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李南泠笑眯眯地说:“我们的目的依旧是钥匙,至于信任这种东西,时间自然会告诉你。”

三天后。

送完小念云去幼儿园的佘念念才到家,就看见李南泠笑眯眯地蹲在自家门口逗狗。

狗是邻居家经常钻围栏逃出来遛弯的小拉布拉多,它总喜欢围在她家院子外乱转。

佘念念不禁脚下一顿,因过度紧张而绷紧了身子。

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与那个看似温柔的少年交谈。而李南泠从始至终都蹲在那儿替小拉布拉多顺毛,一副完全没发现她靠近的模样。

佘念念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扭头就走也不是,继续往前走……她似乎也没这个勇气。

在佘念念犹豫不决之际,院子里忽而传来阵阵细微的动静。

一张讨债脸的红衣少女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登场,全身弄得像是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似的,怀里依旧抱着棵白菜。一眼看去似乎还是那棵白菜,只不过和前两次相比,似乎又有些不同。如果说前两次见面的时候,那白菜还是死的,那么这一次见面,白菜像是已经活了过来,它在红衣少女怀中不停地抖啊抖,佘念念一时间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李南泠顺毛顺得直翻肚皮的小拉布拉多终于察觉到佘念念的靠近,“唰”地一下翻过身,直奔佘念念身边,围着她蹭啊蹭。

李南泠亦起身,遥遥立在门口,笑颜如同声音一般温柔:“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红衣少女不禁小手一抖,一个不留神就拽断了一片白菜叶。原本只是在她怀中低频率抖动的白菜像是抽风似的猛地抽搐两下就没了动静。

佘念念并未立即接李南泠的话,只见红衣少女气势汹汹地将那白菜掰断,塞进李南泠手中,冷着音调说:“今晚炒给本……我吃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佘念念终于缓步上前,刻意压低了声音望向李南泠:“很抱歉,我无法交出那把钥匙。”

她甚至都做好了与他们抗争到底的准备,谁知李南泠又不按常理出牌,非但不似预料中的那般与她撕破脸皮,反倒一脸无辜地朝她眨巴眨巴眼:“我们今天来找你,并不是为了钥匙的事,而是希望可以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佘念念惊呆了,看着李南泠,就像是在看一个荒诞离奇的笑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猎人与猎物,两者相遇,猎物没夹起尾巴逃跑就已经是不合常理了,这个猎人现在却说,让猎物收养自己一段时间。

这种事简直不亚于天方夜谭!

佘念念只不过露出一瞬间的犹豫,李南泠便已猜出她的心事。

他面上笑意不减,永远都是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就连说出的话,都让身为猎物的佘念念生出一种他真是在为自己考虑的错觉。

“你身上既然依旧寄居了妖魔,我们便不能对你放任不管。”

佘念念刚要开口反驳,李南泠又笑眯眯地补了句:“即便你是异族神女,你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不是吗?更何况……”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地对上佘念念的眼睛,“自从你的孩子降世后,你的灵力就在逐年消退,否则,以你的本事,又岂容得下晚辈在你眼前晃**这么久?”

李南泠挂在面上的笑容从头至尾都未改变,佘念念看在眼里,只觉遍体生寒。

她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够深,却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瞧两人站在原地叽叽歪歪磨蹭这么久,红衣少女板着脸戳了戳李南泠的胳膊:“你们俩究竟还要磨蹭多久?”

李南泠轻拍红衣少女气鼓鼓的脸:“别急,马上就好。”

他的视线转移至佘念念身上,只是这次,他笑容里明显掺杂着别的东西:“说起来,你大抵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即将上小学的女儿。”

佘念念心底发凉,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做出反应,一改先前的软顺,满脸警惕地瞪着李南泠:“你们想要做什么?”

李南泠面上波澜不惊,说话的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无辜:“在下只是给你提个醒,你现在的状态着实算不上稳定,万一不小心失控……你的小念云年纪又如此小……”他的话说得不甚完整,想要表达的东西却已完整地传递给佘念念。

李南泠所说不假,这也是佘念念如今最担心的问题之一。她虽摸不清李南泠等人的底细,理智却告诉她,或许她可以尝试与他们合作,更何况,她如今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幽幽叹了口气,终于做了决定:“告诉我,你们究竟有何目的,还有,凭什么让我信任你们?”

