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为什么别人捡到的就是个男朋友,我就捡到个智障儿童?

1.

十一月底。

C大迎来百年校庆,不少毕业的学姐学长也都重新返校,到处挂着横幅和海报,现场一片热闹。

下午,温言跟着学生会的学姐们也一直从早忙到晚,连刷手机的工夫都没有,但心里还是记挂着江森。

毕竟他跟着陆老先生学变脸也不过月余。

好不容易等到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报幕结束,各领导开始了枯燥的轮流发言。

温言也终于忙完琐事空下来,她顾不上喝水直奔会场的后台。

化妆间里忙碌一片,最先出场的舞蹈团队已经换好了衣服只等上场,温言穿过一群浓妆艳抹的小姐姐,瞪着眼睛搜索大概已经涂抹得花花绿绿的江森。

半晌,她才在更衣室外看见他的身影——

没有想象中那种过分浮夸的盛大戏服。

他穿了件青白色古装,温言不太懂这些,只觉得有点类似于Cosplay(角色扮演)的那种服饰,但是又不完全是那样,里边是淡青色斜襟长衣,腰际系上玉色腰封,坠着条做工精致的剑穗,外边披着件青白色宽大斗篷,白底上缀着些淡淡的祥云纹路。

他脸上的妆容还没画上去,才刚刚戴上长长的黑色发套,一双蓝色的瞳孔显得格外出挑,偏偏整个人身形修长,单单站在那里就有种干净清冷的气场,让人移不开眼。

温言反应过来,他这是要……换种方式变脸?

“江……”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去问他,旁边另外一个从更衣室出来的小姑娘在其他队友的簇拥下,红着脸犹犹豫豫过去跟江森搭讪。

温言默默地捂脸。

就知道,这货在哪儿都得招桃花!

她最开始就不该答应林洲说服他来参加什么晚会!

她手里捏着瓶水,就这么看着小姑娘在同伴的拉拉扯扯下往江森身边靠过去。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鬼使神差地顿住脚步,抿了两口水默默地看着。

结果站稳不到两分钟。

夏絮从门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拽住温言就往外拖:“言言,言言!你怎么还杵在这儿?五弟跟我说你们家那位勾三搭四的,你这个正宫还不过去亮身份是等着戴绿帽子吗?”

温言看了眼火急火燎的夏絮,再看看就站在三四米开外的江森,有些哭笑不得,末了才挣脱开来,重新站稳:“絮哥!”

她用下巴指了指前边更衣室方向。

夏絮视线正好与江森撞了个正着,愣了下。

随后,林措跟着从外边跑进来,还在喘着粗气:“你别跑那么快啊,我跟你说江森就在这……”

抬头对上江森的眼神。

……

告状被抓了个正着怎么破。

跟在江森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也被这动静弄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扫了旁边几个人一眼,重新拉住江森的胳膊:“学长!”

“我知道,你说有女朋友只是骗我的,没关系,我也没要怎么样,就先交个朋友啊,我……”

江森笑了下,挣开她的手,一把牵住温言,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没骗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这下不只是旁边的女生,连温言都怔了下。

她心里怦怦直跳,下意识回头去看江森,他依然一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像在随口谈论天气一样。

所以……

心白跳了!

温言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压不住的失落感。

他也就是用自己做幌子吧?

套路还挺深。

她苦笑一声。

果然,旁边的女生很快也反应过来,笑容重新漾开:“学长你别开玩笑啦!我之前在贴吧上看到过你们谈恋爱的那条啦,开局一张图,后边全靠编,学长你不用糊弄我哦!”

糊弄?

温言心里没来由地憋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略疯狂的念头。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她反手拽了把江森,刚踮脚,有人却比她抢先了一步——

江森侧过头俯身,牵着温言的那只手没松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头。

不等她反应,温热的唇已经印下来。

周遭陷入沉寂,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震动的声音。

林措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还吹了几声口哨。

温言脸颊已经红成一片。

半晌。

江森将人松开,看见她红着耳尖低着头半天没敢吭声,笑了下,眼底全是细细密密的温柔笑意,他转身对着等在一边早已瞪大了眼睛的女孩:“这下,信了吗?”

这下,信了吗?

女孩子磕磕巴巴说了句什么,然后跟同伴散开。

温言心里却忽地一凉,有个她明知有点矫情却又不得不去思考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这下,信了吗?

所以……自己一直是被他拿来做挡箭牌的吗?

她攥了攥手指。

江森刚想说什么,一回头忽然就看见温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走。

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往前追了两步:“温——”

“江森!”后边有学姐喊他,“可以过来化妆啦!”

他收了脚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

林措站在旁边幸灾乐祸,跟着夏絮往外走之前还特意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江森,你逊爆了!大傻子!”

江森心里一阵烦躁。

他回到化妆间的时候,想了想,又给米茵打电话:“上次让你带的东西,一个小时之后给我送过来。”

那边似乎犹豫了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真的已经确定了吗?”

“嗯。”

2.

温言气了一个晚上。

她这边欢欢喜喜想东想西纠结了半天,结果到头来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江森这个人渣!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玩这种拉人做挡箭牌的把戏!

舞台上的大合唱结束,一群嘻哈装扮的女生上场,观众席上迸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温言猛灌了一口水,用力抹了把嘴巴。

“嘿!小学妹!”

