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总会在你以为快要失去的时候,再度出现在你面前。}

1

秦漫月从来没有想过,时隔三年,她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再见到谭展飞。

在闷热潮湿的夏天,天地还包裹在黑色的幕布之下,月色清辉,他一抬眼,一双冰冷的双目就锁住了她,目光疏离而陌生,仿佛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只是去世界的某个地方游玩,看尽繁花起落,尘世流年,像候鸟倦怠了世俗,终于漫不经心地回到她的面前。

可此刻他依然华贵冷然,带着成熟好看的女伴,站在她的面前。

谭展飞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伴,与他有过绯闻的女人不计其数,曾经的白萧,现在的卓清雅,他身上的王者气息,冷峻而淡薄的目光,无论站在谁的身侧,都是那样醒目养眼。

当她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苏小从大厅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说:“大小姐,谭先生,你们两个主人家怎么双双消失了?宾客们都在找你们。”

主人家……苏小的出现又给了秦漫月一个重重的打击,谭展飞与卓清雅,真的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后来还是卓清雅先开的口,她冲秦漫月抱歉地一笑:“秦小姐,我们先进去了,今天本来想好好与你聊一聊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过两日我会请你上我们家来小聚,务必赏光。”

秦漫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卓清雅已经拉着谭展飞匆匆离去。

大厅里金色的光线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两个动人的背影相叠缠绕在秦漫月的面前,谭展飞回过头来,轻轻地望了她一眼。

那道目光里包含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千言万语仿佛都凝结在这短短的一眼中。秦漫月无从分辨究竟包含了什么。

花花从里面跑了出来,并没有注意秦漫月僵硬的表情,只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说:“漫月姐,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好帅好Man的男人。那长相那气质比男明星还有范儿。”

秦漫月被大厅的金色晃得刺眼,终于回过神来:“走吧。”

“漫月姐,你怎么了?”花花这才发现秦漫月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我送你回学校。”

开车的时候秦漫月不受控制地闯了好几次红灯,花花吓得一直在她旁边惊叫连连。

“漫月姐你怎么了?表演极品飞车吗?”

好不容易到达清榕大学的门口,花花像获得新生一样,火速跳下车。

秦漫月坐在车上,用力打开车窗,夏天的热风吹到她的脸上,她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刚才所见的人的的确确是谭展飞,拥有那样霸气而冷漠的眼神的,怎么可能会是别人?

他没有和她说话,虽然他给了她一个缠绵炙热的吻,可是他却说他认错人了。

他那样客气,那样疏远,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嗅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这个谭展飞太陌生了,陌生到让她发慌,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探寻,可是仿佛不认识她。

秦漫月迅速拿出电话拨打了婉珍的号码,接电话的是Rain,他开着扬声器说:“婉珍在做面膜,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啊,她能听见。”

她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谭展飞回来了,我看到他了。”窗外的风不停地吹入她的眉心,明明是八月的夏天,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全身冰凉。

“什么?”婉珍连脸上的面膜都顾不上了,冲过来抢过电话,“你再说一遍?”

“谭展飞回来了。”秦漫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却掩不住心底的失落,“可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2

巴洛克风格的房间,被横切断裂般的石膏板线条,刷上奶咖色的漆,摆设一切都鲜明而充沛,物品在橘红色的光线下显得诡异而奇特。

谭展飞手持一杯浓缩的黑咖啡,站立在窗户边,挺拔的身材像是一尊华丽的雕像,完美的五官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下,却无法掩盖他傲然的气质。

他远远地望着这座城市的夜景,努力地想要想起关于这座城市中的一切,可是很遗憾,他怎样也没有想起来那些仿佛很重要的画面。

三年前,当他从病**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苏黎世一间私人医院里,他望着眼前给他倒水的女人,才得知他是被卓清雅从海里救上来的,送到医院检查后,他被发现脑中有血块,因为受到水压的影响不得不立刻开刀,好在手术很成功,再加上卓清雅的悉心照顾,他虽然经受了不少痛苦,却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由于手术伤到了脑部的某些神经,意外地将他过去的记忆给删除了,他想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他好了之后,无处可去,卓清雅通过自己的关系给他弄来了新的身份并且安排他到父亲的意大利成衣制品公司上班,他的才华很快在工作中凸现出来,一间本来不太景气的公司被他做得有声有色,短短三年时间,就成了全欧洲有名的成衣品牌。

他受到了卓清雅父亲的器重,升他为总公司的经理,让他协助卓清雅打理公司。

这样看似不错的人生本来并没有什么值得追究的过往,只是他常常会在夜里梦见一个女孩笑着朝他跑过来,欢快地跳到他的背上,她的笑声动人,清脆而温柔地萦绕在他耳畔,长长的青丝落在他的手腕上,他抱着她,她转过头来,撒娇般一遍遍地问他:“你爱不爱我?”

