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时光的洪流,在我们的青春里席卷而过。

1

布小曼和唐小泊还是决定,不报警。如果报警了,谭铭一定无法上大学了。但却还是担心他再来伤害布小曼。唐小泊说,他会每天来接送布小曼上学,放学。

段锦年说,你的手还受着伤。

没事,我可以的。他深深地看着布小曼,而我,安静地垂下了眼。

唐小泊真的每天都来接送布小曼上学放学,而我沉默的和段锦年走在他们的身后。天是苍蓝色的,他们的背影在明媚的春光里是那么妥帖,那么安好。当他侧过身子微微注视她的时候,他的眼神忧郁迷人,宛若城堡中的王子,而布小曼表情恬静,长发飘散,风鼓起她的碎花裙子,是真正公主的模样。

我的脚上,是一双有些旧的帆布鞋。而,没有,也不会有,一双水晶鞋为我预留的吧。我的身体变得黯然,我的手心是一片的荒凉。

因为唐小泊的手不方便,所以当他需要拿书本时,布小曼会帮他放到面前;当他要喝水时,她会托起杯子放在他的嘴边;当他在公车上无法拉扶手的时候,她的手就紧紧地扶住了他的胳膊……他们之间的话语很少,但他们很默契,那种默契自然流畅,而布小曼从来没有如此温柔地待一个男生,她是被感动了!

只是唐小泊的眼神里还是有纠葛,我知道是因为齐洛天。齐洛天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他到底是因为布小曼死掉的,他的守护是矛盾的,他想要恨,却又越发地沉溺,他想要站在更远的地方,却又比上一次更想要靠近她。

而我,静静地走在他们身后的我,会觉得,那么地思念。原来即使一个人在你的面前,你也会抑制不住地去思念他,因为即使你们只有一步的距离,却怎么也跨不过去。你的思念,是因为失望,很失望。

可是,是爱遇到了我们,不是我们遇到了爱。

我们都没有办法重新选择,没有办法把它塞回到瓶子里封起来。夜里,我趴在窗前写日记,稀落的字迹,然后发现,竟然都是“唐小泊”三个字。

我被思念打倒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会早早地站在布小曼家楼下,因为我知道,唐小泊会出现。虽然他等待的人始终只有她。

那个早晨,我到的时候,唐小泊也已经到了。他干净挺拔的身躯,乌黑的剑眉还有清澈的眼睛,在晨曦里,让我沉醉。

我朝他走了过去,是三步距离的地方,我停了下来。每次都是这样,我不会离得太近,因为唐小泊面对我的时候,是更多的沉默。他沉默,我静默。我们两个人,就站在布小曼家的楼下,静静地等着她的出现。

隔一会儿,段锦年会来。他会一边朝我走,一边向我挥手,他说,麦凉,你今天很有精神。他说,麦凉,昨天晚香玉开花了,他也会说,麦凉,天气预报今天有雨,但是我只带了一把伞,反正我会来接你的。

我就笑了,段锦年总是让我觉得很温暖,让我灰下去的心能够恢复力气。

这个早晨,在布小曼下楼的时候。唐小泊突然和我说话了,他说,今天起风,你应该穿件外套。

我腾然地看向他,我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是关心我吗?

你去告诉她……让她带件外套……唐小泊随即说。

哦,原来是这样的。是因为布小曼,是想要告诉布小曼加外套。

放学的时候,果然变天了。雷雨交加,狂风大作,布小曼带的外套正好穿上,她要脱下来给我,我说不用了。

出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唐小泊和段锦年举着伞朝我们奔了过来。

布小曼对唐小泊说,你把手放到荷包里,不要被雨淋湿了,我来打伞!

他就把伞递了过去,他们在雨中前行的时候,她努力地把伞举得高高的。段锦年拍拍我的肩,走吧。

他们越来越……熟悉了。我喃喃地说。

麦凉!段锦年困顿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竭力地笑。真的,我没事。可是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很难看,因为段锦年并没有笑,他的眼睛湿湿的。

有一个傍晚,我们在段锦年家的花房里,浇水施肥锄草。唐小泊因为手不方便,所以在一边安静地看着。

我对段锦年说,我想去花园里散步。

段锦年了悟地说好。我是想要把这样的时间留给唐小泊和布小曼。虽然他们熟悉了一些,但却还是有一些横阻隔在他们中间。

在花园的秋千上,段锦年低给我一杯水。我突然觉得,段锦年总是这样安好,每次会在觉得口渴的时候拿水给我喝。

现在的麦凉,好让人担心。段锦年温言地说。

我把手拳起来放在心脏的位置,捶打两下,别担心,麦凉的小宇宙还在发光呢!

