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竟,我可是魔君啊。

1.

浓浓夜色里,有谁执灯进入雾林。

那人一身红色长袍,脑后是被墨色发带松散束着的马尾,单从背影来看,当是个清瘦的公子。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个声音——

“等等……你是要进这个林子?”

那人一停,略作迟疑,转过身来。昏黄的灯色映在她的脸上,她斜斜一睥,眼波如水,在这样的情境下,看起来仿佛话本里勾魂摄魄的鬼魅一般。这样昳丽的长相,不论再是如何打扮,也还是能够让人一眼辨出她的性别。

红袍女子看上去有几分孤傲、几分冷艳,却在樵夫愣住的时候轻轻笑笑,于是,一阵暖风拂来,消融了寒意。

“怎么了?”

樵夫很快回过神来,满是关切:“若你是要出这村子,可以从那个口子绕个路,这林子里是没有去处的,只能通到断崖……”

“断崖?”女子歪歪头,自语一般,“呀,没见过,我得去看看。”

话音落下,风沙忽起,那位好心樵夫一下子被眯了眼睛,赶忙闭上。可也就是这么一闭一睁的工夫,眼前的人已消失了。

“鬼,是鬼!鬼啊……”

雾林前,一个樵夫吓得哆哆嗦嗦,跑丢了刚砍来的柴火,慌得没命似的边摔边喊,直往村口奔去,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可是,他后边分明什么也没有,只除了林中谁落下的一盏灯。

在掉在地上的时候,烛火熄灭,悠悠烟气从灯口冒了出来,和着林中水雾,飘飘浮浮。

半晌过后,一切重归平静。

树叶顺风,被带落在了崖边,在它落下的那一刻,有人从上边直直踩了过去,红色衣角轻轻擦过,最后停在了悬崖树前的碎石边上。

蹲下身来,趴在崖边往下望,原先气质孤清的女子瞬间就变了脸。

“这便是断崖吗?没什么意思啊……”正说着,她忽然又瞥见了什么,“呀,有意思了。”

花兮摸着下巴,弯了唇角,直勾勾地盯着树窝里的两个鸟蛋。

“但是,这个和我前几天在那户人家里看见的,大小怎么不太一样?”她像是有些困惑,“不过,大的应该更好吃才是。”说完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似的,接着,她笑笑,轻一眨眼,便有幽光闪现。而那一闪过后,两个鸟蛋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花兮一手一个,稍微握了握,那蛋上便冒出热气,再一敲开,竟是已经熟了。

她翻个身躺在地上,举着剥好的蛋看了一会儿,有些得意。

“呀!从前觉得这个招式没什么用,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练习的。”

花兮咧出小白牙,眼睛弯弯的,原本美艳得带着些傲气的一张脸,此时看上去竟然有些孩子气。几口吃完之后,她极其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把两只手垫在脑后。

望着天,花兮餍足地舔了舔嘴角:“果然大的更好吃啊!”刚刚说完,又摸了摸肚子,“可惜,就两个。”

现在是初春,街上刚刚融完雪,而崖顶向来比山下更加冷些,周边尚有薄雪未消。

花兮就这样躺在雪上,绯色的衣角被浸湿了一大片,成了深红色,贴在身上,久了,便在风里结出薄冰,单是看着就叫人觉得冷。

“接下来,去哪儿呢?”她念着,却并没有真的在想这个问题,只是撇撇嘴,往崖下看了一眼,“算了,先下去吧。”说完翻身跃起。

花兮闭着眼睛,径自跳下了断崖。

花兮从来都很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而要从崖上下去,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路线了,简洁又方便。既然如此,又是在没有人的地方,她当然不会费心思走别的路。

却没有想到,在暗色的树林里,有一双眼睛,自她进入这里,便一直盯着她,起初是好奇,继而是疑惑,直到现在,变成了震惊。

在花兮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有一个蓝白衣衫的少年从密林中跳了出来,站在崖边往下看。夜色里,一抹绯红映入他的眼睛,他却没有别的反应,只顾着自己蒙圈。

“就这么跳下去了?”

刚刚能化成人形的小精魅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接着,顿悟似的得出结论。

“原来,人类也有这些功夫吗?”他抿了抿嘴唇,白玉一样的脸上透出一抹红晕,“那我是不是这样出去也没有问题?”

少年笑出两颗小虎牙,看上去极是可爱,他的瞳色很浅,眼睛里溢着微微的光亮,随着动作,似乎正在浅浅流动着。

说起来,他化成人形不过月余而已,只是,在他的意识尚未完全的时候,便已经对外界有了感知。而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外界很好奇了,一直很想出去看看,却又因为灵识发育不完全,辨不清楚自己和外界的区别,怕露了馅搅出事端,一直怯怯没有出去。

直到今天,他看见那个女子的动作。

“如果外边的人也是这样,那么,我也不奇怪吧。”

他念着念着,像是看见了新奇事物的孩子,一下变得有些兴奋起来,接着右手捶了一下左手,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嗯,下山!”

