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幕后黑手

他以为父亲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甚至把那个向来不让别人触碰的箱子都给了许杏儿,却又把密码留给了自己。许为仁突然发觉,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父亲的想法。

【1】

车子在城里兜兜转转,街上的人影越来越少,路灯显得越来越孤单。最后车子停下的时候,文彦博无力的颈部不由自主地前倾,随即醒了过来。

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老板在里面等你。”

文彦博并不急着下车,他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象。这里应该已经是城郊了,因为窗外一片荒芜,只有一栋孤零零的烂尾楼。

这是一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如果文彦博死在这里,他的尸体绝对不会被人找到……而是背靠着水泥,化作白骨。

文彦博忍着腹部的剧痛,一瘸一拐地下了车,然后向着烂尾楼走去。夜晚的风有些凉,让他昏昏沉沉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他停在大楼的“门口”,面前没有门,只有一团黑色。

当他走进去之后,就会直面那个幕后黑手。

想到这里,文彦博忽然有些恐惧……他不确定南南是否还活着,自己又能否活下去。

陈按了两下喇叭,催促文彦博快一些,同时心里感到一阵快意。之前对于文彦博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看到那个男人软弱犹豫的模样,真是一件快事。

没想到,文彦博突然回过头来,向着陈问了一句:“经历了这么多,你现在相信催眠了吗?”

陈一脸愕然。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文彦博又重新扭过了头,走进了那扇黑暗之中。他仍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投身于黑暗之中,就像是羊入虎口,也像是一滴清水落入墨汁之中,掀不起丁点涟漪。

陈盯着文彦博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烂尾楼比料想中要大很多,里面混杂着水泥和钢筋的味道,它就像是人体的骨骼,只是没有鲜血和肌肉,所以显得更加原始、残酷。

文彦博往前走了很久,他的周围没有灯光,只有月色——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进入这里的月色……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建筑里回**着文彦博的脚步声,终于他来到了一处天井,然后停下了脚步。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他抬起头,发现四面全部都是高耸的楼层。

文彦博的呼吸因为疼痛而有些急促,他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了音乐声,似乎是有沉重的鼓点,也有吉他……但是声音并不清晰,也无从分辨方向。

就在文彦博抬着头,努力寻找着声音来源的时候,突然一道亮光从楼上闪过。文彦博的眸子蓦地一缩,随后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烂尾楼中仿佛爆炸。

正聚精会神寻找着音乐声的文彦博毫无心理准备,被那阵巨响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随着声音轰鸣的同时,整栋大楼的灯光亮了起来。

这座只有骨骼而无血肉的建筑,终于**裸地呈现在了文彦博面前。

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站在楼上的那个人影。他的手仍然保持着托举的姿势,看来刚才就是他扔下了一只酒杯。

有些麻木的文彦博终于从巨响中回过神来,他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那里被玻璃碎片擦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楼上的人和仰着头的文彦博对视片刻,然后突然转身,沿着楼梯缓缓向下走来。

轻快的脚步声开始回**,他说:“不好意思,刚刚在听音乐,所以没注意到你已经来了。”

文彦博没有说话,他的头脑正疯狂地运转着。

“你感觉这栋楼怎么样,虽然没有盖好,但是在我看来,它反而因此更加像是一件艺术品。”

文彦博紧盯着那道缓缓向自己走来的身影。

“不瞒你说,原本这栋楼是要建成一栋大厦的,而且附近的这一片也会被我开发成崭新的商业区。可惜,我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

幕后黑手终于从幕后缓缓走出,露出了他的面孔。

他长得并不狰狞,也没有獠牙。相反,他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是一个阳光男孩,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没心没肺。

可是文彦博知道,这个人的城府,要比这栋烂尾楼更深!

“又见面了,文先生。实在是想不到,你现在狼狈得像是一只老鼠。”许为仁笑着伸出了手。

文彦博没有理他,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脸色苍白。

许为仁撇了下嘴,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然后从角落里扯过来两把破破烂烂的椅子,把其中一把放在了文彦博的身后。“请坐,我们许家可没有让人站着说话的规矩。”

说完,许为仁把另一把椅子放在文彦博的对面,然后自己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文彦博随之坐下。

许为仁跷着二郎腿:“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文彦博面无表情:“我早就料到了是你,只是不敢确认。”

“哦,为什么呢?”

