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鸟尽弓藏

高仁爱还是给严骏飞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她怀孕了。严骏飞大吃一惊,二话没说头一回就冲到高仁爱新买的公寓里来了。高大海去世之后,弟弟伟恩正式在包子店住了下来,仁慈也早搬走跟吴伟同居去了。最近偶尔来借宿的,只有念恩。这个周末,念恩说黄鑫开车带她到外地旅游,一早高仁爱给念恩准备好了早饭,念恩就兴致勃勃出了门,说是周一回来,却带了足足一周的衣服出门。

严骏飞忽然神经质似的买了一堆带冰淇淋的甜点进门,他估计高仁爱这个时候,状态该很焦虑,需要甜点镇静。大部分女人可以用这个办法缓解一下那颗麻木的大脑,但高仁爱却恰恰相反,她根本没有觉得这是个多么棘手的问题。在通知严骏飞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依你的性格,你估计是不会要这个孩子。但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重新考虑一下?现在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跟秦嘉已和平分手,理论上,我们要是为了这个孩子真结合,那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你是不是又要我配合你做点什么事?高仁爱心里明白得很,严骏飞这个人,凡事讲一个私字。

严骏飞罕见地歪了嘴巴笑,知我者莫高仁爱是也。高总,我这确实是想有个家了,原来我跟秦嘉那个不叫家,是婚姻合伙人。这回我跟你,我想真正重新活一回。

高仁爱晓得他这话里没一句假话,一个月前还义正辞严跟她划清界限的,一个月之后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隐约觉得,不是严骏飞需要给孩子找个全职保姆,就是单小影那儿出了什么问题。吃完一个草莓慕斯,高仁爱拿起叉子在空中沉重划了一个叉号道,严总,我知道你有个特点,就是喜欢跟我高仁爱打马虎眼,年轻时候我老上你当。这回,我想按照我高仁爱自己的想法来。我知道你严总是不缺女人给你生孩子的。

严骏飞哭笑不得,他是太小瞧了高仁爱。高仁爱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没太大主意的小女孩儿了,她想按照她的想法来办,很可笑是不是?想想这并不可爱,要多勇敢才下得了这个残忍的决心。他想是什么促成她要如此办,他的意识里,一直根深蒂固认为,他严骏飞虽不必不便不需对高仁爱的未来负责,高仁爱难保没有期望憧憬想象过跟他的未来。假结婚那天高仁爱流下的热泪,严骏飞现在还念念不忘。

是不是为了其他哪个男人?严骏飞忽然大笑,啊呀,高总,我算是想明白了,你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我真是,头脑冲昏了头了。怎么就忽然要拽着你结婚,让你笑话。严骏飞立刻回复到以前跟高仁爱相处时的亲密好友模式,心头卸下万千重担深吸一口气道,我真是蠢,你怀孕不见得跟我怀孕呀。我真糊涂了,黄胡子说你最近跟陈重在接触,还有那个何总。啊呀,看不出来呀,高总,效率很高嘛。高仁爱把一堆蛋糕扣到严骏飞脑袋上,大喊立刻滚。严骏飞忽然现出从未有过的猥琐,抱着一堆蛋糕说帮她带下楼就往楼梯口逃。严骏飞到楼下就给高仁爱打电话,说听他解释。高仁爱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删了电话号码,托起脑袋大哭起来。

严骏飞之所以将计就计提议跟高仁爱结婚,一是为儿子将来有人照顾,二个更主要原因是单小影已明明白白回绝过他。高仁爱这边还清楚记得,严骏飞答应跟她假结婚后一个周末,严骏飞那时候跟单小影出双入对着,这个时候办假结婚这种事,怕高仁爱想得太多,曾特意以放松为名,带她去会一个酒店经理谈业务,顺便体验一下酒店设施好做稿子。

严骏飞那天总拐弯抹角提到陈重,那时候陈重刚跟高仁爱以恋人身份约会不到两次,其实并没什么好谈的。高仁爱对陈重形象并不深刻,也没有异议。陈重是那种标准小白脸,甚至可以说,是个有点帅气的小白脸。对这个人,高仁爱说不上喜欢,说不上不喜欢。如果高仁爱刚工作那会,有个陈重这样的男人出现,一切简单而美好,顺理成章不带过场。但世事变幻若浮云苍狗,此时此景,高仁爱很难跟陈重全身心投入谈一场没心没肺的恋爱。毕竟眼下两人,都是奔着结婚去的,或者说,都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

陈重老家里闪婚过这件事高仁爱是有点介意的,但不妨害跟陈重目前以朋友方式交往起来。

丫头,你要明白,不是我要离开你。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在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室内游泳池边,旁边空无一人,严骏飞摘下眼镜,眯缝着眼不知道望向哪里。天知道,这家星级宾馆是他刚拉过来的客户,企宣给了他张免费体验券。严骏飞是不会让资源浪费的,每一笔钱都用在刀刃上。