林洲跟肉肉拉拉扯扯从会场后门进来,老远冲温言招手:“你怎么在这儿啊?马上就该你家那位上场了,你不去后台看着?”

温言看了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心情有点复杂,索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不去!你说话注意点啊林洲,别一口一个我家的!”

“吵架了这是?”肉肉揉了揉她的脸,笑得戏谑,“我刚刚去后台找林洲,可是听说你们在一起很高调呢啊!”

温言想到刚才的场景,没忍住又往入口处瞥了一眼,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心里不舒服,于是低着头继续咬瓶口,也没搭话。

紧接着,林措和夏絮也从后台跟了出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路走过来挨着温言坐下。

林措悄悄看了眼舞台,附在温言耳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哥,这样,你要是教我追到我女神,我就帮你追到江森怎么样?”

他早就看得出来,江森喜欢温言,说是她追他,其实根本都不用花多少心思,不过她要是能帮自己追夏絮,这可就赚翻了!

基本就是空手套白狼,这笔交易怎么想都划算!

林措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温言白了他一眼,依然没搭话。

只不过……

她转了转头,左边一对林洲和肉肉,右边一对林措和夏絮。

温言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个大灯泡。

孤家寡人还真是怪可怜的!

曲毕,台上灯光骤熄,观众席上陷入一片安静。

温言不自觉打起了精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舞台。

紧接着,古筝声响起,大屏幕切换到古风画面,竹林飒飒,山高水远,马蹄声渐近,一声马嘶叫的声音乍起。

舞台上主角登场。

剑客似从远方而来,身负长剑,白衣胜雪,宽大的斗篷下是半张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瞳孔,紧接着音乐变幻,金属面具被褪下,所有人提着一口气等着看真容的时候,却终于露出来一张——

动漫脸谱。

所有人都笑。

紧接着音乐变幻,台上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变出一把折扇,“噌”的一声展开,只一闪而过的工夫,脸谱已经变化。

激昂的音乐声中,面容上刀疤锋利,目光凌厉威严,俨然刚从战场归来的将军。

再往后,随着音乐的变化,在折扇和披风的掩映之下,脸谱迅速发生变化,时而是温婉秀气的翩翩公子,时而是矜贵傲娇的富贵王爷,或是当红的某男星……

台下叫好声一片。

音乐声落,最后一张脸谱换掉,终于现出他原本的模样。

蓝眼白皮,鼻梁高挺,五官深刻立体,一张年轻漂亮的西方面孔出现在所有观众视野里。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江森!”

“学长我爱你!”

……

台下一片疯狂,有女生甚至激动到站到了座位上大喊起来,因为晚会接近尾声,前排的领导鼓了掌也只是往后看了一眼,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

有女生抱着花冲上台去,现场就要告白拥抱。

江森不动声色地避开,接过话筒笑:“我前段时间学了个新词,叫作‘妻管严’……”

他故意带着点歪歪扭扭的口音,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女生也忍不住笑,开玩笑道:“学长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已婚吧?”

“没有没有。”

江森低头笑着往后退了两步,略微侧头,目光从台下某个角落扫过:“虽然未婚,但是今天我女朋友就在现场,‘妻管严’啊。”

他作出一副很畏惧的样子,视线依然往温言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回身,对着女生:“所以抱歉,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戏。”

好端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忽然化身戏精,台下一片哄笑。

温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晚会结束,温言又跟着林洲去后台整理东西。

从会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好在今天校庆,宿管阿姨临时取消门禁,她收了东西慢吞吞往外走。

天气已经转凉,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还是缩了缩脖子,把衣服再裹得紧了些疾步往前。

结果刚出了大厅。“温言。”有人喊她。

她眼睛亮了一下,顿住脚步回身,又恢复气鼓鼓的样子。

江森正斜倚在会场外的柱子边,臂弯里搭着件风衣,另一只手里捏着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灯光从他身后落下来,映着他眼底的浅淡温柔。

温言有片刻失神。

江森朝她走过来,随意转了转手里的盒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事实上,揣在裤兜里的那只手已经不自觉握紧。

过去二十多年里,他参加过大大小小各种会议,面见过各色大臣与邻国总理与各官员,也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紧张过。

其实早在他上次回国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才让米茵把这个盒子带过来,如果说那时候还有百分之五十的不确定性,那么到今天为止,他已经有了完完全全的决心。

只是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能这么快接受自己的身份。

“有话快说。”

温言气还没消,故意提高了音量,接着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黑丝绒盒子上,脑子里不自觉又冒出了个有点无厘头的念头。

晚上才当众提起什么女朋友妻管严之类的,现在又拦住她,月明星稀夜黑风高的,他捏着只小盒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该不会要……求婚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就在她还在纠结如果他真的要求婚,她到底该不该答应的时候,江森抬手拍了拍她的额头,见她回神,一把把盒子塞到她手上。

“给你的礼物。”他难得表情有点不自然,“庆祝校庆圆满结束的。”

温言:“?”

果不然,什么求婚,她又想多了!

江森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只不过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坦白自己的身份,只好临时换了措辞:“我们国家有个讲究,礼物收了概不退还。”

“哦。”我也没打算还。

温言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们该不会还有个规定在校庆的时候必须互送礼物吧?

