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陨

春季来临时刻，帝尧向臣民们宣布了东方十日国的罪状:执意扰乱王朝秩序，疏忽了对太阳的祭祀，以至太阳发怒降下空前的大旱灾。由此，命后羿作为王朝军队总指挥官，带领最精锐的战士，前往东方惩罚罪人，以求太阳息怒，重新降下恩泽。任何被其误导的部落只要立即纠正立场，都能得到天神的谅解，一概不予追究罪责。

经过几个月的休整，王朝再次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部队，后羿带领的勇士竟有一千二百名之多——四百人的弓箭兵团，四百人的石斧兵团，两百人的皮盾兵团，两百名的马兵兵团。当浩**雄壮的部队从城门赶赴前线时，没有人不认为胜利就在不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十日国也罗列了帝尧的过失，动员所有的人力，十道并进迎战蒲阳城的军队。

驻扎于汉中一带，图腾为庞然巨蟒“修蛇”的部落，是历代贵族后土氏的后裔分支。他们不满于王朝对其的冷落，响应十日国的号召，进军秦岭，准备强渡黄河，向位于长条、太行山区的帝都蒲阳发动袭击。

后羿军团雄赳赳地占据着黄河的北岸，十日军团陆续地进占黄河的南岸，两军隔着空旷的河**消瘦的河水遥遥对峙。

此时，哨兵从南面带来了心胆俱裂的消息:沿河列阵的十支东方日部落军队，每支的人数都不下十百人，也就是说，叛军的人数将达百百人以上！战士们争先恐后登上高地眺望敌军的营地，无不铁青着脸，失魂地喃喃自语着走下来。恐慌的情绪拽住了每个人的心。

几天之后，传令兵从西方带来了十万火急的消息:修蛇部落叛变，帝都告急。

不期而遇的消息沉重地打击士卒们的战斗意志，许多次级军官一致建议:暂且退守都城，派兵扼守住险要之地，阻碍敌军的前进，待他们粮草耗尽，自会瓦解。若是贸然出战，以如此大的兵力差距相抗，必然惨淡失败。输了这场战争，王朝也就没救了，切勿鲁莽行事。

后羿紧皱着眉头，下属们的建议也不无道理，然而退却示弱总不是个好办法，可他却完全想不出对策来。输掉了这场战争，王朝将不复存在，那他心中挂念的那个远在帝都的人儿又将何去何从？他并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但若是注定将失败的局势，哪怕拼尽他的生命，又能改变多少？

后羿第一次怀疑起自身的力量，感到深深的茫然和无助，以前那些出奇制胜的小点子突然间**然无存。他痛苦地按着脑袋，沉默着不发一言，直到所有属下摇着头，失望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后羿的头脑一片混乱，完全没了主意。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军棚中，不见任何人物。好在战士们并未离心，依然信赖着这位英雄，一次次地抵挡住敌人试探性的进攻。

后羿并非不知战场上容不得一刻的犹豫，可他却迟迟下不定决心，毕竟他的决定，某种程度上影响到王朝的命运。他不敢去面对那些紧紧追随着他的战士，他怕他那僵硬的笑容会让他们求生的最后希望都消散。

几天后的深夜，辗转难眠的后羿悄然走出军棚，沿着江岸漫无目的地走着。轻柔的春风安抚了每一寸草木，却抹不平他烦乱的心。江水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他的身旁匆匆走过，不闻不问。空中那盏扁圆的月儿，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隔着云层眺望着他。

后羿望着那白皙的月，隐约间仿佛看到了姮娥模糊的容颜。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月夜下对姮娥的承诺一下将他的思维整理清晰。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竟然被失败的恐惧迷惑了这么久！我明明答应你一定要胜利归去，那我就无论如何也会活着，胜利地归去。再强大的敌人也无需畏惧，我对你的承诺一定能战胜他们的。”此刻他的头脑是前所未有的冷静，顾不上夜深，翻找出之前绘好的王朝疆域地图在火光下仔细地分析起他们的处境。