可他却看不清她的脸。

他伸手想摸一摸她,可是她又张牙舞爪地打他,狠狠地说:“我恨你,你这个魔鬼。”

谭展飞醒来的时候满身是汗,窗外的景色渐浓,一切都陌生而荒芜,仿佛他心里有一块非常重要的部分缺失了。

这三年来,他不断努力地配合治疗,就是想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可是所有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不清,片段零零碎碎,带着恨,带着痛,带着道不明的悲苦。他很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是那午夜梦回里总会出现的画面,那样冷清又甜蜜的脸孔,反复在他眼前重放。他的内心告诉他,那些日子,他舍不得遗忘。

他找人从私家侦探那里得到了他过去的资料,看到了许多关于自己曾经的背景和故事,特别是关于当年害他落水的女人秦漫月。

此刻谭展飞的另一只手捏着一张两年前的报纸,报道的是城中富豪谭展飞破产落难的消息,右下角有几张女人的照片,他却一眼就看到了最不起眼的秦漫月。

那是一张模糊的面容不清的照片,黑色的长发微微带着卷,素净精致的一张脸透着一股安静的落寞。

所有的八卦报纸都写着他当年之所以会从一个超级富商失足落马,全是因为秦漫月的欺骗和出卖。

她为了报父亲的仇,假意接近他,最终找出了他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却在他落水后良心发现,花了两年时间为他奔走打官司,最后获得上亿资产。

当所有人都在惊叹她的上亿身家之时,她居然将到手的上亿资产以谭展飞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

这是他这么多年得到的全部的消息,经过无数次的推敲,不像是虚假的。

她害他差点死掉,却又帮他洗脱罪名,否则他现在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回国。

她真的如报纸上所说的是良心发现吗?

谭展飞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此时,有人在门外敲门。

他并没有理会,没过一会儿,门被人轻轻地打开,穿着上等意大利进口棉布睡衣的卓清雅拿着一小瓶精油走了进来。

“就知道你还没睡。”卓清雅微笑着,熟练地帮谭展飞把床头的精油灯打开,将精油倒了进去。

“这种事你没必要帮我做。”谭展飞看着她道。

“我都习惯了。”卓清雅盖上盖子,谭展飞手术之后总是容易失眠,她用了很多方法,最后才发现他对薰衣草的气味特别喜欢,自此之后,她会定期来为他更换精油灯。

卓清雅走到谭展飞面前:“又喝咖啡?晚上失眠,到时候头又要疼了。”

“偶尔才喝一次。”他放下杯子,像是迟疑着,却还是开口,“为什么要让她负责酒会上的花?”

卓清雅知道谭展飞说的是秦漫月。

“她花店的生意不好。”

“你调查她?”他有些不悦。

“这是巧合,我只是调查我弟弟的近况,你知道的,他与我们断绝关系已经很多年了,我没有想到现在与他交好的女人是秦漫月。”

“他们是男女朋友?”谭展飞的目光突然一紧。

“卓然这三年一直在陪她打官司,在她身边照顾她。”卓清雅看着谭展飞,“我想他们应该是男女朋友。

她发现谭展飞的眼睛在听到他们是男女朋友的时候,闪过一道可怕的光。

“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曾经的陆家公子陆均璨,后来是你,现在是我弟弟。”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谭展飞打断她的话,不想她再继续说下去。

“哎,我知道怎么劝你都没有用,你也不喜欢我掺和你的事情,可是我是为你好,不想你再次被她欺骗。”

“我有分寸。”谭展飞沉沉地回答。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一年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和我一起回意大利。”卓清雅叹了口气,走到房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我这周末会把秦漫月和卓然约到家里来吃饭,你可以……可以和她聊聊。”