她默默地想着,然后打开盒子。

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黑色的丝绒上放着一颗透明的琥珀,正反两面分别拓着只小小的手印和脚印,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块小凹陷,似乎是什么印章痕迹。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也没深究,只觉得这个小东西还挺可爱的。

“这个叫纹玺,上边的手脚印是我出生的时候印上去的,”江森索性直接略过身份这一茬,从盒子里把东西拿出来,放在她掌心里,然后顺势将她的手握住,“待成年之后,则会将它交给未来的妻子,以代表她的地位和身份。”

妻……妻子?

如果她收了它,也就意味着两个人确定了婚姻关系?

温言:“?”

她脑子里嗡嗡嗡。

这……这还不是变相求婚吗?

“我上次问过你的问题,你还没有考虑好吗?”他声音有点低,俯身在她耳边的时候,尾音又有点上扬,不经意间染了点愉悦,诱哄一样的温柔语气,“言言,我们在一起吧。”

气氛安静得刚刚好。

如果没有人乱入的话。

3.

“哈!”

旁边的阴影里忽然蹦出来一个人影,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纹玺!我终于见到啦,江森你竟然把它带了过来,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他扑过去就要抓温言手里的东西,被江森一个眼神止住。

“嘁!”他悻悻地收回手,“有什么了不起的,父亲虽然没给我印章,但是,我也有,可比你这个厉害多了!”

他转过身也不顾夏絮的反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砖头大小的同款黑丝绒盒子:“女神!我也送你一个!”

“什么鬼?”夏絮挣了挣,很明显对林措偷听中途跑出来当电灯泡的行为很不爽,“我不要!”

“必须要!”林措霸道总裁附体,三秒又恢复委屈巴巴的小奶狗模样,“你不知道,这算不得太贵重的东西,但是意义非凡,带印章的纹玺是王……”王室身份的象征,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尊荣。

他及时收住:“是王……汪汪汪,摆脱单身狗身份的象征。”

他悄悄看了眼江森,装模作样地抹了把虚汗。

好在夏絮神经大条,大概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神经兮兮的发言,也见怪不怪了:“那你给我干吗?”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你有病啊喜欢我。”夏絮有点脸红。

“喜欢你就是有病啊?”他忽然灵机一动,顺口说道,“那要是爱你是不是就是病入高盲?”

嘿,我中文真是大有长进,还用了个成语,快快快!快夸我!

他美滋滋地等着大家的夸奖。

然而其他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表示:“……”

“病入膏肓OK?”夏絮翻了个白眼,随手就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大哥,麻烦先把你那两毛钱中文学好了再说行吗?”

“两毛?”林措动作很快地从兜里摸出来两枚硬币,“给你两块不用客气!”

夏絮:“……”神经病吧?跟这傻子说不通!

为什么别人捡到的就是个男朋友,我就捡到个智障儿童?

林措面对着突然安静的空气,一脸尴尬。

好不容易想学着老哥装个样儿,结果现场翻车。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气氛陷入谜之尴尬。

林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把拽住夏絮,把手里那只板砖大的黑色盒子打开,献宝似的递到夏絮面前:“那个……反正我好不容易准备的东西,你不收对不起我!”

夏絮听过他说的纹玺含义之后,虽然嘴硬,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小期待的。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看见盒子里的东西之后,表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坏了——

精致漂亮的盒子打开,黑色的丝绒底上,就放着一尊巨大无比的看上去极为矜贵的……

大石块。

对,没错,就是大石块。

山里随处都能拉一车的那种石块。

上面用水彩笔扭扭曲曲地画着只成人手脚印,角落里还煞有介事地画了只印章之类的东西。

夏絮:“……”

“我亲手做的!”林措还在摇摇晃晃地显摆,“比江森那个好多了,琥珀熔点低,怕热又怕晒的,你别看我这是个石头,但是硬啊!”

他用力拍了拍石块:“意味着感情过硬,而且上边的手脚印可是我纯手工画上去的,多有意义!别看这个印章是手写的,等我回去,我就让父王给我也弄个印子上去,这个石头就是升级版的,全球唯一一块……”

说到最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语气越来越弱,还悄悄瞄了江森一眼,又默默改口:“等我回去,让父亲给我也弄一个……”

夏絮倒没注意到他的措辞,只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遇到了个傻子。

林措推销失败,第二次翻车。

好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尴尬。

林措扫了眼屏幕,有点心虚地看了江森一眼,然后僵着脸色转身去了旁边。

是乔治的电话。

帛莱那边早上的朝会上,已经将王储即位的事情提上日程,等到过了新年,江森过了二十一岁生日,就会筹备即位仪式。

说起来,乔治现在没有多长时间了,他需要林措在这边尽快给江森使点绊子,好留给自己再筹谋的时间和时机,只不过林措这边迟迟没有动作,他这次彻底坐不住了。

“Woody!”电话刚一接通,乔治立马气急败坏地吼起来,“Do you know what you're doing?I want your explanation!Give me your reason!”(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我需要一个解释!告诉我你的原因!)

“You will lose the chance if you still don't take any actions!”(再不行动你就没机会了!)

……

等他噼里啪啦好一顿说之后,林措淡定地摸了摸脖子,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只棒棒糖叼在嘴里,态度散漫道:“George,跟你说件事儿。”

听着他这种轻松的语气,乔治有一瞬间以为他已经办妥了事情,但心里隐约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干了。”林措把棒棒糖咬得嘎嘣作响。

乔治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压下怒火:“Do you know what you are talking about?”(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You can't betray me!(你不能背叛我!)” 见这边没说话,他继续说着,带点诱哄的语气,“I can give you money and power.Don't you want it?(我可以给你金钱和权力,你不想要吗?)”

