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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县民政局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这儿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因为贺桑在这儿上班,而变得格外亲切可爱。

大门两边竖着两块长木板上,刻着“韶潭县民政局”几个黑字。她抬起高跟鞋,郑重地迈过铁门。院子里树木苍翠,鸟儿在枝头婉转歌唱。

她抬头看看贺桑的窗户,心跳加快。在楼道拐试着做了两次深呼吸,才继续往上走。她希望不要遇到贺桑的同事,生怕大家会从她脸上识出了她身份的“特殊”来。

贺桑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湘语刚到门口,看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正坐在上次自己坐过的沙发上。

贺桑正朝门口看过来,忙站起来打招呼。沙发上的女人也站起来朝她笑笑。贺桑转身对那个女人说:“咱们改天再联系,你先按我说的要求准备材料。”女人点头,顺便把他办公桌上的槟榔拿出一颗丢进嘴里,穿着高跟鞋“咚咚”走了出去。湘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他给很多人帮忙,尤其喜欢给女人帮忙吧?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她这样一想,脸上的表情生硬起来,一边递上盖了章的证明,一边礼貌地说:“你好。这是我母亲的证明,麻烦您给看看。”她特意将“您”字重读,以拉开距离。

贺桑感觉出了异样,不经意地解释:“呵呵,刚才那位是我楼上的同事。”

“嗯。”湘语恍然大悟,霎时间,心里的小嫉妒也烟消云散。为掩饰尴尬,她故意岔开话题:“我昨天才接到证明,麻烦你了。”贺桑微笑着点头,仔细地看过一遍说:“这些日子我忙着出国手续了。我很快就要出远门,单位上的事已移交给社保科小武了。我现在就去问问情况吧。”

她目送着他去了隔壁办公室,忐忑地等着。

不一会儿,贺桑回来了,远远地摇头。原来,县里的相关资料已递给市民政局了,手上的这份资料不方便再单独送上去。

“不如这样:你把贫困证明放我这儿,等我探亲回国后,再给你想办法。”

“好吧。”湘语难掩心头失望。满以为这趟就把事情办妥了,谁知道不赶巧!而且能否办成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你出国多久?”她尽量装作平淡的语气问。

“不会太久,最多一、两个月吧。”贺桑说。

“哦。”湘语不说话了,两只手交叉地绞来绞去。贺桑温柔的目光抚过她的脸--白皙而泛着动人的光泽。

贺桑看着看着,心猿意马。两人各自陷入了不一样的沉默。

好一会,他才用理智的缰绳牢牢捆绑住飞扬的思绪,站起来招待说:“你喝杯茶吧?”

“谢谢。我得马上赶回幼儿园了。”她忙起身告辞。

“你别着急,这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他安慰着,停了停,继续说,“我快要出远门了,你晚上七点半送马超来税务局,我再陪他打打球吧。”

湘语看了贺桑一眼,没有回答。

两点钟不到,她回到园里。中班的小朋友们还在午睡,海霞坐在她的椅子上随手画一副人物速写画--她绘画受过专业训练,水平在园里首屈一指。湘语蹑手蹑脚走近,看着她画的宿舍一角,阴影与高光部分都处理地恰到好处,忍不住“啧啧”称赞。

海霞吓了一跳,伸手要打湘语。湘语把手放在嘴上示意她禁声,又指了指童床里睡觉的孩子们。

海霞做个鬼脸,在湘语耳边悄悄问道:“去民政局的事,办得怎样了?”湘语低头,一副沮丧的样子:“他要出国了。”

“谁要出国了?你还有这么高大上的朋友--有海外关系的呀?”海霞一惊一乍放连珠炮,湘语不得不再次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

“嗯……就一个普通朋友,他答应帮我母亲办低保证,可临时要去国外探亲好几个月,我们得等着。”湘语如实汇报。

“哟!看不出,你能耐大着嘛!这证可不是好办的。有这么好的朋友,你哪天介绍我认识认识,让我借机求他办点啥事,顺便帮我代购点外国货回来呗。”海霞大大咧咧地说。

“你说什么了呀!你当他是我什么人啦?”湘语很敏感,嗔怪道。

“什么人?能给你家里人帮忙盖红章子的,绝不是普通战士吧?”海霞狡黠地做个鬼脸。

“你想多了。”湘语面上泛起红霞,生怕好友识破了她的秘密。

“好!算我想多了!”海霞站起来,开玩笑说,“不过,如果你老公胆敢再对你暴力,你就把这个朋友亮出来,也让他有所收敛!嘿嘿,我心里阴暗,报复心比你重。”

湘语很是难堪,正猜度海霞的话里有几个意思。突然,海霞站起来,把画笔放下,严肃地说:“我玩笑过头了。讲真,婚内出轨可绝对不行。这个男人如果有婚姻,敢来勾引你,你可得当心他的人品。我前夫就是那种人,我看不起这类人!”

