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代桃僵
他身后的石门猛然洞开,一名长脸的藏剑弟子奔走而入仗剑便刺!慕容瑾眼疾手快,扬起袖口扣动了机括,一只金色小箭笔直地射进长脸弟子的眉心,血箭一般地喷涌而出。叶裳的眼中满是酸楚。
“他们要杀你,所以绝不能手软。”慕容瑾说完奋起一脚将尸骸踢了出去,旋即取出几只金属圆球,向着石门外的阶梯掷了上去:“你还对他们有情,他们早已经对你无义,等下你绝不能心慈。趁着烟霾密布,我们速速冲出去,不要和他们纠缠。”慕容瑾将蓝皮的殁剑诀收在身上对叶裳说道。
两人甫一离开石室,内中的石壁便断裂坍塌,顷刻化为乌有。
叶裳掠起身贴墙而行,直接避开了外室密布的人群掠至石门一侧,身后传来男子急促的叫喊:“云开,快拦住他!”
慕容瑾手中的清欢剑与叶惊羽的两柄羽剑绞击在一起,木架上的珍玩与典籍四散而落,叶惊羽双剑展开攻势,一剑迎面直刺,一剑斜削向脚踝。
慕容瑾闪过后清欢剑在手中撩转,一招犀牛望月擦着叶惊羽的眉梢而过,叶惊羽双膝跪地纵身到了慕容瑾的**,双剑向着腰腹便刺。
慕容瑾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远处猝然飞来一柄长剑将叶惊羽额上扬起的刘海削了下来。叶惊羽巨骇之中慕容瑾已挪转身形掠到了叶裳身后。
叶惊羽抽身站起,云开身后两名弟子手中的长剑都已折断,云开腕上一道细长的剑伤,他已经被叶裳控制,一脸的无奈。
叶惊羽勃然大怒,挽了个剑花沉声道:“叶裳,几日不见你果真厉害了诶,还勾搭上了药王谷的慕容谷主,倒还真是对想衣师妹有情有义。”
叶裳听到云想衣的名字,心中一阵绞痛。慕容瑾反唇相讥:“叶惊羽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嘲讽叶裳,我还就不怕告诉你,老娘就是跟着叶裳好了,你们又能怎么样?药王谷的事情藏剑山庄管得着吗?”
叶惊羽突然被慕容瑾的话震住了,一个武林名媛言语之中居然以老娘自诩,这慕容瑾的霸王花之名倒真的不是徒有虚名。
他躬身一礼:“慕容谷主,藏剑山庄一直以来和药王谷关系密切,在下并没有要与药王谷为难之意,只是因为叶裳乃是师门败类,故望慕容谷主不要见怪。”
慕容瑾飞起一脚将云开踢倒在地,他踩在云开的脸上作不屑状:“今天我还就告诉你了,我是药王谷谷主,从今天起药王谷和藏剑山庄彻底决裂,永无武林同门情谊。”她手指在石室中指点破口大骂道:“你们披着人皮,暗中干着猪狗不如勾当,贩卖鸦片、拐卖少女、偷盗抢掠当真是丧尽天良。”
叶惊羽心中早已计谋在胸,他举起手掌示意,身后藏剑弟子纷纷将剑收了起来。“两位请出去吧,藏剑山庄不再与两位相扰了。”
叶惊羽的目光始终在两人身上游离,惊鸿一瞥望见了慕容瑾裳身上露出的半截书皮,苍劲有力的殁字让他心头一惊,可还是装作面不改色地说:“两位请出去吧。”
慕容瑾拽住叶裳抬步要走,叶裳的身体立在当场惆怅地说道:“惊羽,想衣师妹她怎么样了?师父用唐门的无极之水引起了灾祸,你们能阻止吗?”
慕容瑾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神情复杂地望着叶裳,许多情绪在身体里潜滋暗长,目色之下心语阵阵:时至今日你还是忘记不了过去吗?你并不属于这里,你早已经不是藏剑山庄的人了,为什么不能坚定地忘记过去,和我勇敢地面对未来呢?
