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和你有关的不现实脑洞

1.

坐在夏也的房间里,宁星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她的垂耳兔,整个人呈现放空状态,连眼神都是木木的。

不远处,夏也对着电脑揉眼睛,修片修到脑壳疼。

“你魔怔了?在想什么呢?”夏也穿着小睡裙,伸着不秀气的懒腰走过来。

宁星分出了点注意力给她:“修完了?”

“没有,休息一下。”夏也把兔子抱过来,举到和自己齐平的地方,“你说宁小星怎么这么懒啊?刚醒过来没多久,眼睛又眯起来了。”

宁星翻了个白眼,去逗那只垂耳兔:“夏小也,听见了吗?她又说你懒,你快咬她。”

夏也把垂耳兔抱在怀里,冲她吐舌头:“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动不动地坐在这儿发了两个小时的呆,零食摆你手边都不吃。”她想到什么,八卦兮兮地凑过去,“恋爱了?”

宁星毫不留情一巴掌把她的脸推开:“思考剧情呢。”

“漫画?”

宁星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不想说就算了。”夏也鼓着脸撸兔子,“对了,你那个梦怎么样了?有继续做吗?上回你和我说那个结尾很奇怪,是怎么奇怪了?”

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答案,反而让脑海里的东西变得更加复杂,想到的东西也越发多了起来。

在与夏也对视的那一瞬间,宁星想到“当局者迷”这四个字。

如果她自己没办法想通,那问一问会不会好一些?

“我问你……”

夏也眨眨眼:“爱过,不约,写我的名,保小,救我妈。”

“别闹,我问你。”宁星纠结了一会儿,“如果一个人用听起来不像是玩笑的语气对你说了一句会让你有点在意的话,然后和你说这只是玩笑,你会怎么想?”

“是好话还是坏话?”

宁星顿了顿:“算是好话吧。”

“哦——”夏也把尾音拖得很长,语调暧昧,“那个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你会为了一句话想这么久,听上去问题很大,你真的不是谈……”

“你这组片子怎么样了?”眼看着夏也兴起,宁星连忙扯开话题。

夏也一秒被转移注意力,她哀号一声:“预设调不出来。”

随后,她拉着宁星来到电脑前,指着屏幕:“我希望这张照片有视觉冲击感,想调成胶片的感觉,可如果那么调就噪点太多,和画面所表达的内容又有点违和,看起来会破坏整体效果……”

“那你有没有想过减弱噪点,然后把明度和曲线,像这样……”

明明是她找的话题,但顺着夏也的话,宁星也开始把注意力投入到修片里。

这么一转移,她也就慢慢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纠结和疑惑。

两个女孩子开始认真工作起来,被忽略的垂耳兔终于能够好好睡一觉。它趴在地上,享受着空调送来的凉风,鼻子一抽一抽。

可也许是之前被**得太久,它的睡意都被揉没了。

垂耳兔不满地睁开眼睛,一蹦一蹦冲着窗边跳,打算啃个草球。

不料刚刚来到窗边,它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般情况下大学禁止校外租房,但夏也因为摄影有了一定知名度,已经在筹备开工作室,有学校的特批,所以她一直是自己住在小公寓里。她所在的楼层不高,但普通一只猫也是跳不上来的。

小垂耳的耳朵一颤一颤,眼神略显惊恐。

从出生到现在,它还是第一次在电视之外看见非人类的生物。这个生物毛茸茸的,和它一样,但它们长得却是一点都不像。

等等,这个样子的生物它貌似在电视里看见过……

它是狮子吗?

隔着一层落地窗,两个小毛团大眼瞪小眼——

小垂耳的身子像个球,尾巴也像个球,整体看起来就是凑在一起的两个大小白毛球。

舔着爪子,尾巴在身后一摆一摆身形不大的猫忽然把身子伏在地上饶有兴味地与它对视。

小垂耳如果能做出表情,此时一定是一脸惊恐——它记得,这是狮子捕猎之前的准备动作。

外面的日头很晒,晒得人发困。门外的生物眼睛一眯,打了个呵欠。等再睁开眼睛,就看见玻璃后面的小垂耳整个团成团子滚了回去,正好蹭到宁星。

宁星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哎,夏小也怎么了?发着抖呢。”

