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朵 长乐未央歌

[1] 这是一场悲伤的相识

轰轰烈烈的炸弹案事件结束之后,莫白和韩真真被拘留了,同时被拘留的还有傅颜若的爸爸。他被查出和纵火案有关,被判处死刑。

原来韩真真的妈妈在十八年前是傅颜若爸爸的秘书,有一次他爸爸酒后乱性强暴了她妈妈。她妈妈生下韩真真后丢了工作,被家人唾弃,很快就疯了。傅颜若被丢在了汽车站被刚好出差的安海孤儿院院子给带回安海去了。后来韩真真外婆找到,领回长乐。外婆在几年前得了重病死了。韩真真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

所以韩真真的身上,总有一种对命运的无奈。

他们出来的那天,我陪蒋幂去接他们。蒋幂显得很平静,她只是很温和的对莫白说:“我来接你们。”

韩真真和莫白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韩真真走到蒋幂跟前,说了一句:“蒋幂,你这个傻女人,一辈子都这样。”

蒋幂突然就笑了,问:“那你们跟不跟我这个傻女人一起走呢?”

那一刻,我看到远处的莫白,脸上也微微的露出了笑容,细密的阳光像一张网,罩在他的脸上,罩在隐隐有些忧伤的眼睛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守在韩真真身边我好像又看到了夏时。多少年,他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深不见底,充满忧伤。

蒋幂这么多年寻找的人,他终于出现了。同时,她也知道,她和这个人不会有别的感情发展。

我和蒋幂在走回寝室的路上,一直牵着手,月亮是月牙弯,垂在夜幕上像好看的弯钩。蒋幂捧着一瓶红酒往嘴里倒,我们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在路上东倒西歪的行走。

这是高考的三天假期,教室做了考场,所以其他年级集体放假三天。这三天,我没有联系夏时。

他的腿好了,所有人都感到惊讶。我远远的看着他,内心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我一直在思考我和夏时的关系,扑朔迷离,纷繁纠结。

阮小骨告诉我夏时不打篮球的原因,小时候有一回他用篮球砸到我的脑袋,我哭了几个小时,再也没理过他,后来夏时就对我发誓,绝对不再打篮球,我才和他重归于好。

原来我小时候,是如此霸道无理任性矜贵的女生。

我和蒋幂在空旷的草地上把头抬起来看星星,蒋幂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原来真的是,当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却永远不属于你了。”

我说:“蒋幂,对我来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爱,可是我们却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六月八号的晚上,我和蒋幂像两个被人丢弃的孩子,在草地上默默哭泣,月光那么凉,照在我脱了鞋的脚丫子上。我们就是从一个日夜到另一个日夜,在时间的转换中,一点点的变得忧伤。

唐欣和我最后的谈话,是关于夏时,她说:“云朵,我不管夏时腿是不是为了不出国而假装没好,我也不计较他为你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伤,他对你好,这是我没办法控制的事。也算我们家亏欠你的。很多事,到如今,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这么多年你一直找寻的答案,你都已经找到了吧?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你和夏时,永远都只能是兄妹。只是兄妹。没有其他。你明不明白?”

唐欣依旧如往常一样精明干练,说话强势,不能人半点转圜的余地。哪怕她已经猜出我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她也没有要和我解释什么,她只是用她一惯的风格告诉我,我和夏时,除了做兄妹,没有其他。

我把那些要问出口的问题全部吞回肚子,望着眼前我喊了五年的妈妈,心凉至深谷之中。

[2] 真相如想象中让人心凉

我自己去了阮叔叔的牛肉面店,到的时候阮叔叔正在下面条。他的头发有些些的油渍,脸上有层叠的肉和皱纹,他的目光憨厚平凡,他是唯一一个在我失忆后来寻找我的人。爆炸事件闹得很大,我想他不可能没有看到报纸,所有人的脸都像放了特写,明目张胆的被无数人翻阅。