咱们还有什么“离开”“分开”这一说,而且,我们不是刚刚结婚了嘛。高仁爱故作轻松开玩笑,严总,我呢,只是一张免费体验券而已,过期就算的那种。高仁爱躺在游泳池边的天蓝色躺椅上,喝着浓浓的饮料。透过天窗一方巨大的蓝色天空,阳光如此浓烈,世态如此薄情。

高总你才不是体验券哪,我可不允许你如此看轻自己。你是我严骏飞这辈子最珍贵的一张船票,载我去了一趟最美好的旅程。但是,丫头,你要知道,再美好的旅程,终归要回来的。但我,一定永远记得。严骏飞发挥了他文艺青年的痞子文风,狡猾的小眼下看似斯文,其实深藏他那颗鄙陋而卑劣的私心。

得了,天凉了,穿旧的鞋子一双而已。高仁爱狠命作践自己,恨不得把严骏飞呛死在游泳池里,但想到林丹妮已传话给了师总安乐乐的事,严骏飞落下马来指日可待,心情便能平复不少,而且严骏飞最近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一味迁就高仁爱,甚至主动帮念恩介绍了家国际连锁的星级酒店做文职工作。她不禁有些好笑,她高仁爱所有的事,哪怕弟弟妹妹的事,都还是严骏飞在一件一件帮着完成了。她高仁爱算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寄生者而已。她爱她的弟弟妹妹们,巴不得他们象小鸟儿一样永远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自由飞翔。

但她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只有去做那件最龌龊的买卖,依附一个男人,哪怕这个人龌龊又肮脏。对这样的无奈,她彻头彻尾觉得自己的牺牲,弥漫着狗血的味道。就她自身而言,离了严骏飞,她高仁爱在广告部单枪匹马,那个是非之地,可有她容身之处?

此时此刻,他们的繁冗对话无聊透顶。沧海桑田之后,你能说那不是一场狗对狗的狂吠,毫无意义没有诠释?佛说:“不可说,不必说”,可能,佛也是知道的,说了白说。世间的对话,说出了口就是错,不外欺骗和隐瞒。世界上的食物就那么多,哪有那么多彬彬有礼谦谦君子。严骏飞不是,她高仁爱也不是。当她抬脚准备回身吃点东西的时候,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拽了下去,脚下一滑,被一张薄薄的嘴盖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想我呢?我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对你的。严骏飞几乎光着身子,一把拉过高仁爱,拽着她一齐沉入泳池。

他似乎发怒似的,把高仁爱的头狠狠摁在池底。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她吃不准他想要做什么。她最近常常梦到严骏飞面孔后面立着一只狼的头,狡猾的窃笑不断的狼,一会又流出泪,眼里红红的狼,尤其在那晚她给林丹妮打了那个电话之后。电话里,高仁爱告诉安乐乐跟夏茉莉的事。高仁爱吃不准,她见到的那头灰色的狼的头,是幻影还是其他什么。

她一回回投入那只贪婪而不讲人情的动物的怀抱。那些时刻,她希望自己也是一头母狼,拼了命地要抓住他。在被摁入池底的一瞬,高仁爱感到,在她身后,似乎飘过父亲高大海的胡须,在她肩头拂过,又好像黄胡子、黄鑫软塌塌的两缕胡子搅拌在一起,如左右两只手,把她的身体从严骏飞怀里拖走。

她又听到,耳背后父亲临终前嗓子眼里吃啦啦的急促呼吸,笃笃笃——,咕咕咕,笃笃笃——咕咕咕。两行浑浊的老泪从高大海沟沟壑壑的灰脸顺流而下,床沿边,弟弟伟恩朝天放声肆无忌惮地哭,妹妹仁慈偎依在吴伟的怀里,呜呜痛哭;只有她,坚强地拉着父亲的手,揩过父亲的脸,抿着嘴巴,没有哭。

她感到嘴角边咸咸的泪水拂过,一串一串。再听到耳朵边低低的啜泣、轰轰的水声。她的头浮出了水面,虽然难于呼吸。她的心脏骤然跃动了一下,是的,她没有死,她活回来了!父亲也没死,那时候,高大海还活着。忽然,她又被严骏飞重重地盖住,身子被紧紧裹在他瘦瘦高高的腿间。严骏飞拼尽全身力气,在她身上摸索、蔓延、淹没…

老严,你放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游泳池里的高仁爱仍与严骏飞纠缠,高仁爱拼命向池边挣扎,这回,是她要离开他,头也不回。