李南泠笑眯眯地说:“我们的目的依旧是钥匙,至于信任这种东西,时间自然会告诉你。”

红衣少女被李南泠最后半句话给酸得直翻白眼,越发没了耐性,她鼓着脸戳李南泠的胳膊:“我说,你们究竟要在门口磨蹭到什么时候?!”

李南泠揉揉红衣少女柔软的头发,笑意直达眼底:“小千黎别生气,咱们马上就进去。”

当天晚上是李南泠下的厨,他果真把那棵白菜炖成了汤端给千黎喝。

佘念念对两人仍留有戒心,小念云倒是很快就与李南泠打成了一片。至于千黎,她眼睛里只有餐桌上的食物以及佘念念庭院中那半院子的蔬菜。

临近半夜,独自缩在房间里折腾一棵新白菜的千黎又饿了,她趿着拖鞋,摸进厨房找东西吃。

与厨房隔着一整个餐厅的客厅传来动静,仔细听去,像是佘念念说话的声音:“你究竟有没有在外边偷腥与我无关,但是你给我记住一点,别让那些脏东西找上门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明明客厅里站了两个人,从始至终却只听到佘念念一个人的声音。

另外一人始终保持沉默,佘念念像是彻底死了心,即便千黎此时此刻看不到她的脸,也能从她声音中听到一丝倦意:“赶紧拿着你的东西滚!”

那人不曾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几乎在佘念念开口的一瞬间,就关门走了。

屋外响起汽车的引擎声,一束灯光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打进厨房,照亮千黎藏匿在黑暗中的身体。正准备关灯上楼的佘念念恰好看见这一幕,两人就这般尴尬地对上了眼,气氛变得格外微妙。

佘念念本就心情不好,又这么一直被千黎盯着看,说话自然就有些不客气,竟有几分迁怒于千黎:“看什么看!”

千黎今晚却出乎意料地乖顺,非但没奓毛,反倒张嘴就来了句:“我饿了,来找吃的。”

她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一副除了吃的,啥都入不了她法眼的模样。

佘念念像是魔怔了一般,明明别人说的是来找吃的,她却絮絮叨叨不停地说:“那女的有什么好,他居然说要和我离婚?嗬,眼光真是越来越差,就那种脸大如盆、头大如斗、长得跟牙签插肉丸似的小贱人也敢拿来跟我比!”

千黎自然是接不上佘念念的话。

处于暴走边缘的佘念念越发气愤,又指着千黎鼻子怒斥:“你又看什么看!”

千黎叹了口气,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声音幽幽的:“你还没告诉我,哪里有吃的?”

佘念念当即被这话怼得愣在了原地,千黎毫无波澜的声音再度响起:“别哭了,眼睛会肿。”

佘念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泪水浸湿了她整张脸。

第二天上午将近十点钟的时候,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千黎背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看见一个日系打扮的小姑娘挎着包在院外鬼鬼祟祟地瞎晃悠。

千黎瞥她一眼,她又立马将视线收回,仿似先前不过是不经意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罢了。

千黎没打算理会她,继续倒腾一根新摘下来的老黄瓜,那小姑娘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挺直了腰杆跑来敲门。

千黎眼皮子都没抬起,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有话快讲。”

那小姑娘显然没料到千黎会这么冷漠,忸怩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麻烦替我转告佘念念,今天下午四点,锦绣广场B座大门见。”

短短一句话,直叫千黎眉头拧成一团,她最讨厌那些有话不好好说,非得大着个舌头装娃娃音的女孩。即便如此,她仍抬起眼帘,正眼瞧了那小姑娘一眼。

毫不夸张地说,只一眼,她就瞧出那小姑娘定然是佘念念昨晚吐槽的对象。

果真是应了佘念念那句话,虽还没夸张到脸大如盆、头大如斗这种地步,倒也完全符合牙签插肉丸这话。

眼前的小姑娘虽也算得上好看,只是那夸张的头身比例着实令人惊叹。

千黎没说话,小姑娘权当千黎已然默认,于是飞快地跑得没影了。

千黎一人独坐小板凳上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还真是脸大如盆、头大如斗啊……”

千黎犹自念叨着,佘念念就已经开门走了出来,恰好听到“头大如斗”四个字,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千黎瞧佘念念迎面朝自己走来,完整地将那小姑娘的话转述给佘念念听。

她说话本就傲气,同样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无端就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佘念念冷着声调问:“那人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千黎托腮沉思许久:“女的,就那个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