如果实在觉得难受,你不要再见他了……停顿片刻,段锦年犹豫着说。

可是……我就是想见他……我是不是很傻?

麦凉不傻,麦凉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他浅笑。

我握住手里温润的杯子,端起来,大口的喝水,喉咙里咽下的,还有汩汩的酸楚。我能做到不去见他吗?见他,会让我觉得难过,不见他,更会让我觉得难过。原来不被爱的女孩,就是刀锋上落单的人鱼,每走一步,都是疼。

2

我在楼下等布小曼,唐小泊在我三步的距离。我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谭铭,他在人群里晃了一下又消失了,但我确定是他。他还想要做什么?我追了过去,果然是他,谭铭,我喊他。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头发蓬松杂乱,眼神憔悴狼狈。

你……我还没有说完,他就又朝前面跑去,钻到了一个胡同里。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朝里面走了进去,我知道这条胡同前面无路可走,谭铭一定会在里面。但他还会做什么疯狂的事吗?因为得不到,因为觉得自尊受伤,所以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吗?原本的他有大好的前途,有光明的人生,但现在却在纠葛中,丧失掉信念。

我没有太靠近他,我知道这很危险。

你到底想要怎样?我们会报警的!

我……我只是想要看看她……我做不到……我已经想要离开了……在火车到下一站的时候……我下来了……我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她!谭铭哽咽不已,他蹲下去,抱着头,痛苦地撕扯头发。

谭铭……我朝他慢慢地走过去。他的痛苦让我觉得心酸,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都是陷入爱情沼泽里的昆虫,卑微而迷茫,我们不断地挣扎,不断地想要逃生,可是再挣扎,再挣扎,却是陷得更深。

我蹲在他的面前,用手轻轻拍他的肩膀,试着让他平静下来。他的抽泣,变成了失声痛哭,他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做一件事,我宁愿放弃一切,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得不到!

他的眼泪落到了我的掌心里。我不断去揩,却又有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

是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明白“痛苦”明白“失去”了呢?年少时的我们,所烦恼的也许是功课太多,上学太早,或者烦恼橱窗里的玩具还需要攒很久的钱,明天的800米找什么借口逃脱……后来明白了,如果我们一直烦恼的只是这样的烦恼,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但成长里,我们遇到了更大的挫折,我们经历了爱,经历了恨……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里呢?复杂矛盾得让我们无法坦然,让我们无法理解,我们只能朝前走去,也许这条路错了,也许那条路才是对的。但那时候,我们不懂呀,我们真的不懂。

所有的爱恨,是要在经历以后,才会彻悟。

传说人在最初是一个完整的圆,因为触怒了神,所以才被分成了两半。于是人开始寻找丢失的那一半。可我们总是容易找错……现在的你,只是没有找到属于你的另一半圆……我把段锦年告诉我的故事说给他听。

你不知道我心里的痛苦……因为你没有喜欢的人。

我有。我沉吟地说,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要拥有他才幸福,看他得到幸福,我们应该会觉得快乐。

可是……可是我很难过。

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而我,也会……

谭铭抬起头来,忽然呆住,吃惊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回转过身去,看到了布小曼,唐小泊,还有段锦年,他们一路找了过来,而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他们的表情那么复杂,而我的身体变得很困顿。

一整天里,布小曼都很沉默。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看住我的眼睛说,她说,麦凉,你要对我说实话,你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唐小泊?

我的心口洌然一惊,被撕扯出强烈的痛感。

不是……怎么会是他。我竭力地笑,努力掩饰慌乱。我不能告诉布小曼实话,我太了解她了,如果她知道我喜欢的是唐小泊,她一定会离他远远,会想着办法让我和他在一起。

你撒谎!布小曼腾然间道,她的眼神,象装了一把小刀,剜呀剜,想要看到我心里去。

我没有……我是想要安慰谭铭才那样说……

麦凉!你不会骗我?

不会!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谁?

