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书生(一)
白衣青年年纪与聂星辰相仿,只见他脸色红润,面相亲和,虽然算不上绝对的英俊,却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应该准确的说是同时拥有了书卷气与男人气,这就十分难得了,“遥想公瑾当年”也不过如此。他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白色里还带着一种银光,这中奇妙的银光色只有在光线打在他的衣服上才能见到。
他为聂星辰倒着酒,笑道:“你不是江南各分舵的丐帮弟子,也不像丐帮的分支青竹帮的弟子,为何如此打扮?”
聂星辰端起酒杯,一干而尽(他自然不用担心会中毒),只觉酒味浓稠,芬香无比,他抹着嘴,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隐于如此闹市,甘愿做那让人看不上眼的乞儿,落得一份清净!”
白衣青年为聂星辰斟酒,笑道:“兄台连眼睛都不眨就喝下了在下倒的酒,足可见兄台潇洒随心,不拘于礼,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有你这样的心境?可在下见兄台眉宇之间似乎郁结难解,却不知道所为何事?这与兄台的心境略有不同。”
聂星辰又举杯而尽,他望着窗外的秋雾,道:“有一个人,他自小与狼相伴,除了师父之外再无可以相谈之人,当他有本事出谷了,虽然遇人千千万,却觉得谷外的人反而不及山谷中的凶狼可爱。”
白衣青年为他斟酒,道:“是觉得人心太坏,还是不适应人的这个圈子?”
聂星辰摸着酒杯上的纹路,道:“谷中再恶毒的野兽也不及人心恶毒时的万分之一,他很想以自己的方式去闯**人世间,可惜到头来连他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白衣青年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迷失了方向?这是什么意思?是找不到了生路,还是寻不见了前程?”
聂星辰举杯而下,道:“前程虽然在脚下,可惜早已茫茫,而最清晰的生路也已湮没在了风烟里。”
白衣青年举杯,他看着聂星辰的明亮的双眼,道:“在下看兄台双眼之中勇猛之气超越凡俗,又何必介怀于此?二十多岁的年级要想‘不惑’还是早了些,不妨找些乐子开解,忧愁事必有忧愁药可解不是吗?”
聂星辰淡淡一笑,抱拳道:“兄台好生洒脱,在下无不佩服,敢问兄台高名?”
白衣青年抱拳笑道:“在下姓缪,名雪溪,却不知兄台贵姓?”
聂星辰笑道:“在下聂星辰。”
白衣青年缪雪溪道:“你是聂星辰?”
聂星辰道:“聂星辰这个名字绝对不是独一的,却不知道兄台为何奇怪?”
缪雪溪随即笑道:“在下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问答,也可以不回答。”
聂星辰奇道:“你先问。”
缪雪溪右手摸着下眼眶,笑道:“莫小歌是不是你的朋友?”
聂星辰眨了眨眼睛,道:“回答与不回答有什么区别吗?”
缪雪溪笑道:“区别可大了。你回答了就证明了你甘愿让自己的朋友一起背黑锅,不回答就代表你想一个人扛下来。”
聂星辰笑道:“可是假如我回答了,同样可以说他‘不是’我的朋友。”
缪雪溪点着头,他仔细看着聂星辰的双眼,再一次问道:“那你回不回答呢?”
聂星辰吐了口气,笑道:“你既然都问出这个问题了,肯定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又何必苦苦追问我这个问题?”
缪雪溪摇着头,笑道:“我看的出你此刻眼睛里面的内容,你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来你还是不愿意麻烦朋友!”
聂星辰笑道:“看来我就算不说话,你也能猜到我心里想什么。”
缪雪溪斟酒,道:“那我这么问你吧,如果莫小歌有难,你救还是不救?”
聂星辰喝酒,道:“本来我想说,就算我不救他这只鱼儿,它也会慢慢游出死水,并腾飞于天的,可是我还是想救他,假如我不救他的话,他一定会用一千种办法逼问我不救他的原因。”
缪雪溪笑了,道:“看来你最终还是承认了他这个朋友!”
聂星辰苦笑道:“别让我猜中你也是莫小歌请来帮我的?而且必须是承认了他是我朋友你才会帮我,不然就有多远就走多远。”
缪雪溪喝酒,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我这个懒人确实只有莫小歌那种‘神仙’才可以请得动的,不过呢我有时候也不一定会帮他的忙,我之所以要帮你,只因为一个原因。”
聂星辰笑道:“什么原因?”
缪雪溪道:“因为你——‘聂星辰’!你本可以像莫小歌一样驰骋江湖,成为一代名侠,可惜你天性使然,宁可做黑暗隐士也不做阳光侠客!这一点我确实佩服!很多像你这个年龄段的人又有几人不想出人头地的?”
聂星辰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看莫小歌与南宫无衣现在有多烦恼?”
缪雪溪为他斟酒,道:“莫小歌的烦恼当真不小,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要想着你的事情。可南宫无衣的烦恼是什么?”
聂星辰与缪雪溪撞杯,喝酒,道:“我见过南宫无衣两次,据传他只有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本该开心才是,可是他的脸上只有冷漠与孤独,还有杀气!就算他真的剑术无敌又能如何呢?”
缪雪溪向远处的小二招了招手,示意他添酒,小二示意多少酒,缪雪溪比了两根手指。小二点着头跑下了楼梯。
缪雪溪笑着对聂星辰道:“像南宫无衣这样的人或许只有不断地挑战别人,不断地从对决之中胜利才会开心!”
小二已从楼梯口抱着两坛酒上来,轻轻放在了缪雪溪的旁边。
缪雪溪拍碎封泥,酒香四溢。
缪雪溪拿出两只空瓷碗,准备倒酒。
聂星辰这次主动抢过酒坛,为缪雪溪倒酒,试探着道:“你是莫小歌的朋友?”
缪雪溪笑道:“不错。”
聂星辰道:“那你了解莫小歌有多少?”
缪雪溪笑道:“还算是不少。”
聂星辰点着头,继续探问:“除了剑神顾沧浪的女儿顾骚骚之外,他还有哪几位红颜知己?”
缪雪溪掰着手数着,道:“起码还有三个,慕容家嫡传的大小姐慕容忧忧、‘梅花剑庄十三剑’之中的‘情剑’易长风的妻子‘花剑娘子’曲飞鹤,还有江南暗器世家的小公主薛轻鱼!”
聂星辰笑了,他知道他不用再试探他了,这些事情只有与莫小歌交情过深才会知道,所以他道:“莫小歌让你帮我什么?”(缪雪溪竟然连薛轻鱼也知道,聂星辰想到这里莫名地一颤,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薛轻鱼与莫小歌有关系。)
缪雪溪看着酒味芳香,浮糟如蚁的美妙光景,道:“帮你梳理一下你的内心。”
聂星辰也给自己斟了一碗酒,道:“但说无妨。”
缪雪溪端起瓷碗,喝了一口,道:“我一直在观察你,你的酒量惊人,还好我也不差,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喝干这两坛酒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聂星辰点着头,拍碎了另外一坛酒的封泥,他也举起酒坛,笑道:“缪兄请!”
缪雪溪笑道:“聂兄请!”
窗外的薄雾忽然随风消散,阳光如雨露般沁人心脾。
倚在楼梯口的小二望着一个书生和一个野兽一般的乞儿互相称兄道弟并抱着坛酒对饮,虽然在整个画面里充斥着奇怪的感觉,却还是被二人的豪气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