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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儿童节过完,再过一个月,马超就要期末考试了。

一个周二的晚上,湘语给儿子辅导数学作业。突然,敲门声响起来了。是谁呢?湘语嘀咕着。自己家的亲戚,都不在韶潭县城。马M哥哥嫂子一家,本就来往不多,自马M出差之后,走动就更少了。

“请问谁呀?”湘语边问,边将门打开。

“您是……是谢总吧?”她辨认了一下,才确定来客是电器厂谢总工程师。她嘴上客气地说:“贵客呀!”心里却老大疑惑,晚上来我家做什么?她记起他那次打麻将色眯眯的样子,心里十分反感。

“请进屋坐。”湘语把门再打开一点,站在门口不动。

“嗯,也好。”谢总直接往门里走,在沙发上坐定。湘语打开冰箱,看了看半个冰西瓜,犹豫了一下,关掉冰箱,沏了一杯茶端来,不冷不热地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另一端。

谢总屁股陷进沙发里,身子倚在沙发靠背上,一副要久坐的模样。他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四处打量着。湘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着打破尴尬:“谢总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厂里有新情况?”

“没事,我就来看看你们母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谁让我和马M是好兄弟呢!”谢总的目光从客厅墙壁上的婚纱照上收回来,饶有意味地望着湘语,拿捏半晌说:“马上端午节了。厂里工会发了两包粽子,一盒皮蛋,一盒咸鸭蛋,还有几斤绿豆和白糖。凭代金券领物资。我把马M的代金券送来了。”

谢总边说,边从西裤屁股兜里掏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张盖着电器厂钢戳的“代金券”。

湘语接过代金券,连声说谢谢。

“就在电器厂销售部领物资。”谢总胖乎乎的手指着湘语手中代金券的背面,顺便将屁股往她这边移了移,膝盖碰到了她的膝盖。湘语的屁股往另一边挪了挪,收起代金券。

“一个人在家吗?”谢总身子朝湘语前倾,眼睛从她脸上一直游移着往下走,滑过光滑的颈部,线条柔和的双肩。

“我家马超在房里做作业呢。”湘语用手指了指儿子的卧房,一线灯光正从门底下透了出来。

“挺乖巧呀。”谢总下意识重新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身子往后退了退,眼睛停在她凹凸有致的胸部。

“嘿嘿,儿子那不算的!老马不在家,当然还是你一个人嘛。”他的眼神更放肆大胆起来,脸上堆砌起不怀好意的笑,伸手故意捏了捏她的手背。

“呵呵。”湘语面红耳赤,立即缩回手,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反感地站起身说:“孩子可比大人费事,他作业没做完,等着我去辅导呢。真是抱歉,不能留您久坐。”

送客的模样摆在脸上了,她言不由衷地说:“谢谢谢总帮忙把代金券送过来了。”

谢总假装站起来,端着热茶啜了一口,有点烫,只好把茶杯放下。看看湘语坚决送客的样子,他只好往门口撤。

“别客气。你有啥事要帮忙,看得起谢哥,就给我拨电话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到湘语手上。

湘语将谢总送出门,返身将名片丢进垃圾桶里,转而嘀咕:“万一马M单位有啥事呢?留个他同事的电话也许有用。”她弯腰从垃圾桶里将谢总的名片捡起来,放到电视机柜子里。

刚收好,马M的哥哥和嫂子来了,拎了一袋自家包的粽子,说是到附近朋友家打麻将,顺便捎来的。

湘语谢过,接了粽子塞入冰箱。

“马M单位的谢总,和我一起打过麻将。他刚从这楼口出去。我和他打招呼,他倒有点躲躲闪闪,是上你家来了吗?”马峰一眼看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杯,问。“嗯。他来送马M端午节的代金券。”湘语点头承认。

嫂子朝马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端午节这天,湘语去丈夫单位领了物资,又买了一壶茶油,带着马超给马峰拜节。马超有玩伴,玩得开心了,坚决要在伯伯家过夜。

湘语独自回家,蒸了一个粽子,用高压锅熬了点儿绿豆沙当晚餐。她坐在沙发上,边等着粥凉,边无聊地换频道,翻翻书。《人体素描》的书在最下面,她翻看几页,犹豫着一会儿要不要重拾画笔消磨时间。

粥喝完了。借着客厅的灯光,她慵懒地摸黑进厨房。有轻度洁癖的她将熬过粥的高压锅一并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不小心,高压锅碰到了水龙头,使用时间较长的水龙头突然断掉了,瞬间,水直往外喷涌。

湘语猝不及防,一下懵了。打开灯,地板上积满了水。她拿起塑料袋,试图堵住喷射的水柱。可三楼水压不小,不但堵不住,她的脸上、身上全浇湿了。

湘语在卫生间找到一个总阀门,用力去关。哪知道太久没有用,生锈的总阀门拧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眼看着水哗啦啦流,她急得要哭出来了。

她穿着拖鞋,在楼道口察看。墙壁上有不少“开修换锁,公安备案”的广告,还有一些“疏通下水道”、“专修房屋漏水”的牛皮癣。她慌慌张张找电话,贺桑正陪着跳完广场舞的汪老师上楼来了。

湘语狼狈不堪的样子,把汪老师和贺桑吓了一跳。

得知事情原委,汪老师说:“我一身汗,先回去洗澡,贺桑,你先帮她看看去。”

湘语像迎进救星一般,把贺桑请到厨房。他马上找到了总阀门,怎么拧也纹丝不动。湘语找来起子、扳手。贺桑摇头,说不管用。他用扳手用力敲了敲阀门,掉下一些铁锈,再咬牙用力拧,慢慢地,水的冲击力渐渐减小,水量也减少,最后只慢慢滴了。

贺桑又仔细察看了一下断掉的龙头,说:“得换新龙头,要不然明天没法使用。家里有备用的新水龙头吗?”

湘语到客厅找出工具箱,仔细翻。贺桑在厨房里用扳手将断掉的水龙头先取了下来。

湘语找到了一个备用水龙头,高兴地递给贺桑。

他又说需要生料带。湘语一时傻傻分不清,转身将一袋子工具拎到厨房。贺桑找到生料带,解释说:“白色的是生料带,那个黑色的胶带是绝缘胶带。”说罢,他用生料带在接口处缠了几圈后,再次拧紧水龙头。

“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贺桑这及时雨,今晚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湘语收拾厨房里的工具,感激地对他说。

“先别急着收东西,检查还漏不漏。”贺桑吩咐她把总阀门打开试水。

“啪”的一下,湘语一用力,猛地将阀门拧了一大圈。

厨房里,“嘶嘶”的声音响起,还没完全拧妥的水龙头与水管交接处,水像喷泉似的射在贺桑脸上、背心上、裤子上。

“啊?不好意思。”湘语过意不去,跺着脚上前,拿着抹布想帮忙堵,可水把她的衣服又喷了个透。

“你快出去!把总阀再关了,一会儿让开,再慢慢儿开。”贺桑指挥,在厨房里重新卸下水龙头,加了几圈胶带,反复调试几次,终于弄好了。

湘语坚持要给邻居几个粽子带走,以示诚挚的感谢。贺桑谢绝:“我们单位发了很多粽子,而且汪老师身体吃不了这些寒凉的东西,真不用给了。”推搡间,他看到了年轻少妇被湿衣服裹得线条分明的身子,不由得浑身发烫。

“水龙头修好了吗?”汪老师洗完澡了,从门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