“宁小星发抖了?冷吗?”夏也把垂耳抱过来,一下一下地顺毛,“‘麻麻’抱抱,不冷了哦……”

窝在主人怀里,小垂耳稍微有了点儿安全感。

它借着这胆子再往外看去,可玻璃外那可怕的生物不见了。小阳台上空空****,只有几盆晒着太阳的绿植,随着风摇摇晃晃,看起来十分无奈。

熬了个通宵后休息了一整天,夏也和宁星总算是活过来了。

夏也最近计划出一套汉服的片子,这次找宁星也主要是为了这个。

“明天?这么快?”宁星抱着半个西瓜,一勺一口,“不是说18号拍吗?”

“是18号啊,可今天就是17号,你没看日历吗?”夏也抱着另外半个一起啃,“你不是看中了一套魏晋风的大袖套吗?等你陪我拍完……”

“说了不用你给。我也不是专业模特,也不一定能拍好,你包我一个暑假的吃住足够了,那一整套买下来也不便宜。”

被称为“破产三姐妹”之一的存在,汉服的价格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虽然白菜价的也有,但是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放在哪儿都适用。也正因如此,宁星常常为了攒一套汉服吃土喝风。

“这可不行,你肉体上的便宜,我只占晚上不占白天的。再说这次不是我的个摄,是要商用的,我一个人拿全款多黑心。而且,你自己买,买完之后怎么办,不活了?”夏也放下西瓜,抱起小垂耳寻求认同似的,“宁小星,你说是不是呀?”

宁星笑弯了眼睛,带着一嘴西瓜汁就亲上去:“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买了吧!”

“啊——”夏也拼命擦脸,“我反悔了!我不买了!”

“这可由不得你了。”宁星慢悠悠地抱回西瓜。

夏也磨牙:“是你逼我的!”说完连忙塞了几口西瓜,把自己糊了一脸汁水,噘着嘴对着宁星冲过去。

两个女孩子闹成一团,只有小垂耳忧心忡忡,嚼着甜草时不时望一眼窗外。

自从看见了狮子,白团子整个兔都忧伤了,完美地诠释: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能吃。

2.

摄影是个很辛苦的工作,夏也一直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比起幸运的有了一点名气的她来说,很多小摄影师其实更累却没机会出头。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她在拍摄的时候做得很多却很少抱怨。

背着厚重双肩包的夏也顶着太阳扛着单反,右手还拿着反光板,汗水从头发丝里冒出来,流到下巴上滴下去。

宁星也没好到哪儿去,在接近四十摄氏度的高温下,她穿着一套三绕曲裾,布料非常良心,领子也包得严实,就连里边打底的交领上襦都厚实得不行。

今天的模特不止宁星一个,还有一个男模特,只是对方在路上出了点儿意外,要晚些才能到,并且因为今天的要求比较高,东西也多,所以夏也还约了一个后勤。

却没想到,在她们到达目的地等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后勤忽然打电话来说自己有急事,来不了。

夏也急了:“那你能帮我联系谁来替替你吗?喂?喂……”

“怎么样?”天气实在太热,衣服又太闷,宁星的汗把妆都打花了,她贴心地先给夏也擦了擦脸,“还能找到人吗?”

夏也沮丧摇头:“不知道,我试试。”

这里是景点区,离市区不算近,就算临时能找到人,也未必能在预约的时间之内拍完。而且她们的拍摄地点是个景点,需要提前预约,约好了今天就是今天,根本不可能推后重拍。

宁星内心替夏也急得可以熬熟一锅粥。

清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在光点和碎影交错着轻晃的时候,有人踩了上去。那个人微微低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鸦羽似的又深又黑,眼瞳在这样的对比下显得更加清澈。

那个人微微惊讶:“宁星?”

在抬起头看见邢枫的那一瞬间,宁星想起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邢枫先是看到了宁星这一身与温度不符的装束。

这么热的天,她就这么站在没开门的商户前边,努力缩在那小块的阴影下稍微挡着不至于被阳光直射,额头上的汗一道道滑过脸颊,滴在衣襟上,领口湿了一小片,整张脸也红红的。

顿了顿,邢枫把刚买来的冰水递过去:“在干什么?”