“清雅,谢谢你。”谭展飞的声音带着感激。

虽然卓清雅一直很排斥谭展飞回来找秦漫月,可是只要是他的事情,她不管多难都会为他办到,包括他要回来,她就跟着他回来。

卓清雅脸上的笑容苦涩,却不再说什么,只是开了门走了出去。

在意大利的时候,她就一直劝阻谭展飞,让他不要再想过去,可是他想起的越多,他就越想知道当年他落水的真相。他看了那么多的资料,知道了关于自己的很多很多的事情,但碍于他之前的身份不方便回国。

可是一年前,当他得知秦漫月帮他打完官司并以胜利告终时,他那颗本来不再悸动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知道她无法再劝说他,正巧借着这次回国拓展业务的机会,和谭展飞一起回到清榕。

从回国的第一天,她就开始担忧,她故意借着酒会的由头订花,她想看看,这个当年和谭展飞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当她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姿色,甚至比她想象中平凡简单得多,她怎么看,都不明白谭展飞当年为什么会被她迷惑。

卓清雅走后,谭展飞躺在**,闻着室内散发着的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来缓解他的头疼。一点点熟悉的味道钻入他的鼻中,混杂在清榕城的空气里,终于让谭展飞的心中有了一丝平静。

他看着天花板,想起晚上自己失控的样子,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见到她,在他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走到他的身旁,她抬眼的瞬间,明亮的瞳孔像一只惊慌的小鹿,跌跌撞撞地跃入他的眼中。

三年来无数次对着秦漫月的照片发愣,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触及真人,那样不真实,却在他心里漫开了一片潮水,像是出于本能一般,他一下子就亲吻了她的唇,那样热烈与疯狂,像是一种思念的释放。

他感到了她的挣扎和拒绝,他有些恼怒,甚至是报复地在她吃惊的时候冷漠地看着她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有点熟悉,有点亲切,还有一点想要永远抱在怀的占有欲。

这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那种感觉和他与卓清雅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卓清雅带给他的永远是温暖与关怀,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要保护她,有责任对她好。

可是面对秦漫月,他只想占有她。

三年来毫无波澜的内心,第一次有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疯狂跳动。

3

“失忆?这么狗血?拜托,你以为是在演韩国偶像剧啊!老公你这资料靠不靠谱,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开玩笑呢?”婉珍的声音无论放在哪里都是这么高的分贝。

别说婉珍不相信,秦漫月看着Rain递过来的关于谭展飞这三年来的资料,她都无法相信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

此刻婉珍的家里聚集了五个人,卓然、Rain和秦漫月,果果在一旁和新买的球玩耍,时不时地停下来好奇地张望。

她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妈妈一惊一乍的。

“是的,这是我搜集到的关于谭展飞这三年在意大利的一些消息,他虽然挽救了卓家的成衣公司,可是他平时太过低调,也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脸,所以根本找不到他的照片,并且他换了名字,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谭展飞。”

“这谭富豪够可以的,失踪了三年,原来是在意大利帮别人打理家族生意,害我们在这儿巴巴地替他担心,他倒好,美女金钱一个都不少。”婉珍叫嚣。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的意思是,我姐在三年前救了落水的谭展飞,而我们却还在苦苦地寻找这个人?”卓然也惊讶地说。

“好像是这么个逻辑。”婉珍睨了他一眼,“都怪你啦,一直不和你家老头子和好,要不然说不定早看见谭展飞了。”

“怪我干什么?我都和他们断绝来往了。”卓然摊摊手,靠在沙发上,“这样也好,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回来了,在某种程度上是件好事。”

“好事你的个头,人家都失忆了,难道你要漫月现在冲上去说,你好,我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你快回到我身边吧,蠢不蠢?”

“婉珍,漫月是喊我们来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泼凉水的。”卓然没好气地看着她。

“我又没有要泼凉水,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了你们,没看到漫月一句话都没有说吗?”Rain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絮叨。

他们这才注意到坐在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的秦漫月,此刻她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资料发愣,仿佛别人和她说话,她都完全听不进去。

难怪她觉得谭展飞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难怪她觉得谭展飞和她说话时很陌生,难怪她觉得有那么多不对的地方,原来他失忆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没有回来找她,可是就算他没有失忆,他真的还会来找她吗?

她曾经那样真真实实地报复过他,害得他成为过街老鼠,害他一无所有,他真的会原谅她吗?