“亏你还记得师妹,叶惊羽言语中充满了鄙夷,你私通烟雨楼,背叛师门辜负了师妹多年以来对你的真心,还残忍地杀害了师娘,你的斑斑罪行昭然若揭,你觉得师妹她会原谅你吗?”话至过激处叶惊羽的怒火按捺不住,狂吼道:“叶裳,像你这样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他提剑而起,左手迎面斩下,右手剑凌厉而出!
慕容瑾提醒道:“叶裳当心!”她深知叶惊羽乃是剑客中的行家。平常剑客用剑,多以一柄长剑兵行如常,进可攻退可守。或以一柄锋刃短剑兵行险招,在眨目间生死立现。叶惊羽持两柄短剑可左右并行不一,交击进守中相当于与两名剑客同时交击。且其双剑诡异如飞鸟,对付起来便更加棘手。慕容瑾观察叶裳的眉宇中不见丝毫慌乱之色,便静观其变。
叶惊羽左手剑如闪电地切开了叶裳的前襟,贴着亵衣就要血溅当场的瞬时,叶裳却倏然不见了踪影,他清晰地感觉到一团杏黄色的光影在身侧流转,虎口钻心般的疼痛后左手羽剑落地,他倒转身形以右手的羽剑护住周身,如大鹏展翅般翩然而起,白光尾行而来眼看就要刺入前胸!叶惊羽横剑在胸,左手虎掌平推而出,却就势推了个空,彷徨之中头顶劲风扑面,火辣辣的鞋印刻在了脸颊上,而后他的身体高高飞起撞击在了木架上,四散而下的杂物将他的身体瞬间湮没。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藏剑弟子手足并用将叶惊羽扒了出来,他的右颊一片淤紫,口鼻中鲜血淋漓,他伸手拭了拭鲜红啐道:“好小子,你一定会死得很惨的。”他边说边吐出了碎裂的牙齿。
“藏剑山庄虽然人多势众,我看也不过是蛇鼠一窝,倒不如改名叫藏奸山庄好了。”慕容瑾望着狼狈不堪的叶惊羽咯咯而笑。
叶裳将囚魂剑负在身后,神色中是难以言喻的凄苦:“我曾经是你的师兄,就永远是你的师兄,屠杀师娘和背叛师门都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些迟早会大白于天下,所以我并不辩白。你以为以话激我就可以轻易伤到我那你就当真错了。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了。”叶裳指了指胸口破裂的衣衫:“这一剑让你得手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曾经在庄内被你们嗤笑,可总有一天软弱的少年会爬起来重拾他永不服输的梦想,他会用手中的剑来证明一切的。”
他的颈脖上露出了长命锁,银光耀眼中他言语寒凛:“我会一直活下去,活到殁这个诅咒完结的那一天。”他径直走出了石室。慕容瑾在身后悠然地做了个鬼脸,戏谑道:“拜拜了各位。”
叶惊羽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并不是因为败于叶裳的耻辱,而是当他望见叶裳佩戴的长命锁之时,仿佛有一扇对他尘封了多年的门突然洞开,一些零星的回忆在脑中飞速流转让他觉得头痛欲裂,他似乎想要竭力去想起些什么,可这些年来自己总会渐渐遗忘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捂着头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叶裳走出了香樟树,倾盆而下的雨幕凌乱而嘈杂,紫色的电芒在乌云的背后闪烁,浓密的枝叶被风雨吹落在泥土中,叶裳回身对慕容瑾说道:“冬雷震震伴大雨,今年当真是碰到怪事了。”
慕容瑾望了望天色道“方才云子翼说到无极之水引起的尸变,这古怪的天象莫不是与其有关?”
