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做笔交易吧,我用一个秘密和你交换。
刚到苍南市,李南泠就收到一张神秘的彩色小卡片。
他不动声色地自皮夹中抽出一张钞票塞进服务生的胸襟口袋里,嘴角漾起和善的笑意:“知道多少说多少。”
服务生端盘子的手一紧,终究还是抵抗不了毛爷爷的**,俯身贴在李南泠耳畔说:“是个女孩送来的,大概是二十分钟前进的店,黑色头发,很长带着卷,个子不高,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上半张脸。”说到这里,他忽地停顿,回忆一番,才接着说,“不过眼睛很大很圆,一看就是软妹子。嗯,还有衣服,好像是红色和白色的,穿着裙子。”
服务生一口气说完所有他知晓的,李南泠微笑着让他退下,将那张荧光绿的小卡片推至仍在埋头苦吃的千黎面前,晃了晃手指:“快看看。”
千黎在用刀叉给鸡翅做骨肉分离“手术”,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她头也不抬地说:“有什么好看的,直接跟我说你的想法不就是了。”
李南泠极委屈地一摊手:“就是没想法,才给你看呀。”
千黎专心听李南泠的话去了,小手那么一抖,功亏一篑。
气到不行的她直接叉起被捅得稀烂的鸡翅往嘴里塞,低头瞅了眼那张晃得人眼花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
做笔交易吧,我用一个秘密和你交换。
千黎舌头一卷,就将鸡骨头上松松垮垮的肉卷了下来,用力吐出两根骨头,翻翻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南泠拈纸擦掉千黎蹭在嘴边的油,笑容里透着无奈:“都多大人了,还吃得满嘴都是油。”
千黎白眼翻得越发厉害,直接把纸巾抢了过来,在自己嘴上一顿乱抹:“这下可以了吧?”
李南泠只笑笑,又把话题引回小卡片上:“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千黎已然舍弃了刀叉,直接上手拿着剩下的鸡翅啃:“就这么一句话,能有什么看法?她要是真找你有事,还会想办法继续给你送小卡片,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呗。”
李南泠捏了捏千黎鼓鼓的腮帮子,眼睛笑眯眯的:“英雄所见略同。”
千黎又一巴掌拍开李南泠的爪子,没好气地说:“吃着东西呢!”
正如千黎所说,那个人要是真找李南泠有事,就会再度找上来。
又到了饭点,与中午那家西餐厅隔了大半个城市的港式茶餐厅内,李南泠再度收到一张荧光小卡片。他推了推满脸幸福地吃着虾饺和流沙包的千黎,昂了昂下巴,示意千黎朝透明的落地窗外看去。
千黎这一眼恰好看到,穿米白针织开衫、内搭酒红连衣裙的鬈发女孩从窗外悠悠走过。不知究竟是女孩的感觉太过敏锐,还是千黎与李南泠的目光太过炙热,女孩在千黎视线投去的第二秒就已经有所察觉,连忙用袖子捂住脸,匆匆跑远。
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她的反应,全都证明她就是那个留卡片的女孩。
千黎突然来了兴致,连剩下的半个流沙包都顾不上吃,蹭了一手的黏糊糊的**。
她逐字逐句将卡片上的那句话念了出来:
我想,你们一定会对某把钥匙感兴趣。
千黎不知不觉就弯起了嘴角,像流氓调戏妇女似的,笑得那叫一个春风**漾:“有意思,我倒是对你更感兴趣。”
李南泠不禁打了个寒战,搓搓千黎的脸,打趣道:“女孩子家家的,别笑得这么****。”
千黎却没搭理他,一口气吃完最后半个流沙包,笑得眉眼弯弯,李南泠一看就知道,她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
果不其然,她才咽下口里的包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话了:“与其让她继续折腾,倒不如我们主动送上门去。”
李南泠挑眉:“所以你……”
千黎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赤豆撒在放着小卡片的桌上:“唔,老法子,你懂的。”
两小时后,苍南市未央区。
华灯初上,夜色如墨。
宋安可低头埋首走在人迹罕至的老街区。
而今已入秋,满街的法国梧桐叶随着夜风一同打着旋儿四处流浪,宋安可脚步很轻,甚至从那些干枯的树叶上踩过,都未能发出多大的声响。
今夜的风仿佛比平常更大一些,宋安可裹紧了身上的米白色针织衫,猛地扎进秋风里。
还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她便能到家,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候出现。
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头顶的破风声,既非寒鸦也非夜枭,如夜风一般划过她头顶的是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如画,隐隐带着煞气,正是千黎。
千黎出现的一瞬间,宋安可便惊叫着后退,她猛地一回头,又发觉身后站了个二十出头的温润男子,正是李南泠。
这条街是个死胡同,千黎与李南泠越逼越近,寸寸拉近距离,逼得宋安可手足无措地蹲在原地,终于在李南泠距离她仅有半米距离的时候惊呼出声:“别杀我!别杀我!”