她用力地绞着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卓清雅让我周六去他们家吃饭。”半晌后秦漫月才说话。

“我姐什么意思?竟然也叫了你?”卓然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叫也?难道她也叫你了?”婉珍问。

“她说老头子很想我,让我过去看看。”卓然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本来对于谭展飞这个传奇人物,我是很想见上一面的,但是一想到要见老头子,我就没兴趣了。”他随意地拿起桌上的一粒葡萄,摘下来往嘴里送,“这个谭展飞也够厉害的,三年就让老头子快要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我很好奇,他和我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救命之恩,肯定以身相许了吧?何况你姐虽然老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大美女,一块石头放怀里三年都焐热了,何况是个大活人!”婉珍毫不顾忌。

“什么叫虽然老点?我姐当年也是校花,追她的男生都能填满一整片清蓝海了!”

“你看你,嘴上说断绝关系,现在还帮她说好话,可见你还是放不下你家老头和你姐,都这么大了还闹绝交,你幼稚不幼稚?”

“哇,徐大小姐,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的重点好像不是我吧?声讨我干吗?”

“女人嘛,总是特容易跑偏。”Rain不紧不慢地回答。

“张世均,你到底站在哪边的?”婉珍叉着腰。

“妈妈,我困了,要睡觉觉。”果果揉了揉眼睛伸手要抱抱。

“我先去哄果果睡觉了,你们好好想想。”婉珍带果果去房间,Rain很自觉地跟在她旁边给她打下手。

少了两个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卓然吃水果发出的细微声音。

卓然一颗一颗地吃着葡萄,漫不经心地歪过头去看看秦漫月:“在这里商量对策,不如去吃个饭,见到人,总是多少也能了解一点吧?”

“那你去吗?”秦漫月问。

“不去。”卓然把嘴里的葡萄籽一吐,“我只能做你的军师,自己的事情最终还是要自己去面对。”

她知道卓然说得没有错,有时候越是想要逃避,就越是逃避不了,尤其是面对谭展飞,好像她这么多年,都无法摆脱与他的纠葛。

4

尔雅经典的总部地址并不在别处,就在当初谭展飞名下的那栋大楼里,这里在三年前易主之后,变成了一个综合性的商务大楼,并且在大楼侧面的空地上又加盖了一栋七层楼的小建筑。

他们在大楼里租了三层,又将旁边的那栋小楼包了下来。

当牌子挂上去的时候,秦漫月盯着那个Logo失神了许久。

她没有想到谭展飞就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他们在同一座城市。

大楼的顶部还是那道彩虹,一切仿佛没有变,可是她知道很多东西都悄悄地改变了。

她透过玻璃朝外望去,很奇怪,她有些害怕再见到他,在得知他这三年的行踪之后,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他们很早以前就不再是恋人,她无法像久别重逢的恋人那般冲上去扑到他怀里,更无法和他诉说这么多年来她的等待与期盼。

时光好像将她曾经无畏的勇气带走了,让她变得怯懦。

有好几次,她从花店出来,望着下班时如潮的人流,她又希望人群里会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可是他却像没有出现过一样,一次也没有与她遇见。

好在卓然依然常常抽空来看她,开开玩笑,聊聊天,还拖着她去运动,这一周看似漫长的时间倒也不会那么寂寞无聊。

卓清雅与秦漫月定好的时间是周六晚上,是在城北的一栋大别墅里举办家宴,这里是新开发的楼盘,以前是成片的山,为了建房,他们将山都除掉了。

秦漫月望着在这里刚刚建起的高楼,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感觉。

她去之前把柜子里的衣服都翻了个遍,这三年她几乎没买过什么衣服,很多衣服还是以前谭展飞送给她的,那些别致的款式和剪裁,让那衣服现在看上去依然没有过时。

她选了一件鹅黄的长裙,她记得以前她每次买衣服,谭展飞都会给她选黄色、浅黄、鹅黄、明黄,这种非常难以驾驭的颜色,可是他仿佛怎么看都不会腻。

秦漫月拿出彩妆盘,对镜梳妆,仿佛许久都没有这样认真打扮过自己了,可是想起来要去见谭展飞,她还是硬着头皮往脸上描精致的妆容。

哪怕他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将她忘了,可她还是想在他面前表现最好的一面。

拿梳子梳头的时候,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岁月并没有改变她的容颜,却让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沧桑的疲惫。

化完妆站在镜子前,那个曾经眸色淡然的女孩又出现了,可是她依然觉得不快乐。

“你今天难得化妆,没想到还挺漂亮的。”卓然在路上忍不住夸她。

“得了,都老姑娘一个了。”秦漫月看着车前镜映出自己疲惫的脸孔。

“拜托,你也才二十六岁,老什么啊?”

