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已经将你绑上了,这是记号,你可不能自己摘下来。
1.
到底不是人界的,花兮的作息与常人并不一致。她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一定要睡多久才能够让精神恢复过来的说法。事实上,若这里是魔界,或者她没有自封住灵识,那么她都是用不着休息的。
喜欢坐着躺着赖着,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懒而已。
便如现在,夜色里,草垛上原本熟睡着的她,陡然间,毫无预警地眨巴几下眼睛,直直望向燕绥之。
“你……你就醒了吗?”少年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花兮精神饱满地坐了起来,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又顺着伸懒腰的动作躺了回去。
“嗯,睡饱了。”
从疲乏到沾上草垛就睡着,到现在亮着眼睛看星星,算一算,也不过就是从日暮到月亮刚出来的这么一小段时间而已。
“那我们今晚还要继续赶路吗?”
燕绥之其实感觉不到累和倦,只是他毕竟刚刚化为人形,这样接连着几天消耗能量,白天晚上不停地走着,还是会有些吃不消。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身上的灵息缓得极淡,才没有让花兮察觉出他的真身。
花兮一只手晃着那红绳,另一只手腾了出来枕在脑下:“今晚?不想赶就不赶了呗,左右我也不着急。”
他们口中赶路的目的地在魔教总舵。
说来,也是花兮难得正义一次。
这几天,她尽听到江湖人士在讨论围剿魔教的事情,本来与她无关,可她表示,“魔”字很亲切,很有代入感,而这么多人说要讨伐它,总给她一种以多欺少的感觉。于是,一个激动之下,她便决定去找那个“魔教”所在地,想着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而燕绥之嘛……
顺手牵来的罢了。
起初她只是想看看人界里被人议论的所谓“高手”是什么模样,不料,这么好骗,几句话就掳来了,而剩下那些察觉异样的人,更是没用,弄得她就算把人牵走也没什么成就感。不过,起初觉得没什么用,后来却发现,自己只身一人,偶尔无聊,身边有个小玩具也不错,至少逗着能解闷。
兴许是受条件所限,目前而言,燕绥之的灵智才开不久,多数时候,他的灵台都是混沌的。于是花兮所见到的他,永远是满脸纯良、愣愣怔怔,让人看了就想欺负的模样。
而关于他的另外一面,她毫不知情。
便如现在,花兮刚刚看见他松一口气,又想逗他。
直直望着燕绥之,花兮眼珠一转:“燕绥之,你多大了?”
“多大?”少年像是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嗯,就是,你如今年岁几何?”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燕绥之却是纠结了许久,等到花兮都觉得不耐烦了,戳他一下,他才终于回答她。
却是一个不确定的回答,他说:“我……我不大记得……”
“罢了罢了,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看你这样子,该是我孙子辈的没跑了。”花兮很快回应,摆摆手,又眯了眯眼,放缓了语速,“或者,还要更小一点儿。”
她拿捏着语气,正要再说什么,却不妨燕绥之听了一愣,继而一个没忍住便笑出来。
“你笑什么?”花兮有些恼。
少年的反应打破了她故意缓着语速说话,说完又略作沉默,尽心想要营造的氛围。本来她这么说,就是想显出些自己的沧桑感,套他个敬称,占点儿便宜,可他居然在听完之后笑出声了。按照她的预想,他分明应该愣怔许久,只知附和才对。
于是,花兮一下子坐起身来:“喂,问你呢!你刚刚笑什么?”
少年的肤色极白,唇色稍浅,眼眸极清,眼尾微微向上挑着。这样的长相配合着他的气质,在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或许叫人觉得呆,可此时他侧过头去笑,又在花兮唤他的时候回过神来,眼波流转,带弯了唇角和眼睛,无端便加了几分魅惑。
虽然都是叫人移不开眼的气质,可这种“魅”,和花兮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
花兮偏于柔美,而燕绥之,却是带着些许邪气。
可自己当然是看不见自己模样的,燕绥之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子,只是见着花兮一顿,发觉自己似乎是惹恼了她,于是强压下自己的笑意,努力恢复正常。
“没什么。”
花兮一脸不满:“敷衍!没什么是什么?”
