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李南泠嘴角微微勾起,弯出一抹嗜血的笑,想必今晚又有一场恶战。

翌日清晨,李南泠难得起了个早床。

他才洗漱好就跑去厨房做早饭,左右开弓,培根与蛋一同下锅,才准备给培根翻面,小念云就“噌噌噌”地跑进了厨房。她看到李南泠的一瞬间明显愣了愣,连忙拽着他的袖口,仰头问:“南泠哥哥,今天怎么是你做早饭呀,我妈妈在哪里呀?”

千黎向来睡得早起得晚,为了跟上她的生物钟,李南泠平日里也不会起早床。一般情况下小念云的早饭都是佘念念做的,所以小念云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李南泠铲出一个单面煎香的溏心蛋放进盘子里,又把锅子里的几块培根给翻了个面,才笑着说:“你妈妈还在睡觉呢,南泠哥哥今天起得早,想给小念云做顿好吃的。”

“原来是这样呀。”小念云倒也没想太多,得到李南泠的答复后立马露出了甜甜的笑,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东西似的,神色夸张地和李南泠说,“对了,南泠哥哥,你知道吗?我昨天做了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呢!”

李南泠神色不变地把煎香变色的培根也铲进盘子里,歪头望向小念云:“你梦到什么了呢?”

“我梦到妈妈变成妖怪了,一下子要杀我,一下子又要救我,还掐我脖子呢。你说是不是很可怕呀?”

李南泠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培根,吹凉了,蹲下身来给小念云尝味:“确实很可怕呢,不过小念云别担心啦,只是梦而已。替南泠哥哥尝尝盐味够不够。”

小念云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连说三声好吃,哪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佘念念是在小念云吃完最后一块培根时匆匆跑下楼的,她满脸倦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看就知道昨晚睡得不好。

还没嚼完嘴里食物的小念云连忙喊了声妈妈,指了指放在自己对面的那份早餐:“妈妈,妈妈,快来吃早饭呀,南泠哥哥做的饭可好吃啦!”

佘念念足下一顿,李南泠恰好脱掉围裙从厨房走出,与她视线撞上,笑容依旧温润:“先吃早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一股暖意顿时涌上心头,百感交集的佘念念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冲他露出感激的笑。

李南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转身又上了楼,接着睡回笼觉。

约莫十点半的时候,睡得昏天暗地的千黎才从**爬起,她啥也不顾地直冲出房门,眼睛晶亮晶亮地盯着犹自坐在窗台边看书的李南泠。

昨晚千黎心情不大好,躺在**刷微博刷到了一两点,还冷不丁刷出一条菏泽市美食节的微博,结果越发睡不着了,在**滚来滚去的,恨不得一睁眼就到了天亮,拖着李南泠一路过去吃吃吃。

李南泠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被她的眼神给盯得只想抱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一顿搓揉,最后他还是生生压下了这个念头,不动声色地翻动一页纸,嘴角已然克制不住地高高翘起,声音却依旧保持平静:“这是怎么啦?”

在李南泠面前,千黎从来就不会不好意思,见他发话,当即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去美食展,就在市中心那里,离我们这里不远的。”

“唔。”心思已然不在书上的李南泠又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纸,却迟迟不肯给个确切的回复。

千黎简直是心急如焚,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攀上李南泠的胳膊,眼睛越发亮,简直都要发出绿光:“李南泠!李南泠!我要去美食展!我要去美食展!”

李南泠要是没克制好,嘴角恐怕都得咧到耳朵根了。

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笑意,然后他搁下那本不知道被自己瞎翻翻到哪一页的书,声音不徐不疾:“你要是肯主动让我摸摸头,我就考虑考虑。”

“真的啊?”千黎此刻的心情已经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她连忙把头歪过去,抵在李南泠肩上,“快摸!快摸!”

李南泠简直哭笑不得:“这么没节操啊?”

见李南泠迟迟不肯动手,千黎索性自己靠过去,把头抵在李南泠掌心蹭了蹭。

主动伸头给人摸这也就算了,可她蹭完立马翻脸不认人,这变脸的速度简直比李南泠翻书还要快:“嗯哼,蹭都蹭完了,可别想赖账,赶紧走!”

李南泠这下可真没能把持得住,一下就笑出了声,本着不摸白不摸的念头,又在千黎脑袋上揉了揉:“你呀,你呀,就知道吃!”

一语落下,哪还看得见千黎的影子,人家早就“噌噌噌”地跑回了房间换衣服。

李南泠只得失笑着摇头:“吃货,大大的吃货。”

美食节举办地在菏泽市最繁华的小吃一条街,千黎虽依旧板着一张讨债脸,眼睛却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似的贼亮贼亮的。她一路指挥着李南泠到处买小吃,直至她与李南泠四只手都拿不过来,才有所消停,找了个地方坐着慢慢吃。

李南泠向来不爱吃这些小吃,他所发挥的作用除却到处抢购“粮草”,另一个极其重要的作用便是,让千黎吃东西吃得更方便,譬如剥开螃蟹的壳、抽出鸡翅膀的骨头、剔除炸鱼的软刺……让千黎吃得更加酣畅淋漓。

李南泠浑身上下本就透出一股子高贵的气息,这般安安静静地垂着眼帘剔骨头,非但不让人觉得沾了俗气,反倒别有一番风味。来来往往的路人路过这桌时,总不免偏过头去多看几眼,起先或许是被千黎那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外貌所吸引,而后,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不停剥壳、剔骨的李南泠。

剔骨头还能剔得这般优雅的男人简直是人间极品。

李南泠显然是做惯了这种活,都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可谓是行云流水般流畅。

满满一桌子小吃都被李南泠处理好后,他便掏出湿纸巾,开始慢慢擦拭自己骨骼匀称、修长有力的手指。见千黎还未吃完,他又单手支颐,笑吟吟地望着千黎像只小仓鼠似的不停往嘴里塞东西。

兴许是这眼神太过露骨,以至于让千黎打了个寒战,她手中动作一顿,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道:“别用这么慈爱的眼神看着我!”

