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凄迷之夜
今日集合的速度明显更加迅捷,这让部分人感到诧异,当袁暝假装病怏怏的被福小年搀扶到甲板上的时候,众人大概明了了为何今日速度非常迅速,原来是想早点一睹这新探花郎的绝世风采。
知情的人感到诧异,这病弱不堪一击的袁暝竟是闻名遐迩的武林七公子之一的疏影公子。
此时见他步伐不稳,显然对疏影公子阴寒体弱多年卧床养病的传闻深信不疑,再加上如云香的功用这疏影公子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还不如之前被“请来”的东海公子米清痕,虽然如今被磨光了脾气但至少一丝傲骨还是有的,似这般软绵绵的疏影公子,倒让他们心里生出一份轻视之心。
袁暝抬头望去发现很多人都在看他,目光各异却是好奇的居多。
他淡漠地跟着福小年的步伐前行,甚至未注意前方有人故意伸出脚绊了他一下,身体立刻不稳就往旁边倒去尚不及福小年去扶,又有人在背后用力推了一下袁暝整个身体便重心不稳的向前倒去。
原本以为会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却有一双带着常温的双手扶起了他。
蓝冰月!袁暝认出是之前带走醉酒的木子姗的那个蓝冰月,是小年心目中的观音菩萨,他淡淡言道:“多谢!”
探花船的奢华袁暝早已见识过,如今在斑斓的彩旗下,觉得甚是美观。
灯火通明,在江心全是探花船船上散发出的光芒,一时眼花缭乱袁暝忍不住抬头多望了两眼璀璨的星空映照下的江面。
袁暝的无心之举让他前面的蓝冰月一怔,看着袁暝此时清澈无垢的眼眸和微微淡然的笑容,她心中惊起一阵波浪,不曾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可他的确一副天高海阔任鱼跃的模样。
此时身陷探花船难道不知这探花船是何物吗?来这里的男子女子任时间和荣华富贵的腐蚀早已失去了本身的自然本性,她不也是木然的如同僵尸一般行走,机械的笑,木讷的听从命令行事。
蓝冰月退回,脸上挂着微笑如同往常一般,木子姗醉酒在一旁眯着眼睛看她,她只能报之以微笑,在这艘探花船上谁又能看透谁理解谁。
所有人员聚集之后袁暝便看见那个小年口中的名大人,他身形纤长脸色如同白纸一般瘦弱,更是比他还苍白三分,似地狱冤鬼一般。怪不得小年提起他都不由自主的颤栗不安。
名传修宣布了陈太牛的死讯,满船躁动,名传修声音尖细和小年变阴阳人说话一样不过更加尖锐和犀利。说着小荷便被拖了出来,她满身血污,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小年一看内心立刻焦急起来,袁暝则云淡风轻淡然无色心中只感到无奈,此地倒是地狱一般。
名传修指着小荷这最后一个见到陈太牛的人,不等继续查证便对旁边的人使眼色,一个黑衣人得见挥刀就刺向小荷。
袁暝不想名传修连话都没有说完就下了杀人的命令,内心有了片刻的迟疑和懊恼,可是那黑衣人的长刀并没有刺中小荷却被一条长长的软鞭阻挡,接着软鞭缠上鬼头刀立刻断裂碎在地上,众人看见皆惊讶不已。
“名大人,这小荷好歹是女苑的人,你这么一个眼色就要杀人太不把我女苑堂放在眼里。”木子姗醉意未消,眉眼还留有无尽的妩媚,调笑道:“月儿你说是不是,名大人这里是不是冲着你没有**好下属,还是一个小小的不懂武功的婢女可以杀死陈太牛这种号称武林一等一高手的高手啊,你说要不要去问问船主大人,名大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点蠢。”
“木堂主,此言差矣!”名传修被骂不恼不怒,冷笑道:“谁不知道木堂主**的婢女,个个身体便是武器,杀人于无形。”
“那请问陈堂主是何死因?”木子姗笑语不断,在外人看来若不是蓝冰月搀扶着就已然倒地,但是她的软鞭一出钢刀都断成两半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名传修对木子姗三番五次挑战他作为代船主的威信心中忍着怒气不发作,这次集合众人想杀鸡儆猴这女人也过来挑衅不断,正想拿出船主的令牌令其屈服,看见蓝冰月温柔的眼眸心中又忍了下来,他固然可以不顾木子姗的颜面,可是万一木子姗再次对蓝冰月鞭打,他又拿什么阻止。
“哼,土鬼医会查明陈太牛的死因,所有人都要配合。”名传修大声言道:“另外,船主去迎贵客,探花船自今日起五日内不会靠岸,所有人整理衣裳准备好五日后迎接一干贵客不得怠慢。哀悼陈堂主一炷香之后大家自行离去,另外刘堂主和蓝副堂主请到我的书房来,我们先商议一下五日后的女苑如何迎接贵客。”
明白的人知晓所谓一炷香的哀悼其实不过是名传修为鬼医堂查证陈太牛的死因,争取的方便。
昨日靠岸一批人走了,如今缓缓而下又是一批人的到来,探花船在这个隐蔽的江心一掷千金酒醉灯谜。
袁暝深深感到无奈,原来这附着在表面的东西仔细看去全是浮夸不堪的沉沦和堕落,所谓江湖也是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清。
一炷香之后人三三两两的人散去,袁暝走在中间却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有人热情、有人清高、有人不屑、有人颓然、有人麻木……
袁暝第一次发现芸芸众生不是那么的单一,至少在这个地方,表现的更全面更让人无奈,他甚至内心有一丝渴望也许生活在这里才不会觉得内心的丑恶,不会觉得自己满手血腥的痛苦。
不给袁暝多看多想的时间,有个容貌一绝的女子已经快步走到了袁暝的身边,探手就捏住了袁暝的下巴左看右看,福小年想拦阻却被拉住,袁暝任由此女子观看。
“邱如秋。”名传修斥责道:“不得对一品探花郎不敬。”
“名大人,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哈哈……”邱如秋笑着扬长而去,同时对蓝冰月搀扶着似醉非醉的木子姗怨恨地看了一眼。
木子姗带着醉意的轻笑推开了蓝冰月,“看你妹妹连带着也恨你了。”
蓝冰月淡然一笑,对邱如秋并不在意,“爱与恨从来不是我能控制的,堂主您可以回房休息了吗?”