“谢谢。”宁星把水接过来,欲言又止,看起来有些犹豫。

“你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宁星像是一咬牙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想请你帮个忙。”

邢枫猜到她现在需要帮忙,可他没想到她会直接和他说。毕竟她和他相处总是紧张,放在平时她连和他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蹦,能让她这么开口……他想,她大概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邢枫点头:“你说。”

宁星鼓起勇气克服一见到他就心虚到说话吭哧吭哧的毛病,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这期间,夏也一直在努力联系着认识的人,可实在不凑巧,假期里大家大部分已提前做了安排,没有安排的那几个离这里又实在很远,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夏也正焦头烂额之际,感觉到肩膀被人戳了戳。

“我们有救星了。”宁星汗涔涔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

“什么?”夏也一愣,顺着宁星的目光看见不远处的人。

那个男生看起来冷淡疏离,即便是站在眼前,也给人一种很远的感觉。

这个人她没见过,夏也疑惑,宁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好像没有和她讲过?

邢枫走过来,言语礼貌:“你好,我叫邢枫。虽然没当过后勤,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都可以和我说,我努力做到。”

夏也疑惑地看了宁星一眼,宁星眼睛闪亮朝她点头示意。

把手机揣好,夏也大致把后勤的工作讲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邢枫接过夏也的包和反光板,“帮她嘛。”

眼见后勤搞定,宁星忙着整理妆发准备拍摄,并没有注意到邢枫这一句话。可夏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在宁星和邢枫之间来回扫了几眼,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这么比喻不太恰当,可她给人的感觉的确是瞬间从小摄影变成了老母亲,看邢枫跟看女婿似的,十分仔细。

宁星的手边爬过一只小虫,她下意识地想去挥开,可她站在店门边上,挥手的方向有一根突出的钉子。夏也刚要叫出声,就看见邢枫伸手捂住了那个凸起,而宁星完全没有注意,甚至没去看自己的手挥到的是什么东西。

帮她挡了这下之后,邢枫再次低下头,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整理地上放得有些乱的杂物。

夏也欣慰地露出了慈母笑。

这人虽然看起来冷漠,可给人的感觉还不错,长得也好看,从刚刚的细节上她能看出来,他对宁星还是比较上心的。

在接触到夏也的眼神的时候,邢枫一怔。

“怎么了?”

夏也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刚才联系了那个男模特,他说走的另一条路,已经到了林区门口,可以准备拍摄了。那么我先去和林区的负责人打个招呼,等她整理完你们就过来吧。”

可惜宁星完全没有领悟到夏也的意思:“我整理完了,一起走吧。”

夏也瞥她一眼,满脸都是苦心被辜负的无奈。

“那行吧。”夏也叹口气,“你们走我后边。”

宁星想起自己拿了邢枫的水他就没了,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道:“林区里没有买东西的地方,我先去买几瓶水,等会儿拍摄可能要很久。”

“我去吧,你不方便。”邢枫把包放在一边的长椅上,“等我一会儿,很快。”

“哎,不用,不用……”

宁星还没来得及拒绝,邢枫已经大步地走向了对面的冷饮店。

“这多不好意思啊。”

夏也扶额:“你真是凭自己本事单的身啊。”

宁星没明白:“什么?”

“我说,你有没有找过自己的原因?”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宁星反应你过来:“什么原因?”

“你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啊。”

“那不是因为你吗?我有你就够了呀。”

这傻孩子没救了!夏也叹了口气。

等邢枫买水回来,夏也看他的眼神已经默默带上了点点怜爱。

这孩子也不容易,喜欢一个那么傻的。

邢枫完全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试图用眼神询问宁星,可惜对方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

邢枫于是沉默了。他想到了人以群分,一个人能和另一个人玩到一起,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两个人的脑补怕是都不简单。

3.