……

“Stop!”林措终于没了耐心,懒洋洋地挑了挑眉心,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夏絮身上,忽地笑了一下,冲着电话拔高了音量,“停停停!老子都说了不干了你还一直叨叨,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乔治震惊的工夫,他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索性直接把卡拔掉丢了,扭头对着夏絮一副“快看我是不是很帅”的样子。

对于乔治,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两个人相互利用,乔治利用他给江森使绊子,他则倚靠乔治为不受限的经济来源。

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他之前真的看不惯江森,讨厌江森处处高他一头,讨厌江森成日里拿自己当小孩训斥……所以他总堵着一口气,想给江森平坦的人生道路上增加一些阻碍,也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存在。

现在回头想想,还真是愚蠢又中二。

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江森表面的威武风光,却忘记他背后废寝忘食的付出,忘记他整夜整夜去忧心的文件与要处理的大臣意见,辗转各国的辛苦……

林措现在甚至有些感谢他的存在,有他替自己遮风挡雨顶天立地,自己才能在过去那些年里平安任性地做一个愚蠢又“中二”的大孩子。

他咬掉嘴里最后的半颗糖,抬头撞上江森的视线,很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抹了把眼角,还是那副傲娇的模样:“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帅?我告诉你,不要觊觎我的美貌,这是我们家夏女神的专有权!”

江森低头笑了,半晌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另一边的乔治近乎疯狂地回拨电话,已经无法接通。

他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他们家族世代为王室辅臣,功勋卓越。可是既然他们能力突出功绩累累,凭什么还总要为王室卖命?所以他一直妄想打压江森扶持Woody坐上王位,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操控这个一无所长的混蛋家伙替自己卖命,更有望在某一日时机成熟之际换掉林措,自己直接登上王位。所以他才一直向林措示好,甚至后边煽动林措跟着哥哥去往国外,本意是想用林措在江森身边安插眼线,顺利的话,最好能再给江森闹点事情出来,让王室里那些古板的老家伙知道,这个人品行有碍不配为王,以此引发争议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结果乔治没想到,这个男人虽然身在国外,却还是能在暗中掌握了他与王室大臣私下交易的诸多证据,不动声色地架空了他的权力,控制他的势力。

就在他庆幸自己还有林措这一筹码在手的时候,对方竟然突然反悔收手?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机关算尽。

已经被软禁的乔治颓然倒下,半晌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推开窗户,秋意已深,王室的亲兵就严阵守在他的楼下,只等王室对他的宣判结果。

这一眼望去,自己的半生荣耀与争斗都已然到了尽头。

4.

校庆之后,江森在C大的名声更是大了不少,连温先生都难得特意把温言召去了校长办公室,问起关于他的事情。

“嘿,小丫头片子,没看出来啊!”温校长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看着自家女儿,“一个外国家伙,中文被你教得这么利索也就算了,竟然还学会了‘变脸’?”

他想起那天在台上看到的场景,还觉得回味悠长,忍不住以手作扇挡住脸,然后“噌”地拿掉,比画着他变脸的动作,扮了个鬼脸:“下次让他也教教我呗?”

温言:“……”请问您这么精分吴女士知道吗?

还有……

他中文说那么利索可是自己勤学八年的结果,倒是温校长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一个中文八级水平的人放在我身边,还让我去给人家教中文,真是……

“那,温先生有什么奖励吗?”温言可没那么老实,索性直接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趁机敲诈,“比如给您穷困潦倒的女儿一笔救济金或者奖励一趟出国游什么的?”

她眨巴着眼睛。

温先生收了手势,把椅子往前滑了一把,隔着办公桌学着她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笑着跟她对视良久,清了清嗓子:“那就……出国游……”

“嗯嗯嗯?”温言一脸期待。

“是不可能的。”温校长翻了个白眼,收回身体坐直,一秒变官腔,“年轻人就要学会艰苦奋斗,不要总贪图享受对不对?出国游什么的爸爸也不是不允许,只不过啊……”

温言还存着最后一丝丝希望。

“我跟你妈先去,哈哈哈哈!”

温言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家老爸老妈把自己生出来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她活着的意义可能就是供温氏夫妇取乐以及撒狗粮用的。

她拍了拍桌子,一脸严肃:“爸!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亲生的?”

“当然是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呢?”温先生不乐意了,也学着她拍了拍桌子,“说起这个,你还得感谢你老爸我呢!你的存在根本就是个意外,吴女士当时本来都不想要你的,说什么‘生了小孩她以后还得跟我抢零食吃’……唉,反正就是嫌烦,还是我替你求情,说生个小孩没事还能拉出去溜达一圈,没事再给她撒撒狗粮什么的,保证不让她跟你争宠,不抢你零食,不影响你打游戏……”

温言:“……”够了。

“不过虽然没有出国游,但是!”温先生拍了拍温言的肩膀,“老爸给你一场出省游啊。”

温言:“真的吗?”

“对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晚晚姐姐马上要结婚了,你看,从C市回我们老家,这不是跨省了吗?咱家那套房子还空着呢,我再多给你一百块钱,你看,这不就相当于包食宿了吗?”