……段锦年。是的,是段锦年。

我的心里,有叹息划过。我又撒谎了。只是,这样的谎言,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吗?不要,永远也不要。

第二天再在布小曼楼下等她的时候,我晚到了。那个时候唐小泊和段锦年已经到了。我尽力在避免和唐小泊独处,我知道他复杂眼神里的欲言又止。也许他早知道,也许他一直在怀疑,也许他只是假装不想相信……我喜欢的人是他。但我真的很想把这个秘密藏起来。

谭铭……谭铭应该不会再来了……唐小泊你以后不用来接送我了。布小曼说。

唐小泊的眼神震**了一下。

我急急地说,再过些时候吧……万一,万一……谭铭改变主意了。

不用了。布小曼冷漠地说。我就知道了,布小曼并没有完全的相信我,她还是觉得我喜欢的人不是段锦年,而是唐小泊。

那天夜里,我在街口遇到了唐小泊。

我连忙说,布小曼……她去学跳舞了。

我是找你。

我们慢慢地走在倒桑树街,是初夏了,合欢花开得满树都是,偶尔有风过,会有一瓣,又一瓣的花瓣落下来,我抬起手的时候,有一片花瓣就落在了我的手心里,遗失的这一瓣会不会觉得孤独呢?

你喜欢的人……是我吗?沉默许久后,唐小泊犹豫着问。

不……不是……你和布小曼都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安慰谭铭……才故意那样说的。其实我已经知道唐小泊找我的目的了,他是想要告诉我:不要喜欢他,不可以喜欢他。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的心还是觉得很黯然。

不是我?唐小泊停下来,盯住我的眼睛。我在他的注视里,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你!但我努力地咽了下去。说出来又怎样,不过是他的负担。

我朝他的胸口打过去一拳,放心吧!我喜欢的不是你!

我喜欢的人,是段锦年!我偏着头,笑着说。

唐小泊的目光,如清晨的雾水,透彻,明亮。而在这样的目光里,我那么的希望,这一秒,就是永恒。

我去找段锦年,我举着米依花的一瓣花瓣慎重地对他说,现在我要许下第二个愿望。

他浅笑着望着我。

段锦年,我们交往吧!我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表情就怔住了,嘴微微地启开,随即说,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只是假装……让布小曼相信,让唐小泊相信。段锦年,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你要帮住我。我恳切地说。

好!是段锦年铿锵有力的声音。

3

为了让布小曼和唐小泊都相信我们在交往。段锦年说,我们四个人去游乐园吧。

是过马路的时候,段锦年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由着他,车水马龙,人潮涌动,我的身边是段锦年。

我和段锦年竭力地表现出情侣的模样,我们斗嘴,我们挣抢一个甜甜圈,我们在人群里牵住彼此的手。段锦年伏在我的耳边说,麦凉,我希望你真的快乐!

我的眼泪几乎落下来。只有段锦年如此的懂我。

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布小曼双手合十许愿,她说,希望麦凉和段锦年永远都幸福。

我轻轻地揽住她的肩,我说,我们都要幸福。

幸福是什么呢?小时候的一首歌,是“幸福在哪里呀,幸福在哪里,幸福就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为什么会在眼睛里呢?也许幸福真的很简单,只要我们觉得,那就是真的了。

我想到了我亲爱的朋友张初初,这个时候的张初初,是幸福的吗?离开倒桑树街以后,会真正的快乐吗?

我们的命运,藏着怎样的谜呢?摩天轮慢慢地升高,再升高,我们离天多近呀,好像一伸出手去,就可以触碰到,可我们那么清楚地知道,即使离得再近,抬手出去,也是一片的空,空茫的空。

下摩天轮有个台阶,那个时候唐小泊伸出手来,布小曼稍稍地迟疑了一下轻轻的把手递了过去。我的肩膀被段锦年扶住了,他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是的,一切都很好。阳光如棉絮一样,蹁跹,有芳草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而我仰起头来,仰起头时,眼泪就会逼退了下去。

我吹起了口哨,是小虎队的爱——对你爱爱爱不完……

段锦年安静地听着,听我吹了一遍又一遍。

唐小泊的手渐渐地康复,不再缠纱布。布小曼对我说,他的掌心还是会有两道疤痕,很触目惊心。她说,当他挡到她面前握住刀刃的时候,她真的被震撼了!

