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姿花传

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让我的精神到了承受极限,迫切地渴望放松,想暂时离开南城这个是非之地,找个清净的地方,放松两天。

可是,去哪呢?

想了一上午,才想到一个目的地——西湖。心想也许湖水能抚平自己情绪,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不少美食。

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鞋架一旁的猫粮,突然想起公园里那只可怜的小猫,就找了个塑料碗,拿上猫粮,去了公园。

假山旁边,几只流浪猫正在嬉戏打闹,那只小灰猫也在其中。我把猫粮倒进塑料碗,放到假山一旁,回到长椅上,远远看着。

等了五分钟,才有一只猫凑过去,闻了闻,一口猫粮没吃,就傲慢地离开了。那只小灰猫,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眼前的猫粮无动于衷,懒洋洋绕过塑料碗,爬上假山。似乎眼前不是猫粮,而是毒药。

我睁大了眼,想起前几天,这些流浪猫还为了块火腿肠大打出手,现在对着美味的猫粮,却毫无反应,真是见了鬼。就走过去,又倒出更多的猫粮,直到把塑料碗装得满满当当。

刚放下塑料碗,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行了,别忙乎了,这些畜生早就吃饱了……”

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个身穿工作服的老人,拎着拖把,清扫着假山周边。

“您是说……”

老人扫着地上的落叶,絮絮叨叨着:“哪冒出你们这些大善人,有钱没处花了,我一天要打扫三遍猫粪……”

我一愣,收起猫粮,给唐豆打去电话,问她有没有来喂猫。

唐豆说她这两天忙着专业考试,没有时间,听完我的讲述,语气欣慰的说:“真为那些猫咪高兴,世上还是好人多。”

当晚刚回到家,就接到陆江的电话。

陆江说那个exe文件是个下载器,会自动下载一套远控程序到使用者的电脑。远控程序的技术非常先进,能绕过所有安全系统,上传使用者电脑上的一切数据。

庆幸的是,我及时拔断电源,下载到的程序并不完整,电脑也没被感染。至于聊天室里的ID到底是什么人,跟当前的案件有没有关系,还要调查。

临挂断电话之前,陆江说他会把硬盘快递给我,并警告我,不要再到暗网上去。

第二天,我凌晨五点就起了床,戴上口罩,下楼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飞机向上爬升的时候,机身颠簸的幅度很大,有不少乘客发出尖叫。机长广播说是遇到了气流,让大家不要惊慌,颠簸却越来越厉害,乘客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大。

我的心脏也咕咚咕咚乱跳,两手紧紧抓住按全带——心想飞机会不会突然坠落,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潘明?死无全尸?越想越怕,抓着安全带的双手,不停地发抖。

“要是您天天坐飞机,就不会这么紧张了。”一个温和礼貌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我扭头一看,旁边坐着个中年男人,矮胖,圆脸,微笑看着我。中年人很健谈,说他是一家国际旅行社的业务经理,每天都在天上飞,早就习惯了颠簸,还递给我一张精致的名片:“先生可有出国旅游的打算?”

“出国旅游?”我一愣,心想此人也太敬业了,随时随地不忘做生意。

“比如,巴比伦三日游?”中年人认真地看着我。

“巴比伦?”我觉得哪里不对劲,“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个古代的城市吧?”

“不,”中年人笑的两层下巴都动起来,“巴比伦城现在还有,就在伊拉克境内……”

一听伊拉克,我干脆地摇头:“那地方战火纷飞,我可不想死在那儿。”

中年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笑容比刚才更深了。

机舱里终于风平浪静,窗外的云层,也从沉闷的铅灰色变成乳白,我眺望着湛蓝的天空,长舒一口气。

西湖三天,我游走在各个景区,从断桥到西冷印社,从三潭到三堤。凡是以前玩过的景点,全都重温一遍,还光顾了不少餐馆,西湖醋鱼,蜜汁莲藕,东坡肉,茶香鸡,什么好吃就点什么。

第三天下午,逛完了所有景点,想再乘船转一圈,就沿着白堤,找了个手划船停靠点。

问了问乘船价格,船娘说一个小时一百八十块,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坐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男中音:“小伙子,咱们拼个船?”

回头一看,停靠点一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都是六七十岁年纪。老伯圆脸,戴个眼镜,像个退休的老教师,阿姨也是满脸皱纹,神情忧郁,眺望着远处湖水,似乎不大开心。

我点点头,三人交上钱,坐到手划船上。船娘熟练地撑开浆,小船划出一道优美的波痕,慢腾腾向前驶去。

白堤、平湖秋月、苏堤、三潭、柳浪闻莺……一路上,我斜倚在青花瓷布料的靠背上,品着地道的龙井热茶,饱览着湖光山色,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两名老人一直很安静。老伯还时不时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或端起热茶,喝上两口。阿姨却全程端坐着,既不拍照,也不喝茶,好像这甲天下的西湖美景,跟她毫无关系。

船行到断桥的时候,我抬头瞥了一眼,断桥上站满红男绿女,黑压压的人头到处攒动。

船娘停下船桨,讲起许仙白娘子断桥相会的故事,老伯好像来了兴趣,给我倒上一杯茶:“小伙子,怎么没带你的白娘子来?”