叶裳霁颜一笑:“昔年黑水城之事乃是巫教尸毒所致,这藏剑弟子近万人,不算在外的光是留庄的也有数千之众,这所谓的尸潮涌起后他们群起而上,顷刻间也会被消灭地干干净净了。”
慕容瑾眉头深锁:“我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云子翼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出去看看应该就知道了。”
瓢泼的大雨渐渐停了,铅云四散而走。地上的积雪在诡异大雨的冲刷间融化成水,随着浮冰流泻在山涧道中。叶裳行了几步耳边忽然传来嘶吼声,像是恶鬼与野兽交织似地可怖。穹苍中高悬的冷月泛出猩红之色,他举着火把道:“今天夜里这气氛着实有点古怪了。”
慕容瑾淡淡一笑道:“终于取得殁剑诀了,怪就怪吧,我看如果没有什么可怕的尸潮就最好了。不知道那三匹马跑哪去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吧。”她随着叶裳疾步而行,突然撞到了叶裳的后背,秀拳捶打道:“搞什么,走走又突然停,撞到我了诶。”
叶裳居然没有回答一句话,慕容瑾从他的后背探出头来道:“究竟怎么了叶裳?”
人影从林木中款款而出,她面色绢白,幽幽地叹道:“由来只有新人笑,哪里听到旧人哭?烟雨楼叶少宗主,药王谷慕容谷主,藏剑山庄大小姐云想衣这厢给你们见礼了。”云想衣敛衽一礼,面上的神情微微动容。
叶裳凝视着云想衣挖苦的眼神,心头百味交错间缄默不语。
慕容瑾伸手拢紧了叶裳,眉开眼笑道:“我和叶裳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举办婚礼,想衣妹妹你要来参加吗?”
叶裳盛怒道:“慕容瑾你别说了。”
云想衣冷冷地说道:“慕容谷主既然心属叶裳,想必知道我们与烟雨楼是世仇,昔年我伯父云子翼正是死于烟雨楼宗主白落梅之手。她的眸子里射出了恶毒的目光,对叶裳道:“以前我断然不会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更不会相信你会杀死娘亲,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的真面目居然如此地令人可憎!虽然惊羽师兄没杀了你,今天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叶裳近步向前道:“想衣,我们十几年的情感,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怎么可能会下手杀死师娘呢,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我的。”
慕容瑾厉声道:“云想衣我觉得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叶裳曾经对你痴心一片,偏偏是你父亲和师兄容不下他,生生将这恶名栽赃给他,我这个局外人都相信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云想衣的目光中满是忿恨:“叶裳,事到如今你还是以伪善哄骗他人,父亲与我言讲后我才如梦初醒,一直以来你都与娘亲不伦私通,做下这猪狗不如之事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你还想永远欺瞒天下吗?”
“你说什么?”慕容瑾坚定的语气忽然软了下去,她怔怔地望着叶裳说不出一句话。
云想衣的话如石破天惊,让叶裳本就错位的人生彻头彻尾地污浊不堪。他必须要扭转些什么,即使生命本就是一个错误,他也要让这个错误走到一个看起来是正确的结尾。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想衣,你觉得这个理由可能存在吗?”
云想衣咬着唇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发生的一桩桩事情都被这个原因如长线串珠般连结起来。我绝计想不到,叶裳你居然是一个有如此之深城府的人。”
叶裳哽咽道:“师妹,我本以为师门给予我的不白之冤迟早会大白于天下,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我,你也不会背叛我。当我站在竹叶交映中,凌飞宇的鸣镝和叶惊羽的羽剑就要让我血溅五步时,是你横身在前奋不顾身地想要保护我。可是时至今日,这个荒唐的理由让我和你所有的过去都变得虚假,你觉得这话当真可信吗?”
云想衣放声大笑起来,眉目间满是憎恨:“你的伪装终于被我父亲全部撕碎了,叶裳你觉得现在这样说我还会相信吗?你这样活着真的有意思吗?难道不能让真实的自己存在于世吗?”她的冷笑愈发剧烈:“你看看你的脸,敢相信自己是谁吗?当你又欺骗了这个女子时,你能够对得起她吗?你每天能睡得着吗?”
慕容瑾闻听此话后柳眉倒竖:“云想衣你和叶裳共同在藏剑生活了十几年,难道不能完全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觉得和师娘**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真的能做出来吗?”