2.

酒肆里,花兮背着人群坐在角落。她挽了袖子,拈起几颗花生粒丢进嘴里,耳朵和腮帮子都是一动一动的,边吃边听。

“我就说那魔教消停不了多久,你看,说什么甘于平和,这做的叫什么事?这叫平和吗?”大胡子干了一碗酒,随手一抹嘴,“也不知道当初盟主怎么就会信他们!呸!整个一个放虎归山!”

这番话如同火星,将将出口,便点燃了周遭人的情绪。

“可不是!要我说啊,这和魔字沾个边儿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信他们,呵,还不如信一头猪、一条狗来得可靠!”

“就是就是……”

花兮听着,原本饶有兴致的表情渐渐消淡,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微微地侧过头去,原本别在耳后的发丝落了一缕下来,看上去有一种不落俗套的清媚,眼底却带着微微寒意。

“不过自古邪不胜正嘛!”那边还在说着,“对了,你知不知道,前几日玄玉门新收的那个小弟子?”

“哎,玄玉门小弟子?你说的是那个刚刚入门、年纪轻轻,却是一出手便把魔教右护法重伤了的弟子?”

“就是他!”先前讲话的人撇撇嘴,随口夸了句浅的,很快又另开话头说起来,“不过啊……嘁,不是我吹,那小子我见过也探过,看不出有啥厉害的,这样讲起来,估计是那魔教的人啊,功夫都不咋样,要是那天我遇见的这一桩,这个风头也就轮不上他们玄玉门了……”

那个人越说,声音压得越低,讲得跟真的似的。

花兮听着,撇撇嘴,满满的都是不屑。

虽然因为之前他们谈到的什么魔教护法被重伤,让她对这些人口中所说的“玄玉门”没什么好感,可是,在听见那些带着酸味儿的话后,相比较而言,她对这些人啊,更没好感。

倘若他们对抗魔教是立场不同,那么嫉妒同一阵营的又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本事,还说是人家的问题,这样的人……花兮摇摇头,从心底带了一声轻笑出口,真是让人看不上眼。

在场的到底都是练过的,哪怕没什么具体本事,但也摸爬滚打这么久,对动静最是敏感,而花兮又没有掩饰的意思,这一声出来,他们自然便都转向她了。

“嘿,那边的!”最先说话的大胡子直直转向她,“你笑什么?!”他的声音很大,带着质问的味道。

而花兮只是轻轻巧巧又拈了两颗花生米,理都不理,自顾自地吃着。

这个大胡子算是个稍微有些本事的,也是小团体中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脾气向来不好,稍稍遇见点儿事就炸了,与他同行的人都了解他这个性格。是以,见到眼前情状,大家纷纷在心底猜测,这个人怕是要遭殃了。

不想,忽然有阵风吹过,激得许多人脖子一凉。

可那也只是一会儿,大家颤颤麻麻的劲儿过了之后,又发现,大胡子讲完这一句话,便再没有了动静。而原本嘈杂的酒肆里,一时间竟只剩下红袍女子嚼花生的声音。

“愣着做什么?”正是这时,花兮开口,很是自然地使唤,“给我添点儿酒。”

大家听着,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莫名又摸不着头脑的神色,有几个年纪轻的甚至交头接耳起来。反而是大胡子先有了反应,却不是生气之类,而是满脸麻木地走过去,恭敬弯身。

“是。”

应完,他给女子斟上了酒。

当下,人群里边,大多都是惊讶的,却不是每个人都呆愣,尤其火气大的,例如和大胡子关系不错的一个汉子,在大胡子应下的当时就炸了。

“奶奶的!你这是什么妖法——”

众人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提了刀大喝一声就往那边冲过去!

然而,也就是在他提起脚步的同时,女子端起酒杯,杯中清酒溅出两滴,凝成冰状,直直冲他袭去!

随后,在那汉子被这东西击晕的同时,女子将杯中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却在喝完以后吐吐舌头:“好辣。”

原本便不大的交谈声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了另一件事——

这个女子,绝非常人。

在得到这个认知之后,周围霎时便没了声音,个个噤若寒蝉。

见此情形,女子放下杯子,极是满意般笑了一声,终于转过身来。

也就在她转过身,终于让全部的人看清楚她是何模样的时候,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剑客倒吸一口冷气。这样失态,却也没有人责怪他。毕竟,他们的反应也没淡定到哪里去,只是表现得没这么明显而已。

女子红袍红唇,墨发黑眸,妖艳非常,看上去,即便是叫人觉得危险,也还是移不开目光。

她带着的,是一种叫人惊艳的美。

可花兮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她只敲着桌子,进行着自己的思考。

她望着大胡子:“你刚刚说的那个,那个那个……”她想了一遭,“对!就是那个什么门的什么弟子,他长什么模样,如今又在哪里?”