阮叔叔看到我来,端了一碗牛肉面给我,在我没开口之前,就说:“我早就知道,事情肯定要捅破,婉云来了,她不可能会让我们安生的。”阮叔叔的眼睛里,含着眼泪。

“婉云和夏时,是一个爸爸,他姓夏,当时在我们景坊是新闻局的局长,他有钱有地位,他喜欢唐欣,是因为唐欣有一回采访他,他就被她吸引了,夏时妈妈是外地来的,家在很偏僻的小镇,读大学很不容易,所以她很珍惜每一个机会,也比任何人都努力。她家里还有三个妹妹要养,生活很艰苦。直到遇到夏时的爸爸,对她很好,也承诺会解决他们家的经济困难,所以就算她大了唐欣十岁,唐欣还是嫁给他了。可是其实那时候他是有老婆的,他为了唐欣硬是和老婆离了婚,老婆很快远走他乡,走之前把他们的五岁女儿留下来了。他们的女儿就是婉云。婉云对唐欣很不好,总是和她对着干,直到唐欣生下夏时,这个现象才好转。很奇怪,婉云很疼爱夏时,从小到大,这种爱甚至有些变态。婉云高中没读完就不读了,一直在外面和乱七八糟的人混。夏时那时候遇到你,他很喜欢和你一起玩,婉云很不高兴,变着法的欺负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欣认识了你爸爸,这事开始没人知道,可是有一次新闻报出来,说景安度假村遇到山洪暴发,死者里就有你爸爸的名字,当时赶去的现场记者正好拍下了唐欣在你爸爸尸体前哭泣的场景,新闻说他们两去那里**。”

阮小骨爸爸叹气,继续说:“夏时爸爸当时心脏病发就死了,而你妈妈受不了打击自杀了。你爸妈本来就是孤儿,他们这么一死,你就没有人养了,所以你妈妈在遗书里把你托付给我们。你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突然失忆了。唐欣就来找我,说要带你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保证会对你好。说是夏时求的她。那时候我们家经济真的太不好了,唐欣接收了遗产之后就变得很富裕,我想你跟着她总好过跟我们吃苦。是我自私啊,是我自私,云朵,你恨叔叔吗?”阮小骨爸爸因为说了太多的话,泣不成声。

这些就是我一直想不起来的残酷真相。

这些就是所有人一直不愿让我知道的真相。

这些就是夏时多年来心事重重,性格大变的真相。

这些就是我每次梦里哭喊着的痛苦,内心百转千回的真相。

他们一下涌入我的脑袋里,把我的头快要撑爆。

“那婉云呢?唐欣为什么没有带婉云走?”我的牙齿在发抖,狠狠的咯咯的响声。

阮叔叔稍微抚平了一下情绪说:“夏局长死了之后,唐欣联系了婉云妈妈来领走婉云,可是没想到,她没有离开景坊,她一直留在那里,等你们回来。你这次回去,正好让她知道你们在哪里了。她才会找来的吧。这个孩子,我一直觉得她仇恨太多啊。

许多年的纠葛仇恨,全盘托出的时候,竟然比我预计的还要让我感到恐怖和害怕。它正在一寸一寸的刺入我内心深处,把我封存的记忆一点点的刺裂开,让我在疼痛中去记忆那些被我一夕遗忘的痛苦。

原来真的很痛很痛,把想象中的疼痛上千倍万倍。

我悠悠的叹息,仿佛看到那个打着紫色雨伞的男人在雨中朝我走来。

是爸爸,他是我的爸爸。

那个一直在梦里对我哭泣的女人,那个管教我严厉教我用手拍死蟑螂的女人,她就是我可怜的母亲,她的目光悲凉,无时无刻都在和我诉说她的悲伤。我的伤似乎长了痂,一拨开,就如此的疼。

我感觉我脸上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在脸上结成了水帘。

[3]唯有离开你

而夏时,此时的夏时,正在考场里,答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试卷。我和曲方歌坐在学校外面的茶餐厅,把糖一块一块的放进咖啡里。

曲方歌问:“你有什么打算?”他比我冷静,他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想了许久,看着学校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说了三个字:“离-开-他。”

离开他,离开这个我喊了五年的哥哥,离开这个一直徘徊在我心里的人,离开这个会做鸡蛋水饺会讲冷笑话会陪我吹风的男孩子。

我记得韩真真在他父亲被判死刑的那天,对我说:“仇恨会让人看不到光明,会让人扭曲,也会让人痛苦。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还要难。”

所以,我选择不恨,因为,恨,是一个多么让自己痛苦的东西,它就像一把利器,深深的插入自己的内脏,把自己伤害得体无完肤。

我也知道,我和夏时,永远都会隔着一把尖利的刀,只要走近,必定被伤害得鲜血淋漓。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他。永远的离开他。

我握着曲方歌的手,我说:“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你的请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呢?”曲方歌无奈的笑。

[4] 傅颜若会替我照顾夏时

我假装若无其事,照常上课,吃饭,睡觉,弹琴。

夏时填志愿的时候,我带曲方歌回家吃饭。我们故作亲昵,手挽手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唐欣又做了我最爱吃的西梅炒饭。我和曲方歌在客厅里为看《蜡笔小新》还是《樱桃小丸子》争执起来,夏时推开房门的时候,曲方歌和我正好都在抢遥控器,手握在一起,夏时的目光落在我们的手上,脸有一丝的阴沉。

吃饭的时候,我问夏时:“哥,你填哪里?”