林区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走路也就是三分钟。

等夏也他们走到那儿,果然看见男模特已经等在门口了。男模是个Coser,少有的不“照骗”好脾气,虽然名气不大,但在圈子里口碑很好。

“你就是我今天的搭档吗?”他大大方方地对宁星伸手,“我是折酒。”

“你好。”宁星和他握了个手。

折酒笑嘻嘻递过去一根很粗的皮筋:“喏,看你好像挺热的,先把头发扎一下吧,等拍摄再放下来。这个皮筋不容易把头发绑出印子,还算好用。”

宁星有些意外,接过来一边低头绑头发一边感谢:“谢谢。很少看见有男生这么细心的。”

折酒耸耸肩:“细心算不上,只是因为经常有类似的拍摄工作,眼见着天热了受不了,所以买了一根随身带着而已。”说完他冲宁星眨眨眼,“不过因为这个被好看的小姐姐夸,看来这根皮筋买得很值。”

折酒很会说话,几句话就逗得人很开心。

邢枫背着双肩包在一边看着他们一来一去聊得热闹,默默咬了咬牙。

他偶尔会羡慕会说话的人,比如秦之澜和折酒。

虽然很多人都说沉默是一种涵养,话不多才可贵,但在现实生活里,不会说话的人还是很吃亏的。

比如,他也希望宁星能这么随和地和他说话,而不是看到他开口就战战兢兢恨不得马上哭出来……

他不擅长聊天也不会找话题,类似折酒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

有一股莫名的火燃起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差。

“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吧,可以准备拍摄了。”夏也抱着相机蹦回来。

刚过来,她就敏锐地发现了邢枫身上微妙而复杂的气场。

怎么了?她不过就是离开了一会儿,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夏也用眼神询问折酒,然而折酒并没有读懂她的疑惑。他一脸纯良:“进去吗?”

“走吧,走吧。”

夏也走在宁星身边,时不时地看看邢枫又看看她。

邢枫一肚子心事的样子,宁星这货也一门心思关注着某一处……等等,她怎么总盯着邢枫提着的那袋水?

怎么,她渴了吗?

4.

在拍摄方面,折酒十分专业,宁星却很业余。

平时夏也心血**偶尔会给她拍几张,修完发到网上,也有很多人夸她好看说她表现力不错,可那到底只是玩玩而已,除此之外,宁星可以说是毫无经验了,尤其今天还要和人搭档,就更显出她的拘束和紧张。

“你和他对视,眼神不要闪避。”夏也举着相机满脸是汗,不断地从镜头后探出头来指挥,“折酒你扶一下她的肩膀,对,从背后,就是那种要拥抱上去的感觉。”

邢枫盯着那只手。

“宁星,不然你低一低眼睛,别看他了,对,眼睛往这边偏一点儿……稍微转个身,扶住他的手,不用握住,搭着就行了!”

邢枫的眼神稍微偏离了一点儿,从两个人牵着的手上转向宁星的脸。

女孩的脸颊微粉,嘴唇微微抿着,眼帘低垂,额头半倚靠在高大男生的肩上。

这个动作,其实完全可以借位,不需要凑得这么近。

“咔!”

邢枫拧开一瓶水,面无表情地灌了一大口。

一定要抱得这么满吗?

刚拧紧瓶盖,抬头又看见两人换了个姿势,从面对面变成了折酒从背后拥着宁星。于是邢枫一顿,再次拧开盖子又灌了一大口。

这天气……

真热啊!

“好了!”抓拍了几张,夏也抹一把脸,“宁小星,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先拍折酒单人的。”

她翻着照片走去另一处取景地,折酒也跟着她走。

宁星站在原地,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夏也不说,可她知道自己的表现是不到位的,不同于平时的玩闹,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专业拍摄,真的找不到感觉。她也很着急,可越着急越是放松不下来,循环往复,就成了个死结。

“喏,喝点水。”邢枫走近她。

“谢谢。”宁星低迷地接过。

邢枫大概能够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出个本子扇了起来,像个人力小风扇,每一下的力道都是均匀的。

宁星低着头闷闷喝水,可这时,燥热得几乎让人要窒息的空气忽然流动了起来。她回头,身后有个人在帮她扇风。

对上宁星的目光,邢枫怔了怔,但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这瓶水大概不冰了,你看起来挺热的。”

“谢谢。”宁星握着水,“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很糟糕?”