燕绥之虽然因为灵智没有那样充盈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呆,可他也并不蠢,尤其是这时候,他看出来花兮的怒意,于是立刻调整了表情,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
“我错了。”
哪怕脾气再大,但对着一个无辜水灵老实认错的小少年,那也绝对是发不出来的。花兮原本因为要占便宜没占到而堵在心口的那口气,也在这时候,莫名便化了。
只是到底面子上下不来,于是她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花兮或许不知道,燕绥之对她的印象,其实一直很好。
但要问起为什么,燕绥之怕是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如果非要有个原因,仔细想来,大抵是因为,他刚刚化形之后,看见最清楚的一个人,就是她吧。是啊,虽是山中精气聚集而成,又居住在山间,但燕绥之在花兮之前,并不是没有见过人的。只是很可惜,在她之前,他从来没有看清过谁。
那座山下便是村子,住了一片村民,偶尔也有人上来打猎或捡柴,即便是孩子,白天也是偶尔会上来玩耍的。可当时的燕绥之只是初具意识,远不如现在清明,眼前也总似蒙着白霜,看见谁也都记不得。从过去,到现在,映入他眼底最深的,便是那一抹绯色。
真要追溯起来,他想下山、想离开,除了好奇之外,也许隐隐也有追寻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在下山被那个门派捡到、原本因为不通世故,只想老老实实跟着走的燕绥之,在看见花兮之后,毫不犹豫就放弃了最初的打算,转而跟上了她。
所以,他才会总同她说,即便她松了他,他也不会走。
这是真的,只可惜她不信。
毕竟,在花兮的眼里,他是被自己掳来的,当然只能绑着。
2.
过了好一会儿,燕绥之小心翼翼敲了花兮一下:“你还在生气吗?”
花兮的头扭了一下,很明显是从摇头的动作改成了点头:“嗯。”
“你在气什么?”
“我……”花兮噎了一下,“算了算了,都不是那个氛围了,和你说了也没用。”也不知道是不是魔界中人生来便带着恶趣味,且那份恶趣味只能成功,否则就憋屈,花兮顿了顿,“不行,我觉得,如果我不和你说,你应当是不会知道的,但我说了,你可能也不明白。所以,道理不重要,总之你记住,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得听着,在我准你开口之前,你最好都不要说话了,明白了吗?”
燕绥之下意识想回答,却在开口之前想到什么,硬生生憋住,只是点点头。
见状,花兮终于满意了些。
她笑吟吟地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乖。”
女子的唇色殷红如血,同她指甲的颜色一样,然而她的眼白处却泛着极清、极为通透的浅蓝色,像是不谙世事的稚子,看起来澄澈而天真。其实拿这两个词来形容花兮是很不合适的,可此时此刻,燕绥之就是想到了它们,也想到了许多东西。
那些种种,都是他有意识以来,所见过最美最好的事物。
而会想到它们,只是因为看见了她。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燕绥之想着,在想到答案之前,心底猛地一惊——
她什么时候靠他这么近了?!
花兮顺着拍燕绥之脸的动作稍稍凑过去了些,原本只是随意的一个倾身,却不想,她刚刚碰到他,少年的脸唰地就红了,接着动作很大地转过了身去。然而,很不巧的是,此时的花兮前倾着身子,弧度有些大,手里还拽着那根红绳,又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所以,她顺理成章便被他的动作带得往前一扑,正好落入一个怀抱。
花兮一蒙,没反应过来似的摸了两把,手掌下的心跳声有些重,重得让她觉得新奇,新奇到想再摸几把。只是很可惜,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实际行动,她就被人按住了手。
耳边传来的声音压得很低,害羞似的:“别……别摸了。”
“哟?”花兮就着靠在他胸口的姿势抬起头,正望见低着一张烧红的脸与她对视的少年。
“为什么?”
没听懂意思似的,燕绥之回问:“什么为什么?”
花兮眨眨眼,不答,只是顺势环住他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
燕绥之蒙了一会儿,而花兮笑得玩味。
微风吹过,少年的脸却愈发红了起来,仿佛燃燃灭灭中,被拨弄着亮起的火星,随着它的光色燃起,周围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魔族的人,从来都喜欢玩乐,对于“害羞”这种情绪的感知也好像比其他族类更加迟缓。因此,即便燕绥之都已经紧张到握拳,花兮却仍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样子,相反地,玩心还更重了起来。
“你脸红什么呀?”花兮手臂稍稍用力,将他钩了下来,故意放软了声音唤他,“小燕燕、小绥绥、小之之?”
随着她的声音,燕绥之闭紧了眼睛,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
“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花兮似是苦恼,“那么,小宝贝、小甜心、小……唔!”
花兮正玩得开心,不妨眼前的人忽然扯住她的手,一个使力将她环着他脖子的手扣住,紧接着身子一翻,顺势将她压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很快,等到花兮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唇上一片柔软,双手与谁正是十指交扣,眼前是放大了数倍的一张脸。
燕绥之正在吻着她。
只是,须臾便又放开。
被人这样压在草垛上亲吻,对于花兮而言,还是生平第一次。
也正因为太过意外,此情此景,饶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扣住她双手的人,像是终于从方才的情不自禁里反应过来,却是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撑起上身,瞪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无辜又水灵地这么望着她。
这种气氛实在有些微妙,微妙得让花兮都有些混淆了……
刚才忽然压住她的,是燕绥之吧?如若不是,现在这个姿势是怎么回事?可如若是,他这副表情又该怎么解释?