“上海。”

“好地方啊,我明年也考那里去。”我笑嘻嘻的应。

“就你那文化成绩,考得到不?”曲方歌又拉我后腿。

“关你什么事啊,哼。”我在桌子下面踩曲方歌的脚。

唐欣微微的笑,说:“云朵真是好福气,找了曲方歌这么个好孩子。”

“妈你怎么把话倒过来说呢?是他好福气,找了我这个好孩子。”

夏时一句话都不说,一直扒着眼前的白饭。碎碎的短发遮住他眼底的寂寞和空洞。

我和夏时像是有默契一样,在婉云的婚礼之后,再也没有提那天发生的事和那天说的话,就好像那是一场幻觉,他依然是我哥,我依然是他妹妹。

可是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知道对方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回不到从前,我们只能像两棵忧伤的树,了解彼此的心,却再也不会靠在一起了。

吃好饭我在厨房洗碗,夏时和曲方歌站在客厅里。厨房的窗户正好对着客厅的窗户,我看到夏时对曲方歌说:“云朵她怕冷,怕黑,怕一个人,夜里睡不好,你要经常陪着她,她喜欢赤脚走在家里,所以你要经常检查她的暖水袋是不是好的,她总是丢三落四,你要帮她把所有的东西摆放的位置都记好。她不吃芹菜不吃葱,爱吃鸡蛋和寿司。你的口袋里永远都要摆一颗棉花糖,在她要吃的时候随时可以拿给她……”

夏时像交代遗言一样的对曲方歌说了一大堆的话,我多想像平时一样笑着喊:“夏时你别烦了,你真啰嗦。”可是一张口,只有嘶哑的声音,眼泪哗哗哗的迎着吹入的风掉到水池里。心口像是被谁狠狠刺了一刀,疼痛欲裂。

这个晚来的夏天,突然开始狠狠的炎热起来,知了在树上大声的叫着,池塘里的青蛙总是呆在荷叶上,就像那些兜头而来的事情,让人应接不暇。

[5] 谢谢你帮我照顾他

夏时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只是考上了上海一间很普通的理工科学校。而傅颜若,和夏时考了同一个城市。

这对在学校里公认的情侣,为他们的感情,又增添了一笔精彩,虽然是遗憾的,也是众人艳羡的。

我去找过傅颜若。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找傅颜若,她自从爸爸出事之后,退去了以前奢华的一切,搬到了一个很普通的小区里,和妈妈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我到的时候,她妈妈外出买菜,她们把韩真真也接到家里来住了。她们三个人,过得很开心。

我在傅颜若和韩真真的脸上都看到了一种释然的表情,曾经的倨傲冷漠都只是厚重的面具,一旦拿下来,一眼就能望见她们的纯真。当事情都公开了,各自都找到了心灵的归属,那种感觉,才是真正的幸福吧。比任何的锦衣玉食,高床软枕都来得珍贵。

我说:“拜托你,好好的对夏时。这辈子,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希望你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傅颜若坐在房间的**,头发披散在腰间,雪纺的白色长裙落在白皙的大腿上,她睁着明亮的眼睛微微的笑着说:“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他,其实这一次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婉云想要报复你,我也没有机会卸下我心里这么多年的困扰和包袱。”聪明的她,应该明白了这件事的曲折。

“把对我感谢转换成对夏时加倍的好吧。我也谢谢你。”我握住傅颜若的手,第一次真心的和她道谢,我知道这么多年,她虽然一直喜欢曲方歌,可是她对夏时的感情并不比当初喜欢曲方歌少,我相信夏时有傅颜若在她身边,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陪伴他,至少在他难过的时候,他不会孤独。

[6] 我们就这样,长大了

夏时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我帮他整理了衣角,帮他刮好了胡子,他碎碎的刘海遮住眼睛的光,深邃的轮廓勾勒出他冷峻的脸庞。洗干净的衬衫还有洗衣粉的清凉味道。是我熟悉的气味。

我把头放在他的肩膀,抱着他的脖子说:“哥,再见。”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脖颈,像要记住他的味道。他深深的拥抱我。时光很短,心却连得很长。长到一个世纪,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在我的额头前落下一个吻,有一些湿冷,他说:“云朵,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再让你受伤害,可是我始终无法做到,现在我要带着这份遗憾走了,希望曲方歌能帮我做到。”

他走了之后,我扣上门,缓缓的蹲在门口,客厅里的**开始凋谢花瓣,侧面照进来的金光让人一下子就遥想起曾经的旧时光,我低低的抽搐,最后大声的哭泣。我知道,我和夏时,就像我们天天抬头看的云那样,思念着彼此,却再也触碰不到了。

我的十七岁就这样遥遥的过去了,夏时送给我十七岁的纸条上写:已经不知道要送什么给你了,如果想要什么,记得打电话告诉我。无论多难,我都会帮你实现。

那一天下了蒙蒙的细雨,我站在开走的火车站抱着曲方歌放声大哭,谁都不知道我内心的痛,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和绝望,曲方歌轻轻的抱着我说:“云朵,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好吗?”