都城那边暂时无需支援，毕竟有秦岭，黄河这样的屏障保护，叛军一时半会也打不到城下。如此只要处理好东方战场的决策，他们便完全能扭转形势。那么暂时回避敌人的锋芒如何？

后羿注意到东西方决战以来，位于黄河中下游两岸的百来个小大部落便一直持观望态度，如果此刻王朝军队退却示弱，必然促使他们全部依附于东方叛军，如此一来，叛军断不会有缺粮之忧，而王朝的大部将落入他们手中，其余的也难逃被蚕食的命运。退却绝不可取。

然而人数的悬殊决定了正面对决的不可能，单单望到敌人近千里长的阵容就足以瓦解他们的士气，更别说冲锋杀敌了。后羿苦思了一夜，却找不出任何可能的制胜之道，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了解清楚敌人的真实状况，或许才有可乘之机。

重新振作的后羿给战士们带来不少慰藉，再加上他一番自信，充满热情的演讲，军队的士气一下子回升了不少。他一面沿着河岸布下精密的防线，一面暗中令灵活的马兵从上游绕道至十日叛军的背后，收集情报同时对他们实施一定的干扰。坚守了十几天后，他可算得到满意的情报，一项反攻计划在他心中愈加清晰。

哨报如下：其一，叛军人数众多的原因是，有将近一半的人是临时聚集，未经训练的青壮劳力；其二，最西边的两个部落是其中最弱小的；其三，十个日部落的族长关系并未密切，特别是其中的九个是新一代的青年人，恃勇而短见，而另一个则是上一辈仅存的花甲老人，保守持重。老族长本无反意，无奈受其他九人胁迫，只能随同出兵，驻扎在战线外的最东边。

后羿立即派遣一个能言善辩的士卒前往游说最东边的老族长，夸大了王朝军队的实力，许以优厚的回报。这些就算不足以令他反戈一击，也至少能让他在迟疑中按兵不动。随后他下令部队立即备战，饱餐一顿后，待到夜深时，留下岸边的火堆迷惑敌人，悄无声息地摸黑缓慢向西边转移。

破晓之前，随着后羿下达进攻命令，那一千多名猛虎般英勇的战士按照后羿的指示，迅疾地越河向最西边的两个日部落军队发起冲锋。盾兵开路为后方的战友提供庇护，弓箭兵紧随之压制对方的反击。随后，成列的石斧兵挥刃撕裂敌人的阵地，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疾风般的马兵呼啸着踏碎敌人的队列，将这突如其来的恐惧传遍敌人全军。两个惊慌失措的族长都被流箭射杀，有组织的抵抗计划宣告破产。好在邻近的两个部落赶到支援，战局暂时僵持下来，但准备充足，指挥得当，士气高涨的后羿军团明显占据了上风。

正午时分，当得知四位族长全被射杀后，最西边的四个军团全部溃散，惊恐的人群抛下兵器，拼尽力气，不顾一切地向东边狂奔。赶赴增援的另三支军队一下子被溃兵冲散了阵势，吓丢了心魄。后羿派出的马兵驰骋追逐，尽情斩杀着敌军，而登上高地的后羿，拉足强弓，三箭解决掉三位族长，再次引发后方敌军雪崩般的溃败。另外的两个族长心知情况紧急，尽全力稳住自己军队的阵脚，企图收拢住败兵，再决胜负。谁知那位老族长以为大势已去，立即决心回归王朝，从他们毫无防备的后方，全力攻击。前后夹击之下，其它九支日部落军队完全溃败……

日落时分，苍凉的黄河南岸边散布着数千具淋漓的冰凉尸体，暴涨的河水比夕阳的光泽红得诡异，千里平野上尽是凝血的暗红，就如同此刻西方天空的云彩。而向天欢呼的后羿兵团战士们却无比自豪，对峙一个多月的叛军集团彻底的粉碎，也就说明他们已然成为王朝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