“你……”燕绥之欲言又止,然而,过了许久也没能完整说出几个字,反而咬着嘴唇别过了头去。
他的嘴唇水亮,颜色还没有他的脸色红润,尤其是被咬住的地方,更是因为他的力道而有些发白。
轻咳两声,花兮侧过了视线,她想,心底忽然这样乱,或许是因为自己看得太仔细了。
“你脸红什么?”花兮也被这氛围熏得耳朵尖尖都发热,但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又觉得不能丢了面子,只得色厉内荏,“你刚刚不说话,是不是我之前讲了不准你说?听着,我现在准你说话了!”
被她这么一吼,少年先是一愣,很快一个翻身坐直了身子,背对着花兮,嗫嚅半晌,好不容易憋出两个字——
“礼……礼数……”
“礼数?”花兮缓过神来,屈腿坐着,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撑着头,“这时候想起来礼数了?之前倒是挺不管不顾的嘛,啧啧……”
燕绥之被她说得连背脊都发僵,却也只能怔怔坐着,一言不发。
然而,花兮到底是花兮,即便他已经窘迫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肯放过他,再加上已经从那份慌乱里走脱出来,她的脑子里顷刻闪过一个念头。于是眸色狡黠,她搭上他的肩膀,语尾放得有些飘忽,似能惑人。
“那么,按照你的礼数,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该负点儿责任?”
燕绥之背脊一颤:“应……应该的。”
“唔,那好。”花兮点点头,右手一挥,原先绑在燕绥之手上的红绳凭空消失,眨眼之后,又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从今往后,你便和那什么玄玉门没有关系了,若再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的人,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不能去。明白了?”
于当下,或许只是戏言般随口的一句话,可后来回想,却多了几分奇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总是让燕绥之觉得,这或许便叫“命定”。
或者换一种说法,倘若当真有“命中注定”这么一回事,要燕绥之为它做个描述,他大概只会说一句话——
从前,有一天,燕绥之遇见了花兮。
仅此而已。
“明白了?”
“明白了。”
花兮先是点点头,继而跳下草垛。
然而,她走了几步回过头,少年依然低着头站在原地,也不跟上来,也不趁机逃跑,被定住了似的。
她撇撇嘴,又走回去,停在他的面前。
兴许是离他有些近,花兮若要看他,需要稍微抬起头来。而在此之前,她从未发现,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少年,竟长得这样高。
“不行,区区三个字,还是不保险。”花兮这么说着,退远几步,若有所思般瞥了一眼手中的红绳。
“有了!”她眨眨眼,“你转过身去。”
燕绥之虽然疑惑,却也一句话没问,乖乖照做了。而在转身之后,他感觉到花兮拢着他的头发,像是在绑什么。
一小会儿后,她点了点他的肩膀:“转回来吧。”
燕绥之又顺着她的话回过身来。
“喏。”花兮的手上搭着的是红绳尾端的流苏。
它从他的发间垂下,一边垂到了腰际,而另外一边,被她执在手里。这种感觉很奇妙。燕绥之一直觉得红色很适合她,也下意识觉得,这个颜色好像只属于她。而此时,流苏与绳子,那和她衣袍同色的红,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察觉到燕绥之的心思,花兮只是满意地挑了眉头:“我已经将你绑上了,这是记号,你可不能自己摘下来。知道了吗?”
夜色下,背着光,花兮瞧不清楚燕绥之的神情,只能隐隐听见他话里的认真,却并不知道,那份认真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嗯,我记住了,这是记号,我不会摘。”
“哎,不对,你洗头的时候还是可以摘的。”花兮忽然想起这一桩,很煞风景地补了一句。
而燕绥之依然是温顺的模样:“嗯。”
从此以后,那根红绳,燕绥之说不会摘,除了洗头之外,就真的再没有摘过。
只是,此时,两个人都不知道,在人界,很多时候,“红绳”这种东西,是用来指代姻缘的。
3.
偏郊的客栈里,花兮坐在窗台上,伸出两条腿晃在窗外,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
按理说,她不需要睡多久,可昨晚,她带着燕绥之找到这里,说想稍歇息一下。这一歇,就歇到了现在。
倒也不是觉得睡得太久浪费时间。毕竟,对于仙魔两界而言,时间是最没有用处的,他们的寿命很长,尤其是一族之主,生命更是长到无法估计。
她这般模样,只是觉得,自己被骗了,心很累。
是啊,被骗了。
“昨天不是说了,不会走的吗?”花兮一边晃着腿,一边喃喃自语,“这不还是走了,还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她叹口气,“虽然也没有别的什么用处,逗着玩也是好的啊。”叹着叹着,又转起了头,“还是说,我真的逗得太过了?”
