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欺瞒

看着张敬业消失在森林中、夜色里,纪小可快步往木屋方向走,她悄悄绕过竹林、练剑场,来到张敬业房门口,从怀里取出一把锁,将他的房门牢牢锁住。

翌日清晨,众人又聚集在伙食房吃早饭。

饭后,陈永贵朗声道:“今天怎么不见老四?”

纪小可微微一笑,道:“昨晚小师哥让我转告各位师兄弟,他最近练功遇到瓶颈,不想被任何事物干扰,需要闭关一个月。”

曲蓝天悠然道:“不知他遇到什么瓶颈?”

纪小可道:“彩虹神功他已练到第六层,正在突破第六层的瓶颈!”

曲蓝天道:“想不到老四进步这么快。”明明是惊讶的语气,但曲蓝天的样子却依旧气定神闲,他似乎永远都这么冷静淡定。

陈永贵奇道:“可是他昨天为何不跟大家说?”

纪小可道:“昨晚我见他没吃饭,便去看他,谁知他坐在床头,头顶上冒着烟,我没敢打扰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他才从入定中醒来,他说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突破瓶颈,到达彩虹神功最后一层。”

陈永贵道:“他头顶冒出的烟是什么颜色?”

纪小可道:“有蓝色,也有紫色。”

陈永贵道:“不错,红橙黄绿青蓝紫,每层功力对应不同颜色,等他头顶上冒出的烟全都是紫色,那就大功告成了。”

纪小可眼睛偷偷瞟向郭威龙,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已相信她说的话,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道:“小师哥让我转告各位,他要在房中闭关一个月,他还拿了把锁给我,让我在这一个月内,把门牢牢锁住,除了每天傍晚送饭给他吃,其他时间都不要开门。”

郭威龙朗声对众人道:“你们都听到没有,老四到岛上才十二年,每天勤奋用功,如今已经快突破第六层,到达本门内功的最高峰,你们要多向他看齐,好好努力!”

众人受到激励,纷纷点头说是。

众人散去,紀小可呆呆坐着,哑婶向她走过来,打着手语道:“张公子出岛什么时候能回来?”

纪小可脸色一变,随即又一笑,手语道:“娘,什么都瞒不过你?”

哑婶笑着手语道:“别忘记你可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了解你。你从家里拿走那把锁,后来又跑进森林,见到张公子,我们就都知道了。”

纪小可忽然想起自己在树林中和张敬业抱在一起,脸瞬间红了,手语道:“你和爹爹什么都见到了?”

哑婶点点头,手语道:“大晚上你奔进森林,我们不放心,就跟着去了。森林地势复杂,据我们所知,出岛的捷径只有一条,这条路我曾告诉过你,前天晚上你又问我那条路怎么走,昨晚你又正好走那条路,我当时还担心你要出岛,后来看到你在那条路上等人,再后来就远远看到张公子出现,知道不是你要出岛,我们才放下心来。张公子走后,你又去锁了他的房门。刚才你是不是对各位师兄弟撒谎了?”

纪小可点点头。

哑婶叹了口气,道:“你从小就是个实话实说、心地善良的孩子,为了张公子,今天是你第一次撒谎!”

纪小可无奈地点头,眼中已泛起泪光。

哑婶道:“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纪小可道:“他没说。刚才我说小师哥要闭关一个月。”

哑婶道:“那一个月后呢?”

纪小可叹息一声,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纪小可心想,小师哥武功虽然精进如斯,但事隔十二年,线索又那么少,一个月的时间,未必能找到仇人,即使找到了,也未必能报的了仇,她只希望他能尽快回来,平安地回来,再长的时间,她便无法替他再瞒下去,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也只好承认自己欺瞒大家,只好甘愿为之受罚。

时值深秋,森林中的果实已相继成熟,正是采摘果实的好时机,陈永贵和曲蓝天分别带着师弟师妹进森林采摘果实,有时兼之会捕杀一些凶狠的野兽回来。六师妹和七师妹到纪小可房间唤她,纪小可却生气道:“那些动物得罪你们了吗?为什么要伤害它们?”老六老七讨了没趣,悻悻然离开。

他们自早晨上山,采了果实、打了野兽后,便在森林中生火烤肉,回来时通常已是傍晚。

纪小可见他们走后,便松了口气,在床头打坐练起功来,入定后,她的头顶冒出丝丝蓝气,蓝气渐渐变紫。纪小可感到无数个精元就像无数粒小水珠,在经脉中产生,聚集成精元水流,水流越聚越大,充满经脉,开始在经脉中流动起来,然后汹涌地冲向心脏。她感到心脏越来越饱满,胸腔似乎快爆裂,忙停止运功,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想起张敬业曾告诉她,第六层瓶颈不像其他层,还有心法口诀辅助,这一层,没有捷径,只有不断地用大量的精元去冲击心脏,令心脏存储精元的能力达到最大化,再令精元快速汇入心脏、填满心脏,当心脏充满精元时,心脏便成为产生精元的大海,这时,彩虹神功才算突破第六层,达到最高层,那时候内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一看窗外日头,已过中午,张敬业不在岛上的日子,午后的阳光似乎使仙鹤岛变得安静许多。

她忍住思念,又开始练起功来。

一睁开眼,已是黄昏。她拿着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水,走到窗口,远远望向张敬业的屋子。

一条人影自张敬业屋子前闪过,快似飞鸟。纪小可心道:他是谁?莫非这就是轻功?

她奔出房间,向那人影追去,奔到张敬业屋前,那人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走进竹林,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她走到山脚下,突然感到背后有人,猛然回头,一张诡异的狐狸脸赫然出现在面前,她一惊,倒退数步,道:“你是谁?”