我知道,布小曼感动了,她看他的眼神,是柔软的。他们已经经历生死,他们已经有了患难与共的感情,他们……真的般配。

周末的时候,段锦年说想要去郊外摘草莓。

布小曼穿这一件雪白蕾丝的小衫,过膝泡泡裙,圆头小皮鞋,清丽脱俗。唐小泊是白色的衬衣,卡其裤子,十分俊朗。我缩了缩脚,打量了下自己,一条灰色的七分裤,短袖T恤,脚上依然是帆布鞋,这样的我,是有灰扑扑的感觉。因为布小曼不会骑单车,所以唐小泊载着她,我和段锦年各骑一辆,段锦年知道我的技术很差劲,所以一直让我骑在里面,而他就在我身边护着我,当我的单车歪歪扭扭的时候,他会腾出一只手来扶住我的车头。

蜿蜒的山路,满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树木被阳光烘烤出了好闻的香气,而抬眼望去,是一片的美景。我深呼吸,深深的呼吸,希望大片的阳光能延伸到我肺里去,那里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这样,我的心脏应该也可以感觉到阳光的味道了。

布小曼揽着唐小泊的腰,她的表情很恬静,温暖。

我努力地别过脸去,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但我的目光却还是要扫过去,不断地扫过去。

正是草莓的盛世,对着一片猩红点点,晶莹剔透,我们垂涎欲滴,欢呼地就奔了过去。草莓的淡淡香气沁人心脾,当我放过一颗在嘴里时,很凉爽的甜。段锦年不断地在我的身边惊呼,麦凉!麦凉!麦凉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麦凉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听着他神采飞扬,欢悦无比的声音,我也被带动了起来。我们在草莓地里奔跑,追逐,我们为发现一颗精致的草莓而开心,再看我们,衣服上已经有了点点草莓的猩红色,狼狈地象玩过泥回家的孩子,天真而无辜。

我抬起眼的时候,看到布小曼和唐小泊正好笑地盯着我们看。我奔跑过去,拉布小曼起来,我说,帮我逮到他,我要罚他吃最青涩的草莓!

布小曼巧笑倩兮地由我拉着她,她说,麦凉,你知道吗?你的活力总是会感染到别人!

我有活力吗?以前的我,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可是在遇到唐小泊以后,我开始学会流泪,开始心碎,开始觉得疼痛酸楚。我几乎摔倒下去,只是终于懂得,有什么是需要在成长里放弃的。

终于闹累了,我们四个人在草坪上一字排开,躺倒下来。

天,是孔雀蓝的颜色,阳光很晃眼。我轻轻地闭上眼睛,吹起口哨来。

然后,唐小泊跟着我吹起来,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也知道小虎队的那首《对你爱爱爱不完》,他配合着我们,我的眼泪漫了上来,悄悄地滚进了发际。

他可曾知道,吹这首歌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多么的仓皇。

你醒了。是唐小泊的声音。我起身,发现唐小泊正坐在我的身边。我下意识地去擦擦嘴角,刚才我竟然就躺在草坪上睡着了。

他们去打水了。我还没有问,唐小泊先解释了。我困顿地站起来,我想唐小泊应该不会愿意和我单独呆在一起。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收回我说的话?唐小泊突然在我身后说。我腾然地转过身去,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觉得你虚荣轻浮……因为你假借布小曼的名字,因为当我握住你的手的时候你没有拒绝……后来觉得你不是的,你很率真,开朗……我们以后,可以自然的相处吗?

我垂下了眼,原来他觉得我假装是布小曼,是因为我喜欢成为布小曼被人追捧,原来当他握住我的手,我满心欢喜的时候,他会觉得这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女孩应该是矜持,应该高贵的,而我,只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欢。这样的直白,在唐小泊看来,是轻浮。

所以他不愿意和我做朋友,所以他说,我不可以喜欢他。他从来不怕伤害我,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伤害,是警告,让我适时的撤退,远离他,他怕我缠住他,怕我不断地纠缠他。

不可以吗?唐小泊轻声地问。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冲他笑笑,我从来都拿你当朋友。

我们坐在草坪上,第一次友好的交谈。这与我来说,几乎是一个奇迹,唐小泊终于看到了麦凉的好,他说麦凉率真开朗,他说是误会了以前的麦凉。这很好,不是吗?我们之间再也不是冷漠疏远,不是沉默静谧,不是有意的躲闪和回避。

我们可以象朋友一样,开玩笑,聊天,玩耍。

当我告诉唐小泊布小曼为什么不去看齐洛天的原宥时,他沉默了下来。我不想让他和布小曼之间再有误会,在是否靠近之间游离,在是否喜欢之间纠葛,在对兄弟的亏欠中矛盾,我知道,唐小泊眼里淡淡的忧伤,是因为他还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面对布小曼。

但布小曼,布小曼的心里也有一块隐疾,那是无法触碰的伤口。我能够想象,在那些夜晚,她有过怎样的哭泣,怎样的怨恨。为什么要自杀,难道爱她的心还足够活下来吗?难道就不想要看到她一点一滴的成长。她用那么残忍的方式给布小曼留下了阴影。

