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念欢喜

深海鲸鱼知晓高空秘密,可以不顾一切奔向欢喜

1.

小翅膀没有说完的是谈禹恐高,因为小时候出过一次事。

所以他为了找我在那样的环境下其实一直都是忍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惧,体力消耗的也比平常要快。

直到看到失踪的游客之一被挂在了石崖上,救人的时候石块脱落,他自己也滚了下去。

医院里。

姜北见跟医生确认了三次之后才真的相信谈禹确实没事,最后还是不放心,硬是逼着医生给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

医生急死了:“我们院长亲侄子,我还没你重视啊?”

我这才知道医院可能是靳泽他们家的,而我一直记不住的小翅膀的大名叫靳翼,靳泽的妹妹。

姜北见初次“医闹”把自己闹得够呛,后来靳泽赶过来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力气应付了,只能硬着头皮挨骂。

但是,靳泽居然难得地没说什么话,里里外外跟医生交流了一下,虽然表情不好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谈禹还是很关心的。

我不敢乱动,自始至终就坐在角落里看着他,顺便知道了谈禹喜欢皱眉可能是因为家族遗传。

“想好了什么时候辞职吗?”靳泽走到姜北见面前。

姜北见坐在医院大厅的凳子上,瘦瘦小小的一块儿看起来特别疲惫,整个人缩在靳泽的影子里面:“我为什么要辞职?我今天给学校得奖了。”

“作为老师,私自组织学生出行并造成学生安全问题。”

姜北见叹了口气才站起来:“靳老师,您就不能先表扬我再批评我吗?”

靳泽没想到姜北见会服软,停顿了一下才说:“没必要。”

姜北见倒是不慌不忙,踮着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靳泽整个人越发冷滞,他眯了眯眼睛,走的时候略带警告的语气:“姜北见,你不敢的。”

连我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姜北见不敢做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靳泽并没有在医院里留多久,给谈禹安排好了住院的事就走了。我这个时候才敢偷跑进谈禹的病房。

昏黄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暖融融的,睫毛温顺地躺在眼睑下方,甚至能看到他眼皮上的青紫色的脉络。

这人真的太喜欢皱眉了,连睡觉都是皱着眉的。

我压根控制不住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眉心。他的体温顺着指间流到我的心扉,在我的心头开出一朵小花。

完了,我好像又多喜欢他一点了。

“谈禹,你快醒醒好不好?”我声音小,但人一点都不害臊,“你还没有说过不喜欢我,所以快醒醒,醒过来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病房里流动的时间仿佛比外面要慢许多,谈禹的嘴唇动了动,仿佛陷入梦魇一般,表情忽然间变得很痛苦。

我以为是因为我太吵了,于是立马闭嘴,可凑过去的一瞬间却被他拉住了手:“别走了……”

“谈……禹……”

心跳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跟空气一样必不可缺,又跟空气一样经常让我忽略。

只有在与谈禹有关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它突然之间的跳动,一声一声地,铿锵有力。大概是因为喜欢都是有生命的,才会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心跳。

“覃再再?”姜北见推开门的一瞬间我已经猛地缩回了手,她狐疑地看着我,“该走了。”

“可是我……”我不放心谈禹。

“走了,明天早点来就成,还能准备爱心早餐呢。”姜北见过来拉我。

走的时候我恋恋不舍地望了谈禹一眼。他已经平静了下来,看样子睡得很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像是电影里被定格的画面,那一整晚都在我的梦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参加高考都没有这么积极过。

姜北见说的爱心早餐对于我来说可实施性特别小,所以我就买了一屉小笼包给带去了。

到医院的时候被我自己吃了一大半,因为我很紧张,一紧张就喜欢乱吃东西,哪怕手上是个别的什么我可能也啃一半了,所以我在医院门口买了束花。

虽然本质是看病人,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透过本质分析现象,我还没有送过男孩子花呢,怎么比谈禹要送我花还激动。