我想起以前在景坊的时候,婉云常常欺负我,每一次夏时都为了我和婉云撕破脸。

婉云在她父亲没死之前,一直和夏时居住,后来父亲过世,她才回到她妈妈那里。她一直都不喜欢我,可是夏时总是告诉我,无论姐姐怎么欺负你,你都别怕,因为我会帮你的。

夏时离开的这一年,我想起了很多事,我想起我手上的伤疤是第一次遇到夏时的时候劣质烟花炸的,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他们在楼下放烟花,夏时给了我一根坏的,烟花炸起来的时候,整根都爆炸在我身上,我的衣服被烧坏了,手也烧黑了,我对着夏时哭喊着:“你这个坏蛋,我恨你一辈子。”手好了之后,留下了一道难看的伤疤。从那天开始,夏时就满怀愧疚在我身边照顾我。

我每想起一件和夏时有关的小时候的事,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完。

我的教室从楼下搬到了顶楼,以前夏时他们生活过的楼层,我每天晚自习都很晚走,趴在窗台上看所有的灯亮起灭掉,曲方歌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像是要把我养成一个胖子。蒋幂发奋的读书,莫白又回来了。他们像两个普通朋友,偶尔交集。

蒋幂和我说,人生如戏,散场了,就不要再继续沉溺在戏的精彩里无法自拔。

我觉得我们都是天生的好演员,把不动声色掩盖的那么完美,可是彼此都能从各自的眼眸中看到沧桑的痕迹。

十八岁的我们,终于都学会了忧伤,我们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的玩乐,欢快的放声歌唱,我们学会把自己掩藏起来,去坚强的面对未来的各种困难。

不得不承认。我们就这样长大了。

[7] 王子改变灰姑娘

曲方歌突然安分起来,转到文科班来和我一起读没有前途的艺术。我们这个普通班立刻掀起一股风潮,很多女生甚至极力要转到我们班就读,于是这个平时大家连看也不看的文科普通班,一时间因为学生过多而差点要挤爆了。

曲方歌成绩一点都不差,随便考试都能稳进年级二十。他陪我上学放学,去书店,研究套卷。蒋幂说,就差没住我们家了。

这一年里,曲方歌变了许多,他把他那头整天用发胶做出完美造型的头发给修剪成了短短的学生头,他再也没开招摇的跑车来学校,而是换了一辆有后座的白色自行车,高高的后车座,我每次坐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腰,听他加速的心跳声,在他身后露出微微的笑来。

蒋幂说:“整个长乐也找不到比你更幸福的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大明星曲方歌吃回头草。”

我就是曲方歌最后找的那株草,本来成长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却因为王子的垂青受到大家注视的目光,王子不仅没有嫌弃它的出生,还将他带回家,好好种植。曲方歌给我搭配饮食,教我把头发束起来,教我露出甜美的笑容,每天叮嘱我按时睡觉。我好像一点点的变白,变圆润,蒋幂说,你终于像个漂亮的女生了。

王子创造下的灰姑娘,总是会有神话般的变化。

[7] 吃了一顿饭

“妈妈让你周末上我们家吃饭。”曲方歌雀跃的说。

“我不去。”我浇他一盆冷水。

他摇我的手,撒娇:“去吧去吧,好吗?妈妈想见见你。”

“以前见过了。”我推搪。

“这次不一样,我想让你以我女朋友的身份见我的家人。”看我不说话,他转过身去,“你不爱我……”他吸吸鼻子,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没有,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我过去拉他的手,我怕他胡思乱想,抬眼看他失落的眼睛,“好了,我去,我去。别郁闷了。”

“耶……”他抱起我。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像个孩子。

周末的饭吃得有点尴尬。

曲方歌家大得和皇宫似的,一入门,一个巨大花园,种植了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艳艳的盛开在花园中。草地上大到可以打高尔夫球,建筑风格是皇家一般的金色外观,镶嵌了数不清的名贵锆石。入到里面,一排的女佣齐声喊:“少爷好。”