我也终于明白,认识13岁的布小曼时,她为什么总是沉默和忧郁了。我们一起画画,我和张初初总是会画我的家人,而布小曼的纸张上,只是有凌乱的线条。

我终于把唐小泊对布小曼的误会说清了,他的心里,不再会有纠葛了。我想,齐洛天不会责怪唐小泊的,因为他也知道,布小曼有着怎样的震撼力,当望着她的时候,心就会沉醉下去。

那天从郊外回来的路上,唐小泊把单车骑得很慢,很慢。

夕阳西下,有山间有氤氲的的烟气升起。可是,我觉得,一切都更加明亮了,很清澈。

4

过了七月,我就17岁了。

16岁这一年,发生了许多的事,齐洛天的死,张初初的离家,还有谭铭,安冉……我一点点地长大了,我磕磕碰碰地走到了现在的模样。原来,我一直觉得我还停在时光的最初,却已经被席卷而来的岁月推出了很远的距离。而在这个忧伤的16岁,我目睹着自己从我单薄的青春里穿行,穿过一季的风,一季的合欢,目睹自己反复纠葛的心疼和悲喜。

我的头发已经长了起来,过肩,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我就去剪掉了,还是习惯自己极短的短发。剪头发的时候,我想起了冬天里剃的光头,想起了唐小泊为我戴围巾的模样。他的冷漠就象那个冬天的雪一样,透彻的寒。

布小曼有些遗憾,她觉得我留长发应该会好看些。她揶揄地说,你这样的打扮,乍一看,别人会以为你是段锦年的兄弟。她穿着裙子在我的面前旋转,旖旎地象一朵蔷薇花,身段曼妙,轻若流萤,美得芬芳四溢。

布小曼拿出她的裙子给我穿。是浅紫色雪纺长裙,吊带处有小小的水钻,很华丽,很精致。

试试,布小曼鼓励我。

我摸了摸丝滑的裙面,收身的腰际,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当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也惊讶了。

面孔绯红,眼波流转,一双白色的凉鞋,细细的带子缚在足踝上,足面上有一只彩色的胡蝶。我抬起手来撑着腰,学布小曼的模样旋转,感觉到自己轻盈了起来。

布小曼拖着我的手,让我和她这样上街。

我还没有勇气,从前总是穿裤子,总是帆布鞋,现在这样的打扮,倒是有些别扭了。下楼的时候遇到了罗央柠,他仿佛不认识我地说,你是我姐新交的朋友?

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小屁孩,还懂的奉承了!

罗央柠用手做了请的姿势,我把手搭到他的胳膊上……出宫。

喳!布小曼配合地说。

我们去“都城”电影院看了一场旧电影,是《功夫》,有人在说,不记得也好,忘却也是一种幸福。我记得了这一句台词,“因为忘却也是一种幸福”,那么,就忘却吧。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布小曼拉着我去见段锦年,她说应该去吓一吓段锦年。我好笑不已,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吓他吗?

这个时间,段锦年应该是在篮球场。我和布小曼到的时候,有几个男生才打完篮球出来,他们冲着我们悠长地吹了声口哨,拦在了我们面前。

我把布小曼挡在身后,瞪大眼睛警惕地说,干嘛?

想认识两位……一个肩膀略宽,穿火箭队球服的男生嬉笑着说。

我拉着布小曼的手,想绕过他们,无聊。

等等!“火箭”男生紧紧拽住我的手臂。

我想要抬起脚用高跟鞋踩他的脚时,看到唐小泊已经捏住了男生的另一只手。

认识的?“火箭”男生讪讪地说,然后松开了手。

待他们离开后,唐小泊扫过我一眼,说,怎么穿成这样?

我突然沮丧懊恼起来。

好漂亮!段锦年笑着说,麦凉,原来你穿裙子也象个女孩。

我瞪他一眼,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赞我还是贬我。布小曼把手搭到我肩膀上,笃定地说,麦凉本来就是女孩子!