“知道许杏儿对我有好感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也对,尤其像我这种十年前就知道这件事的人,那就更少了。”许为仁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可真是没劲,我原本以为会吓你一跳的。”

文彦博:“你扔下来的那只酒杯已经足够吓人了。”

“哈哈,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许为仁笑着笑着,他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转瞬即逝,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年前你就是这样……这样的,该死。”

文彦博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也不为许为仁的变化感到惊讶,仿佛他早就知道许为仁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

“有时候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是不需要原因的。”许为仁把椅子往前蹭了蹭,盯着文彦博的脸说道。他的表情凶恶,好像恨不得立刻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不,一定有原因的,只是你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愿意说。”

“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的神态更让人火大。”

文彦博:“是吗?那可真是抱歉。”

“你还真是镇定自若啊。”许为仁身体前倾,一点一点逼近着文彦博,但文彦博始终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你别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你没有资格保持镇定!”

许为仁忽然伸手狠狠按在文彦博的腹部,他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将额头贴着文彦博的额头。

“你知道吗?现在你的身上还有她的味道。”许为仁的手指继续用力,文彦博腹部的伤口已经撕裂,鲜血透过了衣服,就像是开了一朵花。

文彦博用力地攥紧拳头,“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了。”

“嗯,为什么?”

“许杏儿。”

话音刚落,文彦博感到腹部一阵轻松,可接踵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疼痛。

许为仁重重地冲着伤口处打了一拳,文彦博顿时痛得弯下腰来,几乎从椅子上跌落。

“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许为仁收回拳头,然后掏出一块手绢仔细地擦拭着指头上的血渍。

文彦博咬紧牙关,他捂着腹部,挣扎着重新坐直。

“一想到你在我家留宿,她甚至还照顾过你,我就觉得……想杀人。”许为仁说出“杀人”两个字后,忽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哈,我这么说可真幼稚,是不是?”

文彦博丝毫不觉得幼稚,他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交待在这里。

许为仁笑嘻嘻地说道:“接下来我们聊聊正事吧。按照你的计划,大约十二个小时前,你就会脱离我的监视……当时陈可是极力反对的,但是我选择信任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文彦博:“因为南南。”

“知道就好,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应该为我对你的信任做出回报了呢?”

“在这之前,我想要确认南南的安全。”

“为什么呢?”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我花费了太多时间……算是一个父亲的请求,我想要看南南一眼……”

许为仁:“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哦。”

文彦博:“求你,哪怕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也可以。”

“你确定?”

“我确定。”

许为仁掏出手机,笑道:“那好,我让陈给你送一根南南的手指头过来。这玩意儿可比头发有纪念意义多了。”

他笑着说出了一句残忍至极的话,文彦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过神来,大声说道:“不要!”

许为仁已经拨通了陈的电话。“这不是你的请求嘛,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不,我不要见南南了,你不要伤害她!”

陈接起电话,说道:“老板,您有事?”

许为仁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文彦博,笑容中透着残忍。

终于,文彦博跪在了许为仁的身前,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求你不要伤害南南……不要伤害南南……”

文彦博的额头一片青紫,渗出血丝。

许为仁挂掉电话,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许久,他笑得面部肌肉都变得麻木了。“现在,告诉我箱子在哪儿,密码又是什么,并且你要把原因说得明明白白,否则……你明白我的意思。”

原始梦境中出现的事物是抽象的,里面的苹果放在现实中一定不会也是苹果,而是另外一种物品。

文彦博在许杏儿的原始梦境中找到了许多意象,如何找到这些意象在现实中指代的事物,就是破译梦境的关键。

装着世界的珍珠、沙泥般的时间、没有翅膀的鹰、鹰口中的糖果、手持时针的独眼熊、一罐蜂蜜、身躯时长时短的蛇、挂满尸体的树……

许震留下的箱子和密码,就隐藏在这些意象之中。

在说明释梦的基本原理之后,文彦博开始对重重意象抽丝剥茧。许为仁罕见地表现出一丝凝重,一言不发地听着文彦博的分析。

珍珠被踩在脚下,表面看来如砂砾,数量近乎无限,拿起其中一颗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代表着许杏儿的记忆,珍珠之中的世界都是她过往记忆的一幕幕。最后她随手扬去手中的珍珠,说明她对过去并不珍惜,也毫无留恋。