“至于让你想成这样啦?你联想太丰富了,人家就是帮我办个证而已。”湘语撒谎说。她不想再深入探讨,忙把注意力引到画作上,恳求道:“海霞,我每天下班在家里画画打发时间。我特别崇拜你,拜你为师,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真的想学呀?”海霞问。湘语点头,海霞重新坐下,对着桌子上的茶缸,“刷刷刷”,寥寥数笔就画出一幅静物速写来。湘语佩服得五体投地,拿出一张纸,对着海霞的草图依葫芦画瓢,海霞在一旁指点着她的笔法轻重以及如何表现光的变化……

晚上,湘语刚忙完家务,马超走进来说:“妈妈,下午我放学回来碰到贺伯伯了,他让我晚上做完作业就去税务局打球。”

“改天去吧。妈妈一会儿想画画。”湘语想起贺桑的邀请以及海霞的警告,心里敲着小鼓。她希望能和他待在一起,可他终究是有妇之夫--他马上要带自己的老婆出国了,他的精彩的生活,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我还是不要沦陷进去了。”湘语自卑地想,“趁一切还来得及,赶紧撤到自己的壳里好了。”

“不行,我要去。我已经答应贺伯伯了。”马超任性地坚持:“我要去打球!自从外婆生病,你每天忙着去医院,我很久没和贺伯伯打球了。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湘语不说话。

“哼,那作业我也不做了。”马超气呼呼转身回房,重重地摔房门。

湘语对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办法,对自己的儿子总是很无奈,只好答应。

湘语把一块旧球拍递给马超,儿子随手一扔,说:“我要用贺伯伯送我的高级球拍。”原来,湘语给儿子的球拍,是在文具店买的十多元钱一块的球拍。贺桑在马超生日的时候,送过他一块两百多元的球拍。拍面上的胶皮确实更有质感。马超从此再也不肯用母亲给他买的便宜球拍了。

湘语带着儿子来到税务局。守传达的高老头早已经认识了她俩,热情地打着手电筒穿过花园,边套近乎:“老贺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我儿子残疾鉴定,多亏了他帮忙。他挺有本事的,还给我家帮忙弄了个低保证。”老头絮絮叨叨,湘语不时回应,心里又暗暗充满着对贺桑的仰慕。

高老头殷勤地帮湘语把楼道的灯打开。她和马超上到五楼的活动室,贺桑和几个球友正挥汗如雨。小小的乒乓球来来往往,撞击着拍子发出清脆的“砰砰”声。

湘语叫马超打过招呼,坐在一旁观战。贺桑光着膀子,腹部紧致,手臂的肌肉群明显。他上身前倾,双脚敏捷地前后跑动。一条运动短裤在身,被汗湿之后,轮廓明显。湘语看得脸一红,赶紧弯腰帮着捡球。

一局球赛结束,贺桑安排说:“老张和老李比赛,老彭你帮忙带着马超玩玩,我去走廊上吹吹风。”

说着,贺桑拿着擦汗的毛巾往外走,对湘语说:“天气这么热,你也到外面凉快凉快。”湘语起身,跟着贺桑来到走廊里,转了几个弯,来到娱乐室西面的走廊尽头。

他拧开水龙头,好好擦洗了一番。

“你也洗洗脸。”他说。

湘语顺从弄地将手放到了水龙头下冲洗,掬一捧水对着脸上冲洗。走廊尽头没有电灯,淡淡的月光蒙蒙地洒落在在她一头瀑布似的头发上,弯曲的脊背线条流畅,裙子将她圆润的臀部裹得紧紧的。他羡慕不已,顺手将自己的毛巾递给她擦脸。她迟疑了片刻,转身接过轻轻擦拭。淡淡的月光,给她穿了薄薄的纱衣。他分明透过纱衣,看到了那蓬勃着的生命!他的心狂跳不止,不由自主上前,狂热地搂住了她。

湘语吓了一跳,低声求饶:“不行,一会儿他们过来了怎么办?”

“不会。一场比赛至少半个小时。”他低声说,手和舌头的力度更大了。她试着抵御,发现完全是徒劳。他休眠太久的金刚之身,此时唤醒过来了,热血在每一根血管里浩浩****奔涌,全身的每个细胞都灼烧起来。

月亮羞得躲进了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