邢枫没有直接回答,聊天似的轻描淡写:“刚才你们站在那个地方拍远景,我和摄影聊了几句,连我这么不专业的人都能看出你的问题,我想她不会看不出。所以我问她,既然是商用为什么要找你拍。她说,很多人拍古风和汉服都不生动,因为专业模特有模板,所以很多成片都会刻意且单一,她认为你能打破这个模板。”

宁星一愣,夏也从没有和她说过这些。

“所以你是最适合的。”邢枫终于总结,“唯一的问题,只是你不相信自己。”

“我……”

“啊——”

宁星想说些什么,然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夏也震惊过度地捧着折酒的脸:“没事吧,怎么办,都肿起来了……”

比起快哭了的夏也,折酒倒是淡定得很,他对闻声赶来的邢枫和宁星摆摆手:“没事,没事,蜜蜂而已。喏,就是我脚边上这只。”

邢枫在低头的瞬间拧紧了眉毛。

“不是蜜蜂。”他严肃起来,“看起来像马蜂,要尽快处理。”

在邢枫的帮助下把马蜂刺弄出来,宁星在旁边倒水给折酒冲洗伤处,不久,林区的负责人也过来,把折酒接走就医。

大家都很担心,毕竟马蜂不比其他,谁知道大意了会出什么事情。

折酒离开之后,夏也像蔫了一般,整个人有些无力,叹着气喃喃自语:“这下完了,拍摄该怎么办啊……”

这时,邢枫忽然开口:“你看我行吗?”

夏也闻声抬头——

少年的刘海微微晃着,风里有青草的味道,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干净又纯粹。

宁星也很意外,这个冷冰冰看上去不友好不愿意与任何麻烦打交道的邢枫,居然内里是个这么热心的好人。

拍摄能不耽误就是救命,夏也也来不及去思考太多,邢枫的个人条件确实很好,身高、长相、气质也都符合这次拍摄的主题,她立刻拍板。

“那拜托你了,下面只有一些双人的合照部分,可能需要一些互动什么的……你不介意吧?”涉及专业的事,夏也还是例行公事地交代。

邢枫对上宁星装满感激和意外的眼睛,嘴角短促地勾了勾:“没问题。”

天气太热,折酒脱下来的衣服其实已经半汗湿了,轻度洁癖的邢枫其实不大愿意接受,但在看见宁星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个问题可以稍微克服一下。

夏也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拍摄准备到位。

“等等。”邢枫突然叫停。

“怎么了?”

他轻咳一声:“这个怎么穿?”

“这……”夏也急吼吼刚想教他,开口之际却话锋一转,“宁星你帮他穿一下。”

宁星并没有觉得不妥,立刻应下:“好。”

可面对着邢枫的时候,她却一下子紧张起来。

宁星强装镇定,努力压制下内心的颤动开始帮他穿汉服。

这件直裾并不难穿,三处系带一处腰带,绑完套上外搭的大氅就好了。可好巧不巧,这一套和梦里邢枫所穿的婚服制式是一样的,除了颜色哪儿都像。

之前穿在折酒身上宁星没怎么注意,但现在帮邢枫整理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发觉了。然后,宁星的脑子里一下涌进来许多东西。

“等等。”

宁星一边手上不停一边胡思乱想,并没听到头顶邢枫出声。

“等等。”他抓住她的手迫使她停下,“腰带绑太紧了。”

宁星的手很小,几乎是被他的手整个儿包住。

像被火燎到似的,宁星往后一跳,涨红着脸头都不敢抬,颤声道:“不好意思,我给你松一松。”

邢枫看着自己胸前那个努力垂着头的小可爱,她脸上的红晕渐渐晕染到耳根,心中顿时如清风拂过,仿若置身在炽热阳光下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了。

不断在调整镜头的夏也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

她微顿,连忙抓拍了一张。

拍完倒回去看,她感觉有些意外。

明明没调光线也没有刻意找角度,但这张照片她居然很满意。

画面里的男女相对而立,竟然有点儿古时新婚小夫妻的感觉,丈夫要出行,妻子帮他整装。

夏也越看越满意,太自然了!

如果没有对比,那么前边的也可以,可一旦有了对比,这张照片的配合度和感染力比之前的好太多。

夏也摸摸下巴,瞟一眼邢枫。

人的问题?

5.