梦中的河代表着时间,在它出现之前,原始梦境之中没有出现任何生物,也就是具象意义较为明显的事物。但是当许杏儿沾了一点软泥在眉心之后,便有各种生物出现。这说明她在开始用大脑回忆过去,追溯时间。

文彦博说道:“而接踵出现的生物,代表着的应该是现实中的人们,而且往往是最重要的人。”

许为仁点了点头:“说得还蛮精彩的,我不会质疑你,前提是你最终能分析出我想要的信息。”

没有翅膀的鹰,它距离许杏儿总是忽近忽远,口中还衔着一块糖果,文彦博认为它所指代的人应该就是自己。没有翅膀可能是因为文彦博失去了家庭,而且还受了伤。至于糖果,那颗有着无穷味道的糖果,指代的是爱情。

独眼的熊,这个意象是强壮的,而且凶残。他手中持有断掉的时针,这直接暴露了它的真实身份。因为时针代表时间,而断裂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死亡。所以熊代表着现实中已经去世的许震,那么它给了许杏儿的那罐蜂蜜,自然也就代表着……箱子。

许为仁追问道:“那么箱子到底在哪里?”

文彦博不紧不慢地继续分析着:原始梦境中,许杏儿在得到蜂蜜之后,她的前行就变得困难起来,脚下的沙子由圆润变得尖锐,说明她时常被回忆刺伤。脚底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火,这说明她回忆过去的时候感到愤怒。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蛇在追赶着她。蛇的意象往往代表着欲望,这说明在许杏儿得到蜂蜜之后,吸引了很多觊觎着它的人。

最终许杏儿遇到了一棵挂满尸体的树,并且将蜂蜜埋在了树下。

许为仁:“所以说那棵树就是箱子的埋藏地点!那么那棵树到底代表什么!”

文彦博:“树上挂满了尸体,而原始梦境中的生物代表着现实中的人,所以说这棵树代表着现实中的……”

许为仁脸色一沉:“墓地。”

文彦博:“许震的遗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母亲死后执意要把自己葬在公墓,所以父亲死后的骨灰也送到了那里,和母亲埋在一起。”

“那就没错了,箱子就在墓地。”

许为仁感到一阵嘲讽,自己苦心寻找的箱子,居然被许杏儿一直放在了一个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情绪中摆脱出来,继续问道:“还有密码,打开箱子的密码又是什么?”

文彦博反问道:“首先要确定一点,箱子真的有密码吗?许杏儿的原始梦境中并没有出现关于它的信息。”

许为仁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紧:“我确定,父亲临终前亲手把箱子交给了许杏儿,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密码箱。而且这个箱子之前一直放在父亲的书房里,我早就接触过它,箱子是特制的,输错密码达到一定次数或者受到外力破坏,箱子都会自行销毁里面的东西。”

“那许震和许杏儿说了什么吗?”

“他要许杏儿保存好箱子,还说里面装着关乎许氏财团生死存亡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打开。”

“那他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

许为仁回忆起许震临终前的那一幕,说道:“之后他把我唤到了身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文彦博:“什么话?”

“没听清,即便是听清了,你觉得我能告诉你?”

文彦博仍然跪在地上,他的额头一片青紫,腹部有着大块血迹,看起来无比狼狈。但突然之间,他身上的气质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他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为仁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阻止,也没有继续向文彦博施暴。

文彦博虚弱地说道:“让我们回到许杏儿的原始梦境里……她说她曾经想要打开蜂蜜罐,但却发现自己无法打开,这变相说明她其实并没有打开箱子的密码……然而,有一条蛇却传递出它能打开箱子的信息。”

许为仁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条蛇是谁?”

“蛇盘在少女的腿上,说明它与许杏儿是亲近的关系……它的身躯时而变得很长,时而变短,长短的概念或许代表着年龄,说明少女和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说来,蛇代表的人显而易见。”

许为仁的瞳孔蓦地缩小:“是我?”

