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落）

长久以来消沉闭塞的时光、压抑的气氛，搞得人心惶惶。这天，季子杨找到徐峭，告诉她学校里几个人准备一起出去吃顿饭，放松放松心情，让她也一起去，季子宣也会去。

她的神色有些为难，心里还是抵触直接面对萧莫的。

季子杨看出来她想了什么，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萧莫那种刻板无趣的家伙，才不会参加他们这么有意义的饭局。

徐峭当然没有闲心凑这个热闹，但架不住他三番五次的盛情邀请，只好妥协。

走进包间的门之后，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季子宣在，萧莫也在。季子杨一副如释重负、交代任务的表情看向季子宣，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可季子宣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

季子杨已经飞快占据了一个位置，整张餐桌上，只丢下一个挨着萧莫的位置。事已至此，想回头也难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萧莫旁边。

桌上的黑色手机震动了三声，萧莫接起电话，走了出去。

餐桌另一头，几个蠢蠢欲动、按捺不住兴奋的男生，终于开始说话了。

“你……就是顾安冉吧，我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你。”

顾安冉？她错愕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空着的位置。她，在他的另一旁坐着。相距一米的空间，仿若被火苗灼烧，微微波动。

顾安冉轻轻一笑，对向她搭讪的男生说：“真人比照片略丑那么一点点。”

她侧脸的弧度，优雅、完美。

另一个男生问：“萧莫是你男朋友？”

“哪里？”她习惯性地一笑，仿佛总是被问这个问题，早已习以为常。

心头悄悄松下一口气。

“我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我们从十二岁开始就是邻居。”她说。

青梅竹马？十二岁？

……

原来，他搬家之后，他的邻居，竟然是她……

她脑海里回想起那天的情形：

……疏朗的嗓音不经意摩擦过唇齿，穿透悠长忧伤的空气：“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

“我十四岁的时候，”依旧是波澜不惊，话语里却温柔地轻笑了一下，“亲过她。”

原来，就是她……

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离开自己的世界了。他无非就是来这里上学而已，这是全国最好的警校，她凭什么以为，他来这里是为了自己……

怪不到他说，“……你可以学艺术。”这，就是理由？他喜欢学艺术的女孩子……

季子宣盛满火焰的眼睛怒视顾安冉，马上就要喷涌而出，为她打抱不平。徐峭忙用神色制止了她。

萧莫回来了，没去留神餐桌上各处细微的情绪波动。饭菜很快备齐，他只是微微动了动筷子，浅尝辄止。

而她原本是饥肠辘辘，心头巨大的落空把胃里的空**充斥得不着边际，胸腔内泛起一片苦涩。

她低着头，只是时不时夹一点自己面前的菜，没有注意别人的脸，也没有加入别人的话题。

季子宣气焰正高，好几次都想说一些攻击性的语言，又极力憋了回去。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找准机会，冲着萧莫不满地说：“你怎么总是只转盘子不夹菜啊？”

“有吗？”萧莫抬起头无辜地看她。

“都已经三次了！”

“哦。”

“……”

徐峭微微抬起眼睑，只见糖醋排骨正停在自己面前。

他，是转给自己的吗……

得了吧，别自作多情了……

再回过神时，转盘被不易察觉地、轻轻地，转动了二十五度。顾安冉似是不经意地夹起两块排骨，放进他的盘子里。娴熟流利的动作，像每一天都在为了下一秒的演出而彩排。

她用余光注视这一幕，季子宣正低头戳着筷子，季子杨正和旁边几个男生说笑，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看着这情景，被分隔在一道隐形的屏障外。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他的碗里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哦。”……

她把排骨夹进他的碗里，说：“除了我夹给你的这两块，剩下……你都不许吃。”……

可如今，给他夹排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极力忍住眼睛里透明的**，没有看见，萧莫神色淡然地放下筷子，将盘子轻轻往前一推，没再张口吃东西。

痛苦终于结束了，一顿饭吃得不知其味，但总算结束了这种静默的尴尬。季子宣拉着徐峭远离众人的阵营，走向街道一旁：“你为什不让我说话？”

“我知道你原本是好心，才刻意安排的，拜托以后别这样了，真的很没有意思。”徐峭说。

“你是在生我气吗？”季子宣挽住她的手腕，“都怪王佳佳，非得叫上她一起来，我一点都不想让她来……”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徐峭有些好笑地揪了揪她的手指，“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别再去强求什么了。”

她松开她的手：“我先走了。”说完，她兀自走过马路。

车辆横穿过二人之间。

“喂！喂！”季子宣在她背后大喊。

“我没事。”她举起手，手背对着她摇了摇。

当年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不知所踪，从小狗熊丢了的那天开始，就连同着那份情谊一起，烟消云散了。

青梅竹马是什么？

和你一起慢慢长大，再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和你一起慢慢长大，再目送着你和别人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