温言:“呵呵哒,温先生亏你说得出来!再见。”

她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推门往外走。

温先生还在后边追着喊:“哎,还没跟你说正事呢,我听说你跟那个N……江森关系不错,要不你看着收了做男朋友呗!不收也行,你别忘了回去参加婚礼啊,晚晚说给你介绍男朋友呢,你赶紧把自己收拾了嫁出去别影响我和我老婆的二人世界……”

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温言从办公室出来,摸到衣兜里的纹玺,质地温润,上边的印章痕迹清晰,她不由得想到那晚江森的话,牵了牵嘴角。

只不过……

这个是什么印章来着,昨晚也没注意看,听林措那家伙说的怪高大上的。

她想着又从口袋里摸出来。

小小的一只黑色绒袋子,圆滚滚的纹玺落在她掌心上,淡黄色的琥珀里面有类似于花瓣的碎片,阳光下呈半透明状,泛着淡淡的光芒,右下角是雕刻上去的淡淡的印章痕迹。

一圈细小的外文字母中间有只类似盾牌和和平鸽的图样。

她觉得似乎有点眼熟,低头仔细去辨别……

“江,乔治那边私下与大臣的勾当都已经查清楚,还有其他一些参与其中的内阁成员,陛下打算交给您处理,具体资料已经发送到邮箱。另外,下个月底之前您需要回去参加陛下的生日宴会……”

米茵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尽职尽责地提醒他近期需要留意的相关事宜。

末了,她又问道:“至于您和温小姐的事情,既然纹玺已经送出,事关重大,是不是需要我这边提前知会陛下一声?”

“不用,我自己来。”

江森挂断电话,转过楼梯口上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温言正举着那块琥珀一副要仔细钻研的样子,他弯了弯嘴角:“温言!”

“啊?”

温言正看得入神,身后猝不及防一道声音响起,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东西丢出去。

江森迈着长腿两三步上前稳稳接住,扬着嘴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算把这个丢掉,也别想摆脱我。”

“没有。”她耳尖红了一下,然后把东西收回来,也没再细看了,“那个……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天你弟弟说它象征着……”

“想知道吗?”他走在她旁边,两个人一起下楼,转过第二层台阶的时候,他放慢了步子,别过头看她,“温言,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你,我家里……”

温言想到他说过自己家庭情况有些复杂,此刻对他说的话也表示理解:“没事啊,其实我也有件事没告诉你,那就是……温国正是我爸爸,就是你们的温校长。”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这样的话,你有没有一种偷偷拐了校长的女儿,以后都有点没法正视他了的那种感觉?哈哈哈。”

“嗯。”江森看着她,眼底染了笑意。

——那你有没有一种拐了国王的儿子,以后都有点没法光明正大露面了的那种感觉?

他心里暗道。

“温言,Edward Aldrich Clarence Grover Scott Philip Quincy(爱德华•弗雷德里克•恩斯特•奥斯顿•埃文斯)是我的父亲。”

他刚说到这里,就看见温言一脸诧异。

这个身份,果然很难接受吗?

他犹豫了下,继续说:“虽然很难说出口,但是如你所见,他是帛莱的国王。”

他看了温言一眼,皱了皱眉头,慢慢开口:“我是帛莱王室的储君Nelson王子。那天给你的纹玺是我特有,在王室里,王子的纹玺持有者则将于成年之后即王妃之位,身份地位不容置疑,两个人的婚姻也不容许任何……”

“扑哧!”温言忽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森愣了一下,很……好笑吗?

“江森。”温言还没笑完,甚至捂了捂肚子,“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幽默都有点冷?”

所以,是被当成玩笑话了?

江森有点无语。

他想过坦白之后温言的各种反应,或者是惊讶不已,或者是紧张不安,更甚者反悔接下纹玺。

但唯独没有想过,她根本就不相信,只把这个当成一句玩笑话。

他堂堂正正的王室储君,如今身份竟然不被承认?

更不用提他打算新年的时候带她回去参加父亲的生日宴会了。

苦恼。

5.

十二月初的时候,晚晚举行婚礼。

大红色的纯中式婚礼,到处一片热烈的喜庆红色,凤冠霞帔笙箫队一样不少,各种流程走下来,仪式感极重。

新郎牵着晚晚开始拜堂仪式,眉眼间都是宠溺与掩不住的笑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青丝到白发,最古老的简单承诺却承载了两个人一生的重量。

温言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台上的新娘新郎给双方父母敬完茶都接了红包,主持人笑着活络气氛,故意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问新郎:“以后家里财政大权归谁啊?”

在座的宾客都笑。

“人都是晚晚的,”新郎也笑,单手牵着新娘从头到尾没撒过手,把红包也握进她的手里攥着,“何况财政呢?”