“不是有句话说,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像下滑的股市,再也不值钱了吗?从此被捡到篮子里就是菜,不能再挑别人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简直胡说八道啊!就你这模样,随便站在路边,满大街都是回头率和要电话的。”

“别贫嘴了,对我不管用。”

小车开到别墅区,早已有人在门口恭候了,卓然把车停下来:“你进去吧,我就先走了。”

“来都来了,你真的不进去吗?”

“不去了,我只是来做司机的。”

“那你就这么在外面待着?”

“我一会儿自己去找点乐子,你快好的时候给我发短信,我再来接你。”卓然冲秦漫月笑笑,可是秦漫月分明看到他的眼睛朝别墅里望了过去。

“跟我进去吧,我们两个还有个照应。”

“你就是去吃个饭,又不是去谈生意,照应什么啊?”卓然凑近她,“怎么,你紧张了?”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秦漫月本能地反驳。

“不紧张吗?”卓然指指她手里的包,“不紧张包包怎么都拿反了?”

秦漫月一低头,发现手里的包包真的拿反了,看着卓然的笑容,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人,少吐槽我一句会死啊?”

5

卓家的别墅是具有古典范的巴洛克风格,厚重的堆砌以及浮雕,顶部有椭圆的造型与拱形交叠,凸显出很强烈的奔放效果。

秦漫月缓步走到大厅,先看到的是瓷白的大理石地面,不远处是用小罗马柱半围起的饭厅,银色描边雕花的布艺沙发下铺着蓝色繁复花纹的进口地毯,天花板上画着大片的睡莲叶蔓延的图案,暖而艳的灯光打下来,整个空间看上去犹如皇宫般华美。

如果换在平时,她一定会为这样奢华的建筑惊叹,可是她现在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她盯着楼梯的方向,看到一对璧人扶着一位老人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卓清雅今天只套了一身简单的JUICY的米色休闲服,和她上次在酒会门口看见的华丽有所不同,可她依然成熟且充满了风情。

而她身边的谭展飞,一身黑色,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属于他的独特气场。

他们两个人扶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有些颤抖地下楼,老人的状态似乎很差,可是从脸上岿然不动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本身的修养与气质。

“这位一定是秦小姐了。”老人先看见了她。

“你好。”秦漫月微微颔首。

“让你久等实在不好意思,我是卓然的父亲。”老人亲切地向秦漫月伸出手。

“无妨的,是我打扰您了。”

“快请上座吧。”卓然的父亲客气地将她请到饭桌上。

吃饭的长桌非常大,上的全是一些清榕当地特色的简单小菜,只是在摆盘和味道上做了一些改良,让人能尝出里面的用心。

谭展飞与卓清雅坐在她的对面,席间卓清雅非常热情地招呼她:“秦小姐不要把自己当外人啊,你与展飞是旧相识,又是卓然的朋友,千万不要客气。”

旧相识。

秦漫月听到这三个字,心中有千般苦涩,她看着谭展飞对她投来的陌生的眼神,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在他眼中就只是个旧相识而已。

还是不记得的旧相识。

卓清雅与以前那些在谭展飞身边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女人都不相同,她和善温顺,对人热情,她一点儿都没有避忌,让秦漫月与谭展飞见面,她甚至还主动与秦漫月攀谈起谭展飞的这几年。

“你不知道我救起他的时候有多惊险,子弹还在胸口没取出来,整张脸白得吓人,我赶紧把他带到附近的医院取出子弹,医生说差一点就救不活了,好不容易把子弹取完了,又检查出他脑子里有血块,当时我真的觉得这个人会这样死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他转去苏黎世的脑科私家医院做手术,换作别人被这么颠簸早就死了,他命硬,竟然还活下来了。”卓清雅回忆起与谭展飞初相识时,成熟稳重的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愉悦与娇羞。

秦漫月听着这一切,就算她没有经历,都觉得这是一场非常惊险的遭遇。

好在现在有惊无险,他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上鱼的时候,卓清雅细心地将鱼刺挑出来,放到谭展飞的碗中:“医生说你要多吃点鱼补充蛋白质。”

这样自然的亲昵,让秦漫月夹鱼的手微微一顿,一块鱼肉又掉回了盘子中。

看到别人这样对谭展飞,她心里竟是涩的。

“秦小姐认识卓然多久了?”卓然的父亲打破了她心底的苦涩。

“三年了。”

“自从他上了大学之后,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可以在他身边待这么久的时间。”

“上了大学之后?”秦漫月记得卓然高中毕业眼见女友在眼前死去后就独自离家了。他的父亲又是如何知道他后来的生活的?