文彦博:“蛇同时象征着欲望。距离许杏儿很近,同时又带着强烈欲望的人……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人。”

许为仁:“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文彦博苦笑道:“如果密码真的在我这里,我有必要兜这么一个圈子吗?”

听着文彦博解释完许杏儿的原始梦境,许为仁陷入了沉思。

说白了,这又是一个信任的问题。

文彦博利用催眠套出了许杏儿的原始梦境,而对梦境的解释太过光怪陆离,这让许为仁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许为仁其实很清楚,文彦博的解释虽然看似天马行空,却与现实不谋而合。

母亲虞小青在许为仁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孱弱的女人,而且不久之后就去世了。隐约记得她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下辈子嫁给一个普通人,过一段普通的生活,所以她执意要将自己葬在公墓,这样才会让她心安。

有了虞小青的因,便有了许震也葬在墓地的果。挂满尸体的树下埋着蜂蜜,公墓藏着箱子——许为仁对于这一点已经从将信将疑变成了八九不离十。

另一方面,文彦博说许为仁就是梦境中的那条蛇,他也没有多大的意见。只是许为仁一直以为自己将对许杏儿的那份情感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许杏儿却早就知道了。

现在许为仁面临着两个选项:第一个是不信任文彦博,推翻他的扯淡言论,但这样一来箱子和密码也就无从得知,回归到了一片未知的状态。

第二个选项则是信任文彦博,箱子就在公墓,而密码……就在许为仁自己手中。

这两个选项,其实并没有给许为仁留下选择的余地。

他渴望得到箱子里的东西,那么他就只能选择相信第二个选项。

也就是,信任文彦博。

文彦博没有看许为仁的表情,但他知道,许为仁只能选择信任自己。

而这份信任,等同于一份生机。

沉默了很久,许为仁终于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父亲临终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其实就是打开箱子的密码。”

文彦博说:“是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荒唐的说法吗?”

“你我是否相信都不要紧,因为真相就是真相。许杏儿的原始梦境不会存在欺骗,她打不开蜂蜜罐就是打不开密码箱,而她认为密码就在你的手中,这一点也是绝对真实的。”

许为仁微微抬起眉毛,双眼空洞无神,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要文彦博从许杏儿那里找到箱子的密码,可最后许杏儿给出的信息却是:密码一直在他自己手里……

许为仁努力回想着许震临终前的那一幕,他把自己唤到跟前,然后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话。

当时的许为仁心情极度复杂,因为父亲先是把继承权转移到了许杏儿那里,然后又把书房里放了很久的神秘箱子给了许杏儿,这让许为仁感到难以理解,还有怒不可遏。所以许震临终前努力说出的那一句话,他看在眼里,却没能记得。

如果那句话真的是密码,那对许为仁将会意味着太多。

他原本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十余年,最终继承权却转嫁他人。他以为父亲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甚至把那个向来不让别人触碰的箱子都给了许杏儿,却又把密码留给了自己。

许震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为仁突然发觉,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父亲的想法。

【2】

同一时刻,同样的想法,同样困扰着许杏儿。

女人面容憔悴,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文彦博离开不久后,她就独自醒了过来,失魂落魄地来到了书房。

许杏儿麻木地找到第三盘录像带,然后打开电视机开始播放。屏幕透着蓝色的光,映在女人的脸上,透着诡异,还有凄惨。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文彦博,即便那个男人帮她挨了一记子弹,但是内心深处对他的好感最终让她选择了信任。所以她会睡在男人的床边,睡得那样毫无防备,就像是一个**裸的婴儿。

发呆了一段时间之后,许杏儿擦了擦酸痛的眼睛,忽然变得不再悲伤。她已经看透了文彦博的计划,换言之,也弄清楚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些令她意乱情迷的虚假爱情,不过是他局中的重要筹码罢了。

但是,谁输谁赢,谁是庄家……

尚未可知。

许杏儿的气质焕然一新,之前的伤心**然无存。不过当她看到录像带里的内容之后,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疑惑当中。

就像是许为仁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改变继承权,留下了箱子这个难题,却又把密码交给了他。