曲方歌握住我的手,要给我安定,饭桌不大,他们特意换了一个小桌,温馨惬意,顶部依然是晶莹的水晶吊灯,开成莲花的形状散开渺渺的光。

一个厨师在旁边现做现上,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寿司,果汁,果冻。都是我的最爱。

“方歌说你爱吃寿司,所以我特意找了五星饭店专门做日本料理的主厨到家里来做给你吃,还合你胃口吗?”曲方歌妈妈说话声音温柔细腻,身上穿一件随意的绯红色居家睡衣,但是睡衣中又能透出庄重,耳朵旁边挂两串红色珊瑚耳环,**漾在她的脸孔精致美丽,指甲像是用凤仙花涂上去的紫红,天然的修长迷人。

“谢谢阿姨。劳你们费心了。”场面太隆重,我都无心去研究东西好不好吃了。

曲方歌把我眼前的碗里堆满了菜,一直说:“多吃点,多吃点。”我很窘的看着他,意思是:大人在,不要搞得我几天几夜没吃过饭一样吧。曲方歌完全忽视我眼底的哀求,还一直在我那个已经高到我需要仰视的碗里放东西。

这如果不是在他家,我一定把这些食物一股脑的都塞回曲方歌嘴巴里,看他怎么解决。

“云朵,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曲方歌妈妈温柔的冲我笑。

“嗯。可以。”我受宠若惊。

“这是方歌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家里吃饭呢,阿姨真的很高兴。”

第一次?我嘴里咬了半口的寿司卡了一下:“厄……那个……我很荣幸。”我最后还是绕回来了。

“阿姨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太强人所难。”

“妈,你要干嘛?”曲方歌紧张的停下来看着他妈妈。

“阿姨你问吧,没关系的。”

“阿姨想送方歌去英国学习音乐,他一直不肯离开你,所以阿姨想,如果你愿意,阿姨把你和方歌一起送出国,这样也了了阿姨的一桩心事。”

“妈,我说了,我不去,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现在还要来为难云朵。”曲方歌有些生气。

“妈不是为难云朵,妈是想让云朵做选择,如果她愿意陪你去,那不是更好吗?如果不去,妈妈也不勉强你,就当妈妈这么多年培养都白费了,行不行?”曲方歌妈妈说到后面,语气甚至有些哽咽的,我知道她为了培养曲方歌付出了很多,她不喜欢看到他优秀的儿子埋没才能。

“我……我……”我一时语塞。

“你不用现在给我回答,回去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没有关系的。”

这顿饭就在去不去英国的问答中结束了,晚上曲方歌送我回家的时候对我说:“你别把我妈的话放心上,我反正决定不出国了,你别想太多。”

“你真好。”我抱他的脖子,在他的右脸上,琢了一下。他的脸红了,曲方歌原来是很容易脸红的男生。

我和他挥手道别,他说:“你先走,我看你进去,我再走。”

曲方歌和我,永远有不成文的习惯,每次送我,都是他看着我离开,每一次,我转身,他都站在那个地方,目光痴痴的锁住我,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很感动的。

可是要离开长乐,去英国,这么遥远,不知道何时才是归期,再也不能看这个城市的变化,再也不能看这座城市的天空,再也不能见到那双一直在我身边的眼睛。

我知道虽然我和夏时分开了,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离开我的心里。

我唯一眷恋和舍不得的,只有他。

[9] 我决定和你走

没过几日,各大新闻开始报道曲方歌在电台殴打经纪人的新闻。巨大的标题,惊悚的描写,说经纪人Esther因不满曲方歌的表现,要和其解约,曲少为此迁怒于经纪人,在电台大打出手。

我死也不会相信这则报导是真实的,我拦车到曲方歌的公司,刚上楼,就看到Esther拿着今天头版的报纸丢在曲方歌面前说:“你看看,被记者拍下来了吧,乱写成什么样子。”

“反正我也不干了,随便他们怎么写。娱乐圈这么乱,早退出早好。”

“娱乐圈这么乱,可是从出道至今我们有让你受过委屈吗?从一出道,你家里找了多少前辈为你保驾护航,我们一直帮你争取最好的广告,最好的机会,上最好的宣传。开始你说要为了学业暂时停止所有的活动,我帮你把几个大广告和电视剧都压到你高考后开拍。现在好了,你直接说你要解约,有你这么儿戏的人吗?”