“你不要感到好奇,他这么多年的情况我一直都有留意。”卓然父亲看出秦漫月的疑惑。

这世间没有一个不疼惜自己子女的父亲,只是在相处的模式中出现了偏差罢了。

“他只是暂时没想通。”秦漫月安抚他。

“秦小姐无须安慰我,我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人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倔强又不听人劝。我知道他是不会原谅我了……”

“爸,你别这样想,我们这次都回清榕了,我一定会让卓然回到你身边的。”卓清雅劝慰父亲。

卓清雅说了“我们”。

秦漫月抬起头,看到桌子上的其他三个人和乐融融,仿佛一家人,而自己愈发像一个局外人。

她突然发现,三年的时间只有她一直停在原地,可是谭展飞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还是不爱说话,吃饭喝汤都慢慢悠悠的,可是他的身边已经有个将他照顾周到的女人了。

那些他们一起纠缠过的盛大的往昔,早已经不存在在他的记忆里了。

吃好饭之后,卓清雅像是要故意给秦漫月与谭展飞制造独处的空间:“我扶父亲上楼,展飞,你好好和秦小姐说说话。”

这样好的度量,真让秦漫月刮目相看。

6

虽然秦漫月今天前来的目的就是想和谭展飞聊一聊,在路上她想了很多要问谭展飞的话,可是当空间里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秦漫月才发现,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只是站在那里与他对望,真实地感受到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三年不见,尽管那么真实的一个人,可是在她看来,还像个梦境。

谭展飞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开口。

“你……这三年,过得好吗?”她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却又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余。

她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卓清雅对他的熟悉与妥帖的照顾,他接受得自然而大方,卓清雅的眼中充斥着浓重的爱意,这样相称的画面,让她有些感伤。

“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回,你说好不好呢?”谭展飞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黑色的眼眸淡淡一扫,却并不亲昵与熟悉。

秦漫月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慌。

“你还记得我吗?”秦漫月急着追问。

“不记得。”他摇摇头,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冰霜般的目光看着她,“与你有关的,都忘了。”

“都忘了”这三个字,落在秦漫月的耳朵里,像是可怕的音符。

他们这么多年的时光,他居然说忘就忘了。

“都忘了?”秦漫月苦涩地笑了。

“在回国之前,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你害得我失去了所有,又在我落水之后费尽心思帮我打官司,到底是为什么?”谭展飞放下咖啡杯,一步一步地走近她,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是因为心底的愧疚吗?”

愧疚?谭展飞竟然以为她千辛万苦地帮他打官司只是出于对他的愧疚。

他怎么会这样想,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愧疚?你居然以为是愧疚?”她身体的倔强无端端地冒了出来,所有来之前想说的话全都没有说出口。

“难道还有别的?”谭展飞的脸泛出冷漠讥讽的笑,他不相信她做了那么多事情是出自对他的爱。

“既然你是这样觉得的,那我们没有什么继续聊天的必要了。”秦漫月被谭展飞误会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羞成怒,再加上刚才吃饭的一幕,他觉得自己此时再多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这样面对他。

她拿过包包,俯了俯身,冷冷地道了一声:“我告辞了。”

她飞快朝别墅外面走去,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她不想看见这样和他说话的谭展飞,他那么冷漠无情,对她充满质疑。

她讨厌看到这样的谭展飞。

当别墅外面闷热的风吹过来的时候,她那些躁动的心思很快就被打散了,她清楚地认识到现在在谭展飞身边的女人是卓清雅,而自己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曾经害过他的女人。

不是因为她,谭展飞不会遭受这么多苦难。

他的质问,她又怎么反驳呢?