拍摄在火热进行。

日头偏移,温度却没见有啥变化,夏也掏出手帕仔细擦着镜头上沾染的汗渍。

中午晒得要命,现在倒是有层云压过来遮住烈阳,偶尔在云层破开的地方能看到太阳漏洒出来的金色的光。

宁星大喘着气:“是不是要下雨了?”

“好像是。”夏也把关注点移回到相机上,“拍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再来几张就回去吧。”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当宁星转向邢枫的时候,她看见他也在看着她。

明明是暖意丛生的夏天,他却被光线勾出冷白色的一道轮廓线,大概他自带的气场太强烈,宁星有一种错觉,觉得他手上拿着的笛子也像是武器,举起来就能“嗖嗖嗖”射出银针。

同样一套衣服,折酒穿上像书生,而邢枫穿上却像个侠客——单枪匹马仗剑江湖,数载古道漂泊,不留名姓也不会为谁停住脚步,冷淡清疏的一位侠客。

比起宁星内容颇丰的表情,邢枫倒是自然得很。

“你头发上有东西。”他说,“我帮你弄下来吧。”

“好,谢谢。”宁星乖乖低头。

随着邢枫走向她,她感觉到他的影子投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很微妙,分明影子是没有重量的,宁星却好像被什么压得想往后退。

“别动,有根小树枝钩住你的头发了。”

“小树枝?”

问完之后,宁星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扯了几下,但是不疼。

“喏,就是这个。”邢枫从宁星的头发里拈出半根小指长的细枝,“不知道怎么钩上的。”

邢枫很高,宁星被迫抬头。

她顺着他的话抬头,从他脖颈左侧那颗小小的痣一路看到他的眼睛。

邢枫的瞳色偏浅,近看是透明的金棕色,仿佛尚未凝结的琥脂,清透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可能是风带来的。”

宁星匆匆移开视线,生怕再看几眼就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

在宁星和邢枫说话的时候,夏也已经抓拍了很多张。

“哎,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水滴在头上?”夏也抱着相机,从包里摸出把伞,努力遮住三个人的头,“正好拍得差不多了,走吧,万一等会儿下大了就不好了。”

感谢老天和夏也!宁星宛如遇见救兵一样,赶忙接话:“今天的照片拍够了吗?”

两个女生脑袋碰脑袋凑一起看照片,邢枫看这把伞遮三个人实在勉强,于是后退一步走了出去。

女孩子淋雨对身体不好,但他没什么关系,回去洗个头就行。

“够了,你看,这几张我都超级满意!喏,你和他,又是你和他,还是你和他……”

夏也一张张数着:“而且这只猫也还挺上相……咦?这只猫哪儿来的,我拍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它?”

夏也和宁星同时一顿。

“喵儿——”

像是在回应一般,原先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小猫忽然发声,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

在看见它的那一刻,宁星整个人震了一下。

“这只猫……”

她诧异地指着它——

“它怎么这么眼熟?”

夏也没觉得有什么,猫嘛,大概都长得差不多。她还是很满意自己今天的拍摄,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啧啧赞叹。

可是邢枫的表情也变了,他沉声道:“这只猫我也见过,在学校里,还有……”

他和宁星对望一眼,还有那个梦。

如果没有记错,这就是坐在高堂上的那只猫。

宁星试探着开口:“高堂?”

邢枫点头。

“所以我没记错?”

“应该不会,它的后颈有两块印记,很特殊。”

两个人一言一语,像是在对什么暗号,夏也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宁星对她笑了笑,接着犹豫了一会儿,向小猫走去。

猫儿一脸懒散看着她,丝毫没有流浪猫对人类的警惕和畏惧。不仅如此,它还扫了扫尾巴,站了起来,走到宁星脚下,用尾巴撩了撩她的小腿:“喵儿——”

这一声又软又嗲,叫完之后,它直接躺倒在了她的脚背上。

夏也先是对这个操作表示蒙圈,蒙完之后忍俊不禁:“你大概是被它碰瓷了,哈哈哈……”

夏也蹲下身,指了指宁星冲小猫问道:“你是想跟她回家吗?”

橘色的小猫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歪歪头,回应似的又“喵”一声。夏也看得心都化了。

“太可爱了!要不我们先带它回去怎么样?”