那人脸上带着狐狸脸面具,静静地站着望着她没有说话。

纪小可灵机一动,目光刻意向山上望去,朗声喊道:“小师哥,你怎么出来啦?”

那狐狸面具男一惊,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向山上望去,山上却空无一人,他情知被骗,急忙后纵。

纪小可的手掌本已触及他的胸前衣裳,没想到还是被他躲过,当下继续催动掌力,一掌一掌向他攻去。

面具男左手放到后腰,只用右手与纪小可对招。

纪小可见对方如此托大,瞬间将彩虹神功催动到第六层,掌风霍霍,想尽快将他击倒。

面具男没有硬接她的掌力,始终用一只右手,巧妙地将她的掌力引向空处。

纪小可发现对方对本门掌法似乎十分了解,每次掌力将触及他的身体,却总是被他用巧妙的手法拨开。他的身体,轻巧之极,腾挪纵跃,毫不费力。

纪小可越战越心惊,额头已在冒汗,头顶已冒出丝丝蓝气,蓝气隐隐约约变成紫色。

面具男见纪小可头顶微微冒出紫烟,双目一亮,左手从后腰伸出,屈指成抓,向纪小可右肩抓去。

纪小可右掌正推出,见对方抓来,右手变掌为指,向上撮去。

白鹤掌法本来没有指法,这一招是张敬业所创,她早已见过无数次,对方一爪抓来,按照仙鹤掌法,本应沉肩避其锋芒,再图出掌进招,但她常和张敬业切磋武艺,张敬业常常能将原来的招式灵活改变,令她措手不及,所以此刻不知不觉使出来,反守为攻,效果奇佳。张敬业常说,招式练熟了,便能生出更多妙招,纪小可深以为然。

面具男若右手缩回,则至少手腕必被戳中。他临敌经验丰富,手臂自然一偏,避开纪小可的指力,五爪向她左肩抓去。

纪小可身体微微后仰,左手向上一格,同时飞起一脚,向他小腹踢去。仙鹤掌法中本来也没有腿法,这一招掌中带腿的功夫,也是张敬业的创造。面具男来不及向旁躲闪,只能后退两步。

两人又拆了十几招,纪小可发觉对方爪功别具一格,招招是险,论招式狠辣,不在二师哥“鹤爪利刃”功夫之下,当下继续催发掌力,招式也越来越快。

面具男本以为双手齐出,便能轻易拿下紀小可,所以一开始没出全力,想不到对方越战越勇,妙招迭出,一时竟然战不下她。

他突听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说话声,心知有人到来,心一慌,招式不禁缓了缓。

纪小可也听到了人声,声音从山脚处传来,忙高声大喊:“二师哥三师哥,快来啊。”

曲蓝天听到声音,最先奔下山。

那面具男双掌齐出,势不可挡,纪小可后退数步,他却飞身而起,投入竹林,消失不见了。

来的人是曲蓝天、六师妹和七师妹。曲蓝天见她满头大汗,狼狈不堪,问道:“怎么回事?”

纪小可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曲蓝天静静地听完,脸色凝重,道:“此事十分蹊跷,等我跟大师哥二师哥商议下,你先去看看老四。”

纪小可恍然大悟,忙向张敬业房间奔去,见房门锁住,便放了心。她一转身,见陈永贵走了过来,纪小可又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陈永贵道:“我去向大师哥汇报……老四没事吧?”

纪小可道:“我刚看了,他没事。”

陈永贵道:“那就好。”说着向郭威龙的房间走去。

纪小可回到房间,松了口气,顿觉精神萎靡,刚才那一战,耗费了她不少精元。她坐下来调整内息,过了半响,经脉中的精元饱满,汹涌澎湃地涌向心脏,心脏竟然没有爆裂的感觉,她欣喜若狂,继续让大量精元冲击心脏,过了很久,她从入定中醒来。脸色半蓝半紫,她知道,再这样练下去,离成功已不远。

纪小可奇道:难道要多耗费精元,精元反而能产生更多,如此才更能突破那个瓶颈?

曲蓝天率先将此事告知郭威龙和其他师兄弟后,同门九人皆猜测,莫非岛上来了外人,那面具男轻功不弱,或许他有穿过鹤顶红树林的本事也未可知。

郭威龙提醒大家,不要单独到竹林或山上去,此事暂且宽心,师傅过段时间便出关,到时候请他老人家定夺。

纪小可依旧每天到伙食房提了饭篮,打开张敬业的房门,走进去后反锁住,坐了下来。

隔了半响,她便开口道:“小师哥,今天进展如何?”随即弯下腰,逼住自己喉咙,嘴里发出的是张敬业较低沉的说话声:“今天没什么进展。”

那是二师哥陈永贵行走江湖学来的口技功夫,她觉得有趣,便跟二师哥讨教法门,经常练习,不久便学会了。

有一次她站在张敬业门口,轻轻敲门,口中却发出师傅的声音:“老四,快开门,我是你师傅。”门打开的那一刻,看到张敬业脸上表情由恭敬变为惊诧,紀小可笑得人仰马翻。

除了师傅、大师哥和哑叔哑婶,岛上其他人都被她戏耍过,就连教他口技的陈永贵,也听不出是她在模仿,也难逃被捉弄的命运。

想不到那曾经糊弄人的技巧,今天会这么用,曾经那么有趣的玩法,今天使用,不仅不觉得有趣,反而觉得十分难过。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想:大师哥执法一向严明,万一小师哥离岛的消息被他知道,那么小师哥将受到残酷的处罚。

她直起腰,松开喉咙,恢复自己的声线,道:“那先吃饭吧。”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重重地放到桌上,然后又模仿张敬业的声音,在房中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