“我要做正常人,我不要做明星,你没听懂吗?”曲方歌坐在沙发上,折一只飞机,在手上把玩。

“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那个唐云朵,你要和他做正常情侣,你不希望她自卑,和你有隔膜,你已经为了她放弃了去英国深造的机会,现在还要要为了她放弃你刚刚起步的事业吗?我的大少爷。”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听他们俩的对话,转过身,轻轻的朝楼下走去,报纸的报导是乱写的,真正的情况是曲方歌要退出娱乐圈,这个天生就有明星气质的漂亮男孩,他要放弃做一个明星,就连去英国深造的机会也一并放弃。我甩甩头。我不要,我不要他这样。

我给曲方歌打电话,约他在半岛咖啡。

他走进来的时候,戴着墨镜和口罩,可是完美的身形和高贵的气质还是吸引了许多客人的注意。他走到我对面,确定位置很角落也很安全,才把口罩和墨镜摘下来,他的眼睛有黑色眼圈,皮肤因为缺少保养开始有了干巴巴的痕迹,我知道他最近肯定很忧虑,很挣扎,可是他依然每天和我放学上学载我回家,假装没有事情发生。

他拿冰凉的手来摸我的脸:“怎么突然想到约我了啊?难不成是想我了?”

“天天见面还想来想去,你恶心不恶心。”我又顶他。

他已经习惯我的牙尖嘴利。

“给我一杯黑咖啡。”他对服务员说,言语里有了疲惫。

“你最近总喝咖啡吗?”我问。

“也没有总啦,半夜睡不着才喝。”

我凑他妖异的脸孔,在磨砂玻璃旁边略带一些迷离,手指是白皙光滑的,一寸一寸的搅着方糖,微微打了一个呵欠,像是无限睡意。

“你干嘛这样看我啊?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在琢磨个事。”我说,吃了一口面前的芝士蛋糕。

“什么事?”他显得很期待。

“我就琢磨着我这个英文程度要学多长时间语言才能毕业呢?”

曲方歌大笑,狠狠拍我的头,说:“有你相公在,你怕个毛,我英文那是专业水平哦。”他停了一下像意识到什么,:“等等,你什么意思?”

我握住他拿着勺子的手,坚定的说:“我的意思是,我决定跟你一起去英国。”

“真的吗?你不骗我?我……我……真的太高兴了。”他站起来,声音很大,很多人朝这边看,有的人认出他来。他也不管,走到我旁边把我一下抱起来。

“娘子你真好,真好。”

我在他怀里,透过磨砂玻璃,看窗外朦胧不清的世界,曲方歌的怀抱是温暖的。把我想念夏时的寂寞填满了。

这个冬天,我们彼此靠在一起,并不感觉寒冷,我望了望夜空,想起在另一个城市的夏时,他和傅颜若是不是也这样彼此依靠呢。

我从曲方歌的口袋里摸出一颗棉花糖,把它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夏时,我要和你道别了。这个冬天,我决定,和别人去一个终年阴雨连绵的国家。彻底的和你告别。

[10] 现实有时候也是骗人的

冬天很快过去了,高三的夏天很快就来了。

我彻底的告别了回家的日子,把宿舍当成第二个家,我和唐欣没有说破什么,可是彼此都开始疏离。

我们之间的隔阂和芥蒂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几万个世纪,我终于明白夏时为什么一直和她敌对,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和夏时或许可以快乐的长大,开心的一直生活在一起,而不用遭遇现在的分离和痛苦。

夏时回来过一次,是和傅颜若一起回来的。我并没有去接他,我和曲方歌在雪地里走了整个夜晚,在广场上放烟花,笑容里并不开心。我离开夏时之后,我觉得内心空了一块,我看着我身旁的曲方歌,内心又忧伤了一块。我的心就是用这么多种感觉拼凑在一起,早就支离破碎。

曲方歌妈妈在积极的帮我们办理出国的手续,除了蒋幂没人知道我要和曲方歌出国的消息,就连唐欣我也没告诉。我生于这个世上,我有妈妈,有哥哥,有许多的钱,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它们是我噩梦的来源,让人内心惶惶不安。

现实有时候也是会欺骗人的,不是吗?

[11] 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夏时知道我要出国的消息是在我高考的最后一天。我考完试来到学校琴房弹琴,黑色的珠江钢琴在静谧的琴房里露出流畅的黑色线条。

我弹了一首夏时第一次陪我练习的曲子,卡农的小步舞曲,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很久很久以前》。曲子是活跃的,可是弹出来却是无尽的悲伤。

出国手续已经办好,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晚上梦里不再出现那些惊恐的画面,梦里出现的全是夏时小时候的笑容。我们站在山丘上看着云朵,唱歌,画画。孩童很小,却有单纯的幸福。我每天都在这些梦里笑到醒过来,醒来发现是一场梦就开始哭。我甚至怀疑我这是新的一种病,比失忆更难治愈。

夏时来的时候,就站在琴房的门口,黑色银线的衬衫,洗得很干净的白色卡其裤,面容疲倦,风尘仆仆,长长的刘海差一点要扎进眼睛里,他喘着重气,远远的凝视我。目光深深,扣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把他冷峻的脸衬得更加暗淡。

我一抬头,就是看到这样的他,我开始以为是幻觉,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放假,怎么会来?