出了门,她拿出手机给卓然打电话,却听见卓然的手机铃声在不远处的一个烧烤台旁响起。

此刻卓然正晃动着手机,和她挥手。

她快速走了过去,卓然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有些沮丧,喃喃地说,“他不记得我了。”

“瞧你那要哭不哭的可怜样,来,哥哥肩膀给你靠一下?”卓然装模作样要搂她的肩膀。

“我心情都差死了,还闹!”秦漫月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

“哟,脾气这么暴躁,看来情况不太乐观啊!”他凑到她面前,冲她做了个鬼脸,秦漫月配合地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我刚看到你爸了,他身体不太好,你应该进去见见他。”秦漫月突然说道。

“怎么?突然转移话题,成老头子的说客了?”卓然不以为意。

“卓然,我不希望你以后失去了才后悔,像我一样。很多东西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秦漫月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有些感慨。

“得,再废话我可不送你回家了,一会儿一个人坐在马路边哭去。”卓然很显然不想听秦漫月提起他父亲。

“唉,算了。”秦漫月知道劝说是全天下最难的事。

“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卓然温柔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蔓越莓蛋糕,“给,刚刚去买的。”

秦漫月以前每次心情不好,卓然都会给她买甜食,他说,多吃点甜食,再苦再差的人生,也会觉得没那么糟糕了。

秦漫月拿过蛋糕,打开吃了一口,甜甜的感觉充斥在味蕾上,刚刚沮丧的心情仿佛也没那么糟糕了。

站在一棵樟树后的谭展飞,目送着秦漫月与卓然离去的背影,在月光漫散的霜华下,他们的背影缱绻而醒目。

谭展飞用力折下了手边的杨柳。

他怕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跟着她出来,却看到早已经有一个男人在小区里等她。

那个男人长相年轻俊美,笑容温柔灿烂,这熟悉的画面不断地刺激他的神经。

他以为他毫不在乎这个女人,可是为什么,当他看到她对着别的男人笑,被别的男人搂着肩膀时,他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可怕的怒火?

这三年来平静如昔的他,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平常的女人牵动情绪,他无法相信,可是却又不得不相信,他与秦漫月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过往。

这次遇见,他原以为他会对她嗤之以鼻,像他见到白萧一样平静。

可是她却像一根火源,点燃了他心底的躁动。

7

秦漫月回到家后的几天,精神都有些恍惚,谭展飞的话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他忘了她,他真的忘了她。

他那么随意地说出来,更像是一种巨大的惩罚。

她只要一想起来她等了三年,等到的却是谭展飞将她忘了,等到的是他对她这么冷漠,等到的是他的身边有了别的女人。

她几乎夜夜无法入眠,心如刀绞。

白天修剪盆栽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剪伤了手,那时店里没有人,还好卓然赶到,及时给她包扎好。

“瞧你这失魂落魄的,像丢了魂一样的。”卓然瞪她。

“他不记得我了。”秦漫月喃喃地说,“我等了他三年,他竟然不记得我了。”

“小姐,你三天前就在说这句话了,你别告诉我,你重复说了三天?”

秦漫月幽幽地望着窗外说:“卓然,你说我要不要离开清榕?”

“他不记得我,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你才和他见两次,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不记得你?”

“他和你姐姐在一起了,他……不爱我了。”秦漫月低着头,这么多天,她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谭展飞已经爱上了别人,不爱她了。

“拜托啊,他是失忆了又不是得了绝症,谁说失忆了就想不起来了?电视剧里不都经常演吗?你多刺激刺激他,多在他面前晃悠,说不定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呢。你现在这么快就放弃是怎么回事?”

“你别安慰我了,你都说了那是电视剧。”

“我哪有安慰你,你想想你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我陪你打官司,找证据,把全城都跑遍了,法院就像第二个家似的,好不容易把他的官司打完,现在他回来了,你都没有努力去争取,就要离开,你真的这么离开了,你对得起死去的那么多人,对得起你失去的孩子吗?”