我和布小曼坐在篮球场边,看他们继续打篮球。中场的时候,即使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我也好玩地抱着蓝球投起篮来。段锦年在我运球的时候,在一边紧张地说,小心你的脚。我干脆把凉鞋脱掉,赤着脚在篮球场奔跑。这个时候,有另外两个男孩加入了进来,我们分成两组打起了友谊赛。

我运球的时候,对方不好太近距离的防守,我可以顺利地传球给段锦年,等我控球有机会的时候,我会跳起来,奋身投篮。

球进了,我和段锦年击掌欢呼,丢掉一球,我们也会击掌鼓励。我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很快乐。这样的奔跑,跳跃,会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

终于累了,撑着膝盖对段锦年摆摆手,休息了。我提着鞋子从篮球场下来,碰到了唐小泊的目光,我迅速地别过面孔去,因为这样的对视会让我恍惚,失神。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找回来,我不能再丢弃了自己。

坐到看台上,段锦年递水给我,而我抬头的时候,唐小泊递了毛巾给我。我的心跳,在运动后更加激烈地跳动了。

我接过水。

布小曼拿过唐小泊手里的毛巾帮我擦一额头的汗,麦凉,你知道吗?刚才打篮球的你让我觉得灼灼生辉,光芒四射!

我大口的喝水,是的,每个女孩都会有闪光的时候,而会有人发现她们身上闪亮的部分。

这时,刚才和我们打篮球的男孩走过来,他们中的一个对我说,我叫武訫,刚参加完考高……

你没机会了。唐小泊突然打断他。

我回过头不解地看他,他拍段锦年的肩膀,明白了吗?

武訫笑了,我只是觉得她很可爱,所以想认识。

我再见武訫是在四年以后。这一年他考上了长春一所航空学校。在一场大学生演讲比赛上,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他说,你就是那个穿着裙子赤脚在篮球场飞身打篮球的女孩,你的裙子洒开来,象一朵飞扬的云……

我没有告诉武訫我的名字。那天布小曼不停地揶揄段锦年,她说,你知道我们麦凉的魅力了吧!

段锦年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目光那么深情那么柔软,他说,我一直都觉得麦凉是最美好的女孩。

我的心,颤栗了一下。段锦年的目光……如果不是知道段锦年不喜欢女孩,我会再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我。

隔了几日,我和段锦年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时候,“火箭”男生又来了。他们要求和唐小泊、段锦年他们队打比赛。段锦年告诉我,那个“火箭”男是九中的,叫陈应昇。上次在高中生篮球比赛中有遇到过,输掉后一直不服气。

那一场比赛,火药味极浓,从一开始我就察觉出了,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全都戴着护腕,在运球的过程中,会用身体狠狠地冲撞,并且两个人一组地夹击做小动作,故意拉人和伸脚绊倒对方。我看得心惊胆颤,眼见着段锦年摔倒,唐小泊摔倒……我忍不住站了起来。

当他们在争夺篮板球故意用手肘击打这边一个球员的脸部时,唐小泊冲上去拽住陈应昇的球衣,两个人怒目相视,一触即发。

我们单挑。陈应昇说。

好!

一球定输赢,三分线外。陈应昇转过面孔,抬起手来指住我,如果我赢了,让她亲我一口,如果我输了,我从此再也不来这里打篮球!

不行!段锦年大声地说,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你认为他会输?陈应昇看住段锦年。

不是……

不是就来比!

唐小泊转过身来看住我,他说,好。

段锦年挡在他面前,愤懑地说,你凭什么用麦凉来赌?你凭什么替她做主!你争强好胜算了,你不要让麦凉受伤!

唐小泊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拿过篮球,走到三分线外。

我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心里暗暗地祈祷,一定要进,一定要进!

唐小泊拍了几下篮球后,拿在手里,对着篮框,纵身一跳,球被抛了出去。我屏住了呼吸,球朝着篮框过去了……球砸到球框上旋转了几下,然后,落了下来。

球,没有进。

一片唏嘘声。

段锦年奔到我面前,焦急地说,走,麦凉,现在走。

见球没有进,陈应昇开心地鼓起掌来,嬉笑着说,原来,在关键时候你会怯场的。

他也不一定进。我对段锦年说。

可是……

没事。我淡淡地笑。

当陈应昇也没有投进那个球时,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再来,必须决出胜负!陈应昇恼羞成怒。

唐小泊拿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唐小泊投出了篮球,球在空中画出一个弧线,干净利落地空心投篮!篮球落到地上发出声响的时候,我雀跃地跳起来,球进了,球投进去了!

陈应昇松了松手腕,拿过篮球,站在三分线外,一分钟,两分钟……他变得越来越紧张和不自信,连他自己球队的队员都在催促他,快点投。

但他不停地拍篮球,拿在手上,再准备,终于不耐烦地把球往地上一扣。

我们走!他说。

我长嘘了一口气。

段锦年铁青着脸走到唐小泊面前,抬起手来,狠狠地朝他挥过去一拳。

你混蛋!段锦年气极。

段锦年拉着我的手离开篮球场,我转过身的时候,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唐小泊,他的目光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我在想,如果是布小曼,如果是拿布小曼来赌,他会同意吗?