大胡子答得老老实实:“那人一身蓝白衣衫,半束了头发在脑后,眼尾微挑,面皮生得极白极嫩,年纪极轻,看上去总像是有些木讷。现在,大抵随玄玉门歇在城郊西栈。剩下的,我便不知道了。”

花兮听着,又问一句:“他叫什么?”

“燕绥之。”

“唔,燕绥之。”花兮念着,稍稍笑开,敲桌子的手放重了一些。

随着她敲桌的声音落下,大胡子猛地惊醒。

显然,他是记得刚刚的事的,顷刻间气得发抖,连退几步,红着眼眶指着她——

“你……你……妖女!”

“妖女?”花兮眉尾一挑,“拿这称呼来唤我,那可是低了一等。”

她微仰了下巴,带着些张扬的味道,极是合衬她的气质。骤然间,一阵风刮过,大家下意识地眯了眼,而再睁开,人已不见,只是飘散的风里留下了句话。

女子语音含笑,话尾像是带着钩子。

她接着上一句话:“毕竟,我可是魔君啊!”

3.

近日里,江湖上关于魔教的传言越来越多了。

而其中被传得最广的一桩,也在一夜之后,由“魔教护法被玄玉门弟子重伤”,变成了“魔教新一任教主现身江湖”。原本吧,这魔教教主出来,也不算是什么事,毕竟他也不是没有出来过,可稀奇就稀奇在,那个教主,由“他”变成了“她”。

据说,现任教主是个美艳女子,眼神能勾魂,言语可摄魄,并且所用招式极其玄妙、极其深奥,没有人看得出来那是什么路数。

而既然看都看不出,就更不要提什么解决了。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大家都是不大愿意相信那个红袍女子便是新一任魔教教主的,毕竟不论她看起来再怎么奇怪,做的事情再怎么叫人意外,也不能说明她就是魔教的人。更何况,哪有魔教教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认自己是魔教教主的?

然而,在前几日的一件事情发生之后,却叫大家不能不信了——

那个女子,她掳走了玄玉门新入弟子燕绥之。

而燕绥之,正是重伤了魔教护法的少侠。

这样的手段,这样有仇必报、锱铢必较的性子,不是魔教,还能是谁?而能从玄玉门中独身而入,全身而退,这样的本事,不是魔教教主,又会是哪一个?

便是如此,事情过后,正道聚齐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却缓了下来,用来商议对策的时间每日剧增,却没有一个能让人完全满意的……

这一日,正道的讨论结束,却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缘由无他,只是那个新教主,怕是不简单,而这些寻常法子,想来,该是奈何不了她。

路过谈论着近日传言的茶摊,花兮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嗑着瓜子又离开了。她瞥一眼身边老老实实走着的少年:“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吗?”

少年看起来有些紧张:“你?”

“似乎是。”花兮嗑着瓜子,“那些人真是没见识,我都说了自己是魔君,他们竟还以为我是那什么魔教里的。虽然说挨着个字,我便觉得能算是本家,但这‘界’到底不一样,他们混淆了这个,我还是有些介意的。”花兮摇摇头,紧接着,又换了满脸疑惑,“不过,那个魔教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这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实在是叫人听得迷糊,可少年竟真的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一下,这才回答:“不知道。”

花兮扯了扯绳子,随口道:“我也没指望你知道,就自己念念。对了,跟紧一点,别等会儿又说绳子磨得你手疼。”

在她的身后,少年被一根红绳捆着手,而红绳的另一头,被花兮松松系在自己的腰带上。如若不是这小道人少,怕是要引来许多人的关注,便如前几日,她刚刚绑上他的时候一样。

是啊,说起来,少年已经被这么绑着几天了。

从最初红着脸挣扎,到现在一副逆来顺受的绝望样儿,这样的转变,让花兮觉得很是满意,甚至打算再绑个几天就不玩了。她刚刚这么想着,转头看见少年眼底的委屈,忽然又打消了松开他的念头。

算了,还是继续绑着吧,挺好玩的。

花兮伸了个懒腰,忽然有些困。

自从到了人界自封灵识之后,她总是很容易疲累乏困。虽说来这里是想放松体验一番别样的生活,这些日子,也的确在这里边得到了一些乐趣,但这样不能自控的感觉,多多少少还是叫她有些不习惯。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动用灵力辟出个休息的地方,却在挥手的瞬间又反应过来,这里不是魔界,而她不能被发现。

