陀螺小的地方,你认为会给你们提供个啥?据说轮台国王是亲黑暗会的,很有可能什么也不会给你们。”

王恢想了想,忍怒坐了回去:“钱是有,你得让我们觉得物有所值不是?”

“要不这样,我再提供点儿黑暗会的消息?”焉耆王说。

王恢和蜀一刀对视一眼:“你不妨先透露下,让我的人评判下。”

焉耆王:“比如说,黑暗王的手下沙提威,带着三百多个被你们打残了的雇佣兵,现正在我国附近游**……”

王恢:“在哪里?”

焉耆王笑而不答,王恢也笑了,说:“好吧,焉耆王,交易成交。我需要牦牛、粮食、水、弓箭、救治伤员,和你所有的情报。”

焉耆王:“成交!”

和焉耆王达成了协议,歇了两天,大家带足了装备,包扎了伤员,汉使团出发了。出发前大家走到西海来补充淡水,西海就是现在新疆的博斯腾湖,两千年前,这里广褒千里,一望无垠,芦苇丛生,草丰水美,真的是世间绝景,人间天堂。

月萌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和赵弟手拉手坐在岸边,听那阵阵涛声,看那水天一色的人间极景。望湖鸟落在岸石之上,不知不觉间,己然是心旷神怡。月萌此时已经对赵弟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觉得他真的对自己很好,很在意自己,不然,他怎么会舍身跳到沼泽中去救她?怎么会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去为她登山采药?她希望天天都能看得到赵弟,看到他那英俊的面庞,感受他的气息。月萌觉得,自己已经是无可救药地爱上赵弟了。赵弟也强烈地喜欢月萌,喜欢她的独立,她调皮的性格和她的美丽。当然她的家族也很好,联姻无疑会大大增强赵弟的政治资本。

在这美得一塌糊涂的西海,两个人相视而笑,情到浓时,赵弟轻轻地低头吻了月萌。月萌只觉得一个舌头轻舔着试探着寻找回应,她不仅闭上眼睛,品尝着这甜蜜诱人的时刻。先轻吻,再湿吻,月萌的脸也红了,她沉醉在两个人的小世界里。

一向风流倜傥的李哆此时有点大脑空白,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从来都不缺美女,但没有真正地好好去爱过一个人,他看得出月萌喜欢赵弟,李哆当然不能和朋友去争红颜,更何况李哆喜欢的是那种热情奔放,主动如火的女人,他是把月萌当成小妹妹看的。

车令正认真地指挥士兵搬运物资,从一名水兵提到使团护军,这是皇帝对他的认可,他必须全力干好工作,他就是车家的顶梁柱。他明白,只要顺利完成任务,回去后被重用被提拔,那是早晚的事儿。

蜀一刀很平静,这点很像赵始成。明年,赵始成将会向天子推荐他做南军副统帅,管理首都的军事和治安,成为伯爵。虽然他学问不高,但他的功夫好,升职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并不太在意什么,重要的是他能够为国家做点儿事,就知足了。

使团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湖畔走,在西海的一条大河的入海口停住了。这条河叫孔雀河,顺着孔雀河向上游走,中午的时候,汉军的前探就看到了雇佣兵,他们正在一块平地上准备烧柴做饭。李哆、赵弟、车令、蜀一刀各带两队,分两个方向悄悄地包围了他们。一阵金锣敲起,同时带来了汉军的箭雨。第一波箭雨过后,雇佣兵们狼狈不堪,纷纷找掩体,藏在河石之后。汉军带着强弩冲了出去,瞄到哪个雇佣兵就给他一箭,一时间铁箭乱飞,雇佣兵纷纷倒地,乱不成军。

不成军,就好打了,汉军武器好气势高,如切瓜破竹,雇佣兵不是被钉上一箭,就是被跟上的汉兵补上一戈,纷纷被杀。韩利狰狞地冲上来,车令沉稳地用铁剑格开,两个人拼着力气,铁剑撞得叮叮响。沙提威很阴暗,躲到大树后放冷箭,一箭,一个汉军倒下;又一箭,又倒一个;再一箭,他已经杀了三个汉军,都是箭穿喉咙。赵弟看见,对李哆喊:“树后有箭手。”李哆快速跑向沙提威,跳出了一个弧线,用剑泰山压顶地劈过来。沙提威用刀抵挡住,回砍向李哆,李哆找着他的破绽,赵弟跟上来,和李哆形成二打一,很快,沙提威就坚持不住了,两人的铁剑配合极佳,一直贴着他在打招呼,沙提威一刀砍出,李哆一挡,身后赵弟直刺后心,沙提威迅速移动,右手刀后划,李哆直刺他心脏,沙提威秒闪,不过左臂上中了一剑,划开了肌肉,鲜血飞溅。赵弟闪过平喉之刃,递出一脚,登在沙提威腹部,人被踹倒。

韩利没有想到车令是如此地灵活,尽管韩利有着丰富的格斗经验,但车令稳扎稳打,两个人都挨了对方的刀子,鲜血喷在盾牌上,投下了死亡的阴影。车令的眼睛血红,他想起了为国捐躯的父亲。韩利一刀劈来,车令闪过,用盾牌砸向韩利,韩利被砸得昏昏沉沉,车令快速赶上,一刀砍在他的颈上。沙提威瞄着一匹战马一跃而上,李哆捡起一支长矛掷过去,沙提威闪过,却正中马脖,马嘶鸣着倒下,他挣扎着爬起,迎面跑而来的是蜀一刀,他挥刀劈去,眼前却飞过一道刀影,“好快的刀。”他看着插在自己心脏上的陨铁蜀环刀,喃喃地说。

