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赵桐从池子里挑选了一条鳗鱼,去鳞,除腮,从腮口将里面的内脏悉数清了出来,拍碎了脊骨后,用削尖的竹片从一面的腮口伸进鱼体内,感受到鱼骨后,紧贴其慢慢推到鱼尾处,让鱼骨与鱼肉分离开来,另一面如法炮制,而后敲断尾骨,如此能保持鳗鱼表面的鱼皮完好无损。赵桐选用了鳗鱼的中段,取了两截拿了出来备用。

赵桐起锅,用油、色酱、白糖、红酒先后调入小锅里,微火煮着;

而后将鳗鱼表面刷了一层姜汁,一层油,微微洒一点盐,而后便放入煎盘中烤炙起来;

当鳗鱼的表面煎得微黄的时候,将鳗鱼段放进了煮好的酱汁中;

另外选用了两根细幼的秋葵,烫熟,用而后橫面切成星星的形状,将其一颗颗铺在碟子上,再将蘸好酱汁的鳗鱼段摆放上去,洒上白芝麻与海苔碎即可。

赵桐擦着手的时候,柳青岸早将煎鳗鱼呈上给陈明海了,小舟拿出来的青梅酒也冰镇了一下,这才给陈明海倒了出来。

陈明海喝了一口凉滋滋的青梅酒,因为是新鲜的青梅所酿,那酒体中的蕴含着浓郁的果香,沁人心脾,而丝丝甜意中带着微微的酸味,口感十足,让人的精神一下振奋起来。

“好喝吗?”赵桐问。

陈明海点点头。

“那,吃点煎鳗鱼吧!”

陈明海尝了一口,酱汁甜香适度,其中的微量酒精去除了鳗鱼的腥味,而鳗鱼肉肥而不腻,因为煎的火候恰到好处,软软绵绵的,入口一舔便马上化开在酱汁里,满口咽下去,令人回味无穷。

一口好吃的煎鳗鱼,再配上清爽的青梅酒,绝对是夏天最好的午后小食。

陈明海感受着味蕾在梅子酒的熏陶下渐渐舒缓绽放,更好的品味着专门为自己烹制的煎鳗鱼,幸福与惬意从心底偷偷抽芽。

在最后一杯梅子酒倒进杯里时,有一颗青梅咔啦一声倒进了酒杯里。看着浮在酒体上的那颗青梅,陈明海忽然想起了昔日,在山里的那间房子里,温先生为自己斟上青梅酒的情形,动作一下迟缓起来。

看出了陈明海的异常,柳青岸按住了陈明海的肩膀。

陈明海抬头,看着柳青岸。

“明海啊,你爹派送信件的时候,我们这些住在山里的猎户,是多亏了他,才能够与住在城里,还有别的省份的朋友经常保持着联系的,这里头呢,有来信告诉我们,叔叔事业有成的,大伯家的母羊生了羔羊的,城里的二婶娶了媳妇的,也有……”柳青岸顿了顿,道,“也有,告诉我们外公因病去世了的,最小的侄子摔断了腿的,以及,以及,我最小的弟弟,在战事中牺牲了的。”

陈明海听着,注意到柳青岸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些好的消息,坏的噩耗,都是你爹送到我家里来的信件,告诉我们的。”柳青岸继续说着,“信件里的消息,是好是坏,与邮递员本身的你爹,并无关系。因为,那是关于寄信人与收信人的事情,若没有你们邮递员,不管是好消息坏消息,我们都不得而知,就会失去与其他亲人、朋友的联络交流。”

陈明海眼睛微微红了起来。

“所以,你们邮递员,肩负着人与人之间沟通的责任,是人与人得以保持联系的桥梁,是很了不起的。”柳青岸道,“邮递员,又是需要保持理性客观的工作,除了派信送信,收信人的遭遇,寄信人的心情,寄信或是不寄信,收信或是不收信,你都是无法干涉的,也不能干涉的,你唯一的责任,便是将寄信人的信寄出,把收信人的信送达。”

“不要为了收信人收到信后的反应出乎意料而难过,更不要因为收信人因为自己的原因给自己造成的严重后果而内疚。”柳青岸道,“那是收信人在收到信后,需要为自己的情绪、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事情,与邮递员,与你,无关。”

“柳大叔。”陈明海几欲哭出来。

“没有人会因为这一点而责怪你的,也没有人有资格责怪你。”柳青岸道,“明海,要像你爹那样好好干下去,还有很多的寄信人,跟收信人,都等着你的出现。”

陈明海深呼吸了一口气。

“赶紧振作起来吧!”

“嗯嗯!”陈明海使劲地点点头,喝下了最后一杯梅子酒。

离开美食屋后,陈明海飞快地踩着单车,驶出了巷子,穿过了街口,朝城外飞快地冲出去。

那速度,如此轻便,就如同是一只绿色的燕子一般在飞掠。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因为那最后的一口青梅酒的清冽而消散。

余留在口中与心里的,只剩下淡淡的酸涩与浓浓的甘甜。

啊!

今天,等派送完信件后,再去柳大叔的美食屋喝上一瓶梅子酒吧!

陈明海迎着风,心情舒畅无比。

这一次,就换他请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