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上门求亲
贾新月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为了这一天,他还特意请算卦的掐过日子,请上一个媒婆,他花光了自己仅有的积蓄订购了几件像样的礼物,带上金针就正式向朱家提亲了。
听到一个少年才俊将自己的金针过穴夺回来了,朱家老爷兴奋地顾不上自己手中的账本,从后堂直奔前厅。
他侧目望去,对方有一种江南男子的秀气,的的确确的一表人才。
对方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是朱家老爷对自己未来姑爷的印象,他连忙招待对方。
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贾新月递上自己的拜帖,并对自己的家庭进行了说明,尽管没有祖父时代的辉煌,但姑苏贾家一直以来都是当地书香世家。
他努力地把贾家好的一面加以说明,对于现在的没落却是只字不提。
朱家老爷含笑地听着贾新月的介绍,直到他翻开那金针过穴之时,脸上有了明显的变化。他打断了贾新月的侃侃而谈,并且严肃地告诉对方,这件金针过穴是假的。
贾新月的笑容立马僵住了,他反复地问:“假的?这怎么会是假的呢?”
朱家老爷扫了一下那件用精美盒子重新包装起来的金针过穴,他几乎一眼就能确认这是一件仿制的物品。
“这几乎可以说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假的东西总归是假的。”
朱家老爷将两根金针对刺,只见金针立马折断了,这样的物件怎么能说是朱家世代珍藏的宝贝呢?
这一天,贾新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朱家的大门。
对于这件本应该是唾手可得的婚事再生变故,他愤怒到咬牙切齿,他第一个就是联想裴云汉。
“根本就是他裴云汉故意给了我一件假的物品。贾新月啊贾新月你怎么能那么的大意,难道你忘了对方曾经和你的交易,他一直就在想方设法拿到金针过穴,他能有这样的好心。”
他越想越生气,几乎都把牙给咬碎了。
愤怒已经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拔出长剑,一阵乱砍,路人纷纷避让。
看累了之后,他瘫坐在地,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突然,他扔掉手中的酒壶,悄悄地往前走了过去。是的,没错,他看见了那个面目可憎的裴云汉,只见他走进了一家裁缝铺。
他悄悄地跟了过去,见到裴云汉之后,贾新月反而冷静下来了。
在这个时候,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为了不让裴云汉有所觉察,他躲得远远的。由于躲得远,他也听不清楚裁缝铺的老板和裴云汉到底聊了些什么,只觉得两人满面春风的,贾新月看着就来气,等到裴云汉从裁缝铺里出来,手拽着一叠厚厚衣服离开后。
贾新月便迫不及待地走进裁缝铺,用恐怖的眼神盯着裁缝铺的老板,询问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从裁缝铺的老板那里得到的消息,贾新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裴云汉似乎要返回北方了。
他的心里便更加的焦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从对方手里找到真正的金针过穴。
“裴兄。”
贾新月快步地追了上去。回头看见贾新月在叫唤自己,裴云汉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他看见贾新月五步并作三步地走了过来,便打趣道:“大新郎官,这是要去往哪里呀?”
他以为贾新月与朱家小姐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特地来找你。”
裴云汉有一些诧异,道:“找我?”
“对于你的再造之恩,我一直……”贾新月突然停了下来,瞧着裴云汉手里拎着的包裹,故作惊讶地问道:“裴兄,这是……”
他指了指裴云汉手里包裹,裴云汉很自然地掂了掂,说道:“这是过冬的衣服,北方已经变冷了,路上御寒用的。”
“什么?”贾新月似乎很是惊讶,“你还没喝上我的喜酒,怎么就走了呢?”
“实在是抱歉,”裴云汉拍了拍贾新月的肩旁,说道,“这次出门太久,家中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只怕现在回去已经有些晚了。”
贾新月装着很了解裴云汉一样:“确实,偌大的一个家族,诸事缠身……真是片刻不得安闲啊!”
像是有感而发,裴云汉仿佛看见贾新月在筹备婚礼时的手忙脚乱,他不禁笑了笑。
“不知裴兄何时起程?”