她这一声惊呼隐隐带着颤音,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李南泠对此很是不解,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神恶煞了,以至于能把小姑娘吓哭。
这个念头才从脑子里冒出来,李南泠裹在背包里的斩空便有了动静。
如此一来,宋安可抖得越发厉害。
这个时候,李南泠方才明白,原来她是“妖”。
换作平常,绝对用不到斩空来探测,因为李南泠能在几息之内感受到方圆百米内的所有妖物。这次甚至只离她不足十米的距离,他却仍未感应到,还得依靠斩空来提示,着实有些异常。
李南泠眯着眼打量宋安可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千黎对这些异形妖了解不多,着实比不上斩妖专家李南泠。她尚未来得及朝李南泠使眼色,他就了然地点了点头,对宋安可直言道:“不必担心,我无权杀你。”
洛子峰事件后,李南泠才知道,Z组织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杀完全将人蛀空的妖,原因有如下两点:
一是,那种妖往往都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神通,即便你与其交手,也不一定能打过;二是,那些妖已成为新的个体,即便斩杀了他们,也拯救不了原先的寄主,非但解决不了事情,还凭空制造出一具尸体。如此一来,又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倒不如不蹚这浑水。
原先千黎还对此事有所不解,而今听到李南泠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连带看宋安可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
兴许是真瞧出李南泠与千黎对自己并无恶意,宋安可抖着抖着倒是趋于平静了。她睁大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南泠:“你是说真的?”也许是心有余悸,说完这话后,她又忍不住瑟缩一下,依旧惶惶不安地注视着李南泠面上的表情。
李南泠看似温暾,实则最不喜这么反反复复的人,当下又回了句“比真金还真”。
宋安可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既然这样,你们是否介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千黎与李南泠都未来得及接话,又被宋安可抢白道,“很快的,给我一顿饭的时间就够了。”
千黎与李南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鉴于千黎吃货的属性,现在又是正儿八经的宵夜时间,一人两妖,七拐八拐,找到一家菜香四溢的夜宵摊,煞有其事地占据了一张方桌。热辣的宵夜尚未上桌,那只叫宋安可的妖便开始讲故事……
这只妖与其他的妖似乎有些不一样,蛀空原主后并未即刻离开,而是以宋安可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之所以说她不太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他们这些自成一体的妖也会如人类以及其他群居动物一样,汇聚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团体。
第一次遇到这种妖时,千黎杀得太快了,尚未挖掘出他们的潜能。实际上,这类妖每只都具有一项独有的特殊能力。除了那项特殊的技能,他们与普通人类并无太大的区别,除了寿命更长、生命力更顽强……
也正因为他们都能掌握不同的特殊能力,所以,才会有个别两个居心叵测的人大量饲养这样的妖来替自己做事,李南泠的师兄便是其中之一。
宋安可所具备的特殊能力是打听消息,在他们这个规模不小的“妖魔”组织里充当的是线人,她养了若干耳虫,随时蓄势待发去打听各类消息。
千黎对耳虫这玩意儿并不陌生,李南泠倒是闻所未闻。
耳虫既算作一种蛊虫,又能被当作一种微型妖怪来看待,芝麻大一只,专门聚集在人耳朵里偷听各类消息,然后再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将所有偷听来的消息传送给饲养者。
听着也很是新奇,最有意思的是,八卦就是促使它们活下去的养料。一旦被寄居的人再也听不到什么八卦了,耳虫就会因营养不良而死去,再也不能重新寄居在第二个人的耳朵里。
李南泠听得啧啧称奇,宋安可的故事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