他和她,都是许震的孩子,却也都看不懂父亲。

电视机的画面回到了另一个时间。

第一盘录像带中的蒋重轻和许震正处于年轻气盛的时候,第二盘录像带中的两人则是步入中年,脸上多了几分沧桑。

而最后一盘录像带,他们都老了。蒋重轻本身就要比许震大上几岁,电视里的他已经头发花白,不过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许震则刚好相反,他的头发仍是黑色的,可是精神却十分萎靡。

对于许杏儿来说,这副模样的许震她更加熟悉,因为父亲临终前就是这样,只是更加虚弱。

时隔多年,两个老人如年轻时那般,坐在相同的位置,用着相似的姿势。

许震的面容清瘦了许多,双眼因此显得更加慑人,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逃脱他的眼睛。也是因为这样,害怕许震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包括他的儿子许为仁,这段时间也是尽量避免和父亲谈话。

只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谭姨,另一个则是蒋重轻。

老师年轻的时候是戴眼镜的,年纪大了之后反而不用戴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老花眼抵消了近视眼。除此之外,当了半辈子的心理顾问,他的人生经历在晚年沉淀下来之后,让整个人显得沉稳、可靠,带着一种令人情不自禁去信任的气质。

许震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嫌弃:“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要不就把头发染回黑色,要不就全都漂白了,把自己弄得跟个老叫花子似的,很好看吗?”

蒋重轻不以为然:“咱俩审美不一样,我懒得跟你讨论。”

“你爱弄不弄,不过出去之后别说你是我的心理顾问,还当了半辈子,我嫌丢人。别人不知道的以为我有精神病,还找了个叫花子治自己。”

“我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能不能积点口德。”

“不能。”许震像是一个老顽固。

蒋重轻叹了口气,转而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许震仿佛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不在意:“老样子,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死我了。”

“能不能少说两句晦气话!”

“不能。”许震依然顽固。

蒋重轻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话可说。他和许震相识多年,名义上两人算是心理顾问和求助者的关系,但实际上却像是至交好友。

许震自从妻子去世之后,就一直都是孤独的。

而蒋重轻又何尝不是。他俩一个是冰冷的孤独,另一个则是温柔的孤独,但归根结底都是孤独的。

所以这段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感情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许震说:“你用不着哭丧着脸,我是真的没什么活下去的动力了。能把财团做到今天这种局面,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为仁那个臭小子虽然有点窝囊,但这些年也算是熟悉了业务,财团上下都比较认可他。虽然他不是能继续扩大财团规模的那种人,但把这份基业守上一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许杏儿愣了一下,意识到父亲在这个时候仍然决心把继承权交给许为仁,而不是自己。那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突然改变决定?

蒋重轻却说:“别装了,我实在是太了解你的性格了。你嘴上说没什么活下去的动力,貌似死而无憾,其实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许为仁继承财团,他的下半生算是安排好了,但你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许震靠着沙发,双眼忽然没有了先前极具进攻性的神采,而是随着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两人沉默了很久,许震突然摇了摇头,然后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蒋重轻无法理解,说道:“为什么?”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

“你家庭美满,肯定不懂。”

蒋重轻突然踹了一脚茶几,明显有些生气。

许震说:“你这人怎么年纪大了,脾气也见长。”

蒋重轻狠狠瞪了他一眼,压抑着情绪说道:“我有个外孙女出车祸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吧?”

“嗯。”

“之后我女儿就陷入了自责当中,一直缓不过来。”

“彦博这阵子不是在陪她吗?”

“是啊,陪好了,她却突然说要离婚。”

许震挑了挑眉,语气变得缓和下来:“可以理解,毕竟你女儿还年轻。”

蒋重轻:“我不用你开导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件事儿。你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她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了。蒋紫涵说离婚那就离婚,但彦博我是把他一直当儿子看的,这点改变不了。我和她当父女当了这么多年,各自想法不统一那就算了,毕竟她是我女儿……大不了以后各过各的。”

许震:“我和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是你长了四条腿还是你女儿长了八只眼,说白了不都是爹和女儿的那点破事儿!你妻子是死得早,我妻子就死得晚了?当爹的把女儿拉扯大是不容易,你以为当女儿的就容易了?”