孔雀河畔,匈奴的雇佣兵全军覆没,清波被染成了红色,汉军奇袭成功,大获全胜。大家升起篝火,吃起了库尔勒的香梨,烧烤起博斯腾湖的小黑鱼,高唱大汉军歌,度过了一个庆祝胜利的夜晚。

第二天,大家穿过绿洲,又是茫茫的沙海,西域北道的国家,都是在大沙漠的南端,在葱岭的北麓,路线就是这样,是没法选择的。走了数天,乌布说:“过了边境流沙河,再走就是轮台了。”

王恢说道:“流沙河,流沙河,死亡之河。”

乌布说:“没有暴雨,就不是死亡之河。”

看众人茫然,王恢向大家解释:“流沙河不是一条河,它是一条长二十里的沙漠。只不过那里的沙子很细,逢到大雨就会滑动,往沙下水多的地方滑去,所以大家要在晴天里速速穿越,在雨天就不要走了。”

有时候现实就比故事还要精彩,在穿越沙漠时,天象剧变,刚才还是好好的天忽然之间就电闪雷鸣,大雨倾注而下。大家只得往前走,不料此地流沙很多,一不小心踩到流沙上,就会连人带物的被流沙吞噬,有几个汉军陷了下去,很快就被流沙吞没了。

大家看得心惊胆战,“如果我陷进流沙,你还会像上次那样救我吗?”月萌问赵弟。

“我会留在你身边,永不分开。”赵弟温柔而又坚定地回答,月萌的心一下就被融化了。终于走出了流沙河,汉军清点人数,战死及失踪者,六十八人。大家继续艰难地跋涉在沙漠中。

轮台国并不大,占地不过四、五亩,首都仑头城也不过四万平米,这样的小国,步行半天就能逛遍全国,几百个兵就能平了它。轮台的东南是个大湖,名叫草湖,汉军走到这里时,已经快被茫茫的大沙漠几乎折腾疯了,干旱、疾病、流沙,许多人死了,好不容易捱到这里,在大家的眼中,这里的胡杨比沙漠里的漂亮多了。

此时,轮台国王正和阿祁连畅饮着美酒,阿祁连说:“汉使团即将到来,如果国王不能杀了他们,就希望不给他们提供任何供给。”

轮台王举杯说:“请转告伟大的黑暗王,轮台坚决不会和大汉做任何的交易,贵国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会紧闭城门,直到使团离开。”

阿祁连盯着轮台王说:“那太好了!不过,贵国如果有人渴望大汉的丝绸怎么办?”

“我想我们不会为了丝绸而出卖朋友的,有私下交易者,斩无赦。”

“好。”阿祁连鼓掌说:“为了表达我们之间牢固的友谊,我将代表黑暗会赠送给大王四百匹丝绸,略表谢意。”

轮台王高兴地说:“感谢黑暗王,感谢黑暗会。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干杯。”

第二天王恢进城,结果吃了闭门羹,王恢表明了身份,却被告知国王不见汉使,王恢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赵弟悄悄地对李哆说:“看样子浩候是真急眼了,你看他黑黑的,现在气得脸都发白了。”

李哆说:“换谁不生气啊。我堂堂大汉使团,到你这撮尔小国落落脚唠唠嗑买点东西,你却连门都不让进,这叫什么玩艺儿?”

赵弟说:“你发现没有,西域国家对我们的态度随着距离的远近而变化,最殷勤的国家就是楼兰和姑师,焉耆就开始冷淡我们,轮台干脆就不接待了。”

李哆说:“这说明在西域,匈奴人还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我们的影响力仅限于楼兰和姑师而已。”

赵弟:“没有吃的,前方还有匈奴和沙漠,咋办呢?”

李哆长叹:“咋办。走一步算一步呗。再难再险,不还是得完成任务吗。离大宛还有五千里,咬着牙走吧。”

赵弟点头:“对。”

汉使团在城外待了几天,尽量地射杀野鹿野兔什么的,大量地储备肉类、野菜和淡水。王恢修书一封给轮台王,大意是途经此地,本无意打扰,但君令在身,出使远方,希望贵国能提供粮食,为此不惜丝绸货币——大意就是说你开个价吧,提供吃喝就行,我们不差钱儿。很快轮台王回信,大意是敝国狭小简陋,粮食有限,居民无需丝绸货币,也不愿意劳民伤财,请绕城走吧,不送。意思就是说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吧,我就不接待你们了。王恢读完回信憋着气儿,决定备好物资继续前进。山涧、河流、沟渠,绿洲里需要克服数不过来的困难。到了沙漠里就只有红柳,胡杨,槿草和干枯的白骨。汉使团跋涉在漫长的征途中,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休息时大家眺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河,欣赏着粗犷的西域美景。

李哆问:“王大人,我想请教您:我们去大宛,正确吗?前方的敌人虎视眈眈,我们怎么办?”

王恢沉吟一会儿说:“你们读过这样的诗句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出于诗经?小雅中的谷风之什?北山。”李哆说。

“有这样一个大国,它文明开化了三千年,他是中国。不管国家怎么决策,我们都在创造着历史。没错,生命是宝贵的,但我愿意为了国家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即便知道前方会有阻力和战争,我们也不惜一战。知道为什么吗?”

王恢接着说:“为了实现我的理想,那就是:没有人可以轻视我的国家;没有人可以觊觎我的臣民;没有人可以掠夺我的土地。我,就是中国,这个年代最伟大的国家。我必须要开疆拓土,威服四方,打败一切敌人,成为一流国家,这就是大国,这就是大国的意志!”

李哆充满敬意地说:“明白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大河涛涛,大山秀美,为了大国的意志,汉使团将克服一切困难,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