语罢,千黎还连忙转过身,生怕李南泠再盯着她看似的,惹得李南泠又是一阵低笑。

“唔,小千黎果然一如既往地害臊。”

本以为千黎要一直这么别扭地吃下去,结果不到十分钟,她又把头转了过来,神色有些警惕,与李南泠说话的时候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前倾,且压低了声音:“觉不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李南泠起先有些疑惑,因为经过的人几乎都在看他们,随后才清楚千黎想表达的意思。

就在千黎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李南泠即刻就感受到几道明显带着杀意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

他与千黎几乎是同一时间都有了反应,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千黎像是毫无察觉般继续坐在椅子上吃东西,李南泠则笑着跟千黎说了句:“我替你去买支冰激凌。”说完人已起身,消失在人海里。

就在李南泠消失之后,千黎看到人群里涌现出数十个可疑人物。

他们纷纷朝着李南泠消失的方向转移,明显都是冲着李南泠来的。暗中注视着一切的千黎本还想继续吃东西,然而食物还未送入口中,她又察觉有人锁定了自己。

觉得万分无趣的千黎,只得收拾好那些尚未吃完的东西,提着它们往人群里钻。

她当年与李南泠定了契约,两人即便是隔得再远,都能清楚感应到对方的具体位置,比定位仪还管用。

千黎稍一闭眼,就感应到李南泠正往一里开外的购物广场方向走。

紧抿的唇微微扬起,她抄了一条近路,不急不缓地往购物广场走去。

与此同时,两岸咖啡馆。

佘念念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平摊在何凌云面前。

何凌云低头抿了口咖啡,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佘念念面上无一丝波澜,言简意赅:“离婚协议书。”

何凌云握住咖啡杯的手紧了紧,他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半晌以后,终于开口:“离婚可以,念云得归我抚养。”

佘念念立即开口表决:“我反对,她是我女儿,无论如何都得跟我!”

何凌云脸上的笑有些刺眼,甚至带着几分恶劣:“即便是闹上法庭,你也抢不到她,你一没经济收入,二无权、无势、无背景,在菏泽,你凭什么跟我斗?”

佘念念默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佘念念难堪的样子,他脸上终于再度露出了舒心的笑:“你说,这个婚,我们究竟还要不要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十分钟后,千黎就已抵达李南泠所在的购物广场后门。

李南泠早就甩掉了那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在马路边上等她。

司机都快开出一里路了,李南泠和千黎却还未报出目的地,他不免有些心急,连忙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这种情况下,李南泠与千黎自然不能回佘念念家,以免伤及无辜。

沉思片刻,李南泠只是笑笑,用一种“你该明白”的眼神望向司机:“什么地方最偏最远,又没人来打扰,你就往什么地方开。”

司机心领神会,嘴上说着好,眼睛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乖乖坐在后座上继续吃东西的千黎,不免对李南泠心生鄙夷,长得人模狗样的,结果还不是,哼哼……

两小时后,李南泠与千黎在远郊芦苇地下车。

他们下车不久,附近就有近十辆出租车停在他们先前停靠的地方。

如果按照一辆车坐四个人来计算,这一次起码来了三四十号人围堵李南泠与千黎,远远比想象中的多。

十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几十个衣着不同、发型不同的陌生男子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这片芦苇地里。

而今是初秋,地里的芦苇还很是茂密,足有一人高,个子不高的人走在里边,几乎整个人都要被遮蔽。

这种环境最适合打游击战,一路追来的几十号人不敢轻易进芦苇地。其中一个脑袋锃亮锃亮的壮汉走在最前边,气沉丹田地朝芦苇地里吼一声:“奉劝二公子尽快交出那卷羊皮纸,大公子宅心仁厚,并不愿意伤到您,他还特意嘱咐小的,即便是真到了要动手的地步,也务必给您留一具全尸!”

无人回应他的话,唯有秋风扫过芦苇,发出细微的声响。

久久得不到回复的光头一声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统统给我上!”

几十号人深入到望不到尽头的芦苇地里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当年几乎所有知情人都知道那卷神秘的羊皮纸落入了李南泠手中,无论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还是他的亲兄弟,都变得陌生而又面目狰狞。孤苦伶仃的少年就此亡命天涯,所幸还有一个Z肯容纳他。

所有人都以为那卷羊皮纸是无价之宝,只有已经得到它的李南泠才知道,真正的无价之宝根本就不是那卷羊皮纸,而是一直以来都被他奉若至宝的千黎。

羊皮纸充其量只是一张地图而已,上面所标示的五个地方并无传说中的宝藏,而是分别封印了千黎的部分妖力。

当初李南泠成功解开第一处封印,千黎即刻化形;第二处封印一解,她立即恢复三成妖力,方才有了如今的能力。

李南泠甚至不敢想象,当五重封印全部解开时,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李南泠望了盘腿坐在芦苇**正中央的千黎一眼,她依旧笑颜温润,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

风中传递了那几十号人前行的信息,千黎缓缓闭上了眼,无数根藤蔓呈放射状从她身体中爆射出。原本不断传来“窸窣”声的芦苇**里瞬间一片死寂,鲜血的气息一下子被风吹散,飘浮在望不到尽头的芦苇**上空。

既然这次围剿乃是出自自家大哥之手,李南泠百分百确定,就在今晚,还会有一拨人在暗处等待自己。

他抬头望了眼几近日暮的天空,嘴角微微勾起,弯出一抹嗜血的笑,想必今晚又有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