不能被发现,是指她不能被发现在人界用了灵力,毕竟这样容易引起道中的注意。然而,对于自己的身份,花兮却是觉得可说可不说,纯看心情而已。

反正,根据她的经验,即便她说了,也多是没有人相信的。

不过也是,平心而论,花兮觉得,倘若自己是人界的,忽然有一日,一个看起来举止怪异的姑娘对你说,她不是人,是异界来的,估计她也不信。因此,花兮虽是放肆随意,对她自己却没有什么影响,反而连累那个“魔教”无辜陷入了些传言。

花兮撇撇嘴,忽然有些不满,从前随心所欲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却发现,不能使用灵力,实在有些麻烦。

那些小招式还好,左右灵力波动不大,不会被人感觉到。就算被发现,也能用“武功”当个借口。反正人界这种东西好像很玄乎,层次也分得很多,哪怕要讲起来,只要她咬定自己是高手中的高手,谁又能反驳呢?便如那些武林人士眼中的她只是用了“奇功”,却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一般。

但这样凭空化物的招式,却是不能用的。

也因为不能用,花兮没有办法,只得打着呵欠拖着步子往前走。这样下来,连带着跟在她身边的燕绥之都被传染得有了困意了。

四处睥着,她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一处草垛。

在看见草垛的时候,花兮眼睛一亮,拽着燕绥之便往那里跑。

几步跳过去,花兮把自己往松软的草垛上一摔,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然而,燕绥之却是被迫被拉到这儿来的,因为被那解不开的红绳扯住并被拽倒在花兮身边的时候,那雪白的脸蛋上登时粉了几分。

“你别挣扎了,没有用的,这条绳子这么容易便能解开的话,我也就白担着这个位置了。”

花兮闭着眼睛,看起来很是惬意。

“可,可是……”燕绥之虽然对人情世故没什么研究,却也隐隐觉得,他们这样睡在一起是不好的,“你把这绳子解开,我不跑,我在下边站着。我们这样是有违礼数的。”

讲来燕绥之进玄玉门的时间其实不久,奈何玄玉门最是重视繁文缛节,尤其是对他这个半路捡来的新弟子,短短几天就给他灌输了一大堆条框教案。而燕绥之记性极佳,不多久就背了个烂熟。

“礼数?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花兮的口齿有些含糊,俨然是入睡之际,没听进去的样子。

燕绥之面红耳赤:“就是,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不能睡在一起的!”

“哦……”

花兮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然后哼出几个辨不清的音符,就这样睡了过去。只留下蓝白衣衫的少年坐在原地,叫醒她也不是,随着她睡了也不是,憋得原先白皙的脖颈都红了起来。

望着已经睡昏过去的花兮,燕绥之委屈巴巴地离她远了些,艰难地直起身子坐在草垛上,盯着红绳发起了呆。

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夕阳与薄月出现在天空的两端,而在它们的正中间处,奇异般现出一颗星子。说是星子,也不准确,或许那只是个类似星子的光点——

那光点泛着幽幽蓝色,在它亮起的同时,附近山上的精气化为实体一点点朝它涌去。

不久,那颗幽蓝星子的颜色越来越浅,同时也越沉越低,它慢慢开始散发出白光,甚至笼住了附近的一小片天地——

最后,白光陡然缩成一指大的星点,猛地沉入燕绥之的灵台里。

在光色消失于燕绥之身上的同时,他闭眼,睁开,眸色微暗,终于不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神情。

分明是一样的五官、一般的轮廓,重新睁开眼睛之后的燕绥之却像是变了个人。

他随意挣了挣手上的红绳,红绳却将他越束越紧。燕绥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看起来有些不满,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勾了唇角,往花兮那边望去。

“上一次我醒来的时候,你便绑着我了,而这一次我醒来,你竟还没有将它解开。”燕绥之凑近了她一些,“你到底,想绑我到什么时候?”

女子毫无知觉,大概是他凑得太近,呼在她面上的气息弄得她有些痒,于是挠了一下脸,嘟嘟囔囔说了几个含混不清的字。

燕绥之见状轻笑。

“也罢,左右我的意识也维持不了多久,现在还找不了你算账。”

说着“算账”两个字,他却实在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打算的样子,反而笑意愈发深了些,望着她的目光也愈发柔和。只是,与之相反,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得危险。

“等我掌控好了这具身体,你现在绑我的,将来,我可要绑回来。”

褪去那副呆愣的神情,此时的燕绥之微微低着头,散在脑后的那束墨发随着这个动作落下几缕到了他的颊边,竟真有了几分传说中精魅的惑人意味。

又或者,这才是他本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