裴云汉看了看天色,说道:“近两日就会动身。”
“裴兄若是无法参加我的婚礼,那将会是我最大的遗憾。”他的话说得很沉,贾新月似乎变得有些不快乐。
“虽然我也很遗憾,不能喝到贾兄弟的喜酒,不过比起贾兄弟获得尘世中的幸福,这点遗憾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行,这次我非得请你喝到酒不可。”贾新月急红了脸。
裴云汉笑了笑,道:“那也不一定非得喝喜酒呀!”
看到裴云汉的这副样子,贾新月似乎突然开窍了一般,露出那两颗洁白的牙齿,咧着嘴,道:“我差点就忘了,我可以提前请你喝酒呀!”
不由分说,他便拉着裴云汉的手,往边上的一家酒店走去。
裴云汉一阵苦笑,他并未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贾新月似乎有些过分热情了。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我知道,我再怎么说感谢也不能还恩,权用这杯酒水略表心意。”
“喝了它吧,相逢不易,再见更难。”
……
这个夜晚,裴云汉总觉得贾新月有说不完的祝酒辞,他总是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地让裴云汉适时地把杯子里的酒给喝掉。
少年人特有的直爽与干脆,让裴云汉不断地把手里的酒杯喝空。
他已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酒,在他有记忆以来,还不曾喝过那么多酒。可以预见的结果,这一次,裴云汉又醉得一塌糊涂。
贾新月扶着裴云汉回到客栈,看见小二,便道:“我的朋友喝大了,我得把他送到房间去。”
店小二自然而然将贾新月指引到裴云汉所在的房间,他扶着裴云汉向楼上走去,嘴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房间很整洁,贾新月踏入房间的第一眼就能够确认,在这里几乎不可能藏有金针过穴,可他偏偏不死心,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除了几件像样的衣服与一些散碎的银子,在裴云汉的身上再也找不出其他的物什来了。
“这么重要的物件,他应该不会放在这里。”贾新月自言自语了起来,直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怀疑是裴云汉故意给他一件假的金针过穴。
于是他又上上下下的翻了一遍,生怕自己错过了某些藏东西的地方,但他的内心却是何等地沮丧:他会把它藏在哪里呢?
他看了一下裴云汉,对方鼾声大作,似乎已经睡得深沉,贾新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他准备拿出一条牢固的绳子,将裴云汉绑了起来:既然软得不行,那么就动粗吧。
“那你就怨不得我了,谁让你给了我一副假的金针过穴,自己偏偏想独吞真的金针过穴。”
贾新月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打算对裴云汉进行严刑逼问。残留的一点理智在绳子捆绑的瞬间流失,他的灵魂近乎扭曲。
他用被子将裴云汉包了起来。扛着对方,打算从窗户中离开,就在他打开窗户的时候,突然他看到一张脸,这张并不恐怖的脸却让贾新月吓了一大跳。
他几乎跌倒,瘫坐在地上。
“你……你……”
贾新月恐惧得仿佛成了一个结巴,沙子冷漠地看了看贾新月,她缓缓地抽出一把剑,这把剑比她的心更加冰冷,她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告诉贾新月很多的事情。
就在沙子还没举剑的时候,贾新月噗通地跪在地上,他甚至紧张到忘了喊救命,只是不断地磕着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他的这种举动被沙子越加的看不起,她这一生当中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恶人,却没有一个是怂包。
“杀他会污了你的剑。”
裴云汉突然坐了起来。
“你没有醉?”沙子惊讶地问道。
裴云汉笑了笑,道:“我本来也是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可这地板被磕动的响声实在太大,我不得不醒了过来。”
谁都能够听得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可贾新月却是一脸地麻木,仿佛已经置之度外。
裴云汉站了起来,走到了贾新月的跟前,继续说道:“我要是想独吞金针过穴,又何必多此一举给你一副假冒的东西,我只要不动声色的拿走就是。”
贾新月尽管没有说话,可他的内心却一直想着,这钱塘有能力抢夺金针过穴除了裴云汉还能有谁,你之所以给我一副赝品,也不过是为了大家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罢了。
不过碍于自己当前的处境,贾新月一味地沉默着,直到裴云汉放起离开,他都没有任何表示。
看着贾新月失魂落魄的离开以后,沙子说道:“这样的人还留他做什么?”
