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穆之菏和徐东鑫结婚前夕,遇到了一重阻碍。

这重阻碍来自于徐东鑫的奶奶。

老太太是个慈祥开朗的老太太,平时爱听相声爱听戏,没事儿去打打牌,那么大年纪了,人还精明着。

她还信佛信命。

问题就出在这里。

老太太要来穆之菏的生辰八字,去淮司街找近两年来非常火,据说非常灵验的一位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徐东鑫与穆之菏两人八字不合,以后容易磕磕绊绊。

傍晚饭桌上,老太太忧心忡忡地说了这件事,不赞成徐东鑫和那姑娘在一起。

徐家人向来孝顺,见老太太态度十分坚决,也没反驳她,只是保持着沉默。徐家父母觉得还是要等徐东鑫本人从部队回来再说。

穆之菏那边还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单方面被否定了。

她自从过年时跟徐家父母见完面后,周末空闲时经常被徐母邀请去家里玩,她陪徐母一起打理花房,做小点心吃。徐母正好缺个伴,她自己倒是非常满意这个儿媳的。穆之菏虽然话不多,看着有些冷淡,但从相处过程中可以看出来,是个好孩子。

徐母邀请穆之菏的次数多了,后来她便自觉地每周周日去徐家。

这个周末,她发现不太对劲。

老太太对她很冷淡,徐母欲言又止,连家里的保姆私下给她沏茶时都不复以往的客气和笑脸相迎。

穆之菏这么聪明,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

临走前,她去厨房切水果,借机跟保姆聊了几句,三言两语间,就把八字不合这个事给套出来了。

她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只是接下来的周末没有再主动去徐家。

跟林满约着去看场喜欢的电影,反而更自在。

徐母性格好,容易相处,但到底是长辈,穆之菏在她面前不能肆无忌惮,言行举止都要注意,不能太散漫。她从小到大都是不太受拘束的,但这是她喜欢徐东鑫,为他做出的努力。

半个月后,徐东鑫回来,知道了算命的事。

他跟老太太在书房里谈了三个小时,口干舌燥,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不欢而散。

徐东鑫憋了一肚子火,一路油门踩到底,回他跟穆之菏两个人的家。

黄昏时分,天空中的火烧云绚烂。

他打开家门,闻到浓郁的香味,厨房里正在小火煲汤。穆之菏一身家居服,坐在客厅的飘窗上在看翻译稿,听见响动抬头。

她看着他诧异地问:“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徐东鑫看见她心里就平静了,什么火都散了。他走过去把人抱起来:“迫不及待,想回家喝你煲的汤。”

有些干裂的嘴唇狠狠压下去,印在她嘴角,白皙的侧颈。她圈住他的脖子,被吻得迷糊时摸到他的头发,轻笑了一声:“扎手……”

天边日落月升,疏淡的月芒撒落。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徐东鑫收到短信,对方说人手已经准备好了。

他起床穿衣服,穆之菏睡得正香。

二十分钟后,徐东鑫带着一帮人抵达淮司街,砸开了王运良家的门。

算命先生王运良,这两年挺火,徐东鑫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火起来的。他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时候,还是在读初三那年。

并且那时候,王运良还没干上算命这一行,是个臭名昭著的惯偷。

当时王运良的女儿王蕊,跟徐东鑫同班。

初三下学期,王运良到学校给女儿开家长会,顺手摸走了旁边另一位家长的钱包。他没注意教室里开了监控,后来失主追查,警察马上锁定目标逮住了他。

从此王蕊在班上抬不起头,被许多人在背后说道,说她爸是小偷,说她也手脚不干净。

有次体育课上,王蕊被人恶作剧关在器材室里,徐东鑫帮过她一次。

后来王蕊好像给他送过亲手做的曲奇饼,但他不爱吃那玩意儿,也不懂少女的心思,好像没收,又或许收了随手扔给了别人。

他记得并不太清楚。

倒是对王运良这么一号给女儿开家长会还要偷东西的人物,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王运良吓得从**跳起来。

大门破烂,客厅里敞亮,站满了一群手里抄着家伙的青年,像电影里演的场景。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板寸头,相貌英俊,看上去没那么凶神恶煞,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儿笑。

“王运良?”

“是……是我,你们想要干什么?”

“大约半个月前,你跟徐家的老太太算了一卦,说她孙子跟孙媳儿八字不合,你还记得这回事吗?”

“记……记得。”

徐东鑫手里的铁棍猛然砸向茶几,上面铺的一层玻璃块块碎裂。他唇边噙着的那点儿笑像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我不想再从任何人的嘴巴里听到我跟我爱人不合的消息。”

他样子又狠又恶,一字一顿:“我跟她——天、生、契、合。”

“记住了吗?”

王运良连连点头,保证道:“下次老太太要是再来,我一定这么说!”

这件事解决得很快,不过就花了谈几句话的时间。

身后一群人没站两分钟就要撤场,走之前徐东鑫对其中一个说:“联系好师傅,过来给王大师把门和茶几修好。”

“好嘞。”

之后,徐东鑫独自开车去了灵禅寺。

那是座隐在郊区山林中的小寺庙,平时香客不多,也不出名,但跟徐家祖辈有点儿渊源。老太太每逢初一十五会去上香。

徐东鑫进了寺门,上台阶,进殿,在佛前一跪。

把老和尚惊呆了。

这孩子小时候就常陪着他奶奶一块儿过来,但他只是陪同而已,不拜佛,不进殿,宁愿在院子里斗蛐蛐捉蚂蚁。

老和尚手里拿着扫帚:“今天遇上了件稀奇事。”

徐东鑫说:“我这次是诚心的。”

这话老和尚信,这孩子心里有块明镜,以前不信便不跪,坦率不敷衍,如今心甘情愿了才会跪。

也不知是为了谁。

“帮我这一次,我愿替佛祖镀金身,替您扫庭院。”

徐东鑫扫了半院的叶子,耽误了时间,回去的路上接到穆之菏的电话,她声音听起来像刚醒:“你人呢?去哪儿了?”

徐东鑫笑笑说:“帮你买早餐,你不是说想吃孜门胡同的粥吗,我马上回来。”

关于算八字的事,昨天穆之菏还没来得及说,今天醒来就记挂着,正打算开口,又转念一想,徐家奶奶必定会找徐东鑫谈话,他会解决的。

所以,她也没在他面前提起了。

“不着急,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再逢十五,老太太去灵禅寺上香。

老和尚跟老太太聊了聊,还帮她在佛前问了一卦,得出的结论跟之前算命先生王大师所说的完全不同。

老太太蒙了。

但她自然是信佛祖和老和尚的。

穆之菏第二天收到徐家祖传的玉镯子,徐东鑫在旁边笑,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早就说了,我们天生就该一起。”

我要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