进医院大门的时候差点把花瓣给吃了。

我怀揣着一万分的忐忑溜进病房的时候却扑了个空。谈禹不在病房,被子有些凌乱地被掀在一边,床单皱巴巴的。

跟上次站门口瞥见谈禹家里的整洁干净完全不同。

护士进来收拾的时候我顺便问了一下,她打量了我一会儿才说:“很早就起来了跑去玩了,你这里等会儿吧。”

跑去玩?可能稍微年长的护士都这样说话吧。我压下心里的疑惑,就在就在病房瞎转悠。

窗外恰好是医院的疗养活动区,许多住院部的人趁着太阳好会出去转转健健身,还有小孩子你追我赶的打闹,不小心摔地上就会哭个半天。

走廊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回过头,谈禹跟风一样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我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直接略过,然后在刚刚整理好的**翻墙捣柜不知道找什么。

“谈禹……”我叫了一声他没应,于是心凉了一截继续喊,“谈禹……我听说……”

谈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木块,是昨天在山顶拿的那个,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听说什么?”谈禹忽然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腕,“别听说了,跟我来!”

“啊?”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地停在活动区了,刚刚我还在上面看热闹呢,这会儿就参与其中了。

坐在地上哭的小女孩站起来就扑进谈禹怀里,谈禹蹲下来:“别哭了,我刚刚揍他了。”

小女孩摇头,谈禹就把刚刚那木头拿出来:“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但我觉得还挺宝贝的,送你成吗?”

小女孩摇得更凶了。

“这样吧。”谈禹忽然站起来,看了眼我手里的花,一把抱过去,“这个也送你了,收了我的花就听我的话。”

可能女孩天生对花有不可抗拒的爱吧,她终于哭好了点,摇了摇头:“哥哥,小虎牙把我娃娃仍树上去了我拿不下来。”

“他叫小虎牙?”谈禹说,“我下次把他虎牙拔了送你。你等着,我先去给你娃娃找回来。”

“看着她会儿。”谈禹说完把小女孩送到了我前面,完全不顾我现在的表情,转身就爬树去了。

我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谈禹,不是以前的那种悄悄喜欢的灼热视线。

而是从谈禹刚刚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我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点我所认识的谈禹的影子。

不管是表情、行为,还是说话的语气。我记得以前在小区门口看见个小孩谈禹都要绕开是十米回家的。

“姐姐小心!”小姑娘尖锐的声音传到我耳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谈禹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块陨石一样砸了过来。

由于重心不稳,我们一起倒在了地上。谈禹虚压在我上方,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痞气,这分明就是故意跳下来的:“覃再再,你睡醒了吗?”

“你……谈……”

没等我说完他就从我身上起来拿着娃娃去哄别的小姑娘了,而我还躺在地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谈禹,说话永远用“嗯”、表情单一冷漠、语气微微不耐的谈禹呢?

这个人是谁?

“你别要我哄小孩一样抱你起来吧……”谈禹哄完那边就过来了,他伸出手,“你今天怎么回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本来就呆现在跟21三体综合征似的。”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嘀咕了一句,“我居然说了个医学名。”

居然还问我?现在比较不对劲的是他吧?谈禹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反常。看见我手里半屉小笼包直接给拿过去了,跟我一起就坐在地上:“我好像好几顿没吃饭,饿得我能吃一头牛。”

一直到他吃完了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十分的不确定:“谈禹,你有双胞胎哥哥吗?”

“干吗?一个不够你喜欢还要两个一起分享?”

我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可是今天的谈禹真的很不对劲,像是受刺激之后疯了。

“谈禹……”

“干吗?”

“你真的是谈禹吗?”

“不然你是?”

他说完准备站起来,却又猛地坐了下来,表情忽然之间变得特别痛苦,抱着一只腿躺在地上打滚:“完了完了,我要死了,腿断了!”

2.