不许你找陈重,他太年轻,他不会照顾你,他有老婆…严骏飞进攻得更加猛烈,语无伦次却全神贯注。他发现,碧蓝的水中,漂白了的高仁爱的肉体如此美丽。这些年来,她的身体在他身下绽放,他从来没有如此细致地观察过她是胖了瘦了,她的心情的跃动是否带来肉体的颤栗,直到他知道他必须放弃她,他才紧紧夹紧她雪白的双腿,用他最有力的武器轰开一座注定要归属于他的城池。

高仁爱完全缴械。她抬眼望向天顶,有些迷醉。那里映出父亲的脸,愈来愈涨大,如一朵棕色庞然的恶之花盛放在穹顶。当她“阿——”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出来时,严骏飞流下了泪。无论如何,高仁爱明白,他们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签字画押,从今而后,各奔东西两两相讫。至于陈重跟何总,她知道,无论爱与不爱,那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不尝试,你怎么知道是邪恶抑或是美好呢?

如今的严骏飞是个什么状况?高仁爱懒得去想,拎起电话跟远在外地玩得正好的妹妹念恩约好去医院的时间,便下楼买了点水果,把自己关在空****的黑色小屋看美剧。

手机铃声响起。

仁爱,我是何轶。周末你有空吗?

高仁爱一到周末,便有个周末时间占用着找上门来,她把这个词当笑话一般告诉何轶时,何轶铁着脸并不高兴。高仁爱仍没有下楼,告诉何轶她在看他推荐的美剧《傲骨贤妻》,何轶语气这才轻松起来跟她说,怪我,怎么给你推荐这个剧,这下,你更不愿出来跟我见面。你们这些女人呀,都是不好惹的哦。

高仁爱又跟他聊了一会,何轶忽然说他给欧阳邮寄了一份圣诞礼物,家庭住址好像变更了。欧阳最近搬家了?高仁爱并不知道欧阳搬家的情况,广告部倒是流传欧阳要去美国定居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何轶说着就不觉挂了电话。

欧阳没来得及写下08年的工作小结,更未获得资格参加09年中层干部的述职考评,没有人通知她正式卸职,也没有任何正式文件明文规定她已不再是安晚广告部总经理,聘书上的合同终止日期还有两年。

广告部的每个人都知道,事实上,她已变成一个前台的木偶,因为,广告部来了位新同志。

他高高大大,身材粗壮,声若铜铃,眼如目炬,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生起气来风云变色。他来了广告部,韩真真搬出18楼西办公室。

他来了广告部,有些人欢呼鼓掌,有些人灰头土脸。

他来了广告部,例会开得更勤,纪律抓得更严,每天一条规章制度,每天一个行业整顿。

他来了广告部,大家摸不着北,没有人领教过,一场纯军事化管理下的经营队伍,会焕发出怎样的生机和力量。

他来了广告部,一批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来了广告部,一些人不动声色地进来了。

他叫黄劲松。

黄劲松的正式聘书一直没下来,人却提前一个月便在广告部提前适应主持工作。

黄劲松原是集团监察室主任,暂时在西办公室办公。欧阳对这位新来的总经理,又气又恼。《商业志》越办越红火,望着自己一手抚养起来的孩子,想到她如今的落魄,欧阳工作上心不在焉起来。她又是个较真和执拗的人,境况够不好,面子还是要硬撑撑的。

每天,欧阳仍然一身挺括精心梳妆,精神饱满来上班。指挥起大家来,仍是声音响亮落地有声,彷佛黄经理根本不在跟前,甚至黄劲松只是一团空气。

她是如此霸道的女人,又是那么激烈的一个女子。

有些她的心腹比如葛静之类实在看不去,提醒她何苦来着。她会忽然挤点眼泪,但一会便恢复了先前的勇气,高声朗笑——并养成一个口头禅,每提黄劲松,即在称谓前加“我们光辉伟大的黄总”如此如此。底下的人听起来,知道她纯粹是嘲笑加嘲讽的口气,而黄总听她那么肆无忌惮地说,不和她当面冲突,工作上没有任何沟通协作,什么都不通知她,完全按着自己的一套办,也把她当空气。黄劲松知道,这才是欧阳最受不了的事。

黄总没正式上任之前,不声不响办了件惊天动地的事:严查分类账目,赶郝睿扫地出门。

对于郝睿、葛静、欧阳三人之间的沟沟壑壑,黄劲松来广告部前,师昆杰已把情况说明书和下面的检举材料给他研读过。

师总点了一个刚做完月子生完孩子过来的章澜,配合黄劲松开展彻查郝睿的工作。

章澜正担心生育回来岗位暂时没有着落,作为分类部的老校对,对每天所发稿子再熟悉不过。当章澜一把鼻涕一把泪跟黄总哭诉,要领导无论如何可怜她,给她个岗位时,黄劲松直截了当一锤定音,成,我分给你的工作是分类专案督察组组长,搞走一个人岗位就是你的,你直接上。章澜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咸鱼翻身的机会,憋足了力要彻查郝睿。