云想衣淡淡地说道:“你现在陷入了爱恋之中,根本无法洞察事情的真相。”
慕容瑾撇了撇嘴:“那请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叶裳和我母亲私通,我母亲近乎疯狂地排除了凌飞宇和叶惊羽将我许配给了叶裳,这样他就可以和我母亲继续在一起了。而叶裳明白了与白落梅的母女关系后决定除去我母亲,他更是藏剑的内奸,他于一旁策动蝰蛇夺取摘星剑,执行杀死我父亲的计划,可惜蝰蛇失手被杀,而摘星剑最终还是被叶裳夺走了,他为了削弱藏剑的势力和翦除这段不光彩的事最终杀死了我的母亲。”说到此处云想衣的眼眸已然濡湿,她质问道:“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唯有你可以与我相伴一生,可如今你为了殁剑诀杀死了我的母亲,欺瞒了我的感情,而今你面对着慕容谷主的爱还有理由接受吗?你真的还有面目存活于世吗?”
叶裳的双眸布满了血丝:“想衣,我明白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可是请你听我说一句,这一切的变故实在是来得太快,太让人措手不及了,你好好想一想,你觉得事实果真是这样吗?”
云想衣望着叶裳极度痛苦的表情,恍然间微微有了一丝触动,她觉得有些事情好像的确是错了。
“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叶惊羽颊上贴着膏药走了出来,他咕哝道:“叶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现在就杀了你!”长剑拨动间传来云想衣的断喝声:“住手!
叶惊羽问道:“师妹,事到如今你还愿意相信叶裳的鬼话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更想听听他还能狡辩出什么。”
叶裳忽然笑了,笑声旷达而高远:“想衣,你还记得师娘给你和我准备婚礼时的表情吗?你还记得师娘在师父不同意时,她和师父争吵我们的婚事时的不欢而散吗?这一切事情都太过突然,可我们倒转回去就应该明白。”他朝着叶惊羽眨了眨眼:“当时摘星剑乃是从崖顶坠落,而叶惊羽为了阻止我和你的婚礼将你掳走迷昏,只是为了意图伤害我,而我却是被迫前去寻你。若我真要取得摘星剑,凭我在藏剑的关系平时里就可轻而易举地取得,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送出去,缘何还要蝰蛇一个外来人如此麻烦地盗剑呢?所以说我处心积虑地要取得摘星剑,这一点根本站不住脚。”
云想衣听着听着,心里明了的结论开始分崩离析。她觉得一切都要明朗开来了。
叶裳继续说道:“师娘乃是翠烟阁的千金小姐,一世清名死后却要受到如此的侮辱,我着实不知道是谁故意编造此事来混淆视听。当日蝰蛇一路摸进庄内,将那只装有殁的天机匣给了霹雳堂掌门雷千仞,后来一路去了闭关石室意图杀害师父,据众口相传当时是由飞宇师兄、师父和众弟子共同诛杀了他,这显而易见就是个局。蝰蛇乃是烟雨楼一等一的好手,师父的武功之高在江湖中人尽皆知。他去暗杀必然趁其不备方可下手,可结果是不仅有飞宇师兄,还有众弟子在旁,这俨然已犯了大忌,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的。所以我思忖几月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这事乃是由凌飞宇作套将蝰蛇诱到崖顶杀死的,而摘星剑的落崖只是个意外。”
叶惊羽厉声道:“一派胡言,飞宇师兄怎么会预知到蝰蛇要来藏剑山庄呢,又谈何诱引呢?”
叶裳说:“这些叶惊羽也是清清楚楚的,后来摘星剑意外掉落到崖下,刚好落到我和叶惊羽之间,而摘星剑正是召唤云子翼的法器,云子翼的尸骸被人以苗疆秘法做成了亡灵傀儡,他正好出手阻拦了叶惊羽对我的攻击,而后师娘赶到成功驱赶了云子翼的尸骸,就在那时我昏迷在地,师娘必然意图搭救于我,可后来不幸被人杀害了。”
云想衣问道:“当时我问过惊羽师兄,他当时眼见云子翼追杀你而惊恐万分,因为大师伯的尸体一直不知所踪,突然出现将将他都吓坏了,娘亲紧随其后前去搭救你,我当时苏醒被他带走正好在山道遇见了飞宇师兄和父亲,父亲重重斥责了惊羽师兄,更是派飞宇师兄前去相助你与娘亲生怕不测。可你怎么证明娘亲不是你所杀,而是他人所为呢?”