我揉揉眼睛,发现是真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我平静的问他。他继续沉默,手握拳头。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手上的青筋条条暴起。以我多年来对夏时的了解我知道他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我把手放在键盘上,敲下一串音符,对着琴说:“哥,你还记得这首歌吗?记得你第一次看我弹琴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你,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夏时握着拳头的手松开了,幽幽的目光里全是悲伤,“我还企图骗自己你不会想起来全部,可是我知道,你会想起来的。所以你决定要和曲方歌走,所以你要离开我,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妈妈把你变成孤儿,报复我把你留在身边让你痛苦。”

我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夏时面前,我们距离不到三厘米,我的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我一字一句的说:“是的,夏时,我是要报复你,我恨你,我恨你和唐欣,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傍晚,从天空传来飞鸟迁徙的声音,有大大的飞机在云层上空飞过,我的心在说完这番话后空落落的,夏时的目光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这么些年的坚强伪装,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都不见了,他的眼睛渐渐泛红,他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我想安慰他,可是我知道,我这么做只会更加伤害他。

“我爱的是曲方歌,夏时,我准备要和他走,我会很幸福,也希望你过得幸福。”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在流血,那么浓烈的蜿蜒着,只在我的心里流淌。

夏时的手,在我的脸上停留了许久,那是一双长满了茧的手,冰冷到没有温度:“唐云朵,哪怕你用尽语言伤害我,我还是爱你的,不论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会爱你,永远。”

夏时转过身,给我一个悲凉的背影,飞鸟簌簌的飞过他的头顶,带走了他为我奔波的身体,我把手扶在教室的门边,颤抖的,缓缓的,蹲在地上,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像珠子一样滚出来。这种悲伤,比送他走的那个夜晚更深,更痛,因为我知道他就要永远离我而去,再也不会有转圜的余地。我的悲伤无法抑制。

曲方歌从另一边走出来,拿白色的手帕给我擦眼泪,他说:“我把夏时叫回来,只是希望你不会有遗憾,你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根本不是你的本意啊。”

我哭到脸都跟着抽搐,我说:“你不明白,我和夏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身上背负了太多包袱,相爱只是让彼此更痛苦,我不忍心,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痛苦。这么多年,我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一件事,只有离开他,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你懂不懂……”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越来越大,天地间反复一瞬变了颜色。

以后,再也不能吃他做的鸡蛋水饺,再也不能听他给我讲冷笑话,再也不能靠在他怀里睡到天亮,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看天空的云朵,再也不……不能了……

[12] 一切都来不及

谁也没有想到,两天后,我们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说从长乐回上海的汽车,在半途中遭遇山体崩塌,死亡十人,重伤八人,里面的乘客,有一位的身份证上显示名字叫夏时。尸体或活体都请家属到医院来认领。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血液逆流,片刻之后,我发疯似的朝医院跑去。

我在太平间的尸体面前,停住了。

“你帮我看。”我对曲方歌说。我没有勇气,我不敢想象这里面有一个人是夏时,我想我一定会崩溃的。

夏时躺在病**,身上还是那件见我时候穿的黑色衬衫,现在上面都是泥泞,他安静的躺着,像是很累很累,他在睡觉,谁也不能打扰到他。

“谁是夏时的家属?”医生喊。

“我,我是。我是他妈妈。”唐欣也赶到了,声音是颤抖的。

“暂时度过危险期,但是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命是保住了,可是要变成植物人。天意弄人,太作弄人了,我想给夏时一个美好未来,为什么老天要他把时间就停在这里,像一个沉睡的美少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唐欣在一旁哭喊:“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夏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天哪,来惩罚我吧,报应到我身上来吧,都是我做的孽啊……”

窗外的雨一遍一遍的下着,我靠着曲方歌的肩膀,把眼泪一点一点的吞进肚子里。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伤害他的话,我更恨我自己让他这样悲伤的离开。

我抚摸他的脸,我多希望他能睁开眼睛对我说话,重复最后一次见到我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爱他,我要跟他走,哪怕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13] 我亲爱的相公,这次,让我看着你走。