花兮念着,停下了动作,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不是吧,我也就是随便念了几句啊。”
她说着,再叹一声。
然而,看上去遗憾,但花兮也没有要去找他的意思。
“罢了罢了,再去掳个乖顺的吧。”她打个呵欠,手下意识揉了揉肚子,这才记起,今天似乎没有吃东西。
花兮眯着眼睛,在脑海中回忆起人界美食的同时,口水也多了起来。
虽然她不会饿,但吃还是要吃的。不然,既没有做些什么,又没有吃到什么,这人界岂不是白来了吗?
思及此,花兮感知了一下近处的美食所在,眯着眼睛就准备跳下去。却没有想到,她正要跳下窗台的时候,房门被谁推开,紧接着有脚步声急急逼近,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身后忽然出现了双手钳住她的腰身,硬生生截住她的动作,将她往后拉了回来。
花兮微顿,回头,满脸错愕。
在她身后,是一本正经、紧皱着眉的燕绥之。
与往常不同,此时的燕绥之看上去又急又气,手上的力度也很大,即便花兮下意识地想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他也不肯放开她。
还没顾得上对燕绥之的速度和力气表示惊讶,也忘记思考,为什么一个人类的瞬移能够超越她的感知,花兮忽然就这么被他一句话给问得失笑,接着,把应当注意的都给忘了。
是燕绥之着急忙慌地对她说:“你干吗总这样跳,为什么不能好好走路?就算再怎么有把握,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摔着了怎么办?”
忽略了那个“总”字,花兮只是挑了眉头:“摔着?”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燕绥之答得理所应当:“给你买完吃食,我自然就回来了。”他说完,又歪歪头,“怎么了?”
买吃食?不是逃走吗?
花兮觉得奇怪,却没有过多计较。
大抵在这个时候,她只把燕绥之当作一件“东西”,被她掳来的“东西”。她知道这个人自己留不住,可前一日还得了承诺,今天就不见了人影,还是会有些挫败感的。
她并不晓得,燕绥之此时虽然迷糊一些、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心情,却是在还没意识之前,对她便已是截然不同的认真态度了。只是很可惜,因为她不是真的在乎,自然也就感觉不到他的想法。
而燕绥之并不多言,只是这么看着她,即便她停了之前的动作也不松手。花兮虽然轻,但毕竟也是这样大的一个人,燕绥之抱着她,看似轻巧,却也不是一点儿不累的。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虽然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前一日,他的那份“情不自禁”。
即便情不自禁俯身吻了她,即便他事后想到的所有理由都只是“一时冲动”,可那所谓的“冲动”后边,也还是夹着什么别的东西——那些他暂时读不出来的东西。
花兮很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用作掩饰的情绪都没有看到,她“唔”了一下,没什么表示,只顺势靠上他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顺着他脑后的发带。
“没怎么。”她赖在他的怀里,“吃的在哪儿?我很累了,懒得走,你抱我过去。”
失去了方才的气势,被她这么一赖,少年的脸又微微泛起了薄红色。今日再听见这句话,倒也没有反驳什么“礼数”之类,只是点点头,微一弯身便这么抱起了她,而花兮很是顺手地钩住他的脖子,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许多次一样。
在被钩住脖子的时候,少年默了默。
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花兮随口问道:“怎么了?”
“那个。”燕绥之一顿,“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吗?”
“哪样?”
“就是,态度、说话,还有……就是这样。”
“哦。”花兮把他的意思了解了个大概,接着略作思考,“是吧,我们那儿的人都这样,习惯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花兮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手上一紧,揽得她更加贴近了他一些。
她皱皱眉,很是不满:“你勒着我了。”
少年抿着嘴唇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倒是放松了些。
“你干吗这副表情?”花兮在心底加上一句,都不像你了。
“没什么。”少年继续抿着嘴唇,说完之后,又重复一句,“没什么。”
“哦。”花兮应了一声,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继续舒舒服服靠在他的怀里,等着被送到美食所在地。
花兮总是这样,不论事情大小,都不爱多想。
尤其是现在,她对人世间一切事情的认定都只是“消遣”,便更加对谁都不想放进心里。所以,听见什么也不信,除却关乎她自身的事情之外,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
就像之前,哪怕燕绥之说了不会离开,在感觉到他气息远去的那个当下,她依然认定他就是离开了。而认定了却没有想去找寻,只是想着再掳一个,也正是因为她对他不挂心。
很多人都说妖魔冷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然而,那些人或许不会知道,一个生来便冷着心肠、只知玩乐,但求痛快、不问未来的存在,他们一旦动情,会是什么样子。
又或许……
在真的遇见那个命定之人以前,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