叶裳听闻此话身形为之一震,他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被歪曲成这样。他朗声道:“师娘是被我的佩剑一剑贯胸而死,而我的靴子上沾满了师娘的血迹,若是我当真有意为之必然甫一得手就会离开,怎么会如此愚笨地留在原地,直至让你们在夤夜发现呢?真相就是我一直昏迷当场,迷迷糊糊中师娘意图搭救于我,后来她却被熟悉之人杀害了,师娘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是上乘,所以若不是熟悉之人根本不可能一剑贯胸。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飞宇。他是受师尊的命令前去杀人的。”
云想衣望着叶裳自信的眼神开始有些相信了,叶裳所给的解释也许不完全正确,却非常合理。凌飞宇杀害花想容万万没有理由,可若是云子安的命令一切就显得豁然开朗了。
“师妹,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想要诡辩,云开你带着兄弟们一起上。”
叶惊羽眼眉一挑,几十柄长剑如白蝴蝶般展翅在叶裳的周围,叶裳将慕容瑾护在身后,手腕勾转中撩拨了十几次,时而如踏雪折梅,时而如荷塘采莲,匹练般的剑光将长剑如数击落在地。他挽着慕容瑾的手掠起,身后毒辣的剑锋直刺肋下,铮铮交击后被被挡了下来。
叶惊羽恼羞成怒,展剑欲攻中看见了自刎相胁的云想衣,他喝道:“师妹,叶裳乃武林败类,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云想衣抽噎道:“师兄,我相信叶裳他真的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把飞宇师弟和爹都喊来,我要与他们当面对质。否则我现在就自尽!”
叶惊羽蓦然一惊,望着云想衣颈上的血口手足无措,他忙说道:“都和我回去,师妹你千万别想不开诶,我这就回去找师父和三师弟,我们快走。”
叶惊羽飞身上马,带着二十几个藏剑弟子绝尘而去。
云想衣望着叶裳涕泪交横,她从后抱住了他:“裳,这段时间我错怪你了,可是我娘她死了,我觉得我的世界完全崩溃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叶裳抱紧了云想衣的腰,将她的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胸口。
慕容瑾转过头翻看着身上的殁剑诀,可是这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利刀,一刀刀刺进她的眉睫。
叶惊羽疾驰了片刻后就听到了那种骇人听闻的声音,仿佛无间地狱中厉鬼的嘶叫,让身后的弟子皆面面相觑,坐下的青骢马惊骇而跃,将叶惊羽摔了下来,它向着庄外方向纵蹄狂奔而去。叶惊羽浑然不知所措。彷徨中他瞥见了远方有一个人影,中年短髯正是师父云子安。
他穿行过没膝的草地,躬身在前道:“师父,我们发现殁剑诀了!”
云子安神情懊恼,他听后遽然昂首问道:“此话当真?”
叶惊羽颔首答道:“弟子亲眼看见的,是叶裳和慕容瑾发现的,就藏在存放云子翼地方下面的暗室中,可惜他们出来后暗室就毁了。他们还带出了一本蓝色封皮的殁剑诀,而今叶裳的武功一日千里,所以绝对不会错。”
云子安掠至近前问道:“叶裳他们现在何处?”
“就在香樟密室左近,叶裳他蛊惑了师妹,他将杀害师娘和盗取摘星的事都推给了飞宇师弟,师妹她有些相信了。”
“那你还跑过来通知为师?为什么不当机拿下叶裳取得殁剑诀呢”云子安焦急一如热锅上的蚂蚁。
“师父,师妹被叶裳蛊惑断然不相信我,她更是以死相胁逼迫我与属下离开来找您和飞宇哥对质师娘之死的真相,我万般无奈这才来找您的。”叶惊羽咬了咬唇。
“好了我知道了,现在无极之水引起了尸潮巨变,庄内已成了血腥杀戮的修罗场,飞宇在庄内率众指挥,你速带属下前去增援一定要力挽狂澜,我去取得殁剑诀随后赶到。师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云子安眼神狡黠,一招凌空揽胜翻身掠出了丈许。
“万不辱师命,弟兄们跟我速速回庄。”叶惊羽眉弯挑动纵身疾行。弟子们皆神色凛然随他而去。
云子安站在香樟树后,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着林中尴尬的三人揉了揉鼻子,心绪一横:也只能如此行事了。
云子安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香樟树林,他高声道:“叶少宗主,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吗?”