许震把茶杯往蒋重轻那头推了推:“今天怎么这么激动,喝口茶冷静冷静。”

蒋重轻喝茶的样子一点没变,重重地吸溜了两口之后,心情总算是平静下来,说道:“毕竟老了,不像年轻那会儿,明明看你不顺眼还要附和着你的意思。”

许震忽然发出一阵感慨:“青儿说过,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跟了我,最错误的选择也是跟了我。她爱我这个人,所以在我一贫如洗的时候就跟了我。但她没想到我会把财团做到这种程度,这人一旦有钱了,很多事就开始身不由己。”

蒋重轻低头喝茶,没有说话。

许震继续说道:“后来啊,发生了不少事,我能感觉得到,其实青儿想过的是平淡的日子,但她一直在迁就我。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愧疚。你也知道的,她临终前留遗言非要把自己埋在公墓里头,和一大堆不认识的人当邻居,还说什么下辈子要当普通人,我要是不乐意就别去扰她生活了。其实我是反对的,可最后不也妥协了。”

蒋重轻:“对,你是把她的骨灰放在公墓那头了,可你还单独买了个屋子供着遗像,就跟暴发户似的。”

许震有些不好意思:“嘿,她想甩了我,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等我死了之后,我还要和她埋在一块儿呢。”

“你这人……真是……没法说。”

许震的神情罕见地透着温柔:“其实在她临走的时候,还求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一辈子没和我说过‘求’这个字,但是那天她突然求我说,既然有为仁继承财团,求我让杏儿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还说:我这辈子跟了你,见惯了大风大浪,还好几次差点没了命,但杏儿是咱俩的亲骨肉,我求你保护好她,别把她卷到你的这些弯弯绕绕里。”

许震说着说着,突然湿了眼眶。“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手就凉了。有段时间我特别痛恨自己,我觉得是我害得她这辈子没能过上安稳日子。”

蒋重轻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震因为青儿去世饱受打击的模样。

许杏儿却想到了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他临终前将箱子交给自己的时候,眼中满是浑浊的泪。

那一刻他的心情一定是极其复杂的吧?

电视机中,许震哽咽着说:“青儿一走,留下我这么一个不会当爹的人。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杏儿,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履行我对青儿最后的承诺。我承认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到最后还是放不下事业。”

蒋重轻安慰说:“你已经尽力了……”

许震把脸埋在手掌中,就像是年轻的时候,每当他想到妻子,就会想要哭泣,变得脆弱不堪。

他说:“不,是我的错……我放不下许氏财团,就只能把女儿送到国外,还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很嫌弃她,嫌弃到不会有人想到用她来威胁我……只有这样她才算安全,青儿才能安心……”

许震的泪水从指缝溢出。

许杏儿的脸上不知不觉间也挂满了泪珠。

母亲去世得早,留给父亲的嘱托是照顾好女儿,让她过上平凡但幸福的生活。父亲在当爹这方面是个稚嫩的人,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只能用冷漠来保护女儿。

许震对许杏儿的每一次伤害,都是不由自主,也是无心。

这对单亲父女的关系,畸形而且晦涩。

但抽丝剥茧到了最后,剩下的……还是爱。

“所有人都觉得我真的不喜欢杏儿,甚至把她送到国外之后不闻不问……但我真的是那样吗?我是在害怕,如果我过多地关注她,也会有其他人因此关注到她……青儿已经走了,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发生意外……”

“唉,毕竟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实在想她的话,不如就让她回来吧。”

许震没有回答,他的内心无比动摇。

蒋重轻说道:“我能理解你对女儿的情感,可是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从始至终,许杏儿的想法是什么?”

许震怔住,“什么意思?”

“你和虞小青都想让她过上平凡人的生活,你甚至不惜用疏远她的方法去保护她。可是许杏儿真的就想这样吗?她毕竟是你的女儿,身体里流的是你的血,你觉得她就一定会想要过着平淡的日子吗?”

“我……”许震一时无言,他发现自己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女儿的想法。

蒋重轻继续说道:“你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总觉得男人继承财团就是天经地义。但是许杏儿也算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那孩子的心气可绝对不比同龄的男孩子差。”

“这不可能,女儿怎么能继承我的事业!”

“许震,女儿为什么就不能继承你的事业?”