一波热乎乎的狗粮。

主持人很浮夸地捂住自己被闪瞎的钛合金狗眼。

温言从小跟晚晚一起长大,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怎么戳中了泪点,一不留神就掉了眼泪。

反应过来,她觉得有些丢脸,不动声色地低头抹掉。

紧接着,掌心一暖。

江森伸手从桌下牵住她,另一只手从身后的衣兜里摸出一只黑色的钱包递到她手上,笑:“我的也给你,别哭了。”

旁边的几个朋友看在眼里,都笑了。

温言有点窘迫,暗暗捏了捏他的手,后者倒无所谓的样子,笑意不减。

“言言啊,”有朋友终于忍不住开始打趣,“这狗粮我们可算是吃饱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

温言有点不好意思了,倒是江森大大方方开口:“没问题的,看你们时间怎么方便都可以。”

这句话一出口,其他几个人也不拘着了。

其实一开始进门就想搭话来着,只不过不确定沟通上有没有问题,再加上看他不太好惹的样子,大家又是好久没见,一时间谁也不太好意思放开了开玩笑。

眼下看这情况,几个人心里瞬间有了底,敞开了话匣子:“言言啊,你上哪儿找的这种男朋友啊?有兄弟姐妹什么的给我介绍一个啊!”

“兄弟有一个,”温言也笑,“只不过出手了,姐妹嘛,你就不用惦记了吧?”

“啊啊啊,人生艰难啊!”小A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晚晚毕业就结婚,言言又有优质男友,珍爱生命,远离狗粮!”

“哎,不过,言言啊,看你们俩这情况……”小B意味深长一笑,“这都带回家是已经见过家长了吗?婚期订了没?我是不是可以开始给你们存份子钱了?”

“对啊对啊,大帅哥,你这次过来可以感受一下我们的中式婚礼了啊,等会儿别忘了跟我们晚晚取个经,讨论讨论经验什么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江森全程耐心应着。

新娘子敬完酒过来跟着掺和:“本来还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来着。”

她指了指另一边堪称男模队的伴郎团,瘪了瘪嘴,然后盯着江森看了好半天,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对着温言:“哎不对啊言言,你可别骗我,你们真在一起了?我怎么总觉得他看着有点眼熟?”

温言:“……”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新郎先不乐意了,一把拽住自家老婆:“晚晚,当着我的面用这么老套的梗去搭讪别的男人,你是不是有点飘?”

晚晚嘿嘿笑了两声,老老实实缩回脑袋。

过了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两眼,小声嘀咕:“可是真的有点眼熟啊。”

在哪里见到过呢?

不是娱乐圈的男星,也不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更不是哪个叔叔伯伯家的儿子……

对了,陈医生!

她戳了戳旁边的新郎冲他递眼色:“哎!你不觉得眼熟吗?就是你们家那位陈医生,上个月回国的时候还跟我显摆来着,说是自己跟那个什么什么王储的自拍……”

新郎根本不关心什么自拍,抬手拍了把她的脑袋:“晚晚,红包你是不想要了吗?”

晚晚:“……”说好的财政大权归我呢?嗬,男人!

不过她也就只敢这么想想,行动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兮兮,立马狗腿地切换话题:“我就随便说说嘿嘿,那个红包还是我的哈,说好了留给我买鸡腿儿MM豆的……”

温言就随意听了两耳朵,隐约听到什么王储之类的字眼,也没太往心里去。

只不过——

怎么又是王储?

江森长得就那么像王子吗?

下午婚礼结束后,江森说话算话请大家吃饭,又从饭店转战KTV,一大帮人闹到半晚上才结束。

温先生已经带他老婆去国外过二人世界,温言索性也没再找什么酒店,直接将江森领回了家。他今天被灌了不少酒,整个人一路上昏昏沉沉。

温言去厨房煮了醒酒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个子很高,长手长脚地窝在小沙发上有点舒展不开,看上去莫名有点可怜巴巴的。

她调了下空调温度,找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在他身边蹲下来。

他睫毛很长,下颌线条分明,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白皙的脖颈红成一片,眉头轻轻皱起,只不过睡着的时候还是少了很多平日里的那种戒备与警惕,看上去显得温顺又乖巧。

温言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了摸他的眼睑,指腹上传来一阵温热又柔软的触感。手指往下,碰上他高挺立体的鼻梁,再往下……她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确定他已经睡着,红着脸慢慢俯身过去,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温言闭上眼睛,默默地攥紧了手指……

“咚咚咚!”

猝不及防的一阵敲门声,她一下子惊吓到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掀起毯子将江森整个人都盖住,然后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过去开门。

“谁……谁啊?”她声音都有点变了调。

“Woody!Woody!你亲爱的Woody!”

温言:“……”

她从猫眼里看了眼,林措收拾得人模狗样地站在门口大喘气。她开了门,他几乎是立刻就窜了进来:“冷啊冷啊,婚礼呢婚礼呢?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地方,特意赶过来参加婚礼的,温小言言,你带着我啊,反正我不管,说好的你帮我追女神的……”

温言:“……”大哥现在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谁家还有婚礼给你参加哦?

林措倒是个自来熟,扫了她一眼,低头换了鞋自顾自往里边走:“你脸怎么那么红?半天还不说话,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温言还没来得及开口,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你有视频邀请啊温小言言!”林措走过去扫了眼屏幕,伸手就要去接,“是‘父亲大人’,哎你爸爸是……”

话没说完,温言风一样窜过去从他手里抢过手机,对他比画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冲着刚刚接通的视频乖巧一笑:“妈妈。”

镜头那边的吴女士被她这深更半夜突然的温柔和乖巧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温言,你中邪了吗?”

要知道,平日里扰了她的清梦,这家伙都是那种炸弹型反应,巴不得顺着电话线过来原地爆炸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那种。

“哎不对!”吴女士福尔摩斯附体,“大半夜的,你又是在咱们自己家里,怎么还穿得整整齐齐的,接视频也这么快?”

