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可以让把璞玉般的女孩打磨得光芒夺目,也可以让年轻人剑术小成,行走江湖时赢别人一声少侠的称呼。但总的来说,四年对人的一生只是小小的一段华彩。

而江湖中的四年却是风起云涌的,高手也好门派也罢,如同昙花一现的闪光之后,便迎着毁灭飞逝而去。截江亭从得到九船商会的支持,到雄踞四境,号令武林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相比其轰轰烈烈的崛起,它的衰落却透着世事变迁的哀默,不像一代霸主应得的结局。

截江亭的势力暴涨基于他所收缴的四境绝学,但武学变化如同浪潮拍击堤坝,筑坝越高,浪头也越狠。过去四年中四境武林涌现的高手和天才超出了之前二十年的总和,除去十二坛使者依旧名声显赫之外,截江亭的武力已经丧失了绝对的统治力。而截江亭运营江湖中各类资源,招引门客主要依靠朝廷的背后扶持与九船商会的助力,这两样援助却在悄无声息的淡退,没人能说清九船商会当初想从截江亭得到什么,但无论那是什么,现在都已经不在截江亭的手中了。

有的少年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复一日对着江水舞剑,却不想这乱世迟迟不肯结束,将最恶的一面留到了他踏入江湖的那一刻。也有人处心积虑要用仇敌之死丰富自己的继业,但还没来得及蓄积羽翼,仇人就已经在垂垂老去的暮光中轰然倒塌。

不如意事常八九,是为天意。

“一点心意,还望能带到大人面前。”

此刻江上浪头猛烈,大船也摇摇晃晃,船舱里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跪伏在一位官服男人的桌前,奇怪的是无论船体怎么摇晃,这衣着光鲜的男人都能安定自如。

“袁飞,听说你在截江亭里位居护庭二使,位置比响当当的十二坛使者还高,你跪我可觉得委屈?”穿官服的男人因为船体摇晃坐不稳椅子,半边身子倾在桌上,体态很不讲究。

“张大人说到哪去了,什么十二坛使者,都是些打打杀杀的粗人,我要是敢在张大人面前觉得委屈,岂不是成了狐假虎威的狐狸?”

“知道就好,呈上来吧。”张大人坐回椅子上,但随着船体摇晃,不由地伸手去扶管帽。

“谨遵大人的意思。”袁飞示意手下把珠宝金锭整箱搬到张大人面前,这整箱的财宝数额巨大,张大人却像是见怪不怪还颇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毛。

“袁飞,按照本朝律例,收受贿银六十两就可以处以极刑,你这是想灭我九族啊?”

“不敢,一点绵薄心意,是亭中众弟兄为边境水患筹集的义银军饷,数额也不过三千两纹银。”

“三千两,那若是数额超过三千两呢?”

“那即是小人粗心点错了数,大人你受累查正之后代小人上报即是。”

“好,哎呀。截江亭倒真是替我省心,我是不是也该帮你们一个忙啊?”

“大人,近来我截江亭各分舵均有遭到贼人冲撞,损失巨大。而亭众弟兄都是本分生意人,对抓贼剿匪之事着实有心无力,还请大人体恤截江亭艰难经营,代为清剿。”

袁飞说的很平静,张大人点点头,取出纸张轻描淡写地写了几笔,用官印加盖,折叠成书扔到了袁飞面前。

“草民叩谢大人。”

“袁飞,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现在民间对你们截江亭传闻很多,说你们暗中屯兵,意图谋反的也不在少数,你们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派,朝廷对你们即既是依仗,也是忌惮,稍错一招,来见你的就不是我了。”

“小人明白。”

“起来吧。”

袁飞站了起来,张大人招呼他到船舱外面。一出了船舱,大风夹着水汽隆隆而去,刮得人睁不开眼。水汽落下方能看见,江上白涛激涌,纵使楼船庞大,在浪头上也是如小舟一样颠簸。

“外面纵然有再大的风浪,屋里面也应该是什么都听不见的。倘若屋里也能听见风浪声,那船就离沉不远了。”

“小人谨记。”袁飞点头之余对手下比划了个手势,手下于是对天射出一箭,那箭上不知绑了什么东西,在风中炸开,散开一大团红色烟雾。

此时与楼船相呼应,江边的骑黑马的队伍正观望着江上的情形,红雾在天上炸开之后,骑手们纷纷调转马头,朝不远处的城池奔去。这一队人马的黑袍上缝进了随时可取用的暗器,马跑起来,便成了江边一串漂亮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