“赵医生,你真的不用给我帮个板儿什么的,我怎么觉得我骨裂了?”谈禹抱着自己的腿,骨科医生下手非常不留情,一把捏住他脚踝,还没问谈禹就开始叫,“疼疼疼,赵叔您轻点。”

“我还没用力呢。”医生气得眼镜都直接掉到鼻翼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小学的时候就找我给你打过板儿想逃课,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再不读书,过几天城乡结合部招工你就去修路了。”

“读什么书啊,我觉得书毒死我差不多。你们搞医学的不研究研究书本上那种味儿是不是对人体有害,我一闻就觉得肌无力,怀疑兑了蒙汗药。”

“走走走,出去出去出去,我一上午就耗在你这里了,耽误我妙手回春!”

我一直都趴在门口偷看。谈禹看样子和这位医生认识,而且腿应该也没什么事。而且那位医生难道不觉得谈禹奇怪吗?还是从头到尾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我想不明白,见谈禹就快出来了,我却踉踉跄跄地退开几步,然后掉头就跑了。

哪怕谈禹追出来在身后喊我好几声我也没停下来。

回来之后我直接把自己关房间了,姜北见也没敢问我什么事,晚饭的时候才来敲我房门喊我吃饭。

“谈禹怎么样了?”姜北见问了好几遍。

“啊?”这么一问反倒更提醒我了,谈禹他……“挺好的。”

姜北见看了我一眼:“学校处分下来了,我过两天可能要去邻市调研学习,短则一个月长则一个半月回来。”

“严重吗?”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过他们老师们的规矩我本来也不是很懂。

“覃再再!”姜北见放下筷子,终于忍不住了,“谈禹是不是欺负你了?”

“啊?没……没有啊。”

“你们小孩能不能好好珍惜一下缘分给你创造的天时地利。自己喜欢的跪着也要爱下去,缩手缩脚的,像什么样子。”

“可是……如果……”我想了半天组织不好措辞,于是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一天,假如,我说假如,靳泽还是靳泽,可是说话做事性格之类的,好像变成了覃方初,你……怎么办啊?”

就知道说不清楚,姜北见看傻子一样看我:“什么怎么办啊,覃方初听话多了,靳泽要是能有那么乖,我把他绑**欺负他。”

“咔嚓”一声,门没关,就这么被推开了。

靳泽站在门口,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那句话,反正他平常时候表情也是这么差。姜北见倒是挺泰然自若的,直接问:“干吗?想我?”

“提醒一下,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靳泽还真是来提醒人的,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关门的时候还挺有涵养。

我戳着筷子问:“他……和你一起去?”

“不然我可能走吗?”姜北见美滋滋地拿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看来就是故意失联让靳泽专程来找她,“你看我俩不在给你和谈禹制造多好的机会,你还不好好把握趁机激流勇进。”

这话说得我脸都红了,可是谈禹……那还是谈禹吗?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九点半了,我还有十点钟的课,慌慌张张收拾完赶下去的时候却看见谈禹居然代替了我的位置正蹲门口和算命的老奶奶聊天。

他不是最讨厌人家的吗?

老奶奶果然是开过天眼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刚来的吧,我以前没见过你。”

谈禹故作神秘:“奶奶您知道金屋藏娇吧,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她在她心里建了所房子把我关进去了,我难得出来。”

“什么!”老奶奶一个紧张,然后谈禹随手一指就指我这边来了,“对,就是她。”

我?我一头雾水?没听见他俩又嘀咕了什么,只听见老奶奶一拍腿:“你别看我年纪大了骨质疏松,其实我身份地位都不简单,这块都归我管。以后谁惹你你告诉我,我整他个腰肌劳损。”

谈禹把人哄得特别开心:“我就看您身手不凡惊为天人,以后您就是我亲奶奶了!”

“那你就是我亲孙子了,我以后都免费给你算命。”

我骑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想趁他们都不注意溜出去,但显然有点掩耳盗铃,而且我的身体和反应对谈禹已经有了奴性,他一喊我我就僵硬了。

“覃再再!”