许震一脸呆滞,他扭过头不想看蒋重轻,结果看到了放在角落的摄像机。

这对父女的目光,在这一刻穿越时间连接到了一起。

许杏儿从父亲眼中读到的信息很多。

他因为蒋重轻的话而感到震惊,眼中既有不屑,却也有怀疑,甚至还有悔恨……

女儿怎么能继承许氏财团呢?不,女儿为什么不能继承许氏财团呢?可是,如果女儿就能继承财团,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包括他和妻子谋划的那起荒唐至极的事件,又算是什么?

许杏儿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在国外的最后一个晚上。

父亲问她说:“你愿意继承我的事业吗?”

许杏儿泪流满面,她似是喃喃自语:“我愿意。”

这句话既是对许震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3】

密码密码密码……

此时此刻,许为仁的脑海中满是密码和密密麻麻的往事,它们搅和在一处,让他的思绪越来越乱。

外表阳光,内心实则一片灰暗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双肘压着腿部,双手攥在一处。他的眼睛看着地面,仿佛是在数着地上有几粒灰尘。

文彦博忽然开口说道:“你可以揪住某个线索不放,然后紧抓着它回忆过去,让过去的场景尽量清晰,保证每一个细节都可以想得到。”

许为仁没有理会文彦博,连头也没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听到文彦博的话,相反,他居然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指示去做了。

许为仁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父亲临终前的场景。

人,很多人,许为仁已经几乎想不起那些人的面孔是什么样子。他只记得自己将耳朵俯在父亲嘴旁,父亲说话的时候很艰难,从他口中喷出的气令许为仁感到有些痒。

父亲的眼睛看着他,但他的眼睛却看着她……许为仁心里想着,许杏儿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并且继承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的思绪一团乱麻,许震说话的声音又太小,即便他仔细去听也不一定能够听得清。许为仁感觉父亲拽了一下自己的手,于是他把目光又放回了父亲的脸上。

许震神色有些古怪,透着一些内疚,那是许为仁从未见过的表情。他盯着父亲的嘴,看着它微张微合,但就是想不起父亲到底说了什么。

他似乎有点印象,但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

箱子箱子箱子……

那个箱子简直太熟悉了,许为仁在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它。那次他偷偷跑到父亲的书房里玩耍,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书房的抽屉,然后在书柜上看到了这个箱子。

它藏在一排书的背后。

似乎每个孩子都喜欢偷翻大人的东西,就好像窥探他人隐私的欲望与生俱来。许为仁没能压抑住自己的念头,踩着凳子取下了箱子。

那是一只通体纯黑的箱子,在把手旁边有一只圆盘,圆盘上刻着从零到九的数字。他不知道这个机关是干什么用的,于是打算尝试着拧一拧。

结果他的手指刚刚放在圆盘上,还未来得及用力转动,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掐住了他的脖颈。

许震的语气冰冷到令人窒息,他说:“松手。”

许为仁本能地听从父亲的指令,松开箱子的同时,一记火辣辣的耳光也印在自己的脸上。

多年过去,当时的疼痛已经淡忘,但内心对于箱子的好奇却越来越深。许为仁偏执地认为这个箱子应该与自己有缘,总在引诱着他去打开。

但他在那次挨揍之后便再也没有尝试过,因为父亲那天说过,箱子很特殊,如果连续输错密码或者受到巨大的外力,会立刻自毁。

真是个奇怪的箱子啊。

可是,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呢?

父亲没有告诉他,然后一脚把他踹出了书房,还嘱咐谭姨以后一定要锁好书房的门。

许为仁感觉自己又站在了书房紧闭着的门前,那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让他忍不住想要窥探。

秘密秘密秘密……

箱子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父亲去世之后,姐姐许杏儿拥有了箱子,同时也拥有了书房。

许为仁仍然站在书房门前,但书房的主人已经面目全非。

他回忆着那天的事情,他记得自己没有敲书房的门,而是直接闯了进去。许杏儿明显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她正仔细观察着父亲留下的箱子。

许为仁嬉皮笑脸地坐在姐姐身旁,同样盯着箱子看个不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许杏儿却摇了摇头。

“咋了,不能说?要是不能说我就不问了。”

许杏儿说:“我不知道。”

“你该不会还没打开过箱子吧?”