叶裳望着云子安的眼睚眦欲裂,他浅笑上俨然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云想衣质问道:“爹爹,当时娘亲被杀的真相究竟如何,叶裳说是飞宇师兄所下的毒手,当真如此吗?”
云子安指了指叶裳手中的摘星剑,说道:“其实一切的事实真相都存在于摘星剑中,它目睹了当时的经过,只需要通过它就可以全盘了解真相。把它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展示给你们看。”
云想衣取过了叶裳手中的摘星剑,浅浅打量着:“云子翼昔年的佩剑难道还真有如此神奇之处?”
云子安伸出手来:“把它给我就好。”
叶裳仔细观察着云子安,当他接剑的刹那,他的眼珠偏向一侧,鼻翼**倒吸了口冷气,叶裳太熟悉自己的师父了,就像熟悉自己的左右手一般,望及此处他纵身去拉云想衣的衣衫,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云子安仗剑在手,一招蛟龙凌厉刺出,剑锋贯穿了云想衣的胸口,血花溅出的须臾剑干净利落地拔了出来,云子安甩了甩指头道:“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你明白了吗?”
叶裳抱住云想衣点住其周身大穴,他竭力想让血液流转减慢,可云想衣的身体还是瘫软下去。她偎在叶裳的怀中眼眸渐渐黯淡。“想衣,想衣你振作一点,我这就带你去看郎中。”叶裳望着垂死的玉人,慌乱的心中满是悲伤。
“没用的裳。”云想衣提起一口气道,“你一定要替我报仇,那个男人,她的手指突然充满了力气,眼神在弥留之际仿佛要喷出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根本不是我父亲,而是……”
“而是什么?叶裳再想询问,云想衣的眼神涣散开来,恍如开到立秋的莲花败谢在了田田的荷塘,只留下了无声的叹息。叶裳掩上了师妹的双眸。
慕容瑾和云子安间剑芒倾泻,几招之后慕容瑾腕上一紧,流风回雪后臂上堪堪留下道血口,她用白绡缠紧退至叶裳之后。
云子安讥笑道:“想与老夫动手,你们着实是不着深浅。”
叶裳心头如刀绞:“师父您今日竟然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您当真是发疯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子安放声长笑:“事到如今叶裳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若是你把殁剑诀交给我就浑然无事,否则你今日必会命丧于此了。”
慕容瑾厉声道:“不用他解释了,我想我已经完全懂了。
叶裳一脸困惑。云子安展眉低语:“却不知慕容谷主你究竟明白了什么?”
慕容瑾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藏剑掌门无疑,可他根本就不是云子安。所以他一手杀害了花想容,现在又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云想衣,他的身份在这一切中霍然明朗。”
叶裳疑问道:“他不是师尊云子安,还能是谁?”