“啊,谈禹,好巧哦……”

“巧吗,我等你半天了。”谈禹跟老太太告了别骑上车追上来,“你昨天在医院干吗跑了?”

“我……”我总不能说你吓到我了啊,“我不舒服……”

话音刚落谈禹的手心就贴到了我额头上:“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

然后我更红了。谈禹以前从来没有对我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我别开头:“我……我要迟到了……”于是踩上自行车像是逃离犯罪现场。

谈禹在后面继续喊:“姜北见让我好好照顾你呢,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啊,我帮你欺负他!”

上午的课我走了一上午的神。

下课的时候班长过来跟我说期末比赛的事我才猛然记起来,老师约了我昨天下午找他,可我完全忘了。

“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事的。”班长说,“你昨天没来上课,老师说你今天下午再不去找他他就‘挂’你。”

吓得我午饭都没吃多少,下午一点半就去办公室等人了,可我没想到谈禹也在这里。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看他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头发软软的贴着前额,眼睛下青色的一圈看起来太让人心疼了。

而且这个时候谈禹的样子让我觉得这两天都只是我自己的幻觉而已,他醒过来之后还是会冷冷地看我一眼。

手机忽然响起来,我慌忙捂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才接电话。

覃方初的声音一惊一乍的:“覃再再,你跟谈禹是不是还挺熟的?他今天也太玄幻了吧。”

我愣了一下,终于确定谈禹突变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幻觉了。

覃方初在电话里继续说:“英语老师讲公开课,想着让他回答问题可能比较有保证,问他dream之类的,老师都准备记录范文了,他憋了半天说他的梦想是to be a policewoman?这是初中英语的水平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给我闭嘴,你初中还没他聪明呢。”我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回头谈禹已经醒了,迷迷糊糊地揉开眼睛看过来。

我心里瞬间塌下去一块,像是掉进了棉花里。

可是没来得及说话,我们俩已经一人一间办公室等着被教育了。我完全没听自己老师说什么,一颗心全跑到隔壁办公室了。

“谈禹你是不是刁难我。听你表哥说你雅思高中就考7分了。今天让你回答个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我要有面子我全给你了老师。”谈禹仿佛在赖皮,“可我真没有啊,肚子里就这么点洋墨水全给您倒完了。”

“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覃再再你听见了没?”

“啊,我?”我回过神来,看着老师递给我的报名表参赛表以及各种资料,“你其实还挺有天赋的,画画很有自己的风格,先交两幅作品上来,我再决定你的创作方向。”

“哦……”我耷拉着脑袋走出办公室,路过谈禹那间的时候我瞧瞧往里面瞥了眼。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没有见过他这样笑过。虽然很傻气,但不得不承认也特别耀眼。路过消防箱的时候我不小心瞥见了自己的脸,看见了一个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偷笑的覃再再。

下午恰好有一节哲学课。

其实从第一次跟谈禹一起上过之后他基本没再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我。而覃方初虽然是这个班的,我也从没见过。

可今天两人都来了。

覃方初看到我的时候惊讶得智齿都快露出来了。

不过他从小学开始在学校就不承认我俩姐弟关系,人家问我俩为什么一个姓他一般都解释说我们那个村儿全是姓覃的,大家也都信了。

所以哪怕我主动找他他也不一定会理我,并不会造成什么威胁,而现在的谈禹就不一定了。

谈禹被训完过来已经迟到了五分钟。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我在下边儿昏昏欲睡,然后就听到后面一阵窸窸窣窣老鼠钻墙的声音。我瞥了一眼,看见谈禹隔着后门的玻璃看着我,大概意思是让我开门。

我胆子还挺小的,要是别人我就把脑袋扎进桌子里假装没看见,可对方是谈禹。

我偷偷看了眼老师,趁他写黑板的间隙立马跑过去开了门,然后光速一般坐好,恨不得抬头挺胸双手叠在桌上亮起胸前的红领巾。

老师好歹从业几十年,我们的自作聪明简直是跳梁小丑,他厚重的镜片上倒映着我们两个人的脸。

果然,噩梦又来了。老师喊:“覃再再,你来说说产业资本运动的两个基本条件。答对了期末考试加两分。”

啊?产业资本运动是什么东西?