“那个……晚晚姐今天不是结婚吗?就玩得有点晚,这才刚回来。”温言随口扯谎,然后转移话题,“哎,我爸呢?没陪你吗?这么晚了你发视频要跟我说什么啊?”

“哈哈哈,”果不然提到温先生,吴女士立马就嗨起来,“我想吃杧果,我老公刚刚去帮我买了,发视频给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一个人待着无聊,想着国内这个点你应该睡得很熟了,所以就想把你炸醒哈哈哈……”

温言再一次陷入沉默。是亲妈吗?这都是些什么嗜好啊!

就在她想着怎么样哄着吴女士尽快挂断视频的时候。

旁边的林措忽然炸了:“哎,你说我要怎么求婚比较合适呢?”

他拿着眼线笔正准备给江森画胡子,大概是想一出说一出,忘了她在接视频这茬了。

温言真想哭了。

果不然——

“温言,我怎么听到男的的声音,还说什么求婚?”吴女士眯着眼睛,“你把镜头给我360度转一圈!”

林措听到这话,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抢她的手机:“来来来,让我跟阿姨说说!”

温言死活不给,可是来不及了,他做了个假动作虚晃一招,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脑袋直接拿走了手机,扯着大大的笑脸:“哈喽,阿姨,我是林措。”

吴女士的笑还没扬起来,温先生从她身后冒出来眼尖地扫了一眼:“怎么后边沙发上还躺了一个?”

“温小言!”

手机里传来温先生的震天吼:“你怎么搞的,不谈就不谈,一谈还给我搞俩男朋友是不是?温小言你还真有本事啊?大晚上的带俩男的回家,我不在你是不是要翻天了?”

这下林措也被吼了。

两个人被温先生和吴女士联合起来,口头攻击教育了好一阵子。

……

最后还是江森被吵醒,很淡定地接过手机,跟电话那边的温爸温妈坦白了跟温言的关系,然后又聊了好一阵,这才把他们的怒火平息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温言就打包了行李,强行把还在睡觉的江森和林措扯起来“逃命”。

江森被她这反应搞得有点哭笑不得。

“你真以为你信口胡诌的那什么王储身份能骗过温先生啊?”温言招手打车,回头看他一眼,“温先生以前是做过外交工作的,对很多国家都很有了解。昨晚估计是被你说蒙了,今天要是回过神来,肯定第一时间飞回来宰了我们你信不信?”

她昨天晚上听到江森跟温氏夫妇说的那一套了。

他是帛莱王室储君,于明年即位,跟温言的恋爱,父母也已经知晓和赞同,希望新年的时候能带她回国跟父母碰面。

说得一套一套的。

浮夸得就像门口卖保健品的三流骗子。

不过也不知道温先生是不是智商还没倒过时差,对他说的那些话竟然也没怀疑。

“牛皮不能吹太大,”温言接过来跑腿小弟林措递来的包子咬了一口,含混不清,“你昨晚不说还好,还扯那么多谎,现在在温先生那里的印象肯定坏透了。他最讨厌别人撒谎什么的,江森我跟你说,以后温先生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结婚什么的,你到时候的阻碍就更多了……”

“所以,你已经决定要嫁给我了吗?”江森把行李放到后备厢,替她打开车门,笑着看她。

温言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

这家伙也……重点也抓得太奇怪了吧!

温言乖乖上了车,这一路上都闭着嘴没再说话。

6.

接下来几天,温先生那边竟然难得再没有任何动静。

迟迟等不到预计之中的暴风雨,温言觉得……特别慌!

这也太不符合温先生和吴女士的风格了。

温言返校的第三天,温先生和吴女士拎着大包小包就直奔学校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那时候她刚从余教授办公室出来。

夏絮还在盯着她手里那封看上去就很高贵奢华的……信?

她把信封翻过来看了两眼:“啧啧啧,还是全外文,生怕谁看懂似的!”

温言心里有一种危险的揣测,她捏着信封半天没说话。

两个人从一教出来,迎面撞上风风火火冲过来的林措。

上一秒还怒气冲冲的家伙,看见夏絮的时候瞬间化身小绵羊,也不顾八百瓦亮度的温言牌灯泡,他自顾自就扒拉着夏絮的小肩膀,把脑袋搁上边蹭蹭,可怜巴巴的:“父亲说不合规矩,不给我印章,还训了我一顿,我没有纹玺,你是不是就不会嫁给我了……”

“你这什么歪理论啊?”夏絮白了他一眼,抬手去扫他的脑袋,撞上他的小眼神,又默默地放下手,索性任凭他挂在自己身上,“五弟啊,你别自作多情啊!我什么时候说有纹玺就嫁给你了?”

“那就是说没有纹玺你也嫁了?”

“你脑子有病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嫁?”

“你冷酷你无情,我刚刚被父亲训了一顿,你都不安慰我一下吗?”

“……”

“你怎么这么冷血?你是属蛇的吗?”

“……”

“你——”

“好好好,安慰你,”夏絮真是被这家伙磨得没脾气了,放软语气,“那什么印章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

话没说完,林措利索地拿开搭在她身上的爪子,从怀里摸出那只熟悉的黑丝绒盒子,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我就知道你还是很喜欢我的,我跟你说啊,虽然我没有印章,但是我心灵手巧啊!”

温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林措,你最近中文讲得不错啊!”