我一笑,指着断桥,用戏谑的语气说:“本来还想上去碰碰运气,现在能不能挤上去,都很难说。”

老伯也是一笑,吹着茶水:“依我看啊,单身的年轻人上桥走走,还是不错的——不过,我看上面还有一对对的,这就不应该了。”

“为什么?”我放下茶杯。

“断桥断桥嘛,桥断了,人自然也就散了。”

我一愣,想起白娘子许仙的典故,随口说道:“散了还可以再续嘛,就像许仙和白娘子。”

老伯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皱起眉,喝着茶水。

“有些东西散了,就再也续不上了。”一旁的阿姨扭过头去,望向波光粼粼的湖水,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动了一动。

阿姨全程只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幽幽的声音,让我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回到酒店,我躺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飞鸟,在崇山峻岭间穿梭,越飞越高,身体也越来越轻盈。这些天累积的恐惧和压力,似乎正在减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出名的地方,没来得及去光顾。

那是家名叫“桂花飘香”的餐馆,就在西湖不远的一条小街上,餐馆自酿的米酒,甜香醇厚,回味无穷,以前每次到杭州,都要去品尝一番。

当晚到了餐馆,一连喝了三壶米酒,酒劲上来,眼前一片迷离。只觉得人世间的一切变得虚无、空灵,所有忧伤和痛苦,都消融在酒盅里。

就在我享受着这种难得的体验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是同事张瑶。张瑶是生活组的编辑,跟我配合的非常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八卦,巴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一皱眉,这都几点了还给人家打电话,难道她不知道我请假了?干脆没接。

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叮咚一声,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沐老师,微博十天没更新了,台长在群里发火了,快给我账号,快!”

我一愣,本来喝的七荤八醋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半。

电台规定,节目组每天下班之前,都要把当天的节目内容同步到微博上去。以前这工作都是我来干,上次请假走的匆忙,竟然忘了把账号交给张瑶,难怪台长会大发雷霆。

我放下酒杯,拿起手机,去找节目组的微博账号。就在微博界面展开的一刹那,手指就像触了电,一下子弹开。

唐林的微博更新了!

我搓了搓眼,没错,头像正是唐林!

大脑“嗡”的一声,感觉嘈杂的餐馆瞬间安静下来,刚刚喝过的米酒,全都成了冷汗,顺着发根滴到后颈上,一片冰凉。

唐林最新发布的微博,内容只有个“网页链接”,点开是个音乐播放器,上面写着四个字——风姿花传。

我把手机音量调大,悠扬动听的旋律响起来,回**在餐馆。虽然听不懂日文,还是觉得婉转,凄美,感人。

当晚回到酒店,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不转睛盯着唐林的微博,琢磨着整件事情。

细看之下,那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是9月24日23:00,一分不差。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微博一个常用功能——定时发布。

可是,唐林为什么这么干?

连夜上网去查《风姿花传》的资料,从歌词到旋律,从演唱者的资料到创作背景,研究了整整三个小时,还是弄不明白。

折腾到大半夜,再也支撑不住,躺在**,一遍又一遍听着歌曲,念叨着歌名,进入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半梦半醒间,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就像溅到炸药包里的火花,轰的一声,把所有迷雾障碍,全都炸的粉碎!

第二天上午,急匆匆飞回南城,刚下飞机就给大嘴打去电话,要他马上带上吉他,去我家一趟。

中午回到家,我把硬盘插进主机,找出那首《风姿花传》,一遍遍放着。

吃过午饭,大嘴赶到我家,听完《风姿花传》,抬头看着我:“老唐这是要干嘛?”

“唐林这个微博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我指着电脑屏幕,“你看这,粉丝一共才几十个人,而且,唐林知道我每天都要刷微博,所以可以肯定,这条微博一定是发给我看的……”

大嘴一楞:“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查了一晚上《风姿花传》的资料。这四个字不只是首日本歌的歌名,还是一本书的名字。涵义可以用书里的一句话来概括——若能将此花,由我心传至君心,谓之风姿花传……”

“别卖关子了,”大嘴瞪了我一眼,“说重点。”

“既然风姿花传的意思,是把这朵花‘由我心传至你心’,传的是花,那么唐林传给过我的,又是什么?”

大嘴脸色骤变,大声说道:“谱子!那张谱子!”

“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我点点头。

“不对啊,”大嘴又吸了口气,“老唐要提醒你,干嘛不用邮箱,非要用微博这种蛋疼的玩意儿?”

“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把音量调小,一脸严肃看着大嘴,“邮箱的指向性太明显,他没法这么干——先前的谱子,不也是搞得神神秘秘的么?”

“有事!这里边肯定有事,大事!”大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