“产业资本……”我嘀咕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过来,翻书都不知道往哪里翻,只能看到谈禹撑着手在纸上写的几个字。

“基……基本不动,基本靠钱。”我义正词严地念出来,谈禹还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整个班级气氛在沉寂了一秒钟之后开始触底反弹哄堂大笑,其中数覃方初的笑声最突出。

“我看你是嫌你期末分太高想被我扣十分是不是!”老师气得眼睛都红了。

谈禹一副无辜的样子,还举手主动说:“那我记错了,应该是基本没人,基本没钱,所以才会激发底层人民搞资本运动!”

“……”

我这才记起来谈禹想成为一个policewoman的dream,我真是太天真了,那个学霸谈禹已经成了过去的神话,现在大概是一个比我还会闹笑话的学渣。

3.

学校一时之间关于谈禹的传言满天飞,连我们班都能听到了,经常在课间听他们讨论:“计院头牌知道不?我以前偷看过几次还以为是高冷学霸呢,没想到真人特别可爱!我都想追他了!”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我搬着画板从两人之间插过去。

“那不如我们跟班长提议一下,圣诞节的联谊晚会和他们班一起玩得了!反正一个和尚班一个尼姑庵,我看说不定就能花叶永相缠天天说晚安。”

离那天我俩上课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我都没怎么见过谈禹,哪怕我俩就在隔壁。

可谈禹以前是足不出户,现在是脚不沾屋。

以前冷漠是对所有人冷漠,现在热情起来跟浴霸似的,能对着所有人发光发热。

唯一一次忍不住敲他门还被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喜欢我的人好像还挺多的,不能因为你住我隔壁就区别对待啊,这样会让原本就很不公平的这个世界多出另外一份不公平。”

我叹了口气。

室友的高跟鞋伴着上课铃声停在我旁边。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她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有空吗?”

“啊?我?”我指了指自己,“没空。”

“没空给我腾出来。我看你最近就挺闲的,很久没见你搞东搞西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了,怎么,失恋了?”

“没有……”

室友简直无奈,表情比小品里有过之而无不及:“覃再再同学,你会一直嚼一个没味儿了的口香糖吗?搞清楚,全世界的男人可是有三十五亿,加五千万。”她冷哼一声,“晚上跟我一起去社交。”

“为什么?我……我不会社交,也不知道……”

“所以才找你。”室友打断我,“要不怎么衬托我?”

话是这么说,但是下午下课之后室友还是带我回了趟宿舍。没想到我搬走了这人已经把我的柜子桌子全占了,压根没有体现出来那种我永远为你留着一个位置的人间真情。

她直接扔了两套衣服过来:“自己挑挑换上吧。人以群分,我的朋友应该跟我一样精致高贵,别走旁边跟我给大家带的特产一样。”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觉得还成啊,而且换衣服还挺麻烦的,就僵着没动。

室友收拾好出来之后白了我一眼,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气得直接拉着我就走了。

我从小到大还都是还挺乖的女孩,长到现在没烫头没染头,拉了个头发还不敢做焗油,更别说逛夜店了!

因为就在学校门口,室友带我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奶茶店,可被兼职生带着七绕八绕进去了居然是酒池肉林的迪厅!

我紧紧跟在室友身后,恨不得抓着她的衣角。而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我彻底窒息了。

谈禹在这里做什么?

比起我这个老朋友加邻居谈禹对新朋友显然要热情多了,他好像压根没看见我,举着酒瓶子朝着我室友招呼了一声,然后我室友直接抛下我就过去了。

我这个时候才记起来她之前提过的计院小男生,别真是谈禹吧!