段锦年沉着脸,不理我。

我没关系的……就算是输,我也只是亲他一口,就当我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墙壁。我喃喃地说!

我有关系!段锦年转过身看住我的时候,眼里有碎裂的泪水。

段锦年!

麦凉!我……我……段锦年握住我的肩膀,注视着我,他的眼神那么困顿,那么纠结。然后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滑落了下去。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一字一句地说。

5

我在路上的时候,有一辆单车停到了我面前,我诧异地抬头,是唐小泊。

他的嘴角有淤青,是段锦年打的吧。他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布小曼愤愤然地说这件事是唐小泊不对,他应该道歉,不仅给我,还要跟段锦年。

唐小泊沉默着。

有事?我问他。

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微笑。

可我生气了。他孩子气地厥起了嘴巴,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觉得很好笑吗?你觉得应该生气的是你,而不是我?我生我自己的气,我不是争强好胜,我只是想要证明,我是可以被信任的……他悻悻然。

我信任你。我认真地说。

唐小泊的眼睛里,有了些许的温柔,他对着单车后座甩甩头,他说,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一刹那,那一恍神,我闻到了青草的气息,满天弥漫。树影斑驳的夏天,我看着那些从缝隙里透出来的阳光,湿了眼。

这与我来说,是怎样奢侈的情景。

唐小泊带我去的地方,我没有想到,会是明月山顶。第一次唐小泊带我去的时候,以为我是布小曼,他说他要把这片景送给我。那个时候的我,内心都是颤巍的欢喜。只是,那些欢喜很短,短得如天上的闪,还没有等人说,看那闪,闪已经过去了。

我再也没有来过明月山顶,这里的景不属于我。

站在山顶,看这城市盛大的风景,我的心里,布满了忧伤。我以为我可以坦然地面对,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地说话和微笑,但每一次,当我面对他的时候,我的心里都在用着力,我用力地隐忍自己,用力的克制自己,我怕我的微笑,泄露我的情绪,我怕我一张开嘴来,说的是另一番话来。

我只能别过脸去,只能用左手去握住我的右手。

这片景送给你,送给你的,麦凉!唐小泊及缓及慢地说。我的心里,潮湿一片。我总是这样容易被感动,总是容易被他的一句话打动。因为他,是唐小泊,是我喜欢的少年。

万家灯火明亮了起来。

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从我面前飞了过去,当我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它的时候,它已经从我的指缝里溜走了。

你看过一部电影吗?女主角说,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

这部电影是《停不了的爱》。唐小泊吟道。

所以,当你遇到你喜欢的人时,一定不要错过她。我垂下眼,轻声地说。

你也是……段锦年很好。停顿了一下,唐小泊说。

我苦涩地笑了。是的,段锦年很好,但爱情是这样的,有些人很好,却没有办法爱上,有些人明明不能爱上,却没有办法不爱。而我眼前的这片景,即使我那么地喜欢,那么地爱恋,却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它不能被我揣到荷包里去,也不能被我放到枕边去。

当我握住手的时候,年轮已经悄然地挪了步子,原来,原来,我们是这样成长的。

下山的时候,我对唐小泊说,我载你!

我知道我的技术不好,我知道也许我会摔倒,但我害怕看到他的背影了。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我会感觉到伤口撕开的声音。每一次,我告诉自己要放弃,要忘记,可每一次当我靠近他的时候,我都能听到那些撕扯和纠葛。我的心,那么潮湿,那些伤口象青苔一样,不肯萎靡。

唐小泊由着我,他坐到我身后时,抬起手,轻轻放到我的腰际。我吸吸鼻子,我大声地说,出发了!

那个夜里,我始终觉得我腰际有余温,逡巡不去的余温。

隔了几日,我在公车上遇到了陈应昇。他和几个男生在公车上大声地说笑,毫无顾及。我下车的时候,他们也下车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加快了步子。但他们已经蜂拥而至,把我围在了中间。

想干嘛?我瞪着眼睛。

不要紧张,只是认识一下。陈应昇嬉笑,并且伸出手来拽我的胳膊。

我甩了两下没有甩开,他的手象老虎钳似的,拽得我疼。我抬起脚来,朝他的腿上踢过去,没想到他有准备,侧了侧身,躲了过去。

性子很烈,我喜欢!他张开嘴哈哈地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电视里放坏人的时候要让他狞笑了,因为这个时候,他们看上去最丑陋。