“这……”宁星歪歪头,“你的家,你说了算。”

而邢枫就这样看着宁星,在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对她眨了眨眼睛。

夏也不动声色地将两个人的互动收入眼底,悄悄地在心底“哦”了几声,这才把一脸温顺的小猫抱了起来。

她抱兔子抱习惯了,对抱这种小家伙很顺手,小猫也没有反抗,眯着眼睛舒服地窝在她怀里,换了几个舒适的姿势。

“我送你们回去。”邢枫已经背好了双肩包,手里提满她们带来的东西,他看上去充满正气,“东西多。”

夏也看看宁星看看他:“那就麻烦了,我先去前面联系车,你们在后边慢慢走吧,不着急。”

“急”字的尾音被她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儿,听上去颇有深意。

宁星读出来了,也猜到了夏也的想法。如果是在平时,她大概会直接冲过去给她来一记锁喉,可现在毕竟身边还有个邢枫,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用眼神杀一杀她,警告她收敛点儿。

太阳雨说停就停,云层后边的光越来越亮,几乎能把云层撕破。

邢枫走在宁星身边,低头就看见阳光下边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粉粉绒绒带着点儿孩子气,却又被精心描过的妆给遮住了些许,将孩子气蒙成了少女感。

“干吗这个表情?”邢枫笑。

宁星原本一脸的气鼓鼓却迫于什么按捺不发,只死死盯着夏也,在听见邢枫的声音之后,她转头,脸上的表情秒转,颜色也红了一点。

“没什么。”她哼唧,“就是有一个人在乱开脑洞。”完了又补充一句,“特别特别不现实的脑洞。”

“哦……多不现实?”

“……”

宁星反应过来,赶紧把快要溜出嘴的话咽回去。

她挣扎了会儿:“你不会想知道的。”

邢枫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他故意追问:“和我有关?”

邢枫给人的感觉一直很不好接近,这个挑眉的动作在宁星看来是天大的突破了,这大概也是她在他脸上看到的除了敛眉外第二个幅度比较大的表情,她于是盯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了?”邢枫不明所以,收住笑。

“你刚才那个表情有点不像你。”

邢枫耸耸肩:“在不熟悉的情况下,我会比较慢热。”

语言是很丰富的,一句话可以表达出很多种意思,就看你怎么理解、想怎么理解。宁星在这句话之后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她问:“所以我现在能看见这样的你,是因为你和我熟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宁星的眼睛亮亮的,然而邢枫一眼看见她隐隐的小期待。

“嗯。”邢枫应。随即得到了她弯着眼睛的愉快回应。

她总是没办法藏住自己的情绪,对于她,邢枫总能一眼看透。

在这之后,两个人走得稍微近了一点,没有说话,没有更多交流,但和之前相比轻松了很多,一个不再紧张,一个不再淡漠。

同时,也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门锁打开的那一刻,小垂耳听见动静,迈着四条短腿就往门口跑,可它万万没想到,首先迎来的并不是主人,而是毛茸茸的一只大了自己三倍的团子——

“喵儿——”

夏也对着小垂耳招手:“来,你们熟悉一下吧,这是你新的小伙伴哟。”

小垂耳从头到脚每一根毛都写着拒绝,可夏也并没有看懂。

不止没看懂,她甚至还过来抱住了它,把它往猫那儿凑。

这一瞬间,小垂耳觉得自己心态快崩了。

它僵硬着身体,在明白主人是不会懂自己之后,眼泪汪汪地把目光移向宁星。但天不遂兔愿,另一个主人居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从头到尾在和一个陌生人类说话。

年幼的它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心如死灰。

也就是这时,对面的“狮子”凑近它,闻了闻。

小垂耳浑身紧绷到极限,陡然腿间一热——

“天啦,宁小星尿了!”

夏也一阵狂叫,宁星和邢枫双双表情复杂。

可是,因为自己引起了怎样的慌乱,小垂耳已经感觉不到了,它只觉得天旋地转。

在昏倒之前,它最后看了一眼两个主人。

——希望她们不会因为自己被吃掉而难过。

——也希望来世不要再遇见“狮子”。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