耳边震耳欲聋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头顶的霓虹灯光变幻莫测,我远远看着谈禹,压根听不见旁边的人在跟我说什么,更不知道我室友为什么带我过来。

旁边有人推搡着我,声音夹杂在别人呕哑的歌声里:“你就是覃再再吧,挺可爱的啊,你朋友让我们今天帮你找快乐!”

找你大爷!我捉住他伸过来的手,反手一折。考虑到自己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稍微收了一点,不过也足够他受的了。

我将人往前一推,刚好摔在正走过来的谈禹身上。谈禹闷哼一声,抱着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摔坐在沙发上:“覃再再?是你?”

“不是我!”我心里难过死了,吼完一句就冲出去了。

虽然我一直都有听说谈禹最近社交活动很多,在外面玩东玩西。可是我没想到他交朋友都交到我室友这里了。

我室友那么好看,我怎么打败她啊!

我一口气跑出来蹲在奶茶店门口,刚刚在室内浸入我身体的酒精分子终于被风吹散了点,我站起来准备走,却听到了谈禹和我室友的名字。

“谈禹?”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很危险。

“是的,老大,我们弄清楚了,勾引大嫂的就是谈禹,今天不揍死他我就暗杀他!”

“把他堵到后街去,我亲手解决。”

……

现在社会都是这么险恶的吗?我心里发怵,攥着手心都快把嘴唇咬破了。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之后我往后退了几步,朝着刚刚跑出来的方向又冲了进去。

我又进来的时候谈禹正在教训人,他抓着刚刚被我折了手的人按在墙上:“你跟人说什么把我们小孩儿吓跑了?”

我没听见谈禹这句话,找着他之后一把拉住他往外跑。谈禹在后面问半天我都没顾上解释,总之先跑了再说!

可是冤家路窄,他们明明说去后街堵,为什么我从前街走也会碰到他们?更何况前街就这么一条巷子,走过去就是学校门口大路,被他们堵了就是死路。

谈禹在后边笑了声:“呵,我说什么事呢,怎么,他们欺负你了?”

我?明明就是你惹得事好吧,可我跑太久了有些说不上话,只见谈禹撸起袖子:“别怕,我今天干死他们!”

对方两个人而且看起来非常不好惹,哈哈哈狂笑了几声:“你以为长得好看还真能为所欲为啊,挖了我们大嫂现在身边又跟个小姑娘,路子非常野啊?”

谈禹估计没听明白他们说什么,我赶紧抓住他的袖子,摇头说:“你别,谈禹……”

谈禹扬着眉梢笑道:“放心,这几个小角色斗不过我。”说着看了我身后一眼,打架都没让他变脸这会儿脸色却忽然变了。

“覃再再?还真是你?”我回头,又是覃方初?

覃方初看了看眼下这个剑拔弩张的情形,立马明白了什么事:“打架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尽兴。”

他正欲走,却被谈禹叫上了:“你站住。”

谈禹看起来十分不情愿地把我推到覃方初旁边,说:“帮忙看一下。”说完就朝着前面两人走去。

我不放心,刚想追上去却被覃方初拉住:“你省点力气吧,谈禹那身手还用你去扯淡啊,你就在旁边看热闹就成。”

说完“啪”的一声,我俩同时看过去,只见谈禹捂着一只脸撑在墙上。

覃方初刚刚那句话还没说完呢,还以为自己眼瞎了:“谈禹选手这是保留实力厚积薄发啊……”

我心里忽然一沉,厚积薄发个屁,谈禹完全成战五渣了,都被人压在地上了!

覃方初还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谈禹选手该不会是在碰瓷吧,讹他们个千八万之类的……”

我已经不受控制地冲了过去,比看见覃方初挨打要更戳我的心,这可是我放在心尖尖上宝贝得不得了的人!