“哎,是吗?谢谢夸奖,都是夏絮的功劳,我跟她讲话必须讲中文,不然她不理我!”林措美滋滋的,顿了顿又抬手把温言拨开,表情严肃,“哎,不是,你别打扰我,我这说正事呢!”

“好好好,你继续——”

他打开盒子递到夏絮面前。

还是上次那块石头,只不过小了一半。

“夏絮。”他严肃起来,“给你看,我重新加工了一下,还画的纯手工标记,比江森那个官方的好多了,虽然我没有储君什么的,但以后凭我这个你也可以……哎温小言你怎么还在这儿?没眼力见儿吗?这么大一灯泡!”

温言:“……”还被嫌弃了?

她回头冲这俩人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才往寝室方向走。

江森就站在她的寝室楼下,背对着小花园,似乎是在跟手机里的人说些什么,略微翘着嘴角,半只耳机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见温言回来,他从手机间抬头,冲她招手:“言言,过来。”

温言手里还握着那封刚刚打开的邀请函,她扫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江森,心里没来由地有点紧张,慢吞吞地往江森身边挪过去:“江森,谁啊?”

“母亲。”

母亲?

温言觉得自己要么就是被吴女士荼毒太深,要么就是脑子坏掉了,她第一反应是吴女士找上江森了。

“哎哎哎妈,我跟你说……”她火急火燎地跑过去,“妈,我们——”

下一秒,她整个人僵住。

屏幕里皮肤白皙的妇人原本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见她这个反应,两个人都是一愣。

随即耳机里传来一声低呼。

“Oh my god!What a lovely girl!”(哦,我的上帝!多么可爱的女孩!)

温言像被烫到手一样,红着脸一把把手机塞到江森手里,压低了声音有点气恼:“你怎么……怎么不告诉我啊?她……她是……”

江森收了手机跟那边说了几声,好不容易压下自家老妈的兴奋心情,然后瞥到她手里的信件,笑:“现在信了?”

他也是很苦恼,跟自己的小女朋友明里暗里坦白了好几次自己的身份,可是对方偏偏不信,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所以只好拜托母亲再以王室的名义发一封生日宴会邀请函过来……证明他的身份?

温言现在心情也是很复杂。

一不小心捡了个小王子做男朋友……

她现在是不是该发表下获奖……啊呸心得感想?

“言言。”江森拿起放在旁边的文件袋打开,里边装着房产证、车钥匙,还有零零散散的一堆银行卡,他笑,“东西我都准备齐全了,你看一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温言愣愣地接过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兮兮地“啊”了一声。

“如果没有遗漏,那么……”

他笑了下,单膝下跪,牵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我现在以王储的名义,正式邀请你加入帛莱王室,我亲爱的威尔斯公爵夫人殿下。”

一枚蓝色的戒指缓缓套上她的指间。

“我以帛莱三十六万平方公里国土起誓,一生只忠于妻子温言一人,至死方休。

“信我,言言。”

温言红着脸看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结果开口时一激动,不小心脱口而出:“你这么求婚,你爸妈知道吗?”

江森:“知道。”

温言:“呃……那个……”

她脑子一抽:“可是我爸妈不知道。”

“嘿,你这个小崽子!”

话刚说完,吴女士风风火火地从旁边的角落里窜出来,看样子像是才从机场赶回来,手里的行李箱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抬手就朝她背上拍了一下:“别想甩锅给我们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把你这个小祸害给收了,要答应赶紧的啊,不然等会儿人该反悔了!”

温先生拖着大包小包紧追过来,有模有样地抹了把老泪:“言言啊,爸爸上次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还真把人家收了做男朋友啊?爸爸舍不得你。”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老爹亲。

温言瘪了瘪嘴巴,感动得不行,抬手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正准备再煽情两句,结果被温先生拍着额头一把推开:“哎哎哎,差不多行了啊,该煽情的戏码我都给你演完了,你怎么还不跟你男朋友走啊?”

他一脸警惕地抱紧手里的袋子:“你是不是还觊觎我老婆的零食?我说,你想都别想啊,你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别整天缠着我们了啊。”

温言:“……”呵呵,什么上辈子的小情人,果然都是骗人的!

“我老婆说得对,”妻奴温校长还不忘再补上一句,“要答应赶紧的,不然等会儿人该反悔了。”

温言愤愤地看着自家亲爹娘。

半晌,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所以,江森的真实身份,温校长其实是一早就知道的吧?

只有她一个人跟傻子一样还在脑补人家豪门私生子的戏码?

她牵着江森,默默地把目光移向温校长。

父女一条心,温校长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视线:“这你可别怪我,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多关心时事政治多看新闻,是你自己不知道的,我又没有故意骗你……”

“你个小崽子还好意思提这茬?”吴女士果断站自家老公那一边,“自己谈了大半天恋爱还不知道人家是谁!嗬,我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么傻的女儿的?”

算了。

温言说不过自家爸妈,只好想着:

我这么大度可爱,不跟你们计较……

江森笑着站在旁边看他们闹闹哄哄,然后伸手去牵她的手,温言停下来,仰着头回望他,在他眼里正看见自己的笑脸。

他的手掌默默添了些力度,两个人十指缓缓交错紧握。

阳光在深秋里晕染,微风穿越林立的树丛,拂动飒飒落叶。

而我遇见你,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光里。

我们的美好,才正要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