她叫沙子,她的眼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
“他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但我们却不应该是杀人的人。”
似乎只有裴云汉能够让沙子的野性变得收敛。
“我一直没能够谢谢你,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总是能够出现在我的身边。”
裴云汉拉起沙子的手,内心十分的感动。看到裴云汉的这副表情,这个带有天然野性的姑娘瞪着那双犹如青山翠竹的眼睛。
“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心甘情愿地去做。”
沙子一向很胆大,风里生日里长的。
和裴云汉在长辈手里精心呵护下的成长完全不同,她显得粗粝却能茁壮成长。
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了裴云汉自己的喜恶,那些不需言语就能够一清二楚的举动,实在不要太多的礼节来衬托。
裴云汉坐了下来,他本以为自己此次的江南之行和往常的并没有不同,不想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你这是打算把它找回来吗?”
沙子洞察到了他的心思,裴云汉本可以置身事外,但他却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将真的金针过穴给拿走了。
他的好奇心上来之后,便望着沙子。
却发现几乎没有得到有用的答案,沙子的金针过穴取自杨天远。裴云汉努力地回忆起当日招亲大会的情形,从种种迹象上看到,那个神秘的高手与杨天远有莫大的关联。
可杨天远为什么又伪造了一副金针过穴呢?
裴云汉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地道:“看来是该找杨天远了解了解情况了。”
打定主意之后,他打算连夜动身。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沙子似笑非笑的,裴云汉却是一怔,他的确没有想过对方会在哪里出现,本来他也是打算去碰碰运气,在江湖人常去的地方去守株待兔。
他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了沙子,沙子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问你?”
裴云汉又是一怔,他发现虽然自己经历过种种的磨难,但所做的事情似乎显得有些稚嫩。
“也许我知道呢,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去做那守株待兔之人。”
裴云汉蓦然醒悟,对方每次都能轻而易举找到自己,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敏锐,能够洞察一切。
等到沙子将杨天远最近出现的地方告诉他时,他几乎惊呆了,原来这个阴鸷的人竟跟自己在差不多的时间,就出现在钱塘了。
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毕竟在小小的钱塘,不难有碰面的机会。
“你也不必惊讶,对方是有意躲藏,对你避而不见。”
听到沙子的这些话,裴云汉预感到这是一个糟糕的事情,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网在笼罩着他:“这次看来是非得找到他不可了。”
他冷峻地抄起宝剑,于黑夜之中独自一人向着城东行去。
月光洒在他那件黑色的衣服上,他显得渺小孤独,但他的步伐却是坚定而有力: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从杨天远那里得到消息。
哪怕是像蛰伏于黑暗之中的精灵,长时间地观察与偷听也在所不惜。
总之,裴云汉打定了主意,便是千难万险与千辛万苦也不会放弃,那就是从对方身上获得该有的消息。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他的预料。
裴云汉并未从杨天远的身上获得一丁点的消息,他见到了一具尸体,杨天远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裴云汉又看见了那个捕头,一副哭丧着的脸,此刻难以形容他的心情,短短几天之内,钱塘发生了两起命案,他这个捕头似乎也当到头了。
上一次的命案还毫无进展,不想眼皮底下又出现了命案,上差不近人情的命令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似乎看见自己呕心沥血之后依旧无法告破命案的情形,等待他的也不再是严厉的警告。故而在这种焦虑的情况下,他看见裴云汉,似乎看见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个人连夜来访,手里还带着兵器,跟被害人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捕头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先对裴云汉盘问个彻底,不用他示意,那些捕快早已经将裴云汉围了起来。
大家的想法几乎出奇的一致,裴云汉早已察觉到他们身上那丝不怀好意。
他向后退了两步,将宝剑放了下来,表示出自己的善意,不想对方蜂拥而上,一干人疯狂扑了过来。将裴云汉推倒,然后像叠罗汉一样将他压倒在最下面。
裴云汉一阵苦笑,像是鲤鱼打滑一样,一个个人又被甩了出去。
他往后一滑,又是一个翻身站在了不远处,说道:“请大捕头听我一言。”
众人早已被他的身法给惊呆住了,还没有人能够从他们身下挣脱出去,众人面面相觑。
“你要说什么?”