“我不能打开它。”

“哦,也对,父亲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打开箱子。”

许为仁想起这段对话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来,许杏儿当时说的话现在看来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当时她说自己不能打开箱子,许为仁理解为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如果许震真的把密码交给了自己,那么许杏儿所说的不能,其实是她因为没有密码而无法打开箱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许为仁的脑海中依次出现了九个数字,它们按照某种固定的规律旋转着,象征着他自己没能听清的密码……也象征着他对于密码在自己手里这件事的态度。

十。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这种说法。结合许杏儿之前的表现,以及她在原始梦境中透露的信息,密码确实就在自己这里!

兜兜转转了一个巨大的圈子,最后却回到了自己身上吗?

如果自己想不起来密码,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得到了箱子也无法打开?

许为仁露出一丝苦笑,他松开紧紧交叉在一起的手指,那里因为过度用力的攥紧而有些肿痛。

他一面活动着手指,一面抬头看向文彦博。

虚弱至极的男人靠着椅背,腹部的血迹十分显眼,他闭着眼睛,或许是在想着自己的女儿吧。

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父亲啊,只要拿捏住他的女儿,就等于拿捏住了他的性命。

呵,居然会有这种弱点。

许为仁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指尖,忽然想起了这段时间自己和许杏儿的接触。

他的姐姐,对于他有着一种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他亲眼看着姐姐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姐姐就像是许氏财团那栋最高、最巨大的楼,而自己就像是目前所处的这栋烂尾建筑。

许杏儿高高在上,如同众神加冕。

自己则卑微得和泥土烂在一处。

但是许为仁知道,其实许杏儿过得并不好。

一来她是个寂寞的女人,没错,她一定很寂寞。

二来财团上下的人们并不认可她。

认可是需要时间的,父亲带了自己十多年,在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财团的人才终于开始尊敬自己。

而现在,许杏儿距离获得认可还需要很多时间。

这段时间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浮出水面得以呼吸的机会,在这期间财团不能缺少自己,甚至很多交际活动还需要自己参加。

但这段时间迟早有结束的一天,如果许为仁一直没有行动,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在财团中建立的威望以及人脉逐渐被许杏儿瓦解,然后自己落得出局的下场。

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

为什么不借着目前自己在财团仍有的影响力,去做一些事情呢?

从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许为仁便开始谋划了。

财团里出现了种种传言:是许杏儿害死了许震,所以她回来不久老总就去世了,而且继承权还落在了她的手上;许杏儿能力极差,压根无法打理好财团,只有许为仁才能打理好这一切……

可是许为仁没有这么做,他想要拥有整个许氏,而且姐姐手里的那个箱子到底装了什么尚未可知。他继承了许震多疑谨慎的性格,如果不能排除箱子这枚“定时炸弹”,他即便掌控了财团也无法安心。所以他必须得到箱子,就好像是父亲临终前亲手把箱子交给了自己,这样才算是完美。

另一方面,他不想让许杏儿变成毁掉许氏财团的罪人。

毕竟她是他的姐姐。

许为仁很为自己内心深处的这一缕亲情感到自豪。

当然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缕亲情中夹杂着多少欲望。

事情如许为仁所料,脆弱的许杏儿被流言蜚语击倒了。她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只能找心理顾问帮忙……而她找到的人,就是文彦博。

许为仁看着姐姐重新接触到了“旧情人”,然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再度熟络起来,就像是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又有了重新点燃的希望。

他心中的妒火也重新燃烧起来。

他知道姐姐对所谓的心理学深信不疑,对那种名为催眠的戏法更是毫无抵触。

所以当许为仁看到文彦博之后,便萌生出利用文彦博帮助自己骗来箱子的想法。

计划一旦成功,他就会得到箱子——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枚筹码,然后夺回属于自己的继承权。

与此同时,许杏儿也永远不会接受一个欺骗过自己的男人,她和文彦博之间将再无可能!

这真的是,一箭双雕。

只是许为仁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确射出了一支箭,但射中的猎物却可能不是雕。

文彦博忽然开口说道:“或许我可以用催眠帮助你找到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