我送曲方歌去的火车站,他穿着我们在游乐场遇见的那间白衬衫,这么多年,我还是觉得他穿白衬衫的样子最好看,慵懒迷人的眼睛,笑起来有雪白的牙齿,颀长的身材在阳光下像电视里走出来的大明星。

我决定不去英国了,我要留在长乐,留下来照顾夏时。

而曲方歌决定跟着Esther到景安去发展,他签约了落单的“天华娱乐”,正式的做一个发片歌手。

他还是把他的蓝宝石耳钉送我,他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放不下他,尽管我是那么的舍不得你,可是我还是希望看到你幸福的笑。所以,我要给你自由的天空。你把这个耳钉当作是一个朋友,最后的礼物,好吗?”

我点点头,眼眶泛红。

他温柔的擦我脸上的泪,“云朵,还记得我们去景坊之前,你问我能不能陪你去一个地方?那时候我就觉得,和你一起走,不管那是哪里,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已经满足。哪怕我要承担严重的后果,世人的唾骂,我还是不会后悔。只是我唯一遗憾的,是我比另一个人更迟出场,而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并没有我。”

我的鼻子很酸,我说:“可是你依然是我最喜欢的相公,永远都不会改变。”

曲方歌一把把我抱过来,他说:“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永远都这样。”他的嘴贴在我的耳边,“如果有一天,你想我了,你来景安,我一直在那里等你。”

火车没来之前,我让曲方歌先走,我说:“每一次都是你看着我走,这一次,让我看着你走吧。你千万不要回头,也千万不要难过。所有的未来都在前面,而我,只是你十八岁遭遇的女孩里,最糟糕的那一个。”

曲方歌走了,步履缓慢,完美的身影在细雨的站台显得孤独又哀伤。我才发现,原来看一个人的背影离去,是这么悲伤的事。仿佛全世界的天空都开始下雨,内心里的雨水却被人莫名的抽干,被忧伤,疼痛,和深深的无助填满。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亲爱的相公,离开我之后,朝前走,永远不要回头,因为成长,是没办法回头的,错失的爱,同样都不能再挽回。我喜欢过你,但那不是爱。感谢你明白,谢谢你爱过我的青春年少。

[13] 云朵告诉我,你一定会醒来。

我上了长乐的医学院,念护理。为了更好更方便的照顾夏时。我每天定期给他擦身体,给他说故事,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看他的侧脸在医院的白色下,散开安详的美好。

我终于有空好好的去回忆我们小时候的点滴。

我们喜欢在景坊那个小山丘上看天空和云朵,我们喜欢背靠着背看夕阳,我们喜欢捣蛋,喜欢奔跑,他带我去过火车站,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喊,唐云朵,我们要在一起,唐云朵,我喜欢你。

那一年,我们只有12岁。对于爱,什么都不懂,却敢大声的说出来。

而后来,我们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喊,我喜欢你,我们要在一起。

我们学会了痛,所以我们把爱都藏起来,交给时间,交给风,交给数不清的忧伤岁月。

我们长大了,我们都知道了忧伤。我们只能慢慢的用时间去治疗这些伤口。

我从唐欣那里知道当初她根本不同意领养我,夏时求了唐欣三天三夜,饭也不吃,一定要把我放在身边照顾。唐欣实在没办法,就和他达成协议,如果唐欣领养我,他只能和我是兄妹关系。

我望着在夏日中沉睡不醒的夏时,他像小王子一样漂亮美好,他的侧脸消瘦英俊,深邃的五官有幽幽的忧伤。

我和他的命运,在一开始,就被上了锁,无论怎么挣扎,终究都只会弄得伤痕累累。

[14] 我相信你一定会醒来

我每天都给夏时念顾城的诗,我学会了做好吃的鸡蛋水饺,我会把衣服叠得像店里买的一样,我把夏时的日记翻出来,连同他的黑色单簧管一起,放在他的床头。我手上戴着他送给我的项链,脖子上挂着妈妈给我的戒指,耳畔上有曲方歌的蓝宝石耳钉。

我想,我是幸福的,没有遗憾的。我有这么多爱我的人,我有什么理由悲伤。

一会看云

一会看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远处的草坪上,有两个小孩子拿着球在玩乐,我轻轻的哼着歌,看着蓝天上的云朵。

不知道是哪里飘来的歌,浅浅柔柔,像是从云端飘来。像是有人在呓语。像是时光的洗礼。

它说,夏时一定会醒来。

它说,歌声会飘到天空。

它说,云朵会记载时光。

…………

----------本书完-------

修改于2009年6月30日 上海七宝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