全身血液同时冲到了大脑,我以前没有一个人和两个男生打过架,打不打得过心里完全没谱,现在全凭自己最原始的力量。

对方估计是忌惮我是个女孩也没敢真的动手,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却被我拉住了!

今天不打他们个狗血淋头他们下次肯定还会找上谈禹!我把人按在地上,揍他个找不着家认不得妈!

“我警告你们,以后看见谈禹绕远点。”说完,我还打算维护一下谈禹的威名,于是放狠了语气,“他今天没动手,他要真动手你们就死了!”

两人也不知道是真被吓到了还是给个面子,反正跑得还挺屁滚尿流的样子。

而我觉得自己刚刚完全是没了意识的状态,就跟暴走了一样,现在意识回来了正常了可身体却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我跌坐在地上,回头看谈禹和覃方初一个比一个嘴张得大。

“姐……”覃方初咽了咽口水,估计是知道我猛不知道我居然这么猛。

而谈禹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差点跟着喊姐了,不过立马刹住了车,却不知道刹出了哪里的口音:“沁再儿。”

这种半崇拜半惊讶的眼神看得我特别不好意思,我觉得我现在就像凯旋的战神,为我的国王开了疆复了土,我马上就要得到至高无上的表彰。

可我刚走到谈禹面前就不行了,脚下一歪一头栽进他怀里。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没有这个意外我下次也要故意。因为被他接住的感觉,特别好。

我在谈禹怀里愣了会儿神才起来:“你……你没事吧……”

谈禹依旧保持惊讶,按着我的脑袋摇来晃去的:“覃再再你也能干了吧,小小年纪一挑二,你上几年武术培训班了?”

“我没上培训班,我自己练的。”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行!”谈禹笑得特别好看,“以后跟着我怎么样?我走路上你替我收保护费的那种,谁敢有一句怼我的话你揍他!”

我怀疑他是故意这么笑的,明知道我对他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刚刚还勇猛无比的老虎收起了自己的爪牙,用头小心翼翼地蹭着他的手,如果有尾巴的话,我的尾巴现在得摇得能发电了。

我点了点头:“好。”

覃方初看傻了。

谈禹开心得不得了,压根没管自己刚刚被揍惨的委屈,扶我站稳了问:“你疼吗?”

我摇头又点头:“疼,都不能走路了……”

“那我背你吧。”谈禹毫不犹豫地蹲到我面前,“先给我们战士一点奖励。”

虽然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背我,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的。

谈禹却不等人,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就这么把我背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我的人了,以后只能跟着我,懂吗?”

谈禹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确实没什么别的意思,现在的快乐也仿佛只是在路边捡了十块钱而感到快乐一样。

我看着谈禹的发梢发了好一会儿愣,最后很认真地说:“谈禹。”

“嗯?”

“那以后我都保护你……”

沉默被月光拉得无限长,我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可谈禹现在脑袋简单得很,根本就不会往别的地方想:“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说好的吗?”

“嗯。”我说,“我再强调一遍。”

尽管谈禹现在的感情与我心里所想的感情无关,可是对于我来说,在喜欢的人的背上看这个世界是真的很不一样的。

月光如水,照着静谧的小巷子,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仿佛最亲密的人。身后有覃方初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喊我过来就喊我来看你怎么泡我姐的啊?”

可是,没人理他。我看着谈禹刚刚被打得有些青肿的侧脸,终于明白了姜北见的话。

在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中,从小孩变成大人,从大人变得苍老,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或许会变得狡猾,变得健忘,或许斤斤计较、絮絮叨叨,人生无法避免这些零星而琐碎的改变。

而我在决定喜欢上他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他这一生里的每一种样子。

我所有无处派遣的慌乱不安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确切的落点。

不管谈禹怎么变,覃再再有一点不会变。我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谈禹的肩膀上,此刻的心跳仿佛一声宣誓,我宣布,覃再再永远喜欢谈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