“卓然,别说了。”一提到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她心里又疼得厉害。

“你啊,平时那么会劝我,可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为什么就做不到了?”卓然看着她,“你应该庆幸,你等待的人已经回来了,你应该想着怎样去争取他,而不是随随便便地就放弃了。”

屋外的薰衣草风铃被风吹响了,秦漫月呆呆地听着卓然的肺腑之言,久久没有回答。

人生最艰难的不是面对困难,而是看似有清晰的两条路,却充满了迷茫和未知,因为你不知道踏上这条路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另一条。

8

秦漫月在夜里开车去了海边。

这里自从被开发成度假区之后,有了很多游客,大家都来这里欣赏美景,谈情说爱,只是每年的八月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这个月份,秦漫月要留给自己。

而这个八月的最后几天,她才想起要到这里来。

海边的一切看上去平静而简单,只是增设了一些娱乐项目,周围多搭建了一些住宿的小屋。而那栋白房子,却依然醒目地矗立在星空下,被月光照得浪漫而孤独。

她没有走进房子里,只是将鞋脱了,赤着脚走踩在沙地上,这里的沙地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细腻温和,现在的沙地粗粝刺脚,可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

她慢慢地走到海边,感受着海水的潮湿打在她的脚踝上。

她想起小时候学游泳的时候,她一直渴望父亲能来看她一眼,为她加油鼓劲,可是父亲一次都没有出现,她以为是自己表现得不好,所以她拼命地练习,拿下了全市的游泳冠军,可是父亲依然冷漠。

有一次她在泳池里练闭气,窒息的感觉不停地传来,可是她却不感到惶恐,她甚至想,如果她就这样死去,父亲是不是才会愿意低下头来,给她一抹关怀的目光。

见她不说话,他就在她耳边恶作剧说:“你再不醒,我可就要亲你了。”

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等了好久,吻都没有落下来,她急了,立刻睁开眼,谭展飞睁着好看的双眼看着她。

“不是说要亲我吗?为什么不亲?”她表示很生气。

他淡淡地笑起来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我不小了。”她钻到他怀里,“你可以亲我,真的,我绝对不反抗。”

他温柔地圈着她,眼中露出无奈的笑意。

“你是不是嫌我不好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别人……唔……”温柔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她唇齿间游离,霸道而又美好。

秦漫月觉得很奇怪,这三年里,她常常会想起与谭展飞刚刚相恋的那一年,那是十年前,时光里有一个寂寞而又骄横的女孩,充满孤独与**,一点也不懂事乖巧。

可是她却很想念那个女孩,因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轰轰烈烈地爱一个人,永远不用顾忌他人的感受。

她知道,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水开始漫了上来,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觉得自己像是飘浮在宇宙中的尘埃。

她仰望着夜空,一轮新月还是那么美丽,她曾经想过有一天能和谭展飞一同躺在海上,她拉着他的手,他们一起仰望星空。

一波一波的海浪将她打得很远,她并不知道她已经随着海水越漂越远,她向来水性很好,可是当她想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无故地抽筋。

对游泳的人来说,抽筋是大忌。

她挣扎着想回岸边,却被一波一波的海浪推得更远。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放弃挣扎,她觉得人生一切都有定数,挣扎都是无用的,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脑中突然浮现了谭展飞的脸,他低哑的嗓音一遍遍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解释,她的世界就已经被大海给吞没。

她不停地举手喊救命,海水淹没她的口鼻,她被呛得厉害。

渐渐地她看不见远处的风景,整个人开始往下沉。

她没有想到她一个曾经的游泳冠军,有一天会葬身在海中。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有个人一把抓住了她伸在外面的手,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脑袋有些晕,但是却因为这个怀抱,感到无比踏实。

那个人抱着她回到了水浅的地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你怎么样了?”

手指熟悉的触感让她想睁开眼睛,可是她的意识模糊,怎么样也睁不开。

一点点的暖输入她的身体中,让她在窒息的空间里中得到了舒缓,周身所有封闭的毛孔全都被这阵暖意一点点地吹开。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高挺的鼻子与她的脸颊厮磨着。

如潭水一般的目光此刻正与她四目相接。

——是谭展飞。

在看到她醒过来的一瞬间,他脸上的忧虑和紧张才稍稍地放松,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

秦漫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确定眼前出现的人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冰冷的海水顺着她的周身一路蜿蜒,雪纺的连身长裙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勾勒了出来。

“你刚刚……”秦漫月想起谭展飞刚刚好像是在吻她。

“在帮你做人工呼吸。”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鹰一般的双眸微微眯起,“自杀的感觉好吗?”

“我没有自杀……”秦漫月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那你的戏演得还挺逼真。”谭展飞讥讽。

“我……”

“披上吧。”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谭展飞打断了。

一件西装外套已经披到她的身上,随后谭展飞不由分说,将她抱起,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怀里,一步一步朝那个白房子走去。

一切就像是上天的安排,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总是会在你以为快要失去的时候,再度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