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案发现场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就是客厅的茶几一角,摆放着一张矮矮的红木几,两张单人椅,一张双人椅。据说,当时夏宗夫是从靠右边的单人椅倒下的。

方小舟在现场压根儿不敢去看尸体躺过的地方,装模作样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去接近那一角,倒是赵桐认真多了,似乎在边听张阿臣述说案情,边假想着现场当时的情景,末了,问:“那丁岳华,除了时间上是唯一有作案机会的人以外,再没有别的疑点了吗?”

张阿臣尴尬的点点头。

其实,虽然丁岳华嫌疑最大,但他也没有敢肯定,丁岳华就是百分百下毒的人,一则,丁岳华跟夏炎是要好的朋友,二则,丁岳华并没有跟夏宗夫结下任何仇怨,他并没有杀害夏宗夫的动机,无奈,荔园的老板催他尽快破案,上头也给了很大的压力,所以在新的线索出现之前,没有充分的释放理由,丁岳华便充作了暂时的嫌疑人,好暂时压下来自外界的质疑跟干扰。

“唔!”赵桐叼着烟斗,漂亮的眉毛一挑,陷入了深思。

“张探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宗夫的妻子在女儿夏凉的搀扶下走进了客厅,看着在茶几这边的陌生人,“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张阿臣看着赵桐,不知道如何解释,赵桐早把烟斗拿了下来,摘下帽子朝两位女士微微鞠躬,“夏夫人,夏小姐,鄙人赵桐,是差馆最近请的顾问。”

“啊,还有我,是他的助手,叫小舟。”小舟不甘示弱,赶紧站到了赵桐一边,朝两人微笑,“我们是受张探长的委托,前来查看案发现场的。”

“是吗?”夏夫人看起来有点半信半疑,“张探长,那个丁岳华,不是凶手吗?这案子,不是了了吗?”

“不是。当然不是,丁岳华不是凶手。”小舟使劲摇头。

“哦?你这小丫头,说丁岳华不是凶手?”夏夫人吃了一惊,转头问张阿臣,“张探长,她说的可是真的?”

“啊,这案子疑点很多,所以丁岳华只是有嫌疑,未必是凶手。”

“我看他就是凶手。”夏夫人气愤,“张探长你先前不是说了吗?有作案时间的,就只有他一个,而且,现在听说他不是越狱了吗?他一定是畏罪潜逃,张探长,你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为我家老爷讨回公道。”

“一定,一定。”张阿臣点头,朝赵桐他们一挥手,刚要他们离开,却听赵桐笑着提问,“听说,那天,夏先生吃了夏小姐做的艾草饼才出事的?”

夏凉听赵桐这么一说,脸色惨白,结巴:“我,我……”

“你什么意思?”夏夫人的脸当即便拉了下来,指着赵桐:“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做的吗?”

“当然不是,不过,是想请请夏小姐,为我们也做一次艾草饼,可以吗?”对于夏夫人的诘难,赵桐不予理会,而是径直询问夏凉。

“我……”

“阿凉,不要理会这种人。”夏夫人看着赵桐来气,“你可晓得礼节?第一次上门就想让我家的女儿亲手给你做点心?”

“哈哈,只是刚好想吃艾草饼,然后,恰好听说害夏先生出事的又是艾草饼,所以想让夏小姐做而已,冒犯了真是抱歉。”赵桐搔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赵公子,没关系,你想吃艾草饼,回去我做给你吃。”方小舟抓着赵桐的胳膊,朝夏夫人下巴一抬,哼了一声,“我做的艾草饼啊,肯定比这位夏小姐做的好吃。”

“行啦!”张阿臣啼笑皆非,“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打扰了,夏夫人,夏小姐!”

回到美食屋,方小舟当真就做起了艾草饼。

先将新鲜采摘的艾草切成一段段,再切成一粒粒,放入碾钵,碾碎后,将汁水倒了出来,备用;

而后拿一个碗,放入了白砂糖,牛奶,一点点花生油,搅拌直到砂糖完全融化;

拿另一个稍大的瓷碗,放入糯米粉,粘米粉以及澄粉,加适量的水拌匀后过筛一次;

将砂糖牛奶液慢慢倒入面浆里,边倒边搅拌,直到没有颗粒状;

再将混合好的面浆过筛两次,放进蒸屉中隔水蒸二十分钟,拿出来后,面浆便成为了面糊;

趁面糊带着温热,加入艾草汁水后搅拌得光滑发亮,而后分成一小团一小团,这就是预备好的草饼的浅绿色饼皮了;

把一个小团压扁,放入馅料:小舟预备了芝麻馅跟绿豆馅,把馅料放到面皮中间,而后包裹起来,轻轻地搓成圆形;

将做好的六个浅绿色的艾草饼沾上些许糕粉再放入盘中,洒上切碎的黑白芝麻,便可以上桌了。

赵桐跟柳青岸看着那六个翡翠般的草饼,一人拿了一个,尝了起来。

“唔,好吃!”柳青岸吃着,连连点头。

外皮糯软弹口,馅料细腻清甜,入口即融。

“是吧?果然我的手艺不是盖的。”小舟说着,翘起了鼻子,白了赵桐一眼,“就不明白,有的人身边明明就有厨艺高手,还偏偏去找那个什么夏小姐做艾草饼。”

赵桐看了一眼小舟,没说话,默默地品尝着口里的草饼。

“是因为夏小姐做的艾草饼,所以赵公子才想让夏小姐再做一次的吧?”柳青岸说出了赵桐的用意,“你是怀疑,夏小姐才是投毒的人吗?”

“那怎么可能?夏宗夫是夏凉的爹呢?哪里有谋害自己亲爹的女儿呢?”方小舟吃惊,转向赵桐,“对吧?”

“嗯咳,研究作案动机或者是作案手段可不是我一个厨子擅长的事情,我只是按照常理推断,既然草饼是夏小姐做的,而丁岳华又没有投毒的话,最大嫌疑人,应该就是夏小姐了。”

“可是,当时的草饼,夏小姐也吃了呀?”方小舟争辩,“没有人会吃明知道下了毒的食物吧?所以我以为夏小姐当时是不知道草饼有毒,所以才跟她爹,也就是夏宗夫一起吃下草饼的。”

“可她没中毒呢!”

“对啊,好奇怪呢,吃同样的草饼,居然她爹死了,她却没事。”方小舟也觉得纳闷,看着自己做出来的草饼,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舟,你把你的草饼也切开看看?”

方小舟依言把其中一个草饼分成了四瓣,看着里面露出来的绿豆馅料,三人纳闷。

“她把毒放到馅料里的时候,已经确定了有毒的那一边就是让她爹吃下去的,而自己吃的是没有毒的那一边?”

“不不,听说,夏小姐做好的草饼,是下仆拿出来放进盘子里,一共四个,她怎么可能知道这四块草饼里,哪一份下了毒呢?”

看着一模一样的四份草饼,众人纳闷。

“所以,也不可能是夏小姐干的。”方小舟下结论。

赵桐思考了半晌,而后吩咐:“小舟,你再做六个草饼给夏家送去。”

“为什么?”

“就当做是今天冒犯了夏夫人的谢礼,顺便,打听一下当时夏小姐是怎么做艾草饼的。”

方小舟嗤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