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

昭琰帝三十五年春,东鲁刘家试剑山庄。

刘大公子的病急得整个山庄团团转,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试了多少偏方就是好不了,老爷不止一次指着那些名医大骂庸医,可仍旧是于事无补,今天从西域来了个远游的僧人,说是依照佛祖指示,道经此地,专为医好大公子而来,众人将信将疑,但是迫于大公子的重病无药能治,也就硬着头皮把僧人放了进来,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昭琰帝三十五年秋,在试剑山庄住了五个月的僧人终于将刘垂伯的重病压下,留下一句”身有异物,命格妖红,若想自保,常伴古佛”便不辞而别,未曾向刘子升索要一分钱财。

刘垂仲生下来便是一副奇佳的练武根骨,刘子升怎么舍得让自己的长子就这样与青灯古佛相伴,白白浪费了一身天赋?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刘子升压了下来,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渐渐忘却了,看着大公子成长得越来越强壮,武艺越来越超群,也就不再担心那僧人的命格妖红不能自保的说法了。试问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又有谁能伤的了他?

只是刘子升和众人所不知道的是,刘垂伯的武功越是高超,他的命运就越是悲惨。花长行种在他身上的蛊毒会因为他的优秀而越发强大越能控制住他,反噬也越大。换句话说,刘垂伯从那次宴会起就被种下了和花不易成对的子母蛊用以分单花不易过盛的元气,而这也正是刘垂伯武艺越来越高超的原因——只因他身负两个人的元气,可是,终其一生,刘垂伯也不过是花不易的影子,留他性命或者不留,都看花不易的选择,而倘若刘垂伯发现了种在自己身体里的蛊毒想要反抗,由于他自身的强大在蛊毒的反噬下他也就死得越快,从种下子母蛊的那一天起,刘垂伯注定一生只能任由母蛊摆布。

或许从一开始,刘垂伯就已经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花不易可以随时通过子母蛊从遥远的南疆看见刘垂伯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他可以随时操控刘垂伯干他想要他干的事情,刘垂伯就是另一个花不易,而花不易却依然是花不易。

当一个人的生命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附庸,他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当他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变成了另一个人随意残害他人的工具,他的内心,他的真正的自我,又要如何面对醒来后那个面目全非的世界?

回到庄贤帝元年冬的罗浮刘家问鼎山庄。

“爹!”六岁的幼小的刘垂霖天真懵懂地跳进了会客厅,浑然不觉大厅的凶险,拿着手上的鲜花清脆脆地叫着爹,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看见刘垂霖一脸无邪地往被一众白衣剑士围住的花不易的身边走去的时候,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大哥哥,你好生漂亮呀!难怪大家都看着你!”走到一个白衣剑士的身旁,刘垂霖停住,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看着花不易,丝毫不掩盖幼孩看见美丽事物时欣喜若狂的心情。

“是吗?”花不易见众人的神色,大概猜出了这个小女娃就是罗浮刘家的掌上明珠刘垂霖,也许,这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花不易急速盘算着,微笑着开口说道:“不,他们都看着你呢,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是在看我呢?”

“哈哈,真的吗?”刘垂霖毕竟是小孩子的心性,听见有人赞美她就开心得不行,哪里还管什么危险不危险,提脚就要冲过去抱抱那个漂亮的大哥哥,还好被身旁白衣剑士紧紧拉住,见此景原本悬着颗心的刘子升此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个大哥哥不是好人,你还是快点过去主上的身边吧……”白衣剑士的转身把后背毫不设防的空给了花不易,让花不易逮住了机会,他左手比出利剑的样子,只是一息之间便从后到前贯穿了那个剑士的身体,刹那间,整个会客厅大乱,围在花不易身边的一众剑士迅速压制住了花不易,刘垂霖瞪大着眼睛从已经死去的剑士的怀中呆呆地爬出来,看向正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花不易,眼中闪着泪花,脸上鲜红温热的血液还没有凝固,正缓缓地往下淌着。

“大……哥哥?”方才还沉浸在欢乐中的刘垂霖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为何明明是那么美丽的一个人,竟然竟然……刘垂霖瑟瑟发着抖,一脸木讷。

“垂霖!”刘垂伯和刘垂仲顾不得父亲说的不能私自单独行动的禁令,双双朝自家被吓坏了的小妹冲了过去,都想把她安安稳稳的抱住,安慰她,保护她。

这时的花不易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咧开嘴邪肆地笑了起来,左手指上缠绕着的银丝又亮了起来,只见正心急如焚冲向自家小妹的刘垂伯突然停住了身体,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提起腰间的断肠剑直直地朝着庄贤帝奔去!

久经是非的刘子升突感不对,为了保护庄贤帝的安全也顾不得因幼女突然闯进而导致的一连串突变,急冲过去在半道死死地拦住了直往前冲的刘垂伯,”垂伯?你干什么?!”

刘垂伯好像从不认识刘子升一般,满身的戾气,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模样,朝着刘子升一剑刺了过去,可怜不知事由的刘子升只以为自己儿子是发了疯病,根本想不到是被花不易用龌蹉的手段控制了心神,没有一点防备地被自己的儿子一剑狠狠地刺在了手肘上。

手臂吃痛的刘子升不自觉地侧了一下身体,竟然就这样让刘垂伯逮住空隙突破了防线,直奔庄贤帝而去!

“垂伯!你做什么?!”刘子升见此景急红了眼,所幸在庄贤帝的身边还有一众侍卫官,还有清音大师在旁边护着,刘垂伯一时半会还近不了庄贤帝的身,但是自己儿子的实力刘子升最清楚,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不消半柱香的时间这最后一道防线也会被突破!

说时迟那时快,刘子升一个箭步冲上去空手抓住了刀刃,腾出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刘垂伯狠狠的一巴掌,手肘上淌下的血粘在他的手上在刘垂伯的脸印上了一个鲜红的淌着血的手印!”逆子!你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