她顾不得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没日没夜核算两年来分类的每一笔稿单。这是一项工作超出常人想象的庞大工作,但章澜乐此不疲。她似乎看到了刚买的房贷一夜之间全部还清,又仿佛见到病**奄奄一息的老父亲腾地坐了起来。她几近疯狂地寻找,核对、核算…经过一个月,仅凭一只计算器,她把郝睿分类组贪污的数字算得一清二楚。数字超过所有人预料近100万,四个人连同郝睿立即全部请走,亏空的缺口不了了之。

是役,黄总打了大大的翻身战,一下灭了欧阳的威风,头号功臣非章澜莫属。

从此,欧阳便如奄奄一息的病猫,蜷缩在洞里,小心窥望。而她身边一圈附翼,个个缩短脖子,佝偻身体,酝酿着,跃动着,又逡巡着。

直到有天忽然传来林丹妮即将离职的消息,欧阳不禁回想起来,从她年初来广告部,从来没有给过林丹妮一丁点机会。一个星期前,是她亲手批下林丹妮的年终奖数字,那是故意气走她的数字。如今,林丹妮估摸不再碍她眼了,谁又想到,才一个星期,她也成了别人碍眼的了。事实上,欧阳可能永远也不能明白,林丹妮的离开,是迟早的事,跟欧阳批的那个数字,并无太大干系。林丹妮投奔的,是女性的另一条与职场完全决绝的荆棘之路。师总什么时候起开始看她碍眼的呢?她还有那么多事业,那么多想法,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哪。

正胡思乱想,经委办的人打来电话,要她上去谈谈。

欧阳咯噔一下。这算哪门子事?

没有办法,欧阳硬着头皮,原来钱总找她。钱总分管集团广告经营,肥肥短短,湖湘人,眉眼生得遒劲,声气跟对着空罐子讲话似的嗡嗡嗡。

钱总全名钱宝来,是集团第三号人物,专管集团钱袋子。一见欧阳,钱总眉开眼笑。欧阳,来来来,我们集团的有功之臣啊,一直没有机会找你来谈谈心,今天见着了,果然是个干事的漂亮人。这一段开场白,说得是天高鸟飞格外动听。欧阳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快坐下快坐下,别傻站着,怕什么,空调温度低了是吧,小张,进来下——

说话间,一个秀秀气气的女孩子,个头也不高,直接带着遥控器进来。还是嫌低?天是见冷了。29度行不?钱宝来大手一挥,示意就这温度。欧阳看钱总做事的派头,暗自鄙夷,真他妈当爷的命。

没等欧阳开口,钱总冲她再一笑,这一笑意味深长,好似知道点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只见他笑完竟又自顾挠头,欧阳更不知何意,难道有话难言?于是她卖个乖,直接凑上去,钱总,您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不妨直接说。

钱宝来正中下怀,打开天窗亮堂开说,欧阳啊,你可能也明白目前你在广告部已不太合适,集团党委派黄劲松同志过去熟悉情况,正式委任书最近将正式下文。但考虑到你在广告部做出了很多成绩,许多都是开创性的。这些大家都看到了,包括关总我们也都一致认可。但有些东西你我心里明白,集团党委永远信任你,还是继续要用好你这个人才,把你放到更合适的地方去,今天是先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欧阳听明白了,今天这一来,只是请走的一个过场,她不再言语。

钱宝来以为她会说上不少,看这架势也算无话可说,神色立即晴转多云,沉下肥脸,眉毛不自觉呈曲线,轻轻说,手机报营运总监。欧阳想去那是下放,还更尴尬,陈总曹总都是昔日对手,在他们手下干,能有什么好果子?集团党委这是摆明了要她走人,想到此,嘴巴上说考虑,心里已经悲怆欲绝,跌跌撞撞起来。

回办公室一路,欧阳整个人都是蒙的。想找葛静说说,大台没一个人,只远处章澜埋头算账。分类部百废待兴,人刚走空,新手还没配全,问章澜接替工作的人有哪些,章澜说,黄总跟师总一致同意,从文案策划部抽调人手过来定岗。文案策划部除了田小玉、秦安、司进三个,都在大台轮岗过,对分类部的工作来就能上手,实在好极。等到了年初,留下几个试用期内表现良好的,剩余人年初继续招聘。

欧阳听得心惊肉跳,韩真真只想开走她招进的五个人。黄劲松刚来,就直接是清理门户的意思。

章澜跟欧阳说这话,手上活没停过,眼皮子没抬。一向喜欢前呼后拥的欧阳,受了这样的冷遇,想起钱宝来前恭后倨的样儿,顿时世态炎凉悲从中来,直接摔了办公室门走出去。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欧阳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几句,自顾自冷笑两声,不知不觉车已驶出报社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