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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贺桑又来医院看马超。

湘语愁眉苦脸。家里现在乱七八糟,过两天马超出院看到那一堆烂摊子怎么办?贺桑说:“家里有没有贵重东西摆在外面?”湘语自卑地低头:“还贵重东西?我一无所有了。”

“你信任我的话,我明天帮你找个人去收拾一下屋子吧。”贺桑说。

“谢谢。”湘语说着,将钥匙转给他,转而一想墙上那不堪入目的字,羞愧得脸红了。她担心贺桑没有心理准备,觉得还是打个预防针比较好,交代说马M用颜料在墙上写了‘婊子’两个字。

“他才是畜生!”贺桑骂完,又安慰湘语说,“你放心,屋子我都会收拾好的。这两天我就不来医院了,你安心照顾好孩子。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们母子。”

湘语泪眼朦胧地看着贺桑。

最近,为了韶潭县商城上面的新房装修,贺桑找了不少装修公司,还见了几个装修游击队。他马上替湘语找了一家小公司,督促即刻动手。

汪老师看着贺桑终日忙忙碌碌,不满地说:“现在怎么你打球也少了?马上过年了,你陪我上街去买件衣服过年,你也添置一两件吧!”

贺桑推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等汪老师出门,他拿了钥匙开了湘语家的门。客厅里到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湘语的卧室里,尽管已经有湘语做的铺垫过,他还是被触目惊心的字气得牙痒痒的。

“男人中的渣品!”他便骂,边拿画笔将墙上鲜红的‘婊子’两个字涂抹成一个大红的色块。他不想让装修工人窥视到湘语遭受的屈辱。

他一件件拾起她的衣服,剪坏的都扔进了垃圾桶。剩下的衣服少得可怜。冬季的衣服,除了她在医院穿的一件棉外套,家里也就只有他给送的那件白羽绒服了。柜里还有一件手工编织的枣红色高领毛衣,看起来年代久远了。

“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人,却没有虚荣,从不主动问我要钱买衣服。给她钱,她总是舍不得花掉。”贺桑又痛又怜。

湘语的画架变成了一截截废弃的木头,画变成纸屑散落在各处。他仔细寻找幸存的画张,叠放在书桌上。不一会儿,装修师傅和他的钟点工老婆如约来到。

贺桑把要求简单交代清楚,要他们多叫几个人来干活。限两天内完工,直接去民政局找他结账。留下钥匙和名片,他出去了。不到五分钟,汪老师提着一袋新衣服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上前接过衣服,坐在在沙发上喝茶。

汪老师换上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贺桑看过那两个字,对红色过敏,只继续低头喝茶。

汪老师转身,问贺桑:“你怎么也不看看?这衣服合身吗?”

贺桑抬头,汪老师苍白的脸色被衬得更苍白了,瘦小的身子藏在大红的长棉袄下,弱不禁风。他看到汪老师眼睛里难得的高兴,又不忍打击,啜饮了一口茶,说:“不错,好看。”

汪老师换下衣服,在沙发上坐下,又接着绣那新买的一幅永远绣不完的十字绣。

“放假了,你多和同事聚聚,一起逛逛街也行。不要总是在家里闷着。”贺桑说。

“有什么好逛好聊的。她们年轻人爱热闹,我喜欢安静。”她戴上老花镜,穿针引线。

一股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贺桑心里憋闷,拍拍衣服,起身到楼下去整理他的小菜园子去了。

贺桑忙碌一番,坐在楼下车库的沙发上休息,电话询问楼上装修工的进度。贺桑又打电话给电脑城和电信部门,请他们第二天把事情都到位。

医院里,马超每天打针消炎。

湘语看着每天好几百的住院清单发懵。“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湘语问护士。

“应该能回家过年吧。”护士说。

湘语只好耐心等待。在医院很无聊,马超喜欢躺在**看动画片。湘语有很多时间,便去院子里溜达一下。马路对面就是市妇幼保健院。她犹豫要不要进去检查一下--她下体的血,又开始淅淅沥沥的出。想想钱包里的钱,她又退了出来,只在路边药店里买了两盒口服药,打算先吃点药消炎,拖拖再说。

终于熬到了过年前一天,马超出院了。医生叮嘱,年后还得到医院来换几次药,注意不要伤口感染。

结完帐,湘语之前取的五千元钱,只剩下几张了。

贺桑弹性上班,到老领导家提前拜了年,接到信息,马上开车来接湘语。

脱离了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单调的白色,窗外掠过的冬天的风景也算是美的了。腊梅在寒风里粲然开放,四季常青的树木摇曳生姿,湘语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一切苦难都过去了!我一定要坚强。”湘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贺桑从侧面盯着她的面庞,打心底喜欢她--她吃了那么多苦,却从不呻吟诉苦!她的心底分明装着阳光,温和而不刺眼。

在化工大院附近的菜场口,她和马超提前下车。她接过贺桑递过来的钥匙,深情地说:“谢谢你。”

湘语打开门,惊得嘴巴半天没合拢。

家里发黄的墙壁被粉刷一新,屋子亮堂了许多。客厅的吊灯擦得干干净净,原本坏掉的两个灯泡也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换了新的,一台崭新的电脑摆在桌子上。墙角的画架、颜料、画纸,整齐地码放着,地上还多了两尊石膏像。衣柜里挂着几套还没有剪掉标签的新衣服。厨房的玻璃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影。冰箱里塞满了食物。

马超浑然不觉家里经历过一场严重的风暴,他拿出一瓶酸奶和一包零食,坐在沙发跟前看电视。

湘语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拨贺桑的电话。“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说完,一滴眼泪滚落在画纸上,瞬即晕染开去。

“你受苦了!”贺桑说。

“你知道,我无以回报。”湘语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从来不是为了图你的回报。”贺桑柔声说,“只想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我就知足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像他那般关心着她?湘语不由得哽咽难语。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我在!”贺桑叮嘱。

电话这端,湘语频频点头。今后,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值得用全部生命去珍惜的爱情!她好想大哭一场啊!客厅里动画片的声音不时传来,她只好克制住情绪的蔓延,收住了眼泪。

“这些日子你也够累了,你别回老家了,好好在这准备准备过年吧。”贺桑说。

“嗯。”

韶潭县城里各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是得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