他开始向前逼近,在他的指挥下,众人又恢复了队形,开始像狼群盯着猎物一样,咬住了死死不放。
“我只是找他有事,所以才会连夜前来,我要是凶手,有多远就会跑多远。”
那捕头并没有将裴云汉的话听得进去,说道:“有什么话,到公堂之上自然能够说得清清楚楚。”
他需要一根浮萍,裴云汉至少能够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因此,他并没有理会裴云汉。这种情形之下,裴云汉唯有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他突然向后翻滚,跃出庭院,消失茫茫黑夜之中。
他的这种举动,在众人的眼里无疑坐实了自己的嫌疑。
捕头大喊一声,众人跟着追出了庭院,然而黑夜之中,裴云汉却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那捕头咬牙一跺脚,吩咐众人分头追去。
他也料定裴云汉并没有伤害他们的心思。
一时间安静的街道又变得吵杂了起来,有些捕快已经挨家挨户搜查了起来。裴云汉暗中一丝叹息,想必自己的画像很快就被张贴于钱塘的各个显眼之处,那时候他就会被冠上杀人凶手的名义。
他倒并不害怕官府的追捕,他只是不能明白的是,那个阴鸷的杨天远怎么就死了。
在他的眼里,这个人似乎像猫一样,有着九条命,似乎永远无法死去,直到仵作将对方的尸身抬出,裴云汉才确信,那个阴魂不散的人也会死去。
现在,留在裴云汉心头的疑问是,究竟是谁杀了他。
在县衙的停尸房里,裴云汉见到了杨天远的尸体,他致命的伤害来自胸口,那是一种被拳法击断肋骨伤及心脏的伤害。
但裴云汉的心却沉了下来,对于这种拳法他再熟悉不过了。
“冥顽不灵拳。”
普天下会此拳法的就俩人,一个是他,另外一个就是创立这套拳法并且倾囊相授于他的长胡子陆仲珩。
想到长胡子陆仲珩,裴云汉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一张好玩有趣的小老头的脸,他也很难接受这么一个天真有趣的人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在他眼里对方几乎都可以说得上童心未泯。
不过,普天下就两人会此拳法,既然不是自己,那么必定是另一个人。
翻出县衙,一路之上,裴云汉思绪不断。
突然,火光冲天,街道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裴云汉正要躲避,才发现自己进入一座死胡同之内。
旁边的高宅门第,更像是无尽的深渊,一旦进去仿佛再也无法脱身。
一阵凉风吹起,屋檐上的风铃摇晃不止,像是城市的各个角落之中已变得草木皆兵。
裴云汉轻轻松松翻越出他们的包围圈,看着像蚂蚁一样涌动的人群,不觉地自嘲了起来,自己真的就是那个该死的人。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忙碌的人,自嘲之后,心里有一丝不忍,和自己一样,大家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在他大摇大摆地路过一条街道的尽头时,被人拽进一扇毫不起眼的小门。
裴云汉就听到了有人剧烈的心跳声,等到街道外面的人都散去了之后,沙子才说道:“你是怕自己还不够招摇吗?还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
裴云汉一阵苦笑,他发现坏事总是能够传得很远,也许自己的事迹整个钱塘的人都已经知道一清二楚了吧。
看到裴云汉这种表情,沙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这个人还真够衰的,短短的几个时辰,变成了通缉犯。”
裴云汉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沙子,那长胡子陆仲珩与沙子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看见裴云汉沉默的表情,沙子还以为他是因为背上罪名而不开心。便说道:“通缉犯就通缉犯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绿竹教从来不在乎那个名分。一样能够喝酒吃饭,一样能够悠哉悠哉的。”
看见沙子如此安慰自己,裴云汉也心头一热,便将自己在县衙上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沙子。
沙子一阵沉思,告诉裴云汉杀害杨天远的凶手绝不可能是长胡子陆仲珩。
看到沙子如此斩钉截铁告诉自己,裴云汉道:“那的的确确是冥顽不灵拳留下的伤害,不知道陆前辈是否将此拳法传授给他人。”
沙子摇摇头,道:“据我所知,陆师叔并未将此拳法传授给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
不是陆仲珩,也不是自己。裴云汉突然醒悟,也许有人打算栽赃自己,这一次即便他想置身事外,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