他们推搡着我,陈应昇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我听到他说,你女朋友在我手上,到“荼靡酒吧”来。

我一惊,他们是要拿我威胁段锦年。一定是上次打篮球的冲突他们不甘心,那天后,陈应昇果然没有再在那个篮球场出现,以为他是认输了,却又怀恨在心。我暗暗地懊恼,不该坐那趟公车,被他们碰到。

可是段锦年,段锦年来了一定会吃亏的。我焦急不已,却被陈应昇抓得牢牢的。

他们没有带我到酒吧里,而是在酒吧的后巷。

隔了一会儿,有个人跑过来说,他来了。

我大声地喊,段锦年,段锦年!

当他从阴暗处走过来的时候,我愣住了。我没有想到会是唐小泊,原来他们误会了。可是唐小泊应该也以为是布小曼的吧。

而,唐小泊竟然一个人来。

小心!我急急地喊,有人拿了棍子在唐小泊的身后袭击了。他的背上中了一击,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唐小泊!我喊出声来!

放开她!唐小泊对他们喝道。

唐小泊!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打球那么嚣张的,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还不是要来求我!陈应昇把我的手别到身后,推了两下,我吃疼不已。

放开他!唐小泊冷冷地说,眼睛犀利地看过来。陈应昇退了一步,然后松开我。我奔到唐小泊的面前,挡在他前面,他把我拉到身后,转过身对我说,相信我吗?

我点头,噙着眼泪说,相信。

那你到一边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深深地看住我。

当他们全部冲过来的时候,我失声了,我喊不出来,我只能一边流泪一边紧紧地拽住胸前的衣襟,我看着他倒下,再倒下。看到他们的拳头砸过去,看到他们的腿踹过去,他渐渐地不抵,当陈应昇把他压在身下,抬起拳头要砸的时候,我惊骇不已!瞬间的时候,唐小泊抬起脚来用膝盖撞击陈应昇的后背,陈应昇的手朝前落下,砸到了水泥地面上。而唐小泊就一翻身把陈应昇按在了地上,他抬起拳头时,陈应昇闭上了眼睛。但那一拳停到了他的鼻梁前,他收住了力。

我们走,唐小泊拉住我。

唐小泊……我喃喃地说。

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们走出巷子的时候,看到了朝这边奔来的布小曼。她散着发,凌乱地披着一件外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慌乱的布小曼。

她看到我,眼泪流了出来,刚才唐小泊打电话给我……我们就猜想是你,果然打电话去你家你还没有……

然后布小曼突然怔住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我的手,它被唐小泊紧紧地握住。我醒悟过来,赶紧松脱。

刚才……刚才……我试图解释。

你没事就好!布小曼抱住我。

唐小泊送我和布小曼回家。是陈应昇打电话给唐小泊,当时他也以为是布小曼,所以打电话到布小曼家,确定布小曼没有事就想到了我,布小曼不放心也来了。

布小曼嗔怒地对唐小泊说,都怪你!然后说,你等一下。

她奔到街边的24小时药店买了一些药水出来。我们坐在街边的石阶上,布小曼给唐小泊擦药膏,她说,已经淤青红肿了,如果不擦药,会很久都消不了。

她那么温柔细腻,她抬起手碰到他的脸和手臂时,那么自然,亲近。我的心,窘迫地厉害。我想我并没有我想的那样伟大,我想要成全他们,想要让他们在一起,可当我看到他们这样亲近亲密的时候,心,还是生生的疼。我做不到不动声色,做不到心静如水。我是真的,真的喜欢呀,才会被这些细枝末节刺伤到,才会被一阵又一阵的忧伤,击中。

爱是一片海洋,我怎么游,也没有彼岸可以停。

我困在中央,连疼痛也失去了声音。

我只能站起来,竭力地笑,我说,我去买水。我想喝水。

转身的时候,我的笑容就如按上去的积木样,轰然地倒塌。我站在街边便利店的柜台上,我汩汩地灌进去一瓶冰凉的水,我不知所措地大口喝水,让便利店的老板也不知所措起来,他说,慢点,慢点,会呛到。

我果然被呛到了,我拼命地咳嗽,拼命地咳嗽,我蹲下去,蹲在一排货架的背面,咬住自己的手背,泪流满面。

原来爱一个人不痛苦,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才是痛苦的。

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而我们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总是希望回到最初相识的地点,如果能够再一次选择的话,以为可以爱得更单纯。