“是么?”木子姗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可是你已经控制了许多人的爱恨,那个人这般宠溺你,为何你?”
“堂主您醉了,属下现在就扶你回房。”蓝冰月扶着不知醉意真假的木子姗往四层高楼走去,临走之时看了袁暝一眼,总感觉袁暝这个人的到来似乎要改变什么,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贵客又是何人,那些的那些于己无关也不必费思量。
袁暝被福小年搀扶回房间,关上门福小年顿时面色一瘫再也笑不出来。原计划明晚逃走,不知何时小荷竟被拷打受伤如果不是木子姗相救早已经死于非命,想到这里福小年对木子姗生出一丝好感,但想到她曾经鞭打过蓝冰月一丝好感也顿时消失于无形。
月色凄凄,袁暝让福小年找来一支木箫,想去船头吹箫看看无边的江面在月光下的波光粼粼,欣赏着安静的夜色和月亮。
福小年起初不答应袁暝的要求,但见袁暝那绝世的容颜顿时萎靡,又见袁暝爱怜地抚摸着那支木箫思量了再三,言道:“你去吧,反正你别惹事就好了,如云香的毒,我已经丢进海里了,你不要使出武功其他的都可以,也千万不要和他人比武啊!”
小年的再三叮嘱让袁暝笑了笑,小年感觉有些闪眼,“真是怕了你,你一笑,我啥危险都忘记了,我去看看小荷,你自生自灭吧!”
“呵呵!”袁暝笑道,按照福小年指的路向船头走去,这一路安静不已,和之前走过的三楼欢声笑语差别太大,让他有些错觉如果探花船没有酒肉之事,住在这样的地方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内心忐忑的福小年无奈地叹息错过了一次大好的逃跑的机会,想到小荷的九死一生心中一股恨意就更甚,眼神中光芒变化莫测,看着袁暝的背影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袁暝原本在他的计划之外这个人便是多出来的垫脚石。
他一再迟疑如今小荷受伤,他内心更偏向丢下袁暝独自逃走,也许在这个夜晚连他千疮百孔的内心都开始为眼前这个落寞徘徊的少年感到难过。
名满天下的疏影公子又如何依旧逃不开宿命的折磨,单单凭着他那一张绝世的容颜便无法逃离被恶人染指的命运,他的笑容固然暖人心可这里是探花船,吃人不吐骨头的探花船任何的善意都会惹祸上身。
此时蓝冰月扶着半醉半醒的木子姗回到房中便觉得一股克制不住的哀伤涌上心头,原本也许在此良宵佳夜可以和家人赏月饮酒,可是只因为曾经的一回眸造下了如今的罪孽,不生不死的在此苟活于世。
那个人长长落寞的背影在那条长长的长街被拉的过长,所以才被吸引,害了父母害了妹妹,一切的缘起都在那条长街的一个回眸,此生若是这般度过是不是对她的惩罚,惩罚她这一生不得自由,不得幸福,只能日夜忏悔日夜祷告。
“蓝冰月,为什么你不问,不恨,不走。”木子姗醉意朦胧,问的话却是一根细针一般扎进内心。
“堂主,您醉了,冰月伺候您睡下。”说着蓝冰月脱去木子姗的外衣,拿走长靴,然后解开中衣的纽扣,梳理好木子姗如瀑布青丝的长发,又打了温热的水为其一一打理。
一切都熟稔的如同日夜在操练一般,这让一向刁钻刻薄的木子姗也无话可说,虽然恨,却也从来不暗下毒手,饭食无毒药,日常反而更加周到,这让木子姗常常看不清蓝冰月的面容,她的面具又有多少层又戴了多少层面具在脸上。
上到船主名添花,下到福小年这种少年,她都一一微笑相对,唯一怒目的却是血浓于水的亲妹妹,不注视不关心不言语,真是一个心思莫测的女人哪,木子姗带着最后一丝清醒昏昏地睡去,希望明天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夜晚的月亮也永远不要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