慕容瑾凝视着云子安:“普天之下,能够轻而易举地扮作云子安,熟悉藏剑各项事务,李代桃僵十几载而不曾留下破绽的唯有一人,那就是云子安的孪生胞弟云子焕,云子翼的三弟,那个本该在巫教之乱中死了多年的男人,只有他了。”
云子焕答道:“不错不错,我云子焕本以为能一直瞒天过海,没想到世间还是有聪慧之人的。”
叶裳的心如瀚海中的砂砾般干涸到了极点,他觉得世间的事太过虚伪。他剑眉一挑道:“云子焕,师娘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云子焕意味深长地说:“他们本都该死,杀死他们已经是莫大的宽恕了。现在你们只需要留下殁剑诀,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怕是我们留下剑诀也一样会死吧,既然你的身份已经被揭穿,连云想衣这个无辜之人都不放过,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两个呢?”慕容瑾望着脚下的虫豸躁动而行,它们自觉的分成两叉,齐齐绕开了云子焕。她小声对叶裳说道:“云子焕已经动了杀念,而生灵避其所在,想必其中必有古怪。”
“就冲你们这份聪明,你们两个今日都必须死在这里了!”话音甫落,云子焕已倏然不见。
“阿瑾你快躲开。”叶裳纵身跃起,横生的灌木被剑光绞碎。慕容瑾螓首低眉,心急如焚。
一团白色光影旁有杏黄光芒如般蝴蝶翩跹而转,空中只传来铮铮的铁刃交击声,落叶与积雪在剑芒笼罩间化为齑粉,山岚漫漶间两人的身影愈发模糊不明。
喀拉拉一声,向天的冷杉被剑锋切割,挺立的树干直落下来将两人分开在了两侧。杏黄碎布挂满了枝桠,前襟上已是血迹斑斑,他舐干了唇上的血。
云子焕手中的剑俨然已有了缺口,他说道:“叶裳,想不到你修行殁剑诀后与以前有了天壤之别。刚才你我两人皆用影月之招居然难分轩轾,我想你在暗室中所学必然还有高招,现在暗室已毁,你手中的剑诀孤本不如给我吧。”
叶裳提剑而起,额间嗔怒成了三字纹:“要是想得到,就从我尸体上拿吧。”
手中的囚魂剑刹那寒光大作,他的身形没入了浓雾之中。云子焕惊骇不已,落叶随着金黄色的身影飞扬而起,叶片交卷漫天剑光而下,叶片擦过云子焕的身体便是一道血痕,云子焕抽身逃遁而去。
他的眼神并没有一丝慌乱,昔日云子翼至剑术化境,剑光流泻中以叶伤人并不是天方夜谭。如今他反而愈发高兴,这更加证实了殁剑诀无与伦比的威力。
身后的金黄光影愈来愈近,他心头暗喜,猛然回转一跃而下,双臂开阖如同孔雀开屏,手中全身真力,锋刃交击而下由叶裳攻击的间歇刺了进去!
慕容瑾越过横七竖八的树干,循着垂落的血迹找到了他们。
云子焕的皂布袍衫上伤痕累累,他缓缓站起身放声狞笑。地上的叶片摞叠在一起,西风在山峦间回**,叶片如纸钱般漫卷而起,叶裳的身躯映入眼帘。
他全身皆是细而锋锐的切口,俨然成了一个血人,他的声音软弱而无力:“我只是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我学会了殁剑诀,还是打不过你?”
云子焕得意道;“既然你快死了我就告诉你吧,你江湖资历尚浅,多年没有真力剑术修为本就平庸,饶是你掌握了殁剑诀,也无法在一夕之中凌驾于我,更何况你所学不过是虚有其表尚无内在精髓,而你盛怒之下欲置我于死地,没有注意剑术上的攻伐收放,所以你注定只能死在这里了。”
言毕他将长剑高高扬起,对着叶裳心口刺下!慕容瑾手中的清欢剑斜刺向云子焕的肋下,云子焕抽身闪过,剑尖再次直逼叶裳的要害,慕容瑾挑开云子焕的剑芒,双目决绝道:“我和他一起死。”
云子焕的剑锋堪堪止住,他阴冷地笑道:“这辈子肯有两个女人愿为叶裳而死,他也算没白活了。”
他的剑锋无力垂下:“慕容谷主你带着叶裳走吧,他得到治疗就不会死,那一招孔雀我只用了四成的功力,从此之后你我之间两不相欠,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慕容瑾的眸子中滑过一丝冰寒之色,她颔首以对中和云子焕的眼神交击而过,她取出药王谷的九转还魂丹立刻给叶裳服下,并取出叶裳怀中的殁剑诀扔给了云子焕。
云子焕捋着须髯说道:“慕容谷主,未来我绝计不会放过芳华岛上的烟雨楼,所以我想如今应该知会于你,至于那时我们是敌是友我想你应该能明白。”他忽而察觉到身后有人影穿行,几十点寒星